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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1

第六卷 -1

蘇:再讓我們一致認為:他們愛關於實體的知識是愛其全部,不會情願拒絕它的一個無論大點的還是小點的,榮譽大點的還是榮譽小點的部分的。這全象我們前面在談到愛者和愛榮譽者時所說過的那樣。①
阿:是這樣。
蘇:你還要告訴他:他說哲學家中的最優秀者對於世人無用,這話是對的;但是同時也要對他說清楚,最優秀哲學家的無用其責任不在哲學本身,而在別人不用哲學家。因為,船長求水手們受他管帶或者智者趨赴富人門庭,①都是不自然的。「智者們應趨富人門庭」這句俏皮話是不對的。真正合乎自然的事理應當是這樣:一個人病了,不管他是窮人還是富人,應該是他趨赴醫生的家門去找醫生,任何要求管治的人應該是他們自己登門去請有能力管治他們的人來管他們。
蘇:因此,根據這些情況看來,在這樣一些人當中,哲學這門最可貴的學問是不大可能得到反對者尊重的;然而使哲學蒙受最為巨大最為嚴重毀謗的還是那些自稱也是搞哲學的人——他們就是你在指出哲學的反對者說大多數搞哲學的人都是壞蛋,而其中的優秀者也是無用的時,你心裏所指的那些人;我當時也曾肯定過你的話是對的。①是這樣嗎?
阿:記得是這麼說過的。
格:無疑是的。
格: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
格:你說得對。
阿:可以了。
格:的確,不挑選這種人當護衛者是荒唐的,如果他們在經驗和別的美德方面都不差的話,因為他們這種懂得事物實在的知識或許是一切美德中最大的美德呢。
①意思是:有些學哲學的人於世無用的問題已經討論過了。
①PιBμδJιαM』Lαγη(「迪俄墨得斯的必須」或,「迪俄墨得斯的強迫」)是一句俗語,暗指佛拉吉亞的比斯同人的國王迪俄墨得斯的故事。傳說這位國王曾強迫自己的俘虜和自己的女兒們同居。M』LM′γη譯為「必然」、「必須」、「必定」都可以,是一個意思。
阿:什麼時候?
蘇:此外還有全部所謂的生活福利——美觀、富裕、身強體壯、在城邦里有上層家族關係,以及與此關連的一切——
①見487D—E。
阿:已經解釋清楚了。
蘇:現在我們不是應該來討論這樣一個問題了嗎:同一的人怎能真的具有這兩個方面優點的?
蘇:因此他們將跪到他的腳下,向他祈求,向他致敬,估量著他將來的權力,向他獻媚。
蘇:那麼此外還有一點也希望你沒有異議。
阿:的確。
蘇:請注意,敗壞它的那些因素卻是又多又強大的呢!
格:不會的。
阿:你所說的敗壞是什麼意思呢?
阿:說得對。
格:當然是明明白白的。
蘇:一個性格和諧的人,既不貪財又不偏窄,既不自誇又不膽怯,這種人會待人刻薄處事不正嗎?
統治者如果真是有用的統治者,那麼他去要求被統治者受他統治是不自然的。你如果把我們當前的政治統治者比作我們剛才所說的那種水手,把被他們稱做廢物、望星迷的哲學家比做真正的舵手,你是不會錯的。
蘇:再說,憑經驗我們知道,一個人的慾望在一個方面強時,在其他方面就會弱,這完全象水被引導流向了一個地方一樣。
蘇:我覺得不是這樣。我還是認為,如果我們僅僅討論這一個問題,如果不是還有許多其他的問題需要我們同時加以討論的話(這些問題是一個希望弄清楚正義者的生活和不正義者的生活有何區別的人所必須研究的),我們或許把這個問題已經弄得更清楚了呢。
阿:哪一個呀?
蘇:我的好朋友,適合於最善學問的最佳天賦——我們說過,它在任何情況下都是很難得的——其滅亡的道理就是這樣,也就說這麼多。對城邦和個人作大惡的人出自這一類;
蘇:這一點不是跟今人對哲學家的看法剛好相反嗎?
蘇:連起這種念頭都是一個很大的愚蠢。因為用美德教育頂著這股公眾教育的勢力造就出一種美德來,這樣的事情現在沒有,過去不曾有過,今後也是永遠不會有的。朋友,這我當然是指的人力而不是指的神功,神功(正如俗語所說的)不是一碼子事。你大可以相信,在當前這樣的政治狀況下,如果竟有什麼德性得救,得到一個好的結果,那麼,你說這是神力保佑,是不會有錯的。
蘇:是這樣一個問題:一個受哲學主宰的城邦怎樣可以不腐敗呢?一切遠大目標沿途都是有風險的,俗話說得對:好事多磨嘛。
蘇:你可以聽到的意見大概是:「我覺得他們說得對。」
蘇:那麼,這個人還能繼續研究哲學嗎?
格:這是完全必然的。
哲學受到非議的原因以及非議的不公正性,我覺得我已經解釋得很充分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①OωIμB,希臘神話中一個神,愛挑剔諸神的缺點。
阿:我想是一個也沒有的。
阿:理由不能再充分了。
蘇:那麼,我們所假定的哲學家的天賦,如果得到了合適的教導,必定會成長而達到完全的至善。但是,如果他象一株植物,不是在所需要的環境中被播種培養,就會長成一個完全相反的東西,除非有什麼神力保佑。或者你也象許多人那樣,相信真有什麼青年被所謂詭辯家①所敗壞,相信真有什麼私人詭辯家夠得上說敗壞了青年?說這些話的人自己才真是最大的詭辯家呢!不正是他九九藏書們自己在最成功地教育著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並且按照他們自己的意圖在塑造著這些人嗎?
蘇:那麼,請你把所有這些話牢記心上,再回想到前面的問題上去。能有許多人承認或相信真實存在的只有美本身①而不是眾多美的事物,或者說,有的只是任何事物本身①而不是許多個別特殊的東西?
①意思是:有學問的人向沒有學問的富人表示敬意。
蘇:再說,一個不管是看守什麼事物的人,應當用一個盲者呢還是用一個視力敏銳的人去擔當呢?這個問題的答案該是一明二白的吧?
蘇:因此,能有許多人成為哲學家嗎?
蘇:你可別疏忽了任何一點胸襟偏窄的毛病。因為哲學家在無論神還是人的事情上總是追求完整和完全的,沒有什麼比器量窄小和哲學家的這種心靈品質更其相反的了。
格:絕對正確。
①柏拉圖這裏指象蘇格拉底和他自己這類私人教師,與所謂的公眾詭辯家對照。後者指那些用雄辯的演說在公共場所影響輿論的政治活動家或野心家。
蘇:我認為誰看來最能守衛城邦的法律和習慣,就確定讓誰做城邦的護衛者。
格:且說,下面我們該討論什麼問題呢?
這我是指的勇敢、節制,以及我們列舉過的其餘這類品質。
蘇:因此,阿得曼托斯,剩下來配得上研究哲學的人就只有其中微乎其微的一部分了:他們或是出身高貴又受過良好教育的人處於流放之中,因而沒受到腐蝕,依然在真正地從事哲學;或是一個偉大的靈魂生於一個狹小的城邦,他不屑於關注這個小國的事務;少數人或許由於天賦優秀,脫離了他所正當藐視的其他技藝,改學了哲學;還有一些人,也許是我們的朋友塞亞格斯①的缺陷束縛了他們,須知就塞亞格斯而言,背離哲學的所有其他條件都是具備的,但是他病弱的身體使他脫離了政治,沒能背離哲學。至於我自己的情況則完全是例外,那是神跡,是以前很少有別人遇到過的,或者壓根兒就從來不曾有任何人碰到過的。已經屬於這極少數的道中之人,他們嘗到了擁有哲學的甜頭和幸福,已經充分地看到了群眾的瘋狂,知道在當前的城邦事務中沒有什麼可以說是健康的,也沒有一個人可以作正義戰士的盟友,援助他們,使他們免於毀滅的。這極少數的真哲學家全象一個人落入了野獸群中一樣,既不願意參与作惡,又不能單槍匹馬地對抗所有野獸,因此,大概只好在能夠對城邦或朋友有所幫助之前就對己對人都無貢獻地早死了。——由於所有這些緣故,所以哲學家都保持沉默,只注意自己的事情。他們就象一個在暴風捲起塵土或雨雪時避於一堵牆下的人一樣,看別人干盡不法,但求自己得能終生不沾上不正義和罪惡,最後懷著善良的願望和美好的期待而逝世,也就心滿意足了。
蘇:因此,當那些不配學習哲學的人,不相稱地和哲學結合起來的時候,我們該說他們會「生出」什麼樣的思想和意見來呢?他們不會「生出」確實可以被恰當地叫做詭辯的,其中沒有任何真實的,配得上或接近於真知的東西來嗎?
蘇:那麼我想你是不再需要聽我來解釋這個比喻了,因為你已經明白了,我是用它來說明一個真正的哲學家在城邦中的處境的。
阿:的確。
阿:我明白;但是很高興聽到你更詳細的論述。
格:是的。
蘇:因此,這種人也不會把死看作一件可怕的事情吧?
阿:還是讓我們把這個問題弄清楚了,以結束這一解釋工作吧。
格:不會的。
阿:是的。
蘇:我將盡我所知試解釋給你聽。我想,任何人都會同意我們這一點:象我們剛才要求於一個完美哲學家的這種天賦是很難能在人身上生長出來的,即使有,也是只在很少數人身上生長出來的。你不這樣認為嗎?
蘇:他們不全象一個剛從監獄中釋放出來並且走了好運的癩頭小銅匠嗎:他洗了個澡,穿了件新外套,打扮得象個新郎,去和他主人的女兒——一個失去了照顧,處於貧窮孤獨境地的姑娘——結婚?
蘇:一個「真」字。他們永遠不願苟同一個「假」字,他們憎惡假,他們愛真。
蘇:我想你也不會疏忽這一點的。
格:是這樣。
蘇:這樣的一對能生出什麼樣的後代呢?不是劣等的下賤貨嗎?
蘇:一個人眼界廣闊,觀察研究所有時代的一切實在,你想,他能把自己的一條性命看得很重大嗎?
阿:是必不可免的。
格:你說我們怎麼回答才對呢?
格:怎能不呢?
蘇:其中的優秀者所以無用,其原因我們有沒有解釋清楚呢?
阿:蘇格拉底啊,這是完全必然的。
蘇:沒有必要從頭再來證明一遍哲學家所應具的天性了吧?因為,你一定還記得,勇敢、大度、聰敏、強記是這種天賦所必具的品質。你曾提出反對意見說,雖然大家都不得不同意我們的話,但是,只要拋開言詞,把注意力集中到言詞所說到的那些人身上,大家就會說,他們所看到的實際是:那些人里有些是無用的,大多數則是干盡了壞事的。於是我們開始研究名聲壞的原因,這方面現在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①:
格:當然應該。
蘇:這些話是很有道理的。因為還有一種小人,他們發現這個地方沒有主人,裏面卻滿是美名和榮譽頭銜,他們就象一些逃出監獄進了神殿的囚徒一樣,跳出https://read•99csw•com了自己的技藝圈子(這些人在自己的小手藝方面或許還是很巧的),進入了哲學的神殿。須知,哲學雖然眼下處境不妙,但依然還保有較之其他技藝為高的聲譽。許多不具完善天賦的人就這麼被吸引了過來,雖然他們的靈魂已因從事下賤的技藝和職業而變得殘廢和畸形,正象他們的身體受到他們的技藝和職業損壞一樣。
蘇:從這些情況你看到天生的哲學家有什麼辦法可以堅持自己的研究一直走到底嗎?請你考慮這個問題時不要離開我們前面講過了的話。我們曾一致同意:敏於學習,強於記憶、勇敢、大度是哲學家的天賦。
蘇:因此,除了別的品質而外,我們還得尋求天然有分寸而溫雅的心靈,它本能地就很容易導向每一事物的理念。
阿:對。
阿:是的。
即永遠酷愛那種能讓他們看到永恆的不受產生與滅亡過程影響的實體的知識。
阿:這聽起來荒唐。
格:怎能不是呢?
蘇:〔聽了他的這些話之後我說道〕:你認為他們說的這些話是錯的嗎?
蘇:我想,他的親友和本城邦的同胞都會打算等他長大了用他為自己辦事的。
蘇:那些最配得上哲學的人就這麼離棄了哲學,使她①孤獨凄涼,他們自己也因而過著不合適的不真實的生活;與此同時那些配不上的追求者看到哲學沒有親人保護,乘虛而入,玷污了她,並使她蒙受了(如你指出的)她的反對者加給她的那些惡名——說她的配偶有些是一無用處的,多數是應對許多罪惡負責的。
蘇:當前,人們研究哲學時還是少年,他們在童年和成家立業之間這個階段學習哲學。他們在剛剛開始接觸到它的最困難部分(我指的是推理論證)時放棄了學習,他們這就被認為是一個完全的哲學家了。以後,如果他們有機會應邀去聽一次別人的哲學辯論,就認為這是件大事了。他們認為這種事是應該在業餘的時間做的。到了老年,他們很少例外地比赫拉克利特的太陽熄滅得更徹底①,以致再也不能重新亮起來了。
蘇:因此,一個人如果勞而無功,他最後一定深恨自己和他所從事的那項工作。
阿:那麼你要我怎麼來理解呢?
蘇:讓我們一問一答地,從回憶我們前面描述一個要成為美而善者的人必須從小具備的天性處說起吧。如果你還記得的話,真理是他時時處處要追隨的領袖,否則他就是一個和真正哲學毫無關係的江湖騙子。
阿:這種現象是常見的。
格:絕對不會的。
阿得曼托斯:蘇格拉底啊,對於你上面所說的這些話雖然沒人能加以反駁,然而這些一直在聽著你剛才的討論的人,他們覺得:他們由於缺乏問答法的經驗,在每一問之後被你的論證一點兒一點兒地引入了歧途,這些一點兒一點兒的差誤積累起來,到討論進行到結論時,他們發現錯誤已經很大,結論已經和他們原先的看法相反了;他們覺得,這正如兩人下棋,棋藝差的人最後被高手所困,一個子兒也走不動了一樣,他們在這場不是使用棋子而是運用語言的競技中也被最後逼得啞口無言了;然而真理是不會因口才高低而有任何改變的。我是注意到了剛才的討論情況說這個話的。因為現在人們可能會說,他們雖然口才不好,不能在每一提問上反駁你,但作為事實,他們看到熱愛哲學的那些人,不是僅僅為了完成自己的教育而學一點哲學並且在還年輕時就放下它,而是把學習它的時間拖得太長,以致其中大多數變成了怪人(我們且不說他們變成了壞蛋),而那些被認為是其中最優秀者的人物也還是被你們稱讚的這種學習變成了對城邦無用的人。
阿:絕對不能。
蘇:但是,對它的解釋還不充分;你的插言反駁曾使我們害怕,而這些反駁也的確表明:這一討論是漫長的和困難的;單是剩下來要解釋的這個部分也絕不是容易的。
蘇:那麼,你想有什麼別的詭辯家①或私人教師的教導有希望能在這種力量懸殊的對抗中取得勝利呢?
格:不能了。
阿:你猜錯了;我要問的是另一個問題,即,它是不是我們在描述「建立」的這個城邦?
格:對此雖瑪摩斯①也無法挑剔了。
格:要知道,欲速則不達呀。
阿:啊,我想,你誠然不是慣於用譬喻說話的呀!
阿:怎麼可能呢?
阿:他會恨它的。
阿:必然是的。
阿:是的。
這些因素也都有這種作用,我想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蘇:在這種情況下,你以為這個年輕人會怎麼樣呢,尤其是,假如他是一個大邦的公民,在這裏富有財產,出身高貴,再加上人品俊秀身材魁偉的話?他不會野心勃勃而不能自制,幻想自己不僅有能力支派希臘人的事務而且有能力支配希臘世界以外的事務,於是乎妄自尊大驕奢自滿起來嗎?
蘇:每當許多人或聚集到一起開會,或出席法庭聽取審判,或到劇場看戲,或到兵營過軍事生活,或參加其他任何公共活動,他們就利用這些場合大呼小叫,或指責或讚許一些正在做的事或正在說的話,無論他們的指責還是讚許,無不言過其實;他們鼓掌哄鬧,引起岩壁和會場的回聲,鬧聲回聲互助聲勢,變得加倍響亮。在這種場合你想一個年輕聽眾的心,如所說的,會怎麼活動呢?有什麼私人給他的教導能站得住不被眾人的指責或讚許的洪流所捲走?他能不九九藏書因此跟著大家說話,大家說好他也說好,大家說壞他也說壞,甚至跟大家一樣地行事,並進而成為他們那樣的人嗎?
蘇:那麼怎麼樣?我們還沒有以某種方式給你證明,上面列述的諸品質是一個要充分完全地理解事物實在的靈魂所必須具備的又是相互關聯的嗎?
蘇:我們不是很有理由用如下的話為他辯護嗎:追求真實存在是真正愛知者的天性;他不會停留在意見所能達到的多樣的個別事物上的,他會繼續追求,愛的鋒芒不會變鈍,愛的熱情不會降低,直至他心靈中的那個能把握真實的,即與真實相親近的部分接觸到了每一事物真正的實體,並且通過心靈的這個部分與事物真實的接近,交合,生出了理性和真理,他才有了真知,才真實地活著成長著;到那時,也只有到那時,他才停止自己艱苦的追求過程?
格:哪種品質?
阿:他們的確是這樣乾的。
①塞亞格斯其人另見於柏拉圖的《蘇格拉底的申辯》33E,及偽托的《塞亞格斯》篇對話。他是蘇格拉底的學生。
阿:絕對正確。
①474C以下。
阿:是的,這些話的確有人說過。
蘇:你認為真理與有分寸相近呢還是與沒分寸相近呢?
格:我看不會。
①詭辯家初時指教人修辭和辯論術的職業教師,並無貶意,也有譯為「智者」的。後來才逐漸墮落為一批指黑為白之徒。
①指物質享受,肉體的快樂。
①見第爾斯輯錄i、3,原書78頁,殘篇6。參見,亞里士多德《氣象學》ii、2、9;盧克萊修《物性論》第V卷662行,中譯本306頁注①。
蘇:有人認為無論在繪畫、音樂,還是甚至政治上,他的智慧就是懂得辨別五光十色的人群集會時所表現出來的喜怒情緒,那麼你覺得他和上述飼養野獸的那種人又有什麼區別呢?如果一個人和這種群眾搞在一起,把自己的詩或其他的什麼藝術作品或為城邦服務所做的事情放到他們的面前來聽取他們的批評,沒有必要地承認群眾對他的權威,那麼這種所謂「迪俄墨得斯的必須」①就會使他創作出(做出)他們所喜歡的東西(事情)來。但是,你可曾聽說過有哪一條他拿來證明群眾所喜歡的這些東西真是善的和美的的理由不是完全荒謬的?
蘇:我的朋友呀,不是僅僅「可能」如此,是「完全必定」如此:一個人天性|愛什麼,他就會珍惜一切與之相近的東西。
哲學如果能找到如它本身一樣最善的政治制度,那時可以看得很明白,哲學確實是神物,而其他的一切,無論天賦還是學習和工作,都不過是人事。到此我知道下面你要問,這個最善的政治制度是什麼了。
阿:既然我們①一致認為哲學家對城邦無用,那麼「在哲學家統治城邦之前城邦不能擺脫邪惡」——你的這個論斷又怎能成立呢?
蘇:就中最使人驚訝的是,我們所稱讚的那些自然天賦,其中每一個都能敗壞自己所屬的那個靈魂,拉著它離開哲學;
阿:噢,他生前的成就不算最小呀!
阿:我沒有異議。
格:是嗎?
格:當然還得注意這一品質。
蘇:〔不是最小,但也不算最大。〕要不是碰巧生活在一個合適的國度里,一個哲學家是不可能有最大成就的,因為只有在一個合適的國家裡,哲學家本人才能得到充分的成長,進而能以保衛自己的和公共的利益。
蘇:那些跟眾人混在一起討取他們讚許的私人教師,他們非難哲學家也是必然的。
格:不可能的。
阿:根本不可能了。
蘇:那麼,你碰到誰對哲學家在我們這些城邦里不受尊重的狀況感到驚訝,就請你首先把這個比方說給他聽一聽,再努力使他相信,要是哲學家受到尊重,那才更是咄咄怪事呢!
蘇:這些被政治家叫做詭辯派加以敵視的收取學費的私人教師,其實他們並不教授別的,也只教授眾人在集會時所說出的意見,並稱之為智慧。這完全象一個飼養野獸的人在飼養過程中了解野獸的習性和要求那樣。他了解如何可以同它接近,何時何物能使它變得最為可怕或最為溫馴,各種情況下它慣常發出幾種什麼叫聲,什麼聲音能使它溫馴,什麼聲音能使它發野。這人在不斷飼養接觸過程中掌握了所有這些知識,把它叫做智慧,組成一套技藝,並用以教人。至於這些意見和要求的真實,其中什麼是美的什麼是丑的,什麼是善的什麼是惡的,什麼是正義的什麼是不正義的,他全都一無所知。他只知道按猛獸的意見使用所有這些名詞兒,猛獸所喜歡的,他就稱之為善,猛獸所不喜歡的,他就稱之為惡。他講不出任何別的道理來,只知道稱必然①的東西為正義的和美的。他從未看到過,也沒有能力給別人解釋必然者和善者的本質實際上差別是多麼的大。說真的,你不覺得這樣一個人是一個荒謬的教師嗎?
蘇:因此,象這樣的人——在他們教育完成了,年齡成熟了的時候——不是也只有這樣的人你才肯把國家託付給他們嗎?
格:哪一點?
蘇:你已把我置於如此進退維谷的辯論境地,現在又來譏笑我了。不過,還得請你聽我的比喻,然後你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我是比喻得多麼吃力了。因為,最優秀的人物他們在和城邦關係方面的感受是很不愉快的,並且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單一的事物和這種感受相象,因此為了比得象,以達到替他們辯護的目的九九藏書,需要把許多東西湊到一起來拼成一個東西,象畫家們畫鹿羊之類怪物時進行拼合那樣。好,請設想有一隊船或一隻船,船上發生這樣的事情:船上有一個船長,他身高力大超過船上所有船員,但是耳朵有點聾,眼睛不怎麼好使,他的航海知識也不太高明。船上水手們都爭吵著要替代他做船長,都說自己有權掌舵,雖然他們從沒學過航海術,都說不出自己在何時跟誰學過航海術。而且,他們還斷言,航海術是根本無法教的,誰要是說可以教,他們就準備把他碎屍萬段。同時,他們圍住船長強求他,甚至不擇手段地騙他把舵交給自己;有時他們失敗了,別人被船長同意代為指揮,他們就殺死別人或把別人逐出船去,然後用麻|醉|葯或酒之類東西把高貴的船長困住;他們奪得了船隻的領導權,於是盡出船上庫存,吃喝玩樂,他們就照自己希望的這麼航行著。不僅如此,凡是曾經參与陰謀,狡猾地幫助過他們從船長手裡奪取權力的人,不論是出過主意的還是出過力的,都被授以航海家、領航、船老大等等榮譽稱號,對不同夥的人,他們就罵是廢物。其實,真正的航海家必須注意年、季節、天空、星辰、風雲,以及一切與航海有關的事情,如果他要成為船隻的真正當權者的話;並且,不管別人贊成不贊成,這樣的人是必定會成為航海家的。如果不是事實如此的話,那些人大概連想都沒想到過,在學會航海學的同時精通和實踐這一技術是有可能的。你再說說看,在發生過這種變故之後的船上,一個真正的航海家在這些篡了權的水手中會被怎樣看待呢?他們不會把他叫做嘮叨鬼、看星迷或大廢物嗎?
蘇:這種人從童年起不就常常一直是孩子中的尖子嗎,尤其是假如他的身體素質也能和靈魂的天賦相匹配的話?
阿:有哪些因素?
蘇:一個也沒有。現行的政治制度我所以怨它們,正是因為其中沒有一種是適合哲學本性的。哲學的本性也正是由於這個緣故而墮落變質的。正如種子被播種在異鄉土地上,結果通常總是被當地水土所克服而失去本性那樣,哲學的生長也如此,在不合適的制度下保不住自己的本性,而敗壞變質了。
格:真的,這種人與盲者沒有多大區別。
蘇:是的,我們應當考慮接下來要討論的問題。既然哲學家是能把握永恆不變事物的人,而那些做不到這一點,被千差萬別事物的多樣性搞得迷失了方向的人就不是哲學家,那麼,兩種人我們應該讓哪一種當城邦的領袖呢?
阿:行,就這麼辦。
阿:怎麼做法?
蘇:你的這個問題須用譬喻來解答。
蘇:一個處於這種精神狀態下的人,如果有別人輕輕地走來對他說真話:他頭腦胡塗,需要理性,而理性是只有通過奴隸般的艱苦磨練才能得到的,你以為在這種惡劣環境里他能容易聽得進不同的話嗎?
蘇:有一個最重要的「必然」我們還從未提到過呢?
蘇:你還能找到什麼比真實與智慧關係更相近的嗎?
蘇:讓我們一致認為這一點是哲學家天性方面的東西吧:
下面要研究,為什麼其中大多數人變壞了的?為此我們重新提出了真正哲學家的天性問題並且確定了它必須是什麼。
阿:正是的。
蘇:因此,阿得曼托斯啊,我們不是同樣可以說:天賦最好的靈魂受到壞的教育之後就會變得比誰都壞嗎?或者,你認為巨大的罪行和純粹的邪惡來自天賦差的,而不是來自天賦好的但被教育敗壞了的人嗎?須知一個天賦貧弱的人是永遠不會做出任何大事(無論好事還是壞事)的。
蘇:這種人肯定是有節制的,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貪財的;
阿:不可能。
格:對。
他們被哲學吸引過來不是必然的嗎?
①希臘文αH′EK′(本身),作為哲學用語,常常意指從一般的抽象的意義上理解的某事物,即指事物的「本質」、「實體」或「理念」。
蘇:在判別哲學家的天性和非哲學家的天性上還有一點是需要注意的。
蘇:那麼,同一天性能夠既愛智慧又愛假嗎?
蘇:另外還有一種人,他們知道每一事物的實在,而且在經驗方面也不少似上述那種人,在任何一種美德方面也不差似上述那種人,那麼,我們還不任命這種人當護衛者反而去任命上述那種類似盲者的人當護衛者嗎?
蘇:因此,研究哲學的人受到他們非難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
蘇:還有,一個人如果健忘,學了什麼也記不得,他還能不是一個頭腦空空的人嗎?
蘇:不是我缺少願望,如果說缺少什麼的話,是缺少能力——只有這一點可能妨礙我。但是你會親眼看到我的熱忱的。還要請你注意到,我將多麼熱忱和勇敢地宣稱,這個城邦應該用和當前完全相反的做法來從事哲學研究。
格:哪一點?
蘇:因此你看到我們說得不錯吧:構成哲學家天賦的那些品質本身如果受到壞教育或壞環境的影響,就會成為某種背離哲學研究的原因,跟所謂的美觀、富裕,以及所有這類的生活福利一樣?
蘇:從別的方面看,它就是我們的那一個;但是還有一點我們以前曾說過,即,在這樣一個國家裡必須永遠有這樣一個人物存在:他對這個國家的制度抱有和你作為一個立法者在為它立法時一樣的想法。
格:和有分寸相近。
蘇:真理帶路,我想我們大概可以說,不會有任何邪惡跟在這個隊伍里https://read•99csw.com的。
①比讀375B—C。
蘇:這些教育家和詭辯家在用言詞說不服的時候就用行動來強加於人。你沒聽說過他們用剝奪公民權、罰款和死刑來懲治不服的人嗎?
阿:是的,那一點曾經說過的。
格:的確。
蘇:綜上所述,一個人如果不是天賦具有良好的記性,敏於理解,豁達大度,溫文而雅,愛好和親近真理、正義、勇敢和節制,他是不能很好地從事哲學學習的。那麼,如果是一個具備了這些優良品質的人從事這一學習,對此你還有什麼可指摘的嗎?
格:完全對。
蘇:我們知道,任何種子或胚芽(無論植物的還是動物的)如果得不到合適的養分、季節、地點,那麼,它愈是強壯,離達到應有的發育成長程度就愈遠,因為,惡對善比對不善而言是一更大的反對力量。
蘇:我們還應該堅持認為,天性不和諧、不適當只能導致沒分寸,不能導致別的什麼。
蘇:那麼請接下來研究一個問題:如果他們一定是我們所說過的那種人,那麼在他們的天性里此外就一定不再有別種品質也是必具的了?
蘇:因此,真正的愛知者應該從小時起就一直是追求全部真理的。
阿:一模一樣。
蘇:當一個人的慾望被引導流向知識及一切這類事情上去時,我認為,他就會參与自身心靈的快樂,不去注意肉體的快樂,如果他不是一個冒牌的而是一個真正的哲學家的話。
阿:絕對正確。
因為,別的人熱心追求財富和巨大花費所要達到的那種目的①,是不會被他們當作一件重要事情對待的。
阿:是的。
格:是最必需的。
阿:他肯定會這樣的。
阿:顯然是的。
蘇:我們必須在下面研究哲學家天性的敗壞問題:為什麼大多數人身上這種天性敗壞了,而少數人沒有;這少數人就是雖沒被說成壞蛋,但被說成無用的那些人。然後我們再考察那些硬打扮成哲學家樣子,自稱是在研究哲學的人,看一看他們的靈魂天賦,看一看這種人是在怎樣奢望著一種他們所不能也不配高攀的研究工作,並且以自己的缺乏一貫原則,所到之處給哲學帶來了你所說的那種壞名聲。
蘇:學習起來聰敏還是遲鈍呀。一個人做一件事如果做得不愉快,費了好大的勁然而成效甚微,你想他能真正熱愛這項工作嗎?
格:就把這一點作為我們一致的看法吧。
阿:關於這個問題我再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但是你看當今的政治制度哪一種適合於哲學呢?
阿:是的。
阿:哪一點?
格:對。
蘇:那麼,正如這一討論之初我們曾經說過的,我們首先必須弄清楚哲學家的天性;我還認為,如果我們在這個問題上取得了足夠一致的意見,我們就也會在下列問題上取得一致的認識:同一的人們同時具有兩種品質是可能的;以及,應當正是讓這種人而不是讓別種人當城邦的統治者。
阿:這是完全必然的。
蘇:你要把問題作為一個整體來正確地理解它。這樣你就會覺得它很容易明白,對於我前面說的那些話你也就不會認為它荒唐了。
阿:剩下來要解釋的是什麼呢?
蘇:這種人會愛虛假嗎?或者正相反,他會恨它呢?
格:一定是的。
蘇:那麼,格勞孔,經過這麼漫長而累人的討論,我們終於搞清楚了,什麼樣的人才是真哲學家,什麼樣的人不是真哲學家了。
①指對話者雙方。
同樣,造大福于城邦和個人的人——如果碰巧有潮流帶著他朝這方向走的話——也來自這類;反之,天賦平庸的人無論對城邦還是對個人都是做不出什麼大事來的。
蘇:真理的隊伍里倒是有一個健康的和正義的心,由節制伴隨著。
蘇:你認為下述這種人與盲者有什麼不同嗎:他們不知道每一事物的實在,他們的心靈里沒有任何清晰的原型,因而不能象畫家看著自己要畫的東西那樣地注視著絕對真實,不斷地從事複原工作,並且,在必要時儘可能真切地注視著原樣,也在我們這裏制訂出關於美、正義和善的法律,並守護著它們?
蘇:那麼,膽怯和狹隘看來不會屬於真正哲學家的天性。
阿:的確難得。
阿:我過去沒聽說過,我想以後也不會聽到的。
①把哲學比作一個婦女。
蘇:因此我認為這也是很合理的:如果得到的是不適合的培養,那麼最好的天賦就會比差的天賦所得到的結果更壞。
阿:我不知道,我很高興聽聽你的意見。
蘇:那麼,讓我們接下來指出:大多數哲學家的變壞是不可避免的,以及,如果可以做得到的話,讓我們再試著證明這也不能歸咎於哲學。我們可以做這個了嗎?
格:可能是的。
蘇:因此,這也是你在識別哲學家或非哲學家靈魂時所要觀察的一點:這人從小就是公正溫良的呢還是粗暴兇殘的呢?①
阿:當然。
阿:絕對不可能。
阿:不,還是你說得對。
阿:幹嗎不是呢?
蘇:即使我們假定這個青年由於素質好容易接受忠言,聽懂了一點,動了心,被引向了哲學之路,我們可以設想,這時他原來那個圈子裡的人由於預感到自己將不再能得到他的幫忙,他們將如何動作呢?他們就不說任何話做任何事來阻撓他被說服並使任何想說服他的人都無能為力——既用私人陰謀又用公眾控告來達到這個目的嗎?
阿:是的。
蘇:因此一個健忘的靈魂不能算作真正哲學家的天性,我們堅持哲學家要有良好的記性。
阿: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