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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五十一章

卷六

第五十一章

「在阿博先科夫家。他們家好像是他的遠房親戚。」
「夜裡你上哪兒去啦?為什麼回來得這麼晚?」
「謝爾多勃斯克團在霍皮奧爾河口鎮投誠啦……」
到處都可以聽到公雁熱情的「吱兒吱兒」的呼喚聲。在奇爾河沿岸,離大道幾步遠的土坡頂上,葛利高里在馬上看到了一片大雁交尾的地方:平平整整的一圈土地,直徑約有一俄尺半,已經被那些為爭奪母雁戰鬥的公雁的爪子踏得非常結實。交尾場裏面連一根小草莖都沒有了;只有一層布滿了十字爪印的平整的灰色塵沙和四周干蓬蒿和苦艾莖子上掛著的有淺色花紋、反面是粉紅色的雁毛在迎風顫抖,這都是那些參戰公雁從對手脊背和尾巴上撕下來的。不遠的地方,從窩裡跳出一隻很難看的灰色母雁。它像一個小老太婆似的駝著背,急速地捯動著兩條小腿,在枯萎的、去年的木樨叢下面跑過,它不想展翅高飛,就隱藏在那裡了。
葛利高里和哥薩克們道了別,走到大車跟前去和陣亡的同村人道別,這時候他才發現,他們三個人的鞋襪都剝得光光的,倒有三雙靴子的靴筒墊在他們腳底下。
你咬我的小牛吧,
「誰?」
一位急使在距市鎮三俄里的地方追上了他,把庫季諾夫的一封信交給他。
「來信啦,」葛利高里矜持地回答說,「你來指揮這個團和整個師,我要走啦。」
「沙米利是怎麼死的?」
葛利高里悶悶不樂地笑著,親了親母親枯瘦的手,走到娜塔莉亞跟前。她冷淡地擁抱了他一下,扭過臉去,葛利高里看見她那乾枯的眼睛里沒有眼淚,充滿了痛苦和隱隱的憤恨……又跟孩子們告了別,便走了出來。
普拉東·里亞布奇科夫策馬小跑,繞過行軍縱隊,來到葛利高里身旁。他那蓄著白鬍子的臉上的皮膚被風吹得脫了一層皮,鬍子和眉毛被春天的太陽曬得閃著狐狸毛似的紅光。他滿面含笑,騎在馬上,抽著煙。他騎的是一匹體壯膘肥、春天也一點膘兒沒有掉的栗色兒馬,溜蹄輕鬆地跑著,閃動著光滑的前胸。
葛利高里一路策馬小跑,幾乎一直跑到卡爾金斯克。微風吹著一點汗也沒有出的馬鬃。長長的紅褐色金花鼠在大道上來回躥躍,驚駭地吱吱叫著。它們尖利警惕的叫聲跟統治著草原的肅穆的寂靜顯得異常和諧。不時有些公雁從道旁飛上土崗和坡頂。被太陽照得閃閃放光的雪白的小雁不停地喧鬧著扇動著翅膀,飛向高空,直上雲霄,好像是在蔚藍的大海里游泳;它們把像系著黑天鵝絨似的婚禮花環的脖頸伸得筆直,疾飛而去,越飛越遠。飛出約有一百沙繩遠的時候,就開始下降,翅膀扇動得更快,彷彿停在原處不動似的。在將近地面的時候,在各種嫩草織成的碧綠背景上,翅膀上白色的火焰似的羽毛像一https://read.99csw•com道白光最後閃了一下,就消失了,被野草吞沒了。
「快去!叫他馬上到這兒來!」
第二天早晨,這個師就開始進攻了。葛利高里把司令部安置在大道旁,親自指揮第三騎兵團,他派出了一些偵察騎兵到前面去偵察,率領團隊以行軍隊形向南面的波諾馬廖夫卡鎮推進;據偵察兵報告,同樣在準備進攻卡爾金斯克的紅軍第一〇一和一〇三步兵團正在那裡集結。
「這也算晚!」
謝爾多勃斯克團已經向我們投誠!全部步兵都已被解除武裝,有二十個人鬧得厲害,博加特廖夫已經請他們離開人間,下命令砍掉了。給咱們帶來四門炮(不過炮栓已經被可惡的共產黨員炮手們卸掉)、二百多發炮彈和九挺機槍。我們這裡是大喜盈門哪!我們把紅軍士兵分散到各步兵連里,叫他們去打自己人吧。你那兒的情形怎麼樣?我差點兒忘了告訴你。捉到了你的兩個同村的共產黨員科特利亞羅夫、科舍沃伊和許多葉蘭斯克共產黨員。在押往維申斯克的路上要把他們都狠狠地收拾一頓。如果你非常需要子彈,請告訴來人,我們給你送五百去。
娜塔莉亞再也沒有問什麼。看得出,她心裏有些疑惑,但是眼睛里卻裝作沒事的樣子,因此葛利高里到了也沒有弄明白她究竟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阿廖什卡·沙米利、托米林·伊萬和『馬掌』雅科夫。」
黃昏以前,已經在卡爾金斯克集結了三個騎兵團和一個步兵團。師里本來有二十二挺手提式機槍和重機槍,但是決定只帶六挺去,因為其餘的機槍都沒有彈帶了。
「『牛皮小王』,你就瞎吹吧!你的老子就是這麼掙來『牛皮大王』稱號的!哥薩克就沒有出過聖徒!聖徒都出自莊稼佬。」
庫季諾夫
「常勝將軍葉戈里不就是嗎?」
「還不晚?我醒來的時候,雞已經叫過頭遍啦,可是還不見你的影子……」
「唉,潘苔萊維奇,——都是因為他自己瞎胡鬧。」
「沒受損失。這是紅軍在卡利諾夫角村一家的房子里把咱們的炮手們包圍啦。沙米利正碰上啦,被……砍死了!」
安季普和斯特列米亞尼科夫很高興地下了馬,也拴上馬腿,放去吃草。他們躺了下來,抽起煙。葛利高里看著那隻身上的毛已經結成一塊一塊的,但是還沒有脫下來,伸長脖子去吃小草的牛,問:
葛利高里放馬快跑起來。跑上山坡,看見有兩個騎馬的人和一輛大車,順著夏天的大道,緩緩地迎面走來。他認出騎馬的人是「牛皮小王」安季普和斯特列米亞尼科夫——村上頭一個黑頭髮、很伶俐的青年哥薩克。「車上拉的是死人。」葛利高里打量著那輛牛車,九-九-藏-書心裏猜想。沒等跟哥薩克們走近,就問:
「庫季諾夫來啦。我是為了軍務到他那兒開會去了。你們老娘兒們家不懂這些事兒。」
都用單打一的步槍打仗!
「不對,出過!」
「拉的是誰?」
他抓住硬硬的馬鬃,腳踏在馬鐙上,心裏想:「好啦,生活又來了個新的轉折,可是心裏還是那麼冷冰冰的,空虛得很……看來,現在就是阿克秀特卡也不能排除這種空虛……」
「他趕回維申斯克去了。」
「葛利高里·潘苔萊維奇,這是咱們的哥薩克乾的。這些死人腳上穿的都是好靴子,哼,連里的哥薩克們商量了一下:把他們的好靴子剝了下來,給那些腳上穿破靴子的人,而把破靴子送回村子里。要知道死人都有家屬。好,就叫他們的孩子穿破的吧……阿尼庫什卡還說:『死人已經既不要走路,也不要騎馬啦。把阿廖什卡的靴子給我吧,他那雙靴子底非常結實。不然,等我從紅軍戰士腳上弄到一雙皮鞋的時候,我早就著涼啦。』」
「他們跟你有什麼相干呀?瞎說什麼聖徒啊!咱們還是趕路吧!」
「怎麼能不急啊,這些死屍散發出的臭味,簡直要把人熏死啦!」
「那他在誰家歇腳的啊?」
「不對,出過!」
葛利高里騎馬走了,走著,聽到兩個哥薩克爭吵起來。斯特列米亞尼科夫用響亮的男高音喊:
托米林的臉簡直認不出來了;實際上,臉根本就沒有了,只是一塊馬刀斜砍出來的難看的紅肉的斷面。「馬掌」雅科夫側身躺在那裡,呈紅黃色,歪著脖子,因為他的腦袋差不多全被砍下來了。從敞開的保護色軍便服領口裡露出來被砍斷的白鎖骨,而前額上,眼睛上面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像放光的黑星星一樣的、染滿血的彈孔。大概是紅軍戰士可憐這個遲遲不死的哥薩克,就緊頂著他的腦袋開了一槍,所以甚至連火藥的灼傷和黑點兒都還留在「馬掌」雅科夫僵死的臉上。
「好啦,叫他見鬼去吧!我們不認識他,是別的連的。是啊……我們就騎馬去啦,一共是十四個哥薩克,沙米利也跟我們一塊兒去啦。昨天整天他都很高興,可見心裏是一點兒什麼預兆也沒有!我們往前走著,他搖晃著那半截胳膊,把韁繩放在鞍頭上,說:『唉唉,咱們的葛利高里·潘苔萊維奇快點兒回來吧!跟他一起喝兩杯,唱唱歌多好啊!』就這樣一直到我們走到拉特舍夫斯基山崗以前,他一直在唱著:
他匆匆吃過早飯。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趕去備馬,伊莉妮奇娜畫著十字,吻著葛利高里,快口小聲說:
「怎麼回事?」
春天帶來的豐富多彩、朝氣勃勃、眼睛看不見的生機洋溢在草原上:春草繁茂,新婚的禽鳥和大小走獸情侶們,避開人類貪婪的眼睛,隱藏在草原的秘密庇護處幽九*九*藏*書會;田地里萌發出一片片尖尖的禾苗嫩芽……只有已經結束了生命的去年的蓑草——風滾草——在草原各處留有古代堡壘的土坡上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緊貼地面,在尋求庇護,但是生機勃勃的、清新的春風毫不留情地吹斷它的枯根,吹著它在陽光普照、恢復了生機的草原上到處翻滾。
「什麼時候?」
「好,一路平安。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佔領阿斯塔霍沃啦!」
吸光了我的腦漿吧……
「喂,弟兄們,咱們來祭奠祭奠自己的同村人吧,為了使他們的靈魂安息,咱們抽支煙吧。」葛利高里建議說,把馬牽到一旁,鬆了馬肚帶,去掉馬銜,把韁繩纏在馬的左前腿上,放馬去吃那緞子似的、挺直的嫩草。
「怎麼會有香味呢?死人活著的時候又是吃肉,又是親熱老娘兒們。凡是干這些事的人,還沒有死就已經開始散發這種臭味啦。據說,唯有一些聖徒死後才只冒熱氣,可是我以為,這是地道的胡說。不管是什麼樣的聖徒,按自然的法則,死了就要腐爛、發臭,就像公共廁所一樣。聖徒們也是一樣用肚子消化吃的東西嘛,上帝給他們裝的腸子也跟凡人一樣,三十俄尺長……」安季普若有所思地說。
「是——是嗎?人還都活著嗎?你立刻就去嗎?」
「你就像只公狗一樣汪汪亂叫!」
普羅霍爾·濟科夫應聲策馬趕來,但是一見葛利高里的臉色十分難看,嚇得連忙行了一個舉手禮,問:
所有的頓河的哥薩克喲,
「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斯特列米亞尼科夫開始講起來,「昨天,正晌午的時候,我們出發去偵察。是普拉東·里亞布奇科夫親自派我們去的,由一個司務長率領……安季普,昨天跟咱們一塊兒去的那個司務長叫什麼來著?」
後來的話葛利高里聽不見了。他催馬小跑起來,下到山溝里去,等走出山溝,穿過黑特曼大道時,看到那輛牛車和兩個騎馬的人正緩緩的走下山坡,往村子里走去。
「要是能活捉住米什卡和伊萬·阿列克謝耶夫就好啦……查清楚是誰殺死彼得羅的……要把伊萬和米什卡救出來……我們相互之間流過血,但是我們並不是外人呀!……」葛利高里心裏想著,拚命用鞭子往馬身上抽,一溜煙似的馳下山崗。
「立刻就去。」
「那好吧,走你的。不過為什麼這麼匆忙呢?信上寫些什麼?誰寫的?是庫季諾夫嗎?」
「好,我們就這樣——已經是走近爛泥溝了——走進一片窪地,這時司務長說:『弟兄們,哪兒也看不到紅軍。大概他們還沒有從阿斯塔霍沃鎮出發呢。莊稼佬都懶得起早,大概現在才吃午飯,正在燒烤霍霍爾的母雞哩。來吧,咱們也休息一會兒,不然咱們的馬都累出汗啦。』我們就說九九藏書:『那好吧。』於是都下了馬,躺在草地上,派一個監視哨到小山丘上去。躺在那裡,我一看,過世的阿廖什卡正在他的馬身邊忙活哪,在松鞍褥下的馬肚帶。我對他說:『阿列克謝,你最好還是別鬆開馬肚帶,萬一咱們要緊急行動,那時候你那隻壞胳膊怎麼緊馬肚帶呀?』但是他齜著牙說:『我比你緊得還要快呢!小毛孩子,你倒教訓起我來啦?』好,就這樣把馬肚帶鬆開啦,馬嚼子也摘掉啦。大家躺在那裡,有人抽煙,有人在講故事,也有人在打盹兒。而我們的監視哨這時也打起盹兒來啦。在一個小土堆下面——躺下去就睡著啦!我只聽到——似乎遠處響了一下馬的噴鼻聲。我也懶得站起來,但是終於還是站起來啦,從窪地里爬到土崗上去。一瞧,離我們一百多步遠,紅軍騎兵正順著溝底開過來。指揮員騎著一匹棗紅馬走在前面。他騎的馬就像只獅子。他們還帶著一挺轉盤機槍。我立刻連滾帶爬地回到窪地里,大喊:『紅軍來啦!上馬!』他們大概是看見我啦,立刻我們就聽見他們那兒也在叫口令。我們都上了馬,司務長拔出大軍刀,想要衝鋒。我們只有十四個人,而他們卻有半個連,而且他們還有一挺機槍,沖什麼鋒呀!我們騎飛馬奔逃,他們本來要用機槍掃射,但是當他們發現,機槍打不著我們,有山溝掩護我們,於是就追趕起我們來。但是我們的馬快,這麼說吧,我們跑了一程,就又下馬還擊。直到這時候我們才發覺阿廖什卡·沙米利沒有跟我們一起跑出來。就是說,混亂中——他跑到馬跟前去,用那一隻好手抓住馬鞍頭,剛把腳踏在馬鐙上,馬鞍子就滑到馬肚子底下去了。沙米利沒來得及上馬,紅軍就來到眼前啦,他的馬卻跑回我們這邊來啦,跑得鼻眼兒里像冒火似的,鞍子卻在馬肚子下面搖晃。馬驚啦,誰都不讓靠身兒,呼呼地直喘大氣,像魔鬼一樣!阿列克謝就這樣把小命送了!如果不松馬肚帶,當然還會照樣活著,哪兒會有這個下場……」斯特列米亞尼科夫咧開小黑鬍子笑著,結束說,「可是前天他還總在唱:
「維申斯克來信了嗎?」里亞布奇科夫看到葛利高里身旁的急使,大聲問。
「為什麼把死人的鞋襪都剝光啦?」
他沒有回頭去看聚在大門口的親人,讓馬緩步沿街走去,走過阿司塔霍夫家時,他斜眼朝窗戶瞅瞅,看見阿克西妮亞正站在內室盡頭上的窗戶邊,笑著朝他揮了揮繡花的手絹,立刻又把手絹揉成一團,捂到嘴上,捂到由於睡眠不足發青的眼眶上……
「現在真叫人把他的腦漿吸光啦……連臉都認不出啦!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血,就像宰了一隻牛似的那麼多……後來,等到把紅軍打退了,我們跑到這塊窪地里去,看見——他躺在那兒。身下那麼一大攤血,簡直把他都漂起來啦。」
「有何九_九_藏_書吩咐?」
「那他為什麼不到咱們家裡來過夜呢?」
「不是哥薩克?那麼為什麼他的雕像拿著長矛呢?」
但是斯特列米亞尼科夫不知道為什麼發起脾氣來,喊道:
狗熊老爺爺呀,
第二天,葛利高里在動身以前,跟娜塔莉亞作了簡單的解釋。她把他叫到一旁,小聲問:
「大嫂子,不要急嘛。咱們立刻就要到啦。」
葛利高里·麥列霍夫在黃昏以前趕到了卡爾金斯克。他蹚水過了奇爾河;在一個哥薩克村莊附近的馬廄里找到了里亞布奇科夫,第二天早晨就把分駐在各村的第一師各部的指揮權從他手裡接過來。看過司令部送來的最後一些戰報,葛利高里跟師參謀長米哈伊爾·科佩洛夫商量了一下之後,決定向南面的阿斯塔霍沃發動進攻。
在山崗上飛翔。
「地地道道的頓河哥薩克,是頓河下游一個什麼鎮的人,好像是謝米卡拉科爾斯克鎮。」
「誰他媽的知道他叫什麼!」
「在隊尾。」
部隊里非常缺乏子彈,就靠在戰鬥中繳獲。這就是葛利高里決定發動進攻的主要目的。
葛利高里摘掉帽子,下了馬。趕車的是一個奇爾河一帶的、不很年輕的哥薩克女人,她把牛停了下來。被砍死的哥薩克並排躺在車上。葛利高里還沒有走到車跟前,微風已經送來甜膩的屍體氣味。阿廖什卡·沙米利躺在當中。他的舊藍布棉襖敞著,沒有扣扣子,那隻空袖子壓在被砍碎的腦袋底下,多年以前就傷殘的、總是那麼靈活的半截胳膊,用破布片包著,顫抖著,緊貼在已經不會喘氣的高胸脯上。阿廖什卡僵死的齜著牙的嘴上留下了永恆凝結的惡狠狠的憤怒表情,但是已經無光的眼睛看著藍天,看著草原上空飄過的白雲,露出憂鬱的沉思神情……
我們像蝗蟲一樣,
「呸呸!別說啦,傻瓜!難道他是哥薩克嗎?」
「炮兵連沒受損失嗎?」
「噢喲,你就胡說啦!應該先想想再說嘛。他不是哥薩克呀!」
「是的!」
「傳令兵!」葛利高里叫了一聲。
「叫里亞布奇科夫來!里亞布奇科夫在哪兒?」
「昨天太陽落山以前。」
「陣亡的?」
「你呀……好兒子,可別忘了上帝啊!我們聽說你砍死了些什麼水兵……主啊!葛利申卡,你好好想想吧!你看,你的孩子都長大啦,被你砍死的那些人大概也有孩子留下來……唉,怎麼能這樣胡來呀?你小的時候是多麼溫柔和討人喜愛呀,可是現在你卻整天地愁眉苦臉。瞧瞧吧,你的心已經變得像狼心一樣兇狠……聽母親的話吧,葛利申卡!你也不是會念什麼咒,刀槍不入的人,惡人的馬刀也會落在你脖子上……」
「喂,咱們該走了吧?」趕車的女人把為防日晒蒙在臉上的頭巾從唇邊推開,焦急地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