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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四十六

回到天元寺,法能引了方國渙在廚中用了些茶飯。一名挑水的火頭僧告訴二人,大師兄法陽回來了,去白雲洞見過師父后,與幾位師兄正在殿上說話。法能聞之大喜,忙拉著方國渙跑了去。大殿上,法遠、法化二人正與一位中年僧人興緻勃勃地談論著什麼。見方國渙與法能進了來,法遠起身笑迎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國渙師弟,來見過大師兄。」那邊法陽已經站起。方國渙注目看時,見那法陽身高肩闊,氣宇威嚴,神態與眾僧大是不同,心中暗贊一聲:「好是威武!」忙上前施禮,恭敬地道:「見過大師兄。」法陽見方國渙是一位清秀英俊的少年,心中一喜,暗自點頭,雙手扶了道:「小師弟,不必客氣。」法能這時高興地上前拉住法陽討糖果吃,法陽笑道:「你如今已有一個師弟了,要有個做師兄的模樣,勿如先前孩子般地嘴饞了。九_九_藏_書」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包糖果來。法能見了,歡喜地謝過接了。法陽隨後又對方國渙笑道:「沒想到我去山外採辦鹽米,晚回來兩日,寺中便有了大變化。適才見了師父,說是新收了一位非凡的小師弟,見之果然。」方國渙見法陽雖威武凜人,卻態度和善,心生敬意。法陽接著請方國渙旁邊坐了,問及了一些他的身世,方國渙一一如實答了,法陽聞之,感嘆不已。
結果一局中了,方國渙以五子之差負于了法陽,自是嘆服道:「大師兄棋風迥異,高深莫測,堪稱國手,今日有幸領教,佩服萬分。」法陽搖了搖頭,坦言道: 「我盡全力僅領先小師弟五子,是除了師父之外,我所幸遇的又一個棋呈大勢者,不出兩年,小師弟必能高過我的。」方國渙忙道:「大師兄棋力之高,世所罕遇,便是十年八年,我也難追及上的。」
九_九_藏_書法遠這時于桌上擺好了棋具,笑道:「小師弟來了兩日,我未敢與他過子,今日倒要看大師兄的了。」法陽、方國渙二人於是臨枰對坐,法陽示意方國渙持子先行。方國渙想起法能說過,法陽的棋力已近師父,心下猶豫,想向法陽討讓兩子,隨即卻消去了此念,拾了一枚黑子,于右上角「三三」之位小心布下。法陽見方國渙起手謹慎,微微一笑,自於左上星位應了一子。方國渙先前與人臨枰對弈,起手便是中定天元,以氣勢開局,近日來連遇高手,便收斂了霸氣,運子布棋沉著起來。十余手棋過後,方國渙見法陽的棋路自與他人不同,但以白子疏布,勢佔九星,以大氣開局,並不理會黑方的阻隔遏制,且有違棋上常勢。待三十手棋過後,法陽棋上這才顯出了攻守殺奪,救應防拒之意。方國渙此時暗裡吃了一驚,想起師父苦元大師曾九_九_藏_書以十子試自己棋力高低,法陽的棋路與師父近同,心知法陽實是領會了師父棋上的真諦。方國渙敬服之餘,極力施棋應對。棋至中盤,雙方棋勢已互漫開來,複雜難辨。法陽心中驚異道:「師父所言果是不差,這位小師弟如此年紀,棋力便已十分了得,日後的修為必在我與師父之上,看來真是師父要找的那位棋上靈童了。」方國渙、法陽二人互相暗中佩服,棋上盡數施展妙手,一時間殺得難解難分,直把觀棋的法遠、法化等人看得迷了。
這時,忽聞身後有一人朗聲道:「小師弟不必過謙,大師兄與那位擺棋設擂的李如川一樣,對普通好手,都是滿盤通吃,不留一子的,小師弟雖暫負五子,卻已然把大師兄的棋路逼到絕頂了。」眾人聞聲回頭看時,但見法無含笑而立,顯是悄然而至,旁觀許久。方國渙見是法無歸寺,驚喜道:「法無師兄九九藏書!」忙起身相迎,此時尤是倍感親切。法能則歡呼一聲,跳上去摟住了法無的脖子,打起鞦韆來。法陽這時起身笑迎道:「法無師弟的這句『逼到絕頂』,說得也自貼切,我確有此種感覺的。」方國渙見法陽言之誠懇,不拘勝負,心中更為敬服。法無與眾人互相禮見了,隨後拉了法能笑道:「先前寺中數你最小,現在來了位比你還小的國渙師弟,你這位小師兄日後可要好生照顧了。」法能笑道:「那是自然,以後我還要叫國渙師弟在棋上多多照顧各位師兄呢。」眾人聞之大笑。方國渙見天元寺眾僧彼此間皆相處融洽,對自己更是親切,欣慰之餘,自將初來的那種陌生之感,消之無形去了。
用了幾杯茶水,談了一番話題,天色便暗了下來,大殿內燃亮了火燭。法陽這時笑道:「聽師父說,小師弟棋上靈性過人,世間罕有,若修習得當,則有日進千里之勢。九-九-藏-書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世間好手難遇,燈下向小師弟討教一局如何?」方國渙忙道:「還請大師兄賜教。」
從此以後,方國渙每日但去白雲洞,聽師父苦元大師講解棋道,或與師父研棋討勢,法陽自在天元寺中主持一切。每至初一十五,苦元大師則回寺中檢驗眾僧棋課,加以指點。方國渙在棋上理法兼修,棋力日長,曾與法遠對弈了一局,竟走成了棋上罕得的平手。方國渙專心致志地修習棋道之餘,平日里也與眾僧採藥勞動,互磋棋藝,不知不覺中,一年時間已過。此時的方國渙,已融會貫通了苦元大師所授的棋之理法,棋力更是突飛猛進,與法遠對弈,已能勝出數子,與法陽對弈,竟互有勝負。在苦元大師讓先兩子的情況下,幾成對手,自叫天元寺眾僧驚嘆折服。方國渙又把天元寺秘藏的幾十卷棋經、棋譜通研精讀,感悟領會古人的棋道,每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