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就被這個人像拋球一樣拋了出去，飛出很遠后又被一個人接住。

這種味道絕不是常常可以嗅得到的。

然後他就暈了過去。

燈居然真的滅了。

「蕭堂主。」戴天仇臉色發紫：「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這件事的結局是：

田雞仔看著吳濤嘆了口氣：

這個人的手冷得像是冰一樣。

「你呢？」

「為什麼？」

他避開其中兩個人的攻勢，還回敬了一個人一招，卻被另一個人扣住了他的腕脈。

然後他才發現他已經不在那間風聲四起殺機四伏的賭坊大廳里。

「金老總，你說對不對？」

元寶只覺得半邊身子忽然間就已經發麻，另外半邊身子也用不出一點力氣來。

戴天仇什麼話都不再說，怒喝一聲，飛撲而起。

能在這一桌上賭的人，來頭也大。

「因為別的人身份和他們三位不一樣。」田雞仔道：「他們三位一位是大俠、一位是總鏢頭、一位是總捕頭，都是有身價有地位的正人君子，我雖然把他們抖露了出來，他們心裏就算罵我是混蛋，王八蛋，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鏢局歇業，戴永安憂憤而死，他的夫人投梁自盡，臨死前將他們的獨生子改名為「天仇」，要他永遠不要忘記這段仇恨。

他沒有撲過去。

「這裏確實有人想要你的命，而且最少也有七八個人能要你的命。」

但是他卻真的把這封信交給了一個小叫化，而且還說：「你看過之後不妨念出來給大家聽聽。」

「因為我不想冒險。」

「你快走。」

就像是一個已經被香料炮製過，已經裝進棺材里很久的死人那種味道一樣。

「別的人我不能說出來。」

「你看過了？」元寶又嚇一跳：「看過了什麼？」

幸好信上只有十四個字，連小孩子都不會不認得的字。

元寶就走了過去，居然還問：「你那樣東西好不好看？」

燈光重亮后，賭局雖然又開，可是田雞仔一吆喝，賭的人就沒有看熱鬧的人多了，只有一張賭桌上還擠滿了人。

這個人枯瘦矮小，穿一身很樸素的灰布衣裳，留了點很稀疏的山羊鬍子，不管在什麼地方，人們都很不容易注意到他。

黑暗中風聲四起——衣袂帶風聲，暗器破風聲，刀刃劈風聲。

「我也能讓燈滅，我也能要人命。」屠去惡厲聲道：「我只想要天httｐｓ://reａｄ.９9ｃsw•ｃｏｍ下的盜匪、惡人全部都死盡、死絕。」

田雞仔笑了笑，他道：

「嫉惡如仇」屠去惡。

「剛才你說最少已經來了七八位。」吳濤問：「還有別的人呢？」

「十三太保橫練這種功夫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練了，這種功夫簡直不是人練的。」

「我看你們最好還是抽籤吧。」他笑嘻嘻的說：「金老總、屠大俠、戴總鏢頭、蕭堂主，你們四個人一起來抽籤，還有別人再參加也行，誰抽中誰就先出手，反正你們誰也不是他的對手，誰抽中都沒關係。」

他從來沒有嗅到過這種迷人的香氣。

這句話如果是別人說出來的，戴天仇早就去拼了，可是從天下第一大幫的刑堂堂主嘴裏說出來，誰也不敢妄動，只能問他：

元寶傻住了。

以屠大俠的身份，為什麼要跟一個小叫化打交道，難道是為了他的那顆星？

「大概不是。」田雞仔忍住笑，也故意壓低聲音說：「這位將軍好像不是真的將軍。」

元寶嚇了一跳！

「什麼事？」

元寶完全不知道。

這句話說完，立刻就有個「方人」從一面屏風後走出來，他並不矮。

吳濤淡淡的說：「有些人殺人本來就不必用刀，借刀殺人豈非更方便？」

他又問：「以金老總的身份，若是想要一家賭場把燈光全部熄滅，是不是很困難？」

他忽然發現自己居然是赤|裸裸的睡在床上，而且全身都已經被人洗得很乾凈，就好像一個剛生出來的嬰兒一樣。

「這十年來都沒有人找到過他？」

等到戴永安趕去時，那間密封的屋子已被震倒，守衛在外面的兩位鏢師和六名趟子手已被點了穴道，兩口鐵箱子已經不見了。

「沒有。」

「因為這個人是我的。」蕭峻說：「如果我不能親手殺他，我死也不瞑目。」

「你看，我是不是沒有騙你，你的對頭是不是已經來了不少？」

「什麼都看過了。」這個小女孩說：「剛才我已經替你洗過一個澡。」

他做夢也想不到會遇見這麼樣一個女孩子，而且還替他洗過澡。

「我比不上屠大俠，也無力殺盡天下盜賊。」戴天仇說：「我只想要一個人的命。」

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忽然聽見後院傳來三聲驚魂大笑。

他已經睡在一張床上，一張又大又軟的床https://read.99csw.com，香氣就是從床上散發出來的。

他那身小叫化的衣裳很臭，臭得要命，但是這裏連一點臭氣都沒有。

「我不能冒險讓你去殺了他。」蕭峻冷冷的說：「雖然我明知你絕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你知道如果萬一僥倖勝了他怎麼辦？」

「我的意思就是說，這個人你不能動。」蕭峻說：「只要我還沒有死，誰都不能動他。」

金老總、屠去惡、戴天仇，三個人的身份雖不同，卻同樣都有股不容任何人忽視的力量。

元寶的大眼睛一直在不停的打轉，忽然問田雞仔：

他念完之後又皺著眉搖頭。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

他忽然又大聲問：「戴總鏢頭呢？」

他們雖然為了不同的原因而來，找的卻是同樣一個人。

「十幾年都沒有人找到過他，現在忽然一下子全都找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元寶問田雞仔：「你有沒有搞錯？」

但是他的肩太寬，人太壯，看起來就像是方的，雖然不完全是那種四四方方的正方形，相差也差不太多了。

那是批極貴重的紅貨，在鏢局的行話里，紅貨就是珠寶。物主特別謹慎，又不招搖，所以頭一天晚上就把兩口裝滿了珠寶的大鐵箱送到鏢局裡去。

元寶的運氣真不錯，居然在片刻間就已經嗅到了兩次。

他狠狠的盯著吳濤：「我根本不想知道這封信是誰寫的，因為現在我已經找到了你，你是想在這裏動手，還是到外面去？」

戴天仇從未忘記。

「腰帶里是一把緬刀，革囊里是十三柄飛花旗。」田雞仔說：「誰要誰就拿去。」

「專呈屠大俠去惡密啟。」

「好。」田雞仔拍手：「屠大俠果然不愧是大俠，我佩服。」

除了他自己之外，也許別人都會覺得這個女孩子笑起來比他更可愛得多。

「這個人的字實在寫得差勁極了，我寫的都比他好。」

「各位知不知道他是誰？」

「哦？」

因為他的衣裳已經不見了，全身上下的衣裳都不見了。

「我為什麼一定要捱你一拳？」吳濤看著他嘆了口氣：「不管怎樣，一個人練功夫練成你這副樣子，實在很可憐了，我好歹總得讓你試試。」

江湖中幾乎人人都知道，「天仇鏢局」的總鏢頭「鐵打金剛」戴天仇一身「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的童子功，幾乎真九*九*藏*書的已經練到了刀砍不入，槍刺不傷的火候。

可是有一次他們接到趟最大的「鏢」，還沒有出大門就被人動了。

沒有人願意回答這種問題，金老總自己卻微笑著說：

「為什麼？」

「是位將軍。」田雞仔說：「三笑驚魂李將軍。」

「你不想冒險？」戴天仇大吼：「是我去拚命，又不是你，你冒什麼險？」

「他們來找將軍幹什麼？」元寶眨了眨眼，故意壓低聲音問：「是不是想當兵？」

田雞仔說：「這些都是殺人的利器，可是我這一輩子從來也沒有用它來殺過人，我根本就不想要這些累贅東西。」

「為什麼？」

這句話說出來，就等於告訴別人，他也曾接到過一封這樣的信。

屠去惡的態度居然很溫和，居然還笑了笑：

所以這張賭桌雖然比賭番攤押單雙擲骰子的桌子都小得多，在人們眼中卻是最大的一張。

「他沒有搞錯。」屠去惡忽然對元寶說：「小朋友，你過來，我有樣東西想給你看看。」

老江湖都知道他說的是怎麼回事。

戴天仇忽然大聲道：「因為我要找李某人已經找了二十年，只要有一點點線索，我都絕不肯放過它。」

「只有我不想。」田雞仔說：「如果這裏只有一個人不想要你的命，這個人就是我！」

又像上次一樣，一百九十六盞宮燈又在一剎那間同時熄滅。

「可是我要練。」戴天仇厲聲道：「就算我打不過你，至少已經比你能捱，就算捱你十拳都無所謂，你呢？你捱不捱得起我一拳？」

元寶又在搖頭：「你們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相信他的話？」

他忽然大聲說：

「大概不會有人知道。」屠去惡說：「可是我相信接到這種信的絕不止我一個人。」

「不難，當然不難。」

就在他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一個人在笑。

田雞仔立刻拍手贊成。

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也許比他還小一點的女孩子，忽然出現在他的床頭，看著他吃吃的笑，笑起來時也有兩個和他一樣可愛的酒窩。

戴天仇聽不懂這句話，誰都聽不懂這種話。

沒有人懂得他的意思。

「就是燈滅的時候。」

這個人的力氣真大。

戴總鏢頭親自監督手下，當著物主的面前把兩口鐵箱送入後院一間四面都被封死的屋子裡，又派了好幾班人輪流守衛九九藏書之後，這才設宴招待物主，而且拍胸脯保證：「這趟鏢絕對萬無一失。」

「不是將軍是什麼？」

四月十七，夜更深。

接住他的人居然就是把他拋出去的同一個人，因為這個人身上有種特別的味道。

這封信無疑非常重要，而且絕對機密，本來絕不應該讓別人看的。

元寶笑了，立刻大聲念了出來：「要找三笑李將軍，四月十五到濟南。」

「其實我還有個更好的主意。」

因為他的身子剛撲起，就忽然有兩塊骨牌打了過來，他揮拳一擊，骨牌碎裂飛出。

「是個大盜，隱姓埋名已經有十來年的大盜。」

「大俠」這兩個字絕不是隨便可以亂叫的，江湖中的大俠並不多，「屠大俠」好像只有一個。

「像我這樣的老人，身上怎麼會有好看的東西，只不過是一封信而已。」

他的聲音嘶啞，他的嗓子都嘶啞了，只聽他接道：「因為這個人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活著，就是為了要他死。」

只有練過這種功夫的人才能了解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練得多麼艱苦。

這張桌子擺著的，通常都是些黃金白銀珠寶首飾錢票。田雞仔卻忽然把他的腰帶和一個很破舊的革囊拿下來擺在桌上。

他真的拿出了一封信，牛皮紙信封的封口本來是用火漆封住的，信封上只寫著：

他對著山羊鬍子笑了笑。

但是他的身子卻飛不起了。

田雞仔忽然又大聲說：「屠大俠，現在你是不是也應該露面了？」

元寶醒來時，嗅到的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味道，一種連死人嗅到都會心跳的味道。

現在人忽然全部散開，一條面如淡金的瘦長大漢高踞上座，正是屠去惡。

「他是故意這麼樣寫的。」屠去惡說：「他不願意讓別人認出是他的筆跡。」

他看不見這三個人是誰，但是他知道這三個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個有一雙死人般冰冷的手，味道像死人一樣的人是誰？

元寶沒有走，因為他已經不能走了。

骨牌是從「天字一號」賭桌的莊家那邊飛過來，蕭峻蒼白的臉上仍無表情，只淡淡的告訴戴天仇說：

二十年前，以細心膽大藝高的戴永安創設「永安」鏢局，三年間就創出了別人三十年都創不出的聲名，只要有「安」字鏢旗在，這趟鏢就沒有人能動。

「你去叫那位有恐富病的湯大老闆再把燈關滅，索性讓他們在九_九_藏_書黑暗中一起出手，反正別人也看不見，他們也不會臉紅的。」

——他怎麼會到這裏來的？是誰送來的？這裡是什麼地方？

元寶皺起眉：「你不該要我念的，信上的字我還不知道是不是全都認得。」

吳濤忽然也笑了笑。

「你最好還是不要出手。」

他雖然真的被嚇了一跳，卻跳不起來，因為他身子還是軟的，連一點力氣都沒有。

元寶只聽見吳濤對他說：

這種事是怎麼會發生的？

一個始終遠遠坐在另一角落裡，背對著他們的人，忽然嘆了口氣，慢慢的轉過身，苦笑道：「田大少，我就知道你遲早會把我拉出來的。」

戴天仇嘶聲道：「蕭堂主，你能不能讓一讓我？」

田雞仔自己發問，自己回答：「各位也許看不出他是誰，但卻一定聽說過，北六省有位神捕，十年內破案八百三十五件，開六扇門裡空前未有的記錄，名震黑白兩道。」

田雞仔又嘆了口氣：「可是別人就不同了，如果在他們還不想露面時就被我說了出來，說不定就會因此把我這條命送掉，我只有一個腦袋，實在不想在半夜裡被人砍去當夜壺。」

「屠大俠是什麼時候來的？」

田雞仔一看見他又笑了，帶著笑問他：

就在燈光熄滅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感覺到最少有三個人同時向他出手。

「有沒有人知道？」

元寶趕緊把自己身上的被拉住。這個女孩子笑得更開心。

這個人還沒露面，大家已經知道田雞仔說的是什麼人。

——這些人擠在桌邊並不是真的在賭，只不過為了掩護他而已。

「他們來找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多數賭徒都知道，「如意賭坊」里最大的一張賭桌是「天字一號」。不是面積最大，而是賭得最大。

「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你怕什麼？」她說：「假如你怕我看，剛才我早就看過了。」

屠去惡絕不是輕率的人。

田雞仔又拍手大笑：「這個主意才是真的好主意。」

元寶又插嘴了：

「就因為你要去拚命，所以我才冒險。」

「不知道。」

「我說的就是他。」田雞仔庄容道：「他就是魯南魯北九府五州十八道的總捕頭『滴水不漏』金老總。」

「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最好也在你臨死之前明白。」

「你知道他是誰？」

「好主意。」

大俠不能說謊，用不著田雞仔再問，他自己已經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