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卷七 第五章

卷七

第五章

「喂,你們在蘇維埃的統治下過得怎麼樣啊?」一個大腦袋、寬肩膀的少尉問。
「順著頓河往上游撤去啦,大概是撤到頓涅茨鎮去啦。」
「請抽吧,弟兄們!」
「好極啦。就這樣吧,鄉親們,請快去報告你們的長官,叫他們一分鐘也不要耽擱,立刻命令騎兵渡河到這邊來。我們派一個軍官跟你們一起到渡口去,由他指揮騎兵。命令步兵以行軍隊形開赴卡贊斯克。聽明白了嗎?好,就像命令所說的,從左向後轉,開步走!」
「你們的騎兵還沒過河嗎?」
「我們打錯了算盤。犯了錯誤……」哥薩克回頭看著自己的同夥,希望得到支持,難為情地回答著。
「好啊,弟兄們,我們會師啦……」
第三天清晨,頓河第九團的軍官偵察隊,在頓河岸上遇到了叛軍的戰地哨兵。哥薩克們一看見騎兵,就都跑到荒溝里,但是指揮偵察隊的哥薩克大尉,從衣服上認出他們是叛軍,就揮舞著系在馬刀上的手絹https://read.99csw.com,大聲地喊:
「不怎麼舒服……」一個穿著舊棉襖的哥薩克矜持地回答說,他貪婪地吸著紙煙,眼睛直盯著緊裹著少尉的粗腿肚、長到膝蓋的護腿套。
「好啦,雖然說晚了一點兒,但是總算覺悟過來啦。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是不念舊惡的。你們是哪個鎮的?」
哥薩克們都難為情地沉默不語。大尉走了過來,耍著花腔,用響亮的男高音,高興地問:
司務長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兩手貼在褲縫上。哥薩克們聚集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看著軍官們,打量著那些跑路太多、疲憊不堪的良種戰馬和鞍子;他們臉上的表情是複雜的:既有喜悅,又有莫名其妙的不安。
軍官們都整齊地穿著剪裁合身的、戴肩章的英國式翻領制服和肥大的馬褲,他們一面舒展著腿腳,在馬匹旁邊來回走著,一面斜眼打量著哥薩克。他們已經不像一九一八年秋天那樣,誰也不再戴那用化學鉛筆畫的自製肩章了。皮鞋、馬鞍、子彈盒、望遠鏡以及拴在馬鞍上的馬槍——全都是新的,而且都不是俄國造的。只有一位看上去年紀最大的軍官,穿著一件薄呢子藍上衣,戴著金光閃閃的布哈拉鬈毛羊皮的庫班帽,穿著沒有後跟的山民長筒靴子。他頭一個邁著輕柔的腳步,走到哥薩克跟前,從背囊里掏出一盒包裝漂亮、印著比利時國王阿爾貝特一世肖像的紙煙,對哥薩克們說:read•99csw.com
偵察隊毫不戒備地跑到溝岔里。叛軍哨長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司務長,——他一面走,一面扣著被露水打濕的軍大衣,來到隊前。八個軍官都下了馬,大尉走到司務長https://read.99csw.com面前來,摘下帽箍上釘著白亮的軍官帽徽的保護色制帽,笑著說:
「喂,怎麼樣,你們都覺悟過來了嗎?自己人總比布爾什維克好些吧?」
「你們的腦子都是牛腦子。要知道牛總是這樣的:先邁一步,然後就不走啦,盤算起來。餿主意就出來啦!去年秋天裡你們放棄陣地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啊?!想當政治委員啦!唉,你們這些保衛祖國的勇士噢!……」
「喂,你們好啊,鄉親們!咱們按照哥薩克的老規矩,親親嘴吧。」他上下左右親過了司務長,用手絹擦了擦嘴唇和鬍子,感到同來的人們在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就露出意味深長的譏笑,從容不迫地問:
「你們的隊伍在頓河對岸嗎?」
少尉繼續嘲笑、數落說:
但是少尉並不怎麼喜歡談這些家常話。他露出狡猾、挑釁的神情說:
「有兩個炮兵連。」
一個年輕的中尉對大發雷霆的少尉耳語說:「住口吧,你說得太多啦!」於是這個少尉https://read.99csw.com才把紙煙踩滅,啐了一口,大踏步朝戰馬走去。
「應該去追截嘛!唉,你們這些糊塗蟲。」大尉用責備的口氣說,然後走到馬跟前,從軍用挎包里掏出筆記本和地圖。
哥薩克都沒命地伸手去拿紙煙。其餘的軍官也走了過來。
「為什麼?」
這個哥薩克腳上穿的是將能穿在腳上的破氈靴。補過多次的白毛襪子和掖在襪筒里的褲子,全都破爛不堪;所以這個哥薩克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使他羡慕不已的英國式皮靴、結實的厚皮底和金光閃閃的銅扣環。他按捺不住,天真地表示出了自己的高興心情:
「紅軍從頓河撤到哪兒去啦?」
「是卡贊斯克鎮的,老爺!」
另一個哥薩克馬上補充了一句:
「是自己人!……別跑,鄉親們!……」
「我不知道,老爺。我們是第一批派到這岸來的。」
身體笨重的少尉竟令人意想不到地、輕捷地躍上戰馬,掉轉馬頭,向西飛馳而去。
「昨天天黑的時候。」
「洋姜一點兒也不比蘿蔔read.99csw.com甜!」接著花哨地罵了幾句。
大尉遞給他一張紙條,小聲對他說了些什麼。
「三十五俄里。」幾個哥薩克同時回答說。
「你們不願意要外國裝備,寧願穿莫斯科草鞋,那就不要看到別人的東西眼紅!」
頓河軍由謝克列捷夫指揮的一個由三千名騎兵組成的突擊兵團,配有六門馬拉的大炮和十八挺馱載機槍,六月十日以殲滅性的進攻在白卡利特瓦河口鎮附近衝破了紅軍的防線,沿鐵路線,向卡贊斯克鎮方向挺進。
「是的!」
「一點兒也不錯,老爺!我們是將功折罪……苦戰了三個月,沒想到你們會來!」
「這裏的紅軍有炮兵嗎?」
「你們的皮靴可真好啊!」
「他們什麼時候撤走的?」
「沒有。」
哥薩克們擠在一起,往山下走去。大家都好像商量好似的,一聲不響地走了約一百沙繩遠,然後那個其貌不揚、身穿棉襖、被熱心的少尉數落過的哥薩克,搖了搖腦袋,傷心地嘆了一口氣說:
「從這兒到瓦爾瓦林斯基村有幾俄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