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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重懼(2)

第一章 三重懼(2)

快拳攻來,伍定遠嘿地一聲,跨開了馬步,也是兩手急揮,左右各出八記手刀,護住了全身要害。
此刻勝負已然分曉,伍定遠鐵手在身,薩魔已見不敵,何況他盡除枷鎖,龍爪奔出?薩魔知道敵人武功遠在自己想像之上,他不敢戀戰,縱身便往店外奔去。伍定遠哪能放過他,雙足一點,便也追了過去。安道京是株牆頭草,一見有便宜可撿,便也急急尾隨出店。
這天,鎮上忽然來了名怪客。
伍定遠獃獃聽著這席話,劉敬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頭,微笑道:"也罷,就當咱家多說兩句了吧,也許你心中的道,便只那麼點高。又何必為難你呢?"伍定遠身子一顫,低頭望著自己的右臂,面色蒼白若紙,劉敬見他若有所思,只揮了揮手,道:"你可以走了,"
薩魔見敵人未死,更不打話,雙手登時急攻,左右雙拳各出八記,共計一十六記飛拳,拳力剛猛破山,舉路卻又詭異難測,正是他用以擊垮韃靼國高手哲爾丹的絕世武功。
薩魔見計謀得逞,嘴角斜起,正想著出奇制勝的險招,便在此時,安道京也已奔出店來,他猛見那鄉民的面,便是一句驚叫:"劉總管!你怎也在這裏?"
那禿頂男子沉吟道:"照秦霸先留下的遺囑來看,若無他的傳人一同舉事,大事絕難竟功,伍定遠若不與事,大人卻要如何打算?"
劉敬頷首道:"很好,咱家還是那八個字送你,義所當為,毅然為之。"伍定遠聽了這話,卻不答話,逕向劉敬叩首三次,便自起身。
這人走到門口時,小鶯樓的掌柜便知來了個可怖人物,他開鋪做買賣幾十年了,這種識人眼光決計少不了,心裏不住祈禱,別讓這人走進來。
薩魔知道伍定遠甚是耐打,怕這幾下還要不了他的命,當下左手探出,叉住伍定遠的頸子,將他身子高高提起,跟著重重一拳擊出,正中臟腑要害。
劉敬知道薩魔狡猾異常,當下使了個眼色,一名禿頭男子伸指出去,又朝薩魔前胸後背幾處要穴點下,以免他故做姿態,又暴起傷人。
那薩魔身長九尺,乃是罕見的巨漢,伍定遠身形也甚高大,只比薩魔矮了幾寸,二人激戰之下,如同熊虎拼殺,客店夥計掌柜早已逃得一個下剩,店中桌椅給兩人拳鋒掃過,無不破爛潤粉碎。
禿頂男子似懂非懂,卻也不敢反駁,只得連連頷首。
淙淙血流,正從那怪客的紅衣上滴落下來,流滿了酒鋪之中。
世上不如意事,總是那麼多,平日想要客倌進門,磕頭也沒人理會,但凶神惡煞趕上門來,卻是推也推不掉。當那怪客跨進門裡,伸手敲了敲桌子之時,掌柜心下叫苦,只覺霉氣衝天,可又不能置之不理,當下急忙趕將過去,抬頭陪笑。
劉敬微笑道:"可否借一步說話!"伍定遠面色鐵青,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明說。
此人滿身公門氣味,手上又帶著鐵套,自是伍定遠到了。前兩日他本在押解漕運米糧,忽地接到了公文,要他孤身前來鷹險峽驛站,說有要務接應云云,好容易趕到此處,沒見著朝廷驛站的人馬,反撞見這名怪客,順手便救了一各女孩兒。
劉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安大人,人家陳旋、劉德兩人身受重傷,你卻跑得不見人影,安大人的輕身功夫可真越練越高哪。"安道京臉上一紅,知道自己獨自逃亡一事已被揭發,當下拱手為禮,急急趕回鷹險峽去了。只是一會兒殘存下屬見他逃命回來,氣憤之下,不免上前圍毆,到時他可要再找法子脫身了。
門外那人正是安道京,原來這日正午,囚車甫人鷹險峽,安道京尚未開溜,"京城最快刀"陳旋已然發難,當頭便向薩魔狂砍一刀,那薩魔早已有備,旋即破車而出,雙方激戰一場,薩魔雖只孤身一人,武功卻是既高且怪,下手更是兇狠無比,己方好手無人能擋一招半式,霎時死傷殆盡。安道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靠著生性奸滑,連連裝死,總算給他逃出了虎口,本想怪客定往京城去了,便先逃回鎮上,天曉得又在這兒遇上了他。
雙拳對碰,爆出轟然巨響,只聽薩魔厲聲慘嚎,右手五指鮮血四濺,指節竟遭粉碎!
這招"開門見山"平庸可鄙,便連初習武的孩童也能使,當此高手決戰使出,實在九九藏書太也難看,薩魔仰天狂笑,便要側頭閃開,跟著扭斷伍定遠的頸子。
只見一條大漢神威凜凜,怒目望向薩魔,正是伍定遠來了!
薩魔又驚又怒,側目看去,只見伍定遠竟爾爬起身來,血流滿面間,臉上滿布怒火,直往自己瞪來。薩魔吃了一驚,萬沒料到這人如此耐命,忍不住大為懊悔,方才自己沒趁勢扭斷他的頸子。
臨行前,兩人眼神相對,霎時間,伍定遠忽然懂了寧不凡的心事,這世間的是非善惡,忠奸黑白,當真好難……劉敬、江充,這些人都不是他能懂的,也許連柳昂天、楊肅觀,也不是他能理解的人……也許,做個小小的捕快,提著那把小小的尺,才是他該走的道路?
猛見那怪客武功高得出奇,那大漢也是吃了-驚,霎時真氣湧出,鐵掌瞬即加力。
伍定遠眼光銳利,已認出揮手那人便是安道京,看他模樣狼狽,全身浴血,不知發生了什麼慘事,他心下大奇,正要站起詢問,忽然之間,身前板桌疾沖而至,伍定遠防備不及,霎時給撞上了腰間。
掌柜看在眼裡,急在心裏,想要差人去報官,卻又不敢移步,只在那兒叫天叫娘。
一名禿頂男子走了過來,站在劉敬身邊,低聲問道:"劉大人,這人意向如何?可願意賭這一把?"劉敬凝望伍定遠背影,卻是嘆了口氣。
伍定遠受了這拳,身子便如斷線風箏般,直直滾入客店後堂。
伍定遠對這太監向是三分敬、七分怕,十分摸不著底細,他把身子一縮,躬身道:"既然人犯已然捕擭,在下職責已盡,這便回京去了。"正要轉身離開,忽聽劉敬笑道:"別急著走,你的職責哪這麼容易盡啊?伍定遠啊,天山裡的故事,你難道忘了?"
店中客人本有身強力壯的,但見了怪客的可怖模樣,哪還敢羅唆什麼,霎時走得一個不剩,店中女郎更是嚇得面無人色,可怪物上門,誰敢不應?眾女花容失色,顫巍巍地走將過去,站在桌邊發抖。
劉敬將身上鄉民的衣杉除下,露出裡頭的官服,他彎身脫衣,也不去看伍定遠,逕自道:"算了,你自管走吧。不過走之前,咱家先問你一句,你無端撿了這身武功,連蒙古來的絕頂高手也敵你不過,你有沒想過日後要做什麼?就這樣屈就一個小小的制使,每日押糧押米?天山傳人身負天之道,卻成廠朝廷豢養的一條走狗。你說可笑么?"
薩魔轉回頭去,只見安道京手上拿著刀,正想往自己身上捅入,看來這人當真奸滑至極。薩魔輕蔑冷笑,一個耳光用力揮出,登把安道京打倒在地,這掌力道好重,只打得安道京右邊臉頰高高腫起,連眼睛也張不開了。
甫一入店,陡見店中老小面無人色,只盯著店中一張板桌,那大漢微微一愣,眼角飄移,隨著眾人目光看去,只見西首角落裡坐著一條巨漢,正舉著手掌,按在一名女孩的頭頂上,似乎要捏死她。
此刻店中老小逃得一個不剩,只余安道京孤身一人,眼看毫無轉圜餘地,除了拔刀禦敵,別無生機。安道京把心一橫,縱聲大叫,霎時亮出寶刀,已是準備放手大殺了。
薩魔心機再深十倍,哪能料到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窮酸老人,竟是堂堂京城十二監之首、身懷絕技的秉筆太監劉敬?一個不慎,身上登時重傷,已是單膝跪地。
薩魔冷笑連連,左右兩手相握,指間關節劈啪作響,目光兇狠難言。安道京見了這鬼模樣,忍不住全身發抖,方才的勇氣又拋到九霄雲外,心道:"怎麼辦?我真要硬拼么?"
眼看安道京便要被打成血肉模糊的一團,忽然間,薩魔喉頭一緊,竟給人牢牢扼住了。
寒風瀟瀟,落葉紛飛,天空灰霾一片,劉敬肅然仰天,道:"伍定遠,咱家想請你殺-個人。此人高居廟堂之上,若無絕頂武功,絕難近他身前三尺,不知閣下意願如何?"
此戰東廠、錦衣衛同時出手拿人,孰高孰下,一目了然,安道京站在一旁觀看,心中也感驚嘆,登即陪笑道:"劉總管神功蓋世,真叫小人大開眼界了。"他雖是江系大將,但只要江充不在場,他對劉敬可是千依百順,馬屁十足,就怕得罪一點半點。
那掌柜低下頭去,全身發抖,那怪客森然一笑,伸手撫摸他的臉龐。
伍定遠仗著自己力大,也不來怕,正要反身掙脫,read.99csw.com忽然之間,薩魔向前一擠,貼身近靠,兩手環腰,膝蓋頂住尾椎,跟著奮起神力,竟將伍定遠舉了起來。
拳掌相接,無聲無息,兩人身子都是微微-晃,竟是不分軒輊。那怪客面露訝異之色,鬆開了右手,那大漢眼明手快,立時將那女孩兒拉開三尺,示意她退到一邊。
薩魔哈哈大笑,他被伍定遠打得鼻青臉腫,心中恨極,但最後自己終以卑鄙招式打敗強敵,大大折辱他一番,倒也算是快意。他踏步向前,照著蒙古習俗,便要將伍定遠的腦袋揪下,好來當作戰利品。
劉敬沒有回答。他回過頭去,凝視伍定遠的雙眸,那眼神不像是求懇,倒像是一種期待,一種鼓舞,伍定遠給他看得難受至極,低下頭去,竟是喘息不定。
眼見薩魔緩緩轉過頭來,對著自己森然一笑,安道京全身發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雙手連搖,一步步向後退卻。
安道京趴在地下,待見薩魔跨步過來,便要殺害自己,他急忙吐出幾枚牙齒,陪笑道:"大爺、老爺、親爺爺,您別急著殺我,回頭看看後面,相好的又上門啦。"說話間兀自擠眉弄眼,十分賣弄玄虛,薩魔知道他黔驢技窮,哪會再次中計?怪笑兩聲,拳頭便自擊落。
伍定遠倒退一步,顫聲道:"你要我殺江充?"
那怪客見殺人興緻被人打斷,當場低吼一聲,甚是憤怒。那大漢卻也不懼,他抖開官袍,對面坐下,沈聲道:"吾乃征北都督麾下,京城制使伍定遠,敢問閣下堂堂一條男子漢,何故欺侮一個賣酒女孩?"
伍定遠大叫一聲,又是一招"開門見山",再次對著薩魔進擊,這拳伴著猛烈風聲,竟比上一拳還要勁急快速。薩魔見無法可擋,只有靠著獨門步法,加水蛇般側身繞開。
忽然之間,一道紫光閃過,斗大的鐵拳如雷霆般擊來,正中薩魔嘴角,這拳力道好重,只打得他彎腰後仰,幾欲倒地。
伍定遠仰天叫道:"虛空紫!"三字喊出,右掌揮出,一道紫光離掌飛去,正是"披羅紫氣"的起手式"虛空紫"!
劉敬閉上了眼,淡淡地道:"不打緊,沒有伍定遠,我還有一步棋。"他睜開雙眼,遙望天際,道:"此人天生反骨,命中注定。只等咱家點破關鍵之處,諒他不得不反。"
那掌柜駭然出聲,也許眼前的不是人,而是妖、是魔、是剛從地獄爬出的凶神惡煞。他望著妖怪,淚水盈眶,只恨自己平日節省,捨不得多吃些好的,恐怕日後再也吃之不著了。
看來劉敬消息靈通,眼線遍布全國,還是靠著這名老太監的手段,這才保全京城無數百姓。江充這廂人馬聞訊,定要自愧不如了。
眼看劉敬還要搶攻,薩魔大怒之下,縱聲狂吼,直向劉敬衝去,伍定遠吃了一驚,深怕劉敬敵他不過,正要上前助陣,劉敬卻微微一笑,向他搖了搖手。便在此時,兩旁民房傳來呼嘯之聲,屋頂上黑影閃動,躍下了兩名禿頂男子。伍定遠恍然大悟,才知劉敬早有萬全準備。
斗到酣處,薩魔見伍定遠身手快得出奇,若要以快制快,自己實在占不到上風,須得另出奇招,方能制勝:心念甫動,身子兜轉成圈,避開了伍定遠的手刀,跟著化拳為爪,趁勢扭住伍定遠的臂膀。這招正是他的獨門摔角絕學,中原人士無從得知,果然便一舉得手了。
那怪客冷笑一聲,右手仍是牢牢抓住那女孩兒,左拳揮出,猛向那大漢回擊過去,這拳力道雄渾,拳風勁急,桌上碗筷給狂風颳起,霎時摔落一地。
安道京站在一旁觀看,眼看伍定遠接二連三逼開敵手,全是仗著拳腳奇快。武功本身倒甚幼稚。只因他身負真龍之體,凡俗招式到了手中,便比常人快上千百倍,仗著這個"快"字,敵人自然難以抵擋。也是為了這個"快"字,那時華山上以寧不凡劍法之精,尚且無法制服伍定遠,安道京心下瞭然,已知薩魔招式再奇再怪,也要屈居下風。
劉敬嘆道:"硬要激將,他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的。不過伍定遠太過忠厚,這次宮廷大戰何等為難,絕不能有所閃失,他武功雖高,性子卻是不合。"
事情了結,伍定遠鬆了口氣,他抹去臉九-九-藏-書上血水,問向劉敬:"敢問劉總管,可是您傳訊過來,要下官趕到此地的么?"劉敬微微一笑,頷首道:"這個自然了。若不是你這位天山傳人出手,京城有誰擋得下這隻蒙古怪物?"說著拍了拍伍定遠的肩頭,神態甚是親熱。
劉敬慢慢將目光移開,淡淡地道:"你別害怕,咱家絕非強人所難之人,你若不情願做,咱家也不會為難你。"伍定遠聽了這話,略略鬆了口氣,拱手道:"多謝公公。"
手刀飛拳相互激蕩,劈拍脆響不斷,兩人四臂急揮,都在以快打快。
正猶豫間,薩魔已來到身前五尺,手掌更摸上了伍定遠的後頸。
那怪客低吼一聲,左手伸出,接住了酒壺,跟著右手一探,按住那女孩的頭頂,似要懲罰她的無禮。那女孩尖叫起來,拚命要逃,但那怪物力大無比,手中微微用力,便如鐵鉗般夾住頭顱,女孩兒身小力弱,如何能逃?當場淚如雨下,兩手連連揮舞。
"店家,看座!"
小鶯樓,顧名思義,此處自有不少鶯鶯燕燕,時近黃昏。大批旅人在此歇宿,眾人一擲千金,歡飲唱歌,更顯出闊氣來。
眼看那怪物一步步走來,安道京忽地面露喜色,指著後堂叫道:"伍定遠,快!快!快起來揍他!"薩魔聽那伍定遠未死,忍不住一驚,急急回頭望去,那伍定遠哪裡爬起來了?兀自倒在地下,一動不動,好似死了一般。
伍定遠聽了這話,忍不住全身一震,反身望著劉敬。
劉敬眼光瞄過,那兩名禿頂男子立時會意,當下快步行開,守住了四周。伍定遠見東廠諸人慎重若此,全身冷汗更是涔涔而落。適才他與薩魔決戰百合,儘管生死立判,尚且不曾如此緊張,足見他心中對劉敬有多麼敬畏。
薩魔生性悍勇,雖然重傷,卻無退縮之象,只聽他怪叫一聲,飛腳踢出,直朝伍定遠門面而去。伍定遠斜身閃開,猛然間,薩魔一聲冷笑,胸膛一挺,十來枚鋼鏢從懷中飛出,全數射在伍定遠身上。
只見伍定遠再次揮拳,又是一招"開門見山"打出,薩魔給伍定遠的怪招連番糾纏,早已心浮氣躁,再見了這招"開門見山",忍不住大怒欲狂,他苦練無數技法,哪知卻敵不過區區一招"開門見山",他怪叫一聲,也是一舉揮出,朝著伍定遠的拳頭擊打過去。
猛聽薩魔狂吼-聲,聲震屋瓦,店中姑娘無不掩耳大叫,紛紛朝外奔出,薩魔獸|性大發,直向安道京衝來,安道京慘叫一聲,便往一名姑娘背後躲去,抱住了她的腿,在那兒颼颼發抖,那女孩兒嚇得大哭:"你……你一個大男人,別躲在我背後!"
此時伍定遠雙目緊閉,身上滿布鋼鏢,安道京情知唇亡齒寒,大勢已去,他雖與伍定遠有隙,但兩人此番共御強敵,無形中也生出了一些情誼,忍不住撇開頭去,嘆了口氣。
"店家!看座!"
天山傳人首次使出正宗武學,紫光閃過,只聽"啊"地一聲慘叫,薩魔抱住了臉,只在地下打滾,安道京揉著雙眼,目瞪口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伍定遠站在一旁,冷冷地道:"我雖不知你是何方神聖,但你幾次痛下殺手,行止卑鄙,今日不將你就地正法,不知要害多少人。"說話間舉起右臂,望之如同龍爪。
那怪客眼光冰冷,朝店裡的酒肉瞧了一眼,又朝店裡姑娘瞄了一眼。那掌柜如何不懂心意?霎時磕頭如搗蒜,連聲道:"成……成……馬上給您送上……"說著急急吩咐后廚送來酒菜,要姑娘們全數過來陪坐。
蒲扇大手抓來,不知隱藏多少厲害后著,伍定遠身處危境,但他武學根柢有限,要他如何看得懂這些獨門摔角技法?安道京雖然見多識廣,卻也猜不透薩魔的招式,想要提醒伍定遠,卻不知竅門何在,只有干著急的份了。生死之際,薩魔的身形閃動,已在眼前,伍定遠雖然進退如電,但眼前這人腳法太過難測,忽左忽右,實在不知該往何處閃躲。
殺氣傳來,掌柜只覺自己的心跳已然停頓,想要移動腳步,卻少了膽子,想打躬作揖,卻沒了氣力,最後,他雙膝軟倒,語帶哭音,悲聲道:"爺要什九*九*藏*書麼?"
那兩名伏兵身法快絕,一左一右,便與劉敬三人合力搶攻,此時薩魔的右拳已給伍定遠打碎,手指斷折,許多摔角技法難以使出,武功自是大打折扣,那三人身手又是高明之至,此起彼落,攻勢如同陣法,薩魔先前受了劉敬一指偷襲,胸腹已有內傷,久戰之下,全身氣力漸漸不濟,又過了幾招,身上接連中掌,他悲聲嘶吼,猶在做困獸之鬥,劉敬等人毫不放鬆,接連搶攻,終於劉敬一掌印上薩魔胸口,將他打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忽然之間,腳下好像踩到了濕黏黏的東西,他低頭望著腳邊,看見了靴旁的血水。
安道京雖已逃到店外,但勁風撲來,卻也覺得火辣辣的甚是疼痛。他見伍定遠武功高得出奇,不由得心下駭異,暗想:"幾個月沒見這姓伍的動手,怎地武功練到這個地步?他媽的,那神機洞還真有些鬼門道,"
伍定遠被撞得渾渾噩噩,不知高低,薩魔毫不放鬆,揪住了伍定遠的頭髮,提起腦袋,用力便往地下撞去,砰啪聲響中,磚岩盡裂,沙石四射,伍定遠滿面鮮血,已然昏暈。
猛聽勁風颼颼,勢道雄烈,拳速快得驚人,稍一眨眼,便至鼻樑之前。薩魔大吃一驚,不知這拳怎能這般快法?看這拳力道如此沉重,若要正中臉面,五官哪還能保,怕連眼珠都要給打將出來了。駭異之下,顧不得下手扭斷頸椎,當下急忙放手,側讓一步。
碰地大響傳過,板桌已成粉碎,伍定遠給巨力-撞,身子倒飛出去,撞塌了背後磚牆,倒在爛石堆中,死活不知。、
伍定遠昂起頭來,仰天狂嘯,內力到處,身上鋼鏢竟給震脫在地,安道京睜眼望去,只見伍定遠身上傷口甚淺,看來他有內力護體,不曾給傷了要害。這場龍爭虎鬥還有得打。
那大漢喚了兩聲,見眾人颼颼發抖,仍無人招呼自己,他滿臉納悶,搖了搖頭,自行走入店戶。
伍定遠雙目環睜,將鐵手除下,厲聲道:"奸賊!真以為我不敢殺人嗎?今日讓你見識伍某真正本領!"時近黑夜,伍定遠怒目望向薩魔,只見他右臂坦露,璘璘紫臂幽幽生光,好似什麼鬼怪一般、薩魔不知這紫臂的底細,只愣了半晌,便又上前搶攻。
薩魔嘶嘶冷笑,手指著伍定遠,示意他往後退開,伍定遠不敢違背,向後退了一步。
在這肅殺的-刻,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條大漢杵在門口,這人身穿制使服色,左手提著行囊,右手戴了只鐵手套,看他相貌堂堂,四方國字臉隱隱生威,卻是位朝廷命官來了。
眼見伍定遠緩步離去,劉敬看在眼裡,也不阻攔,只是臉上神色寂寥,似有些倦了。
那怪客望著自己的酒杯,低吼一聲,一名姑娘全身發抖,提著瓷壺,膽戰心驚地斟上了酒。那女孩兒怕得厲害,雙手著實拿不住酒壺,霎時之間,洒水不曾入杯,酒壺反倒摔落在地。
薩魔雖然殺人成性,其實武功甚是淵博,早將摔角技法融入高深武學之中,這種打法全不同於中原的小巧擒拿,走的是大開大闔的路子,中者或頸骨斷折,或脊骨碎裂,可說慘不堪言。這招倒摔便是由蒙古摔角演化而出,專用在近身肉搏之時,雖無點穴的靈巧,卻比點穴更見殺傷威力,也易於學習許多。果然伍定遠腦門撞地,已然鮮血長流。這下撞擊力道奇大,非只帶上了身子的份量,還加上了薩魔的雄渾內力,若非伍定遠浸泡過伏羲寶池,體質大異常人,恐怕這下撞擊已讓他腦漿迸裂,死於非命了。
安道京心魂俱碎,哪敢轉身出來?反把身子一縮,更躲在那女孩兒腳下。薩魔哪管這些小丑心情,嘶嘶冷笑,斗大的拳頭揮出,便要將安道京與那女子一併擊死。
那大漢吃了一驚,他身為朝廷制使,不能坐視不管,當下跨步向前,走到板桌之旁,沈聲道:"放了她!"那怪客不去理他,自管仰頭喝酒,掌上微微發勁,那女孩兒面露痛楚之色,雙目漸漸突出。那大漢見情勢危急,哼了一聲,鐵掌拍出,便往那怪客手腕攻去。
天山傳人,號為真龍,正所謂"神眙寶血符天錄,一代真龍海中生",伍定遠身負真龍之體,怎能輕易便死?眾人見伍定遠非但未死,尚能出手禦敵,無不歡呼起來,便連安道京也是高聲叫好。
那女孩兒高聲尖叫,摔倒在地,店內眾人又驚又怕,急忙將她抱了起來。
話聲末畢,那老者的手read•99csw.com指快如閃電地點出,直朝薩魔小腹插去,薩魔吃了一驚,不及防備,霎時小腹已受了暗算,這指真力強韌,登時穿體而入,饒那薩魔內功深厚,也是受之不起,一時面色如紙,兩手便鬆了開來。
甫出客店之外,只見薩魔隨手一抓,手上多了件東西,伍定遠錯愕之下,只得停下腳來?薩魔手上抓的,不是什麼神兵利刀,而是一名老人,一名窮困無辜的年老鄉民。薩魔嘿嘿一笑,勒住那老人的頸子,目光大見兇殘,只要伍定遠上前一步,他便要扭斷這老人的頸椎。看來此人的卑鄙無恥,遠在尋常奸徒之上。
景泰三十二年,鷹險峽,九月二十三日,天陰
那禿頂男子皺眉道:"他不願動手?"
那不是紅衣,而是血衣,沾滿血漿的紅衣裳。
二人爭頭尚未交鋒,已聽爆裂聲不斷,卻是兩人拳頭間的空氣受猛力急速擠壓,便如拍爆紙袋的聲響一般,足見二人拳上的真力何等驚人。
這時情況危急,伍定遠若要倒栽蔥似的摔下,必然暴露全身要害,敵手必趁機痛下殺手,他臨危不亂,半空中提起真氣,身子一個翻轉,兩腳向地,穩穩朝下落去。薩魔本要上前搶攻,卻險些給他的腳跟砸中頭頂,大驚之下,急忙往後閃開。
兩拳對撞,那是硬碰硬的真功夫,決計無法取巧,薩魔仗著自己力大無窮,生平從無敵手,對方若要以力較力,那是正中下懷了。
伍定遠沒料到對方竟有這手怪招,一個防備不及,已被頭下腳上,重重倒摔下去。
伍定遠揚起頭來,霎時心有所感,他伏身下地,朝劉敬拜了幾拜;說道:"劉大人,伍定遠讀書看限,很多道理是不明白的,伍定遠的那點心眼,也成就不了太難的大事。但我一朝生為執法,便明白自己該做什麼,請劉大人放心,我絕不會辜負這身武功的。"
此刻薩魔喉頭受制,已被伍定遠用肘彎緊緊勒住,萬難掙脫得開,慌張間,薩魔兩腳往地下一撐,身子往後重重撞去,正中伍定遠胸膛,伍定遠胸口疼痛,手腕便自鬆了,薩魔身子一矮,抓住伍定遠的手腕,趁勢向前彎倒,霎時便將他摔了出去。
正要下手,忽見伍定遠雙目睜開,精光暴射而出,冷冷地道:"奸賊,你如此卑鄙無恥,可別怨我下重手了。薩魔見他身中毒鏢,竟爾未死,直如怪物一般,只驚得他低吼連連,往後跳開一步。
伍定遠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麼絕招禦敵,索性運起師傳拳法,一招"開門見山",便向薩魔門面打去。
鷹險峽,長三十里,乃是通往京城的一條捷徑。此地既稱捷徑,必然客商雲集,果然峽谷入口人聲鼎沸,往京城販貨的、訪友的、求官的,來往商旅絡繹不絕,直把小鎮擠得滿了。鎮上最大的酒鋪名喚小鶯樓,佔了這等地利,自是生意興隆,高朋滿座。
那怪客沉默無言,眼光卻是兇殘冰冷,伍定遠見他不似中土人士,正猜想他的身分,忽見大門外一名肥胖男子急急奔來,停在門口,跟著向他連連揮手,似在示意他急速離開。
那怪物提起酒壺,仰頭痛飲。只等酒壺喝乾,便要捏碎這女孩的頭骨。
這下變故忽起,只把安道京看得目瞪口呆,那時薩魔給他擒住,想他宗師身分,也不會暗藏什麼暗器,便沒搜身,沒想這人卑鄙成性,身上居然暗藏這等玄機,倒真是料想不到了。看這些鋼鏢色做朱紅,狀做十字,定是染滿劇毒,可憐伍定遠定要性命不保。
薩魔獃獃望著伍定遠,似被他的怪異身手嚇呆了,他愣了半晌,這才發出狂吼,使出摔角技法,又住伍定遠抓來。他見對手打不死一般,連著幾次爬起再戰,已是惱怒至極,倘再不出生平絕學,將伍定遠的頸椎一次扭斷,卻要如何出這口惡氣?
薩魔擊敗強敵,登時仰天狂笑,轉身便朝安道京走來,安道京又驚又怕,又急又氣,大聲叫道:"伍定遠!你怎麼死得這般早?你不是他奶奶的天山傳人嗎?快快起來還手啊!"
伍定遠嘆息良久,向劉敬微微一拱手,便自離開。
這人身穿紅衣,身形巨大威武,面色黃褐,一望便知是個蒙古人,但即便高大些,肥壯些,還不至於讓人怕。這人之所以叫人心裏發寒,實在是因為他的眼神,好似不是人似的。
薩魔聽了"劉總管"三宇,不由得微微一愣,便在此時,懷中那名老者笑道:"安統領, 好久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