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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戊辰歲終(1)

第五章 戊辰歲終(1)

他心中瞭然,明白錦衣衛眾人定是給胡媚兒約來作幫手的,此刻若不能查出來人多少、有無機關埋伏等情,今晚約會定是輸面大於贏面,屆時不只搶不到解藥,恐怕連羊皮也保不住。
轉念一想,又道:"錦衣衛里好容易來了個高手,我可不能中了這賤貨的挑撥離間,這個郝震湘除去容易,但要再找這麼一個將才,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話雖然這般說,但心中仍有個揮之不去的陰影,真叫他難以決斷。
楊肅觀轉頭望向靈真,見他仍在運功抗毒,看來仍不能走動,當下微微一笑,道:"不忙,不忙,這裏酒菜不壞,風光明媚,咱們來喝上兩杯。再走不遲。"說著命小二打來一壇白酒,親自給那捕頭斟酒。
楊肅觀參詳不透,只覺得安道京的言語夾纏不清,直是七葷八素,忽聽一名女子的聲音從半空傳來:"什麼婆娘?什麼作怪啊?你們兩人還真是有種,只會躲在暗處中傷旁人!"說著半空落下一個女子,容貌嬌艷,卻又冷若冰霜,正是"百花仙子"胡媚兒到了。
又過片刻,只見錦衣衛人眾來到一處涼亭,只見那亭子頗為破敗,八方亭柱已垮了三隻,只餘五角支撐,裡頭的石桌崩坍了一方,桌旁空蕩蕩的,別無石椅擺設。
楊肅觀眯起了眼,道:"你家提督與我有仇,見我一進甘肅省境,便派人三番兩次前來陷害。不過我楊郎中也不是善與的人物,這場爭鬥還不知鹿死誰手。大家不妨走著瞧吧。"說著對那捕快笑了一笑,道:"這位大哥,這場大戰有趣得緊,你可想牽連進去?"
胡媚兒見他面色難看,只管掠了掠面上的髮絲,笑道:"安統領啊!其實你何必難為情呢?你打不過人家,那也是應該啊!你看看郝教頭體魄多威武,旁人不知,還以為他才是錦衣衛的統領呢。我看你手下有這等人才,日後事業定然越做越大。安統領自也加官晉爵,步步高升啦,哈哈!哈哈!"說著大笑起來。
韋子壯向來明白道理,他從懷裡掏出一錠黃金,便往那官差扔去,大聲道:"諸位不必多心,此番勞你們捕頭的大駕,陪我們走上一遭,去去就回。這點小意思專給差爺們喝酒。"那官差拿了金銀,臉上仍滿是猶疑。
果然這幾句話深深刺傷了安道京,他平日里氣量不甚寬宏,對自己日益發福的身材尤其苦惱,此時聽得此言,心下便自計較:"這郝震湘的武功確實高強,只怕我真的差他老大一截,江充那老狗子一向喜新厭舊,要是與這人相處久了,必定喜愛他的武勇,這點我不可不防。"
心中善念惡念正自交戰不休,一旁的郝震湘察言觀色,已知自己闖下大禍,他大踏步過來,猛地單膝下跪,拱手道:"統領大人明鑒!大人對屬下有救命之恩,郝震湘有生之年,不敢稍忘大恩,更不敢與統領動手。旁人的無聊言語,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說著怒目望向胡媚兒,似是要一刀將她斬成兩截,方能消解心頭怒火。
楊肅觀心下暗笑,眼看客店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便自轉身離開。
韋子壯本也要離廟,待見娟兒傷心,便轉回身來,溫言慰道:"小姑娘別傷心啦!你雖然不能回山過年,但眼前這許多叔叔伯伯陪你一起,不也挺熱鬧么?"
安道京忙道:"仙姑萬萬別這麼說,要是您給賊子們傷了這麼一點,江大人那兒卻要我怎麼交代。"
娟兒哼了一聲,道:"什麼異象?天上掉下金元寶么?"
韋子壯忙問道:"楊郎中想到了什麼?"
楊肅觀神功發動,登時將安道京等人的對話聽去,只聽安道京道:"這胡媚兒真是不曉事,怎能把楊肅觀他們約到這裏來?要是江大人交代的秘密給這些人察覺,咱們還有得玩嗎?"
楊肅觀默運"達摩神功",氣運丹田,登時耳聰目明。原來這"達摩心經"乃是少林嫡傳的絕世武學,修行者若練到上乘,不止內力渾厚紮實,尚能兼得佛門中"天耳通"、"天眼通"的秘法,堪稱少林鎮寺之寶,足與"易筋洗隨經"匹敵。楊肅觀此時默運神功,便如天耳開通,附近十余里的聲響都瞞不過他去。
韋子壯往外一望,道:"有官差前來捉拿我們,還是避上一避。"
楊肅觀心道:"此人武功非凡,實在是個勁敵。"那夜他在梁知義的府上與此人交手,險些給他打傷,此時又見他手段如此了得,不由暗暗擔憂。
楊肅觀雙眉一軒,反問道:"你真要聽?"
那捕快面露為難之色,低聲道:"說古怪,是有那麼一點。這亭子本是城外十里處不遠的一座涼亭,風景挺好,不過……不過最好白日去,千萬別夜間去遊玩。"卻是欲言又止。
那捕快強自鎮靜,勉強舉起酒杯,但酒水卻不住潑灑出來。楊肅觀自坐他身旁,手掌卻不離他的腦門。
胡媚兒往眾人看了幾眼,連連搖頭,冷冷地道:"全是不中用的東西,到時打起架來反而礙手礙腳的,我看你們還是滾回去好了。"
郝震湘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甚是精明,他一聽"秘密"二字,便道:"大人小心謹慎,既然是秘密,此處耳目眾多,千萬別聲張。"
郝震湘奇道:"什麼秘密會跑將出來?屬下是直性子,聽不懂這許多玄機禪語,還請統領明說。"
一旁靈定見歲末將至,想起歲月如梭,也不禁有些感傷。他輕輕一嘆,道:"時光好快,這戊辰年轉眼就過了,又是歲末年終啦……一年復一年,何時方能修成正果呢?"
楊肅觀伏在山坳,從高處往下窺視,心道:"看來這就是什麼神鬼亭吧!"想起日間捕快所言,都說這涼亭頗有些靈異怪事,但乍看之下,也瞧不出神奇之處。
郝震湘苦笑道:"這真是天機謎語,誰也參不透。"
韋子壯哦地一聲,雖然不信這等荒誕言語,但一來這話是少林方丈所言,多少有些學問,二來今夜恰是戊辰年歲末,說不定真有什麼名堂,便問道:"戊辰歲終……神鬼自在……這神鬼自在是什麼意思?指的便是神鬼亭么?"說著往楊肅觀望去。
安道京聽了這話,頓時心頭火起,想道:"這賊賤人,說起話來真是狠毒。&九*九*藏*書quot;
那捕快搖了搖頭,道:"盜匪倒是沒有。只是聽鄉民說道,那神鬼亭有些不幹凈,好像鬧鬼鬧得厲害。"
眾人聞言,紛紛啞然失笑,竟是無人相信。楊肅觀卻面色凝重,絲毫不以為好笑。他點頭道:"多謝你了,此去我自會小心。"說著細細問過去路,這才放那捕快回去。
郝震湘心道:"這女子好不無恥浪蕩,卻來調戲於我。"當下抬頭望天,毫不理會。
楊肅觀聽得"神鬼亭"三字,忍不住雙眉一軒,心中忽有異感,便問道:"怎麼,這亭子有什麼古怪么?"
楊肅觀心下一凜,暗拊:"看來江充這幫人已然有備,今晚必有一場硬仗。"
一人幸災樂禍,取笑那老闆,道:"你算是走運啦!要真見到狠的,連你家老婆也搶去做壓寨夫人哪!"那老闆大怒,喝道:"你放什麼狗屁?"另一人笑道:"別生氣,搞不好尊夫人成了壓寨夫人,鎮日給人這麼壓一壓,說不定樂不思蜀哪!"卻不知那老闆為何人緣如此之差,居然到了這個田地,還要遭人奚落。
安道京見郝震湘出手建功,心下暗自得意,笑道:"好說,好說,這是咱們錦衣衛里才來的弟兄,姓郝,雙名震湘,使得是蛇鶴雙行的武功。"
楊肅觀聽他說話辱及師門,忍不住氣往上沖,但此時高手環伺,如何能犯險?只有強自忍耐了,但他心下暗暗立誓,一會兒定要這人好看。
韋子壯不明究理,眼看兩人神色緊張,忙道:"貴寺方丈究竟說過什麼?"
那捕快面露驚訝,道:"大人說的涼亭,莫非便是神鬼亭么?"
那捕快怕得要命,一來對方是朝廷命官,二來自己又落入人家的掌握之中,連忙揮手,喝道:"是自己人!大伙兒快快退開!"
韋子壯一怔,低頭細看,只見一隻蚊子飛上前來,在伍定遠身上微微一停,不待飛起,便即僵斃在地。韋子壯倒吸一口冷氣,道:"好霸道的毒藥,這般陰毒!"
安道京不願兩人再有衝突,便想找個話頭帶過,這幾句話說的更是快極。
那捕快驚道:"我還要隨你們走啊……這……這……"
那捕快聞言一驚,正想改口,轉念又想:"我此番無緣無故給人抓住,若連名號也不得而知,未免太過丟臉。說不得,總要拿個名字回去交差。"他嘶啞著嗓子,道:"看閣下這個模樣,當是綠林中的一號狠將,卻不知上下如何稱呼?"
胡媚兒笑道:"安大人哪!我說你是越來越長進啦!居然懂得重用這等高手,我看錦衣衛的事業定是蒸蒸日上。"
楊肅觀原本已跨出廟門,聽得靈定的說話,忽地心下一凜,好似聽到了什麼極為要緊的東西,可一時又想不明白,便停下腳來,低頭沉思。
楊肅觀不去理會眾人,只皺眉苦思,娟兒見他實在太怪,忍不住便道:"他到底怎麼了?難道也中了百花仙子的毒么?"艷婷見楊肅觀面色凝重,便對師妹搖了搖手,示意她不要打擾。
銀鈴般的笑聲中,只見安道京面上陰晴不定,郝震湘也是一臉尷尬,其餘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搖了搖頭。
楊肅觀凝望地下的伍定遠,只見他仍是昏迷不醒,性命大為可憂,當即沉聲道:"不管這四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了伍制使,眼前便是刀山油鍋,咱們也得硬闖了!"
安道京見他卑顏屈膝,在眾人面前如此推崇自己,登時放下心來,想道:"這人對我很是忠心,看來不必提防他了。"他哈哈大笑,當場將郝震湘拉起,往胡媚兒看了一眼,大笑道:"我與郝教頭肝膽相照,旁人的無聊言語,咱倆可不要放在心上啦!"安道京這話用意明白,自是要她省點氣力,別再想挑撥離間。
楊肅觀走到那捕頭身旁,道:"這位大哥,有勞你送我們一程,不知方不方便?"
陡然間,身子微微震蕩,地面竟然微微跳動,跟著遠處沙漠飄起一陣煙塵,月夜之中,彷佛鬼影重重。
楊肅觀冷眼旁觀,心道:"胡媚兒這幾句話殺人不見血,可比什麼毒藥都霸道,這百花仙子果然是一等一的使毒高手。"
誰知"百花仙子"的武功著實陰毒,那單國易的狼牙棒才一砸下,胡媚兒只是淺淺一笑,道:"便這麼點玩意兒,也敢拿出來獻醜?"說話間,忽然成百上千的銀針猛地飛出,直直往單國易的臉面射去,單國易啊地一聲大叫,閃避不及,眼看一雙招子便要給廢了。
安道京聽了這話,心下稍安,正要回話,卻聽胡媚兒笑道:"了得啊!咱們這位郝教頭真會做人,明明武功比人家高,卻懂得禮讓自己的長官。了不起,了不起,這般懂事,江大人定會喜歡。"
安道京咳了一聲,說道:"郝教頭,這涼亭有個大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楊肅觀小心翼翼,跟隨在後。只見那群人左轉右繞,過不多時,便走出城外,楊肅觀知道錦衣衛好手如雲,不敢跟隨太近,一行人出城后,四下一片曠野,無法再行跟蹤,楊肅觀便跳到樹上,待他們走遠後方才跟隨,好在此處地勢平坦,也不難找到他們的蹤跡。
眾人聽他奉迎十足,心下都是暗贊,明白這名教頭極懂官場道理。
安道京停在客棧門口,呼溜一聲口哨,十餘人從裡頭竄了出來,也都穿著廠衛服飾,眾人一言不發,便往城外走去。
娟兒破涕為笑,道:"那你可得給我個大紅包才行。"
安道京見了這女子到來,臉上神情老大不自在,錦衣衛眾人原本或坐或躺,見了胡媚兒那美若天仙的容貌,登時都站了起來,人人抹臉梳發,都盼眼前的美人能多看他一眼。
楊肅觀道:"師兄若是記心明白,可還記得方丈那時說的話么?"
眾人正要離去,忽聽客店外陣陣馬蹄聲傳來,跟著人聲喧嘩不止,有人大叫道:"賊子便在裏面了!大夥兒小心!"
過了半晌,不見再有什麼異狀出來,他鬆了口氣,便向安道京等人看去。
安道京連連搖手,苦笑道:"咱們錦衣衛就這幾個人,仙姑別開玩笑了。"
她心下狂怒,想道:"這姓郝的好不識相!京城裡的王公貴族誰不是整日價的read•99csw•com想我?便是江充也不敢對我這般狂傲!郝震湘,給你幾分顏色,你便開起染房來啦!"
哪知郝震湘真是個傲性的,只聽他哼地一聲,潛運神功,一股內力激出,登時將胡媚兒震退一步,跟著冷冷地道:"男女受授不親,還請仙姑放尊重點。"他雖然口稱仙姑,但神色間直把胡媚兒當作是無恥女人,全然不給她面子。
靈定搖頭道:"不成。我師弟正在運功驅毒,萬不可行走移動,否則毒性侵入心脈,那便無藥可救了。"
楊肅觀見他面色發青,便道:"你不用怕,只要你乖乖聽話,你我無怨無仇,豈會加害於你?"
安道京怕生出事來,連忙搶了上來,"嘖"地一聲,罵道:"郝教頭啊!人家仙姑有意提點你,你怎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快快向仙姑賠罪了!"說著拉住郝震湘的臂膀,要他出言謝罪。
那捕快吃了一驚,以為他另有什麼打算,連忙拜伏在地,顫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安道京聞言大喜,當場噓了一口氣,道:"仙姑心胸寬大,下官萬分佩服。"
那捕快大驚失色,連忙往旁閃避,但楊肅觀出手更快,他伸手一抓,猛地按住那人頭上頂門,冷冷地道:"我只要手上運勁,你立時腦漿迸裂,死得慘不堪言,要不要試試?"
過了良久,卻見胡媚兒搖了搖頭,道:"算了。我何等身分,何必與他生氣。"
那捕快乾笑幾聲,道:"這我也不知道了。只是鄉民說得神靈活現,都說二十年前一個欽命要犯死在那兒后,以後便不太乾淨,時常現出異象。"
艷婷嘆道:"唉……兵荒馬亂的,哪有心思想這些。"
果然安道京道:"其實也說不上什麼秘密啦,不過是江大人交代的一件事,我只是猜想不透江大人的用意,眼下無事,便想請教郝教頭。"
哪知胡媚兒一聽此言,便即掩嘴驚叫:"啊!原來郝教頭這般大的來頭!"
她緩緩地把頭髮一掠,臉上的紅雲褪去,換上了一幅冷若冰霜的面孔,眾人見她面帶殺氣,不知她心裏想法,一時鴉雀無聲,無人敢發一言。
眾人一路飛馳,奔到荒郊時已是傍晚,楊肅觀放脫那名捕快,點頭道:"你姓什麼?我回京之後,不妨替你打點打點,也好方便你陞官。"
眾人紛紛稱是,既然今夜是戊辰歲末,那神鬼亭又在左近,屆時有什麼變故,自能一目了然了。
安道京道:"這詳情我也不是挺清楚,但江大人吩咐,他說臘月三十的午夜,這涼亭里會有一個大秘密跑將出來,要我好好注意,替他帶了回去。"
那捕快顫聲道:"我送……我送……除了陰曹地府,哪裡都送……"
楊肅觀一笑,跟著正色道:"不瞞諸位。我正是朝廷命官,方今兵部職方司郎中楊肅觀。"
眾人見胡媚兒滿臉煞氣,都是暗自為郝震湘擔憂,那安道京明白胡媚兒與江充有染,更是掌心出汗,心裏直是七上八下。
商議妥當,楊肅觀正要離開,忽聽娟兒嘆道:"師姐啊!今天不是除夕么?咱們這頓年夜飯還吃不吃啊?"
楊肅觀道:"我與一個朋友約在十裡外的涼亭相見,你可知道去路?"
那捕快原本擔心害怕,這時聽得楊肅觀如此說,禁不住又驚又喜,只不知他此言是否真心,忙問道:"大人有意提拔小可?"
楊肅觀一聲清嘯,雙足一點,已然站在那捕快身旁。
一名官差低聲道:"捕頭,這……你這話是真的么?"他見捕頭給人拿住,這幾句話未必是真心所言,當下便出言探詢。
靈定口宣佛號,合十道:"阿彌陀佛,那日楊師弟返寺求助之時,方丈便提過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這四句話。他說待得戊辰歲終之日,天下即將大亂,朝廷政爭更要再起,便要咱們把局勢看個明白,不要急著介入朝廷爭端。我那時聽了這幾句話,也不以為異,此時聽楊師弟說起,這才想起今日便是除夕,那戊辰歲終已在眼前。"
安道京聽她這麼誇讚,心中更是高興,一時大笑不止,道:"多承仙姑金口謬讚!安某人這廂謝過了!"
陡然間,楊肅觀雙眼一亮,大聲道:"對了!便是這句話!"
楊肅觀略為整理衣冠,緩緩說道:"大家不必擔憂,且讓我來應付這些官差。"眾人素知楊肅觀之能,紛紛點頭。
那捕快大吃一驚,顫聲道:"你……你到底是誰?"
楊肅觀聽他們語氣不對,心下頓時一凜,留上了神。
韋子壯見他舉止有異,便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么?"
胡媚兒斜目看了雲三郎一眼,逕自走到安道京面前,冷笑道:"錦衣衛里就這幾個吹牛皮的貨色?憑這幾個飯桶,卻要如何與人廝打?"
胡媚兒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便是要借這個人一用。"說著拉住郝震湘的臂膀,滿臉嬌羞,道:"郝教頭,以後你便跟著我啦!保管你平步青雲!"
胡媚兒對眾人的神色不加理會,她抬頭望天,眼看離三更尚早,便自微微一笑,說道:"不知道那幾個和尚躲到何處了,怕就怕他們棄下同夥,獨個兒走了,那今晚的約會可無聊得很了。"
楊肅觀微笑道:"咱們先走吧,有話一會兒再說不遲。"
郝震湘奇道:"不是說好一拿回羊皮便要立時銷毀嗎?怎地又有旁用?"
楊肅觀聽她們這麼一說,便自停下腳來,想道:"是啊!今天真是除夕。她們不提,我倒忘了。"這個把月他都在為公務繁忙,全沒想到年節將至,不過他自小在少林出家,年節歡慶於他是可有可無,此時只淡淡想過,便拋到一旁去了。
楊肅觀道:"在下姓楊,雙名肅觀。"
眾人聞言大喜,楊肅觀點了點頭,道:"太好了,咱們這就走吧!"
安道京甚是高興,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聽你這麼說,真不枉我當年把你從刑場救了出來,你好好乾!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郝震湘面有難色,欲言又止,安道京卻不容他推託,說道:"我這番九九藏書西來,肩負幾個重大任務,其中一項,便是要奪回羊皮,這你是知道的。"
胡媚兒眼望郝震湘,笑道:"安統領,不知這位郝教頭武功如何,比起你來如何呢?"
那老闆聽了嘲諷,登時狂怒攻心,朝著那兩人就打,眾人嘻笑不絕,便自亂成一片。
胡媚兒聽得此言,不由吃了一驚,這女子平日自視甚高,結交的都是王公大臣,尋常男子前來追求,連看也不看一眼,但只要遇上喜歡的,千方百計也要與他相好,情場上一向無往不利,哪知卻會吃上這等排頭。須臾之間,一張俏臉煞白髮青,接著由青轉紅,竟是又羞又惱,一張臉更不知往哪兒擱去。
那捕快腦中念頭急轉,想道:"楊肅觀?綠林中有誰是叫這名字的?"一時搜索枯腸,卻都想不出此人的來歷。他乾笑幾聲,道:"恕在下眼拙,認不出壯士的門派淵源,還請示下如何?"
安道京聽了這話,心中又是一震,滿腔想法全往壞處去了。郝震湘見長官臉色大變,料知情勢不妙,趕忙低頭道:"統領莫聽旁人信口開河。統領大人武功高絕,一手刀法冠絕京城,這等高深武學,屬下便算大胆十倍,也不敢與統領爭輝。"
雲三郎聽得諷刺,卻只嘻嘻一笑,不見其他。此人實在好色無比,兩隻賊眼只顧著瞧,一會兒看看胡媚兒的臉蛋容貌,一會兒看看她的手腳身材,哪理會她說東道西,神情迷亂之間,還不住的點頭稱是,似不知人家正在諷刺自己。
單國易大怒道:"你嘴裏不乾不淨的說些什麼!"
安道京深怕郝震湘脾氣高傲,可別要得罪了百花仙子,忙道:"仙姑說笑了,我這兄弟脾氣有些頑固,一向見不了世面,仙姑莫怪。"說著朝天邊明月望去,道:"仙姑你來瞧瞧,這月亮好大啊!咱們來賞月好了。"
楊肅觀舒出一口長氣,道:"諸位可曾聽過四句話,叫做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
此言一出,場中眾人無不尷尬,連郝震湘也轉過頭來了。楊肅觀窺伺在旁,心道:"這胡媚兒好辣的手段,存心要挑撥是非。"
安道京見了下屬的熊樣,忍不住心下一悲,暗想道:"他媽的,錦衣衛里儘是這些酒囊飯袋,難怪東廠的劉敬越來越不把老子放在眼裡,江大人對我也越來越差。"轉頭一看,又見那郝震湘滿面殺氣,似乎只想出手教訓胡媚兒,霎時又是一聲嘆息:"不成材的廢物乖巧聽話,硬裡子的高手卻又高傲難馴,真沒半個手下好帶。唉……這年頭的統領真不是人乾的……"說著長吁短嘆,煩悶不已。
楊肅觀搖了搖頭,嘆道:"別說這些了,眼下咱們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想起柳昂天所託之重,更感心頭沉重。
胡媚兒卻不理會,只往郝震湘瞅去,夜色中只見他仰天不語,滿臉正氣,一股莽莽蒼蒼的氣概油然而生,胡媚兒見了這個神態,心中更是愛煞,反把郝震湘適才的無禮當作了氣概,絲毫不以為意。
胡媚兒走上前去,站在郝震湘面前,抬頭看他,只見郝震湘鐵打一樣的身材,一張面孔頗有風霜之色,端的是真男兒的神氣,她心下喜歡,提起腳跟,在郝震湘的耳邊道:"這位大哥可娶親了沒?"
便在此時,兩旁樹下洞穴中爬出幾隻青蛇,四下亂竄,好似驚惶不堪。當此異狀,楊肅觀不免大吃一驚,尋思道:"此時方值冬日,蛇蟲應在冬眠才是,怎能忽然爬出洞來?"
郝震湘低下頭去,拱手道:"統領救了屬下一家老小的性命,恩同再造,屬下自當戮力以報,絕不辜負統領的期望。"
那捕快連忙叫喊,眾官差哪敢違背,急忙牽了五匹長腿駿馬過來。那捕快陪笑道:"這位大爺,馬匹已給您牽來,你老人家可以走了。"
眾官差急忙後退,登時讓出一大條路出來。
那捕快沒料到來人武功如此高強,顯然十分驚駭,忙道:"壯士高抬貴手。"
只見胡媚兒面帶迷惑,一雙妙目凝視著安道京,皺眉道:"安統領,我想請問你一件事。"
韋子壯伸出手去,正要抱起伍定遠,靈定連忙提醒:"別碰他身子!"
楊肅觀不答,只閉上了眼,低聲道:"神鬼亭……戊辰年,戊辰年歲末,戊辰歲終…"眾人見他自言自語,行止怪異,都是暗暗留心。
這話楊肅觀也曾在少林寺中聽方丈說過,說伍定遠有什麼仙佛之緣云云,但此時人家性命危急,說這話未免不著邊際。
楊肅觀雙目睜得老大,暗道:"好一個神鬼自在。今晚是戊辰年除夕,必有什麼稀奇古怪之事,我還是小心為上。"
楊肅觀拍了拍那捕快的肩膀,道:"你這人很是乖覺,等我回京之後,不妨給你些好處。"
楊肅觀搖了搖頭,道:"這我也搞不清楚,反正百花仙子與咱們約在那地方,說什麼也得過去看看。便真有什麼鬼神傳說,也顧不這許多了。"眾人紛紛稱是。
便在此時,卻有一人伸手出來,揪住單國易的領子,硬生生地將他從半空中拉開,大把的銀針連連從單國易臉頰旁飛去,卻沒傷到他分毫。眾人急看,卻是"蛇鶴雙行"郝震湘出手救人,此人在萬險之中,憑著單手將人拉開,眼力之准,手勁之雄,已達武林第一流境界。人人心下嘆服,登時暴喊一聲:"好!"
郝震湘道:"大人所慮極是。"
韋子壯解下外袍,墊在伍定遠身上,又用幾塊布將自己雙手緊緊裹住,這才把他抱起,以免沾染毒氣,靈真內力深厚,中毒后仍可活動,便自行站了起來。
那捕快聞言大驚,急忙道:"這位大人!咱們提督生得什麼模樣,長得是高是矮,我連見也沒見過,你們兩家喜歡相鬥,自管去斗個痛快,可別連累我這個芝麻綠豆官啊!"
韋子壯見楊肅觀若有所思,便問道:"楊郎中,方才那捕快把神鬼亭說的活靈活現,好像那地方真有些古怪,照你看來如何?"
安道京哈哈大笑,道:"說得好!日後有你追隨左右,便遇到卓凌昭那王八蛋,我也不怕了!"他笑了一陣,低聲道:"江大人私底下吩咐我,他說拿回這羊皮之後,要咱們好好地收起來,千萬別毀損了,日後還有一件大事,全著落在這羊皮上頭。&qu九-九-藏-書ot;
胡媚兒把發稍一掠,微笑道:"三郎,你過來。"
那捕快吞了口唾沫,問道:"閣下是誰?"
靈真嘿嘿一笑,說道:"好一個天殺的百花仙子,咱們直接殺到那鬼亭子里去,這女人若不肯拿出解藥,咱們只管把她砍成爛泥,給老子出口惡氣,也給伍制使報仇!"
說話間,只見一名捕快衝進店來,喝道:"大胆盜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放火?快快投降自首,可以留給你們一個全屍!"
胡媚兒橫了他一眼,笑道:"三郎說得是啊!只要咱們三郎投入少林寺,這種棄友逃亡、背信忘義之事,那定是經常有之,日日上演。"
那郝震湘則滿臉不忿,怒目便往她臉上看去,眼中如同噴出火來一般。
胡媚兒心中一愣,自來錦衣衛中的衛士誰不是搶著巴結討好於她,什麼時候見過這等神氣的男子,她轉頭望向安道京,笑道:"這位大哥好大的架子啊!"
過了一頓飯時候,靈真忽地睜眼,他手掌腫起的部位雖然未消,但卻有逐漸縮小之勢,他見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便自笑道:"老子死不了的!這毒蟲雖然厲害,卻耐我不得!只要再幾個時辰,老子必可將這鬼毒驅出。"
楊肅觀笑道:"有勞大哥了,咱們這就走吧。"
靈定想起那日返回少林時,也曾聽方丈提過這四句話,當即點了點頭,道:"聽是聽過。不過這四句話太過奇怪,像是什麼謁語。楊師弟怎會問起此事?"
回到鎮上,只見四處仍是亂烘烘地,那客店老闆在店門口指天罵地,叫道:"從沒見過這般狠的土匪,殺人不算,還連屋頂也給打破了!他媽的,大過年的,真是晦氣!"那屋頂破損卻與百花仙子無關,而是給楊肅觀打破的,說來真該賠人家銀子才是。
楊肅觀微笑道:"區區一個郎中,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又何必頂冒?"說著摸出身上令牌,在那捕快面前一晃。
那捕快大喜之下,連連叩首。這楊肅觀是朝廷大員,世家之子,等閑巴結不到,此番能結識這等尊貴人物,也可算是因禍得福了。
楊肅觀抬頭望天,此時星月初升,離胡媚兒的約定還有幾個時辰,自己不妨先布置一番,以免著了敵人的道兒。正看間,楊肅觀忽覺有些不對,他凝視夜空,只見天上雲層頗為奇異,全數狀做直條,向南北延伸而去。楊肅觀從未見過這等怪雲,心下不禁暗暗罕異。
那捕快又拜了幾拜,這才準備離去,楊肅觀見他轉身走開,忽地想起百花仙子的約定,忙喝道:"等一等!"
胡媚兒笑了笑,似乎不再計較,她望向郝震湘,道:"安統領,你方才說這位郝教頭出身刑部,莫非他以前是個捕快么?"
那"雷公轟"單國易是個莽撞性格,如何容得了胡媚兒的污辱?當下大吼一聲,高高跳起,舉起手上的狼牙棒,便往胡媚兒腦門上砸去,安道京急叫道:"萬萬不可!"說著急忙搶出,深怕傷了胡媚兒。
靈定見他焦急,便勸慰道:"師弟不必過慮,我看這位伍施主面相不凡,此番定能逢凶化吉。"
胡媚兒冷冷地道:"怎麼才來了這幾個人?待會兒打起架來,如何討得了好?對方可是少林寺的羅漢金剛啊!"
那捕快陪笑兩聲,道:"金元寶倒沒見到,不過神鬼亭附近幾里沙漠時常生起沙暴,夜裡還有些奇異光芒,跟幽靈也似。前些日子蛇蟲也不冬眠,全都跑了出來,硬生生的凍死。過兩日便要過年了,諸位沒事可別去那兒溜躂,免得沾惹晦氣,討不到彩頭。"這捕快是漢人血統,自也熟知中原習俗,便想以此相勸。
楊肅觀揮手笑道:"好,甘肅道上的白乾何,我給記住了,你走吧。"
她掠了掠發稍,向郝震湘走近幾步,笑道:"安大人,我想向你借這個人一用。"說著伸出手去,便往郝震湘胸膛摸去。
只是伍定遠卻沒這等好功力,他內力遠遜於靈真,無法自行驅毒,臉上黑氣只有越來越重,已然昏迷不醒。
每逢佳節倍思親,兩姊妹想起逝去的師叔,不由得眼睛一紅,竟是眩然欲泣。
胡媚兒佯做詫異狀,道:"啊呀!安統領真是了不起哪!你這郝教頭名震兩湖,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想不到統領居然能與他打成平手,真是叫人料想不到呢!"她著意諷刺,更是把"平手"兩字拉的極長,著意讓人難堪。
靈定皺起眉頭,問道:"楊師弟,究竟怎麼了?"
眾人找了座破廟,稍事歇息,楊肅觀見伍定遠昏迷不醒,心下甚憂,只是愁眉不展。
一旁眾人聽他們交談起來,各自過來聆聽。韋子壯聽那捕快說話吞吞吐吐,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忍不住問道:"怎麼啦?那亭子有盜匪出沒么?"
郝震湘見他卑躬屈膝,不禁心中一奇,這"百花仙子"不過是個善於使毒的江湖中人,以安道京的身分,何必如此怕她?莫非有什麼把柄落在這女子手中不成?郝震湘心下起疑,只皺起了眉頭,瞅著眼前這女子。
靈真傷勢稍復,那又多了一名高手出陣,眾人議定行止,由楊肅觀與韋子壯分頭出去打探消息,查清楚"百花仙子"有多少幫手,有無機關埋伏等請。靈定則與靈真坐鎮廟中,保護傷者弱女。待午夜之時,再到"神鬼亭"會合。
說話間,忽聽靈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跟著站起身來,揮舞拳腳,活動筋骨。眾人知道他已把劇毒逼出,都是面露喜色,韋子壯贊道:"大師功力果然不凡!"這靈真不愧為少林四大金剛之一,果然功力非同小可,連"百花仙子"的劇毒也耐他不得。
那捕快忙道:"朝廷大員給的打賞,你們還不快快收下?你們一會兒自管去喝酒,今日之事,可別宣揚出去了!"眾官差見楊肅觀等人出手豪闊,確實是一副官場氣派,急忙讓出路來。
楊肅觀見他甚是乖巧,微笑點頭道:"你命人撤去這些官差。"
點點星光照下,涼亭旁一片凄清,錦衣衛眾人席坐在地,或倒或睡,只有安道京與郝震湘二人抱胸而立。楊肅觀看了暗暗搖頭:"這安道京武功雖高,卻毫無治軍才幹,等候不過片刻,他屬下便散漫成這個模樣。"黑暗之中,安郝二人似在九-九-藏-書交談,但楊肅觀與他兩人隔得遠了,聽不真切。
安道京聽她又來詢問郝震湘之事,不禁心中暗暗忌憚。他咳了一聲,道:"那倒不是。咱們郝震湘以前是刑部聘來的武功教頭,曾是中原三千捕頭的總教習。"
楊肅觀心下起疑,不知他們說的是真是假,那羊皮是江充被俘時所繪的國界圖,乃是江充賣國的契約,這種東西留著一日,便有一日的害處,越早銷毀,對江充越是有利,如何能有其他用途?真是奇哉怪也。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懷裡,待覺那羊皮仍是好端端的收在他懷中,這才放下心來。
正走間,忽見迎面一人昂首闊步而來,身上卻穿著錦衣衛的服飾,楊肅觀一驚,連忙讓在道旁,凝目看去,來人正是錦衣衛統領安道京。
雲三郎先前沒機會說話,早已氣悶之至,連忙介面道:"仙姑說得對!那少林寺的和尚定是怕死了仙姑,臨到關頭,準是逃走無疑。"當即連連陪笑,就盼贏得美女芳心。
楊肅觀與韋子壯離開破廟,各自朝東西兩方而去,要查看百花仙子是否另有幫手。楊肅觀往東方行去,那是回鎮之路,路上他仍舊裝扮成說書先生,以免給人認了出來。
楊肅觀又道:"叫你屬下牽過五匹馬來。"
那捕快聽他如此一問,真是有意提攜,喜道:"小人姓何,只因性|愛喝酒,人稱白乾何!大人只要到吏部去查,自會看到小人的姓名。"
郝震湘哼了一聲,心道:"也罷。看在統領面上,且讓這無恥女子一步。"他勉強躬身,冷冷地道:"仙姑在上,下官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海涵則個。"說話時眼角卻撇向別處,不見分毫道歉誠意。
胡媚兒聽了這話,卻是不動聲色,只是笑了笑,神情平淡。旁觀眾人見她神態如此,反而更加擔憂,不知她一會兒又有什麼陰謀。
靈定回想那日方丈的言語,霎時一驚,面色已成慘白。
安道京將他一把攔住,陪笑道:"仙姑責備的是,我這次西來沒帶夠人手,請仙姑將就點用吧!"
安道京正要再罵,卻見郝震湘已自行走開,只留了胡媚兒一人在場,全不給人留面子。安道京只感尷尬無比,連忙向胡媚兒一躬身,彎腰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咱們郝教頭舊日是刑部出身,性子容易得罪人。請仙姑別跟他計較了。"
安道京心下一凜,乾笑道:"仙姑說笑了。"
楊肅觀躲在一旁巷中,探頭出去,只見三人跟在安道京後頭,他凝目認去,一人生得高頭大馬,名叫"雷公轟"單國易,一人白凈臉皮,喚叫"九尾蛟龍"雲三郎,另一人面相不凡,卻是錦衣衛教頭郝震湘,都是在梁知義府上照過面的。
那捕快見到令牌,臉上變色,嚅囁地道:"你……你真是……"
郝震湘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卻也不怕這女子,只仰天抱胸,傲然而立,場面甚是肅殺。
一旁娟兒走上前來,冷笑道:"你不高興么?那我們直接送你到閻王地府去好了,省得你還要來回奔波!"眾人見她神情稚嫩,卻來說這等狠話,都忍不住好笑。
星光下但見胡媚兒貌美如花、膚白勝雪,錦衣衛眾人見了這上好肥肉,心中都是又羡又妒,雲三郎更是大恨:"他媽的郝震湘,什麼便宜都給他佔盡了!"
安道京正要回答,那"九尾蛟龍"雲三郎卻是個登徒浪子,眼見美女在側,英雄氣概斗生,當下大笑道:"姑娘別要擔心了!莫說少林寺的幾個羅漢金剛過來,便是天絕老僧親至,姓雲的一樣為姑娘手到擒來。"
安道京搖頭道:"江大人放的…說的那個…話,我也是搞不明白,反正他親口|交代過,說我拿到那羊皮之後,到了神鬼亭,自會曉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這般吩咐了,難道我還能推託么?地方是神鬼亭,時辰便是今夜子時,地方對了,時辰對了,想來到時我便能一目了然。"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我打北方來,日里去的喚兵部,夜裡睡的叫王府。紫禁門前見天子,皇宮之畔便是家。"他謎語說罷,拍了拍那捕快的臉頰,道:"老兄猜出我的來歷了么?"
安道京又咳了一聲,道:"仙姑有話請說。"
郝震湘道:"血戰沙場,乃是英雄本色,屬下必當赴湯蹈火,以死回報大人的厚愛。"
他素知安道京的性情,知道此人氣度最小,前前後後不知道害了多少屬下,弄得錦衣衛中別無高手,這幾句話定然點中他的要害。照此看來,這位槍棒教頭的前程已然蒙上陰影。
眼看胡媚兒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安道京自己也是個搬弄是非的高手,一聽胡媚兒如此說話,如何不知她有意離間?他乾笑兩聲,說道:"我不曾與郝教頭較量過,想來是在伯仲之間吧!"
楊肅觀心下暗笑:"這郝震湘不僅武功非凡,做官的本事也是了得,他這麼一說,明擺的便是不想知道什麼秘密,以免牽連在內。不過安道京這老狐狸狠是厲害,他既然說了秘密二字,定有什麼陰謀,郝震湘是非聽不可了。"他自也關心安道京所稱的"秘密",當下專心守志,深怕漏聽了一字。
娟兒聽他說得懸疑,道:"聽你唬人唬的,這世上哪有什麼鬼怪?"
眼見雲三郎連連搓手,好似口水也快流了下來,胡媚兒雖然歷經千帆,但見了這人的猴急模樣,仍是感到詫異好笑。正要出言作弄,忽然間心念一動,想到個計謀,便把話頭壓下,向雲三郎走上幾步。
安道京乾笑數聲,又道:"不過麻煩的在後頭,胡媚兒那婆娘把點子約到這裏,到時又是少林和尚,又是武當高手,亂糟糟地打成一片,卻要我如何找那秘密?還真他奶奶的作怪!"
韋子壯哈哈大笑,道:"成!包管你滿意。"說著摸摸娟兒的小腦袋,甚是憐愛。
那捕快張大了嘴,隨即搖頭道:"閣下若不想明說身分,我不問也就是了,何必開這個玩笑!"
胡媚兒見他這手神功,登時"哦"了一聲,冷冷地道:"失敬失敬,原來錦衣衛里還有這等好手啊!"說著一雙媚眼不住向郝震湘上下打量。
眾官差正在外頭守候,眼見那捕快當先走了出來,叫道:"大夥兒快些讓開了,這幾位是兵部的官員,是來咱們這兒巡視的,一切都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