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眼睛里卻忽然發出了光，秋夜寒星般的光。

這次元寶當然不會趁機點他的穴道，卻遠遠的退開了。

元寶又笑了，笑得彎下了腰。

蕭峻遲疑著，終於還是找來一盞「氣死風燈」，躍下了空艙，然後他就怔住了！

「幸好你不是李將軍，李將軍也不是你。」元寶說：「否則現在他已經死了，我也輸了。」

李將軍的神色忽然又變了，變得說不出的痛苦與悲傷。

「我也看不出，」元寶說：「因為你不是高天絕，我也不是。」

「你。」

元寶終於明白了，卻還是不能相信：「難道李將軍是他的母親？」

「這是我的。」元寶笑嘻嘻的說：「大人不可以搶小孩的東西。」

像李將軍那樣的人如果要躲起來，當然要找一個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是。」

「我本來就沒有瞎。」李將軍對他的回答也顯得有點莫測高深，莫名其妙：「眼睛瞎不瞎跟我佩不佩服你有什麼關係？」

「難道你已經死了！」元寶又問，當然是故意問的。

這樣子說法實在未免有點過分了，但是他既然這麼說，當然有原因。

——這個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如果真的是他父親，為什麼要拋下他母子兩個人？讓他的母親含恨而死，讓他一直活在痛苦裏。

元寶又在拍蕭峻的肩。「現在你已經輸了，所以這顆星還是我的。」元寶笑嘻嘻的問蕭峻：「你有沒有忘記你輸給我的是什麼？」

「當然是在這條船上。」

「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我不是。」

對某些人來說，這顆星甚至比那顆可以「點鐵成金」的星更珍貴。

「幸好我不是什麼？」

十七年來，從來也沒有人能找得到他，為什麼忽然在一夜之間全部找到濟南來了？

「我簡直要笑死了。」他說：「我這一輩子都沒有聽過這麼好笑的。」

「她不會。」

「到哪裡去？」

元寶帶著蕭峻一間間艙房去找，雖然連個人影子都沒有找到，但他卻還是充滿信心。

「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不是你的。」李將軍的聲音都已因悲痛而嘶啞：「我知道不是。」

「那麼她怎麼能看得見？」

「你說得不錯，我確實不該存在的。」這個人黯然而笑：「因為我本來早已應該死了。」

「所以我看到你果然還沒有死的時候，心裏真是開心得很。」元寶笑道，「因為你如果死了，這顆星現在就已經是別人的了。」

「是。」

長大了的孩子後來又老了，有的甚至已經死了，有的人雖然沒有死，心卻已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元寶微笑：「現在你的想法，就好像前兩天你們都想不到我們會躲在濟南府的大牢里一樣。」

「是。」

名震天下的三笑驚魂李將軍竟然是女人，這實在是件令人不得不吃驚的事。

底艙的面積遠比任何一個沒有到這裏來過的人想像中都大得多，最下面還有一層空艙。

「為什麼？」

「不錯。」李將軍說：「輸的是你。」

李將軍盯著他看了很久，才長長嘆了口氣。「你果然是龍家的人。」他忽然問元寶：「你排行第幾？是老八？還是老九？」

「你怎麼樣去拿的？」

「那就是我的事了。」元寶眨著眼：「我是不是可以替自己保守一點小小的秘密？」

收養蕭峻的丐幫前任幫主任老先生，為什麼要對蕭峻說他母親是被李將軍害死的？

這顆星只不過是個小孩子用貝殼做的玩物而已，就算掉在路上，也很少人會去撿的，如果你拿它送人，也會被人丟到陰溝里去。

空艙里什麼都沒有rｅad•９9cｓｗ•ｃｏm，可是沒有這層空艙，這條船恐怕就浮不起來了，空艙里如果堆滿東西，這條船恐怕也會沉。就因為那裡面什麼都沒有，所以它才重要，遠比任何一間艙房都重要。

蕭峻沉默，李將軍卻忽然說出了很奇怪的話。

海洋中有一些珍奇的貝殼就像是珠寶一樣，光彩和色澤永遠都不會消失。

「看到那些下水去打撈你的人，看到他們身上穿的水靠時，我就想到了。」

他確實有點天才，學起別人的樣子來，確實學得很像。

元寶的回答更絕：「因為你的眼睛還沒有瞎。」

郭滅在天下英傑的追殺圍剿中，為什麼還要承認自己就是李將軍？

「高天絕親口告訴我，他是李將軍之子。」元寶說：「我相信高天絕是絕不說謊的。」

「你的意思我也明白。」蕭峻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怎麼能上得了這條船？」

元寶嚇了一跳。

蕭峻站在他面前，就好像在做夢一樣，這實在是件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元寶也笑不出來了。

「你的武功，你的豪氣，你的臉色，你的機智，我從來也沒有看見過第二個人能比得上你。」元寶說得很誠懇：「如果你是李將軍，那就不奇怪了，因為在我想像中，李將軍本來就應該是個這樣子的人。」元寶嘆了口氣：「可惜你不是李將軍，所以我越想越想不通。」

那些人下水時穿的都是緊身的魚皮水靠，把全身上下連頭髮都套在裏面的那種水靠。

「是的。」

「是的。」

「如果你不是李將軍，你是誰呢？」元寶說：「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江湖中有你這麼樣一個人，你這個人好像根本就不該存在的。」

「難道李將軍是個女人？」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李將軍會在這條船上。」元寶說。

元寶怔住。他吃驚的看著這個正在被天下英豪追殺，被大家認定了是李將軍的人，又看著蕭峻！

「所以現在我只問你，你接不接受我這個賭注？」元寶說。

「當然能找得到，而且非找到不可。」元寶說：「否則我這顆星豈非要輸給你？」

李將軍微笑：「那實在簡單極了。」

元寶身上總是帶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別人看來都是些不值一文錢的破銅爛鐵，他自己卻當作寶貝，連看都不給別人看。這次他本來也並不是一定要把這顆星拿給李將軍看的，但是他不等李將軍開口，就先拿了出來，而且送到李將軍面前，好像生怕他看不清楚。

「為什麼呢？」

「我就告訴他，你是絕不會死的，」元寶笑得更愉快：「縱橫一世的三笑驚魂李將軍，怎麼會這麼樣隨隨便便就死了呢？」

「你能找得到他？」

但是他的一雙眼睛卻還是炯炯有光，看到蕭峻的時候，臉上居然露出了微笑，一種彷彿很安慰，又彷彿很難受的微笑，他忽然問蕭峻：「元寶呢？」

「能夠不讓別人看見自己的人是天才，如果不讓自己看到別人，那就是笨蛋了。」元寶直嘆氣：「你想想看，高天絕怎麼會是這種笨蛋？」

那一劍雖然沒有真的刺入他心臟，他的傷勢看來卻還是很不輕。

李將軍卻早已在笑：「一個人怎麼能自己說自己是個小王八蛋？」他說：「我們是朋友，如果你是小王八蛋，我是什麼？」

這些事誰能解釋？

「某些人？」蕭峻問：「某些人是哪些人？」

三笑驚魂李將軍縱橫江湖時，也正是他們夫妻的聲名達于巔峰的時候。

「難道你還是認定了他在這條船上？」

蕭峻又沒有話說了。

這已經夠了，就憑這一點read.99csw.com，這顆星已經可以算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郭滅和高天絕夫妻，是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一對夫妻。

「我就是郭滅，」這個人說：「我就是十七年前就已應該死了的郭滅。」

想不到她要對付的這位李將軍並不是李將軍，而是她的丈夫郭滅。

秋夜，繁星，一個小男孩，兩個小女孩，三個孩子只有一條心，也只有一顆星。一顆很小很小的小星。後來孩子們長大了，一條心變成了三條心，可是他們還是只有一顆星。

「你怎麼想得到的？」李將軍問。

除了他們自己外，還有誰知道？

現在李將軍身上穿著就是這種水靠。

蕭峻好像還在做夢一樣，獃獃的看著李將軍。

「就算以前不是，現在也已經變成我的了。」元寶說：「誰也不能從我手裡拿走。」

他好像已經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好像已經真的快要被笑死了。

空艙的角落裡，居然真的有一個人！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

雖然至今還沒有看見過李將軍的真面目，也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男是女，可是在大家心目中，誰也沒有想到她會是個女人。

「他是的。」李將軍黯然道：「他是我骨中的骨，血中的血。」

「當然是去找李將軍。」

「如果我告訴別人，三笑驚魂李將軍居然也會幫他的兒子賴皮，江湖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活活笑死。」元寶說：「如果要把被你笑死的那些人都運來給你看，就算用五百輛八個輪子的大板車去運，最少也得運三天三夜。」

「他沒有忘記。」李將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可是他也沒有輸。」

「隨便你要換什麼，」李將軍說：「黃金白玉珍珠翡翠，隨便你要換什麼都行。」

元寶藏起了這顆星，戴起面具，用黑巾包住頭：「那麼現在你跟我走吧。」

他們的那顆星卻還是那麼小那麼小，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因為這顆星沒有感情，沒有生命，既不懂怎麼去愛，也不懂怎麼去恨，所以既不會變，也不會老。

元寶立刻拚命點頭表示同意！

天上的星光還沒有升起，元寶手掌上卻已現出一顆星。

丐幫號稱天下第一大幫，不但化子最多，品質也最雜。

元寶也不再否認，只問他：「如果我不是龍家的人，現在你是不是已經把這顆星搶走了？」

「每一樣都是。」

李將軍又盯著他看了很久：「如果你不是龍家的人，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你怎麼知道是我？」他問李將軍：「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所以江湖中人都在等著看他們之間龍爭虎鬥的一場好戲。

元寶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神色已經變了，就好像高天絕一樣，只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就已經變了，就好像忽然有人將一根又尖又細又長的尖針，一下子刺到他心裏去。

「那就奇怪了。」元寶說：「你明明還沒有死，我怎麼會輸呢？」

「李將軍已經死了？難道你不是李將軍？」

元寶也下來了，隨手關起了那塊暗板，故意裝出高天絕走路的樣子，慢慢的走到李將軍面前。

因為這顆星只不過是用一個從海灘上撿來的貝殼做成的。

「除了我之外當然沒有別人，像我這樣的天才本來就沒有第二個。」元寶嘆著氣：「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能不佩服自己。」他忽然用力拍了拍蕭峻的肩：「現在你也不能不佩服我了吧？」

「因為我雖然還沒有死，李將軍卻已經死了，多年前就已死了。」

「因為現在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元寶說：「現在我只知道這顆星用來對付高天絕是絕對有用的，九九藏書比世上最可怕的武器都有用。」

她當然知道這個人不是李將軍而是郭滅，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高天絕也是一定知道的。

「那麼他確實是李將軍的兒子？」

「他沒有輸？」元寶覺得又吃驚又好笑：「輸的難道是我。」

「因為我剛才跟這位蕭堂主打了一個賭。」元寶說：「賭的就是這顆星。」

還是只有那一顆很小很小的小星。

「為什麼？」

這一戰究竟是誰勝誰負，誰也不敢確定。

後來「天絕地滅」的組織忽然瓦解，郭滅忽然自江湖間消失，每個人都認為他已經死了，而且一定是死在李將軍的手裡的。

「所以他絕不會在這條船上。」

在江湖好漢的心目中，女人永遠都是弱者，永遠都比不上男人。

「是。」

「就是這顆星，」元寶說：「這顆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卻好像從海里撈起來的。」

這個人居然真的就是那個經過詐死不成的億萬富豪孫濟城和那個逃奔后又回到濟南的吳濤兩次化身後才出來的三笑驚魂李將軍！

「我接受。」

「那些人水底下的功夫雖然都不錯，你雖然受了傷，可是要對付其中一個還不困難。」

李將軍斜倚在那裡，身子半坐半卧，背靠著艙壁，好像已經沒有力氣坐直。

「我看不出。」

「看到了這顆星，你出手點她穴道時她就被你點住了？」

元寶卻又問了他一個很絕的問題：「你為什麼不相信？」

可是元寶卻偏偏還要問他：「你看不看得出這顆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為什麼能讓高天絕變成那樣子？」

元寶不回答卻反問：「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是龍家的人？」

所以這一次高天絕復出，每個人都認為她是為了李將軍而來的，為了替自己的丈夫復讎，無論她用多惡毒的方法對付李將軍，大家都不會覺得意外。

一顆用一種很美麗很珍貴的貝殼做成的星。背面還雕著很美麗的花紋和兩行字，顯然是一雙很靈巧的手細心雕成的。

「每個人都有父母的，父母並不是一個人。」

他伸出手，想去拿這顆星，他的手已經發抖，也和高天絕一樣，一直抖個不停。

「你剛才是不是也告訴過我，他是你的兒子，是你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

元寶也笑了。

他居然又強調：「我本來以為你一定會這麼樣佩服我的，絕對一定。」

元寶笑了：「你實在是個很細心的人，最少你自己一定認為你自己很細心，連一點點小事都不肯放過。」元寶又嘆了口氣：「只可惜你其實並不是這麼樣一個人。」

下面就是空艙，沒有人，沒有貨物，沒有燈光，什麼都沒有的空艙。

「天絕地滅」以追捕天下所有漏網的盜匪為己任，也不知有多少仗著一身武功逍遙法外的巨盜死在他們夫妻手裡。

這些事本來就沒有什麼人會相信，所以李將軍又忍不住要問：「你給她看的是什麼？」

「他是。」

「你究竟是誰？」

她為什麼要把自己的丈夫當作誓不兩立的仇人？

李將軍說的這些東西，每一樣都是世人求之不得的，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都在為這些東西勾心鬥角流血拚命，可是在元寶眼中看來，卻好像連一文都不值。

「當然有關係。」元寶說：「你的眼睛既然沒有瞎，就應該看得出我身上這一身打扮本來是誰的」。他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要從高天絕身上把這些東西拿來，絕對不是件容易事。」

他很正經的說：「這顆星在我們眼中看來，只不過是個孩子們用貝殼做成的玩物而已，可是對某些人來說，卻好像有種神奇的魔力九-九-藏-書。」

因為這位不是高天絕的高天絕下到底艙時，曾經囑咐過：「所有的人都上去，誰也不許下來。」

元寶又怔住。

船上已燃起了燈火，底艙下也有燈，卻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元寶故意板起了臉，一本正經的說：「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元寶說：「船上到處都是人，每個人的眼睛都很亮，連半個瞎子也沒有，李將軍既不會隱身法，又不會孫悟空的七十二變，變成個蒼繩飛進來。」他又故意嘆了口氣：「看來你的想法才是對的，他的確上不了這條船。」

「我看你也不像是個會說謊的人，可是你實在把我弄糊塗了。」元寶苦笑：「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星星，亮晶晶，

這個貝殼看起來雖然還是和當初被那雙靈巧美麗的手從沙灘上拾起時並沒有什麼兩樣，但畢竟只不過是個貝殼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只有一點佩服？」元寶好像很驚訝：「我本來認為你最少也應該有七八九十點才對。」

「我還沒有死。」

天上星多月不亮，地上人多心不平。」

「你真的以為高天絕戴上這個面具后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元寶說：「那麼我怎麼戴著這個面具走到這裏來？而且還看得見你的神情。」他告訴蕭峻：「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想像中那麼細心，你就會發現這個面具上雖然沒有眼線，卻有兩個比針眼大一點的小洞，用兩片磨得很薄的水晶片嵌在上面，在面具的銀光閃動間，恐怕也只有我這樣絕頂聰明的天才兒童才能發現了！」

不管怎麼樣，這個人現在還活著，他雖然做錯了，總算還沒有鑄成永遠無法彌補的大錯。

「哦？」

「因為我躲到這裏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想，如果有人能找到我，一定就是你這個小元寶。」

「這本來並不是件很複雜的事，只不過你自己要把它想得那麼複雜而已。」

這句話雖然是元寶說的，但是和高天絕親口說的同樣有效，因為他頭上的黑巾、臉上的面具、身上的斗篷、腳上的靴子，每一樣都象徵著一種神秘的力量，一種不可抗拒的權威。

「換什麼？」

蕭峻只好閉著嘴。

李將軍帶著笑容嘆了口氣：「現在連我都有點佩服你了。」

「是。」

「剛才他一直很難受，因為他一直認為你已經死在他的劍下。」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他絕不可能躲到這條船上來？」

「因為輸的本來就是你。」

「因為我知道這顆星絕不會落在別人的手裡。」李將軍說得極肯定。

「難道她一看這顆星就忽然變得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李將軍是他的母親，你才是他的父親。」元寶嘆著氣：「這一點我總算已經明白了。」

元寶嘆著氣，喃喃的說：「幸好你不是，幸好你不是。」

「哦。」

所以連李將軍都忍不住要問：「絕對一定？為什麼絕對一定？」

「當時她臉上是不是還戴著這個面具？」

等到元寶自己也覺得不太好笑的時候，李將軍才慢慢的說：「江湖中如果有人知道這件事，當然有人會死，如果有一個人知道，就死一個人，如果有一萬人知道，就要死一萬人，但是我保證他們絕不會笑死的。」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因為這件事並不可笑。」

元寶說：「我越來越不明白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了？」

「元寶那個小王八蛋已經被我殺了去喂老王八去了。」他故意說：「你再也看不到他了。」

「想不通什麼？」

蕭峻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蕭峻看著這個又陌生又親近的人，心裏也不知是恨是愛是悲是喜九九藏書。

「哦！」

所以蕭峻又忍不住要問：「你給高天絕看的就是這顆星？」

元寶卻開心極了。「誰也想不到你能上得了這條船的。」元寶說：「除了我之外，誰也想不到你用的是什麼法子。」

「這些都是你從她身上拿下來的？」

元寶看著蕭峻，又看著李將軍：「難道他不是你的兒子？」

「是一顆星，」元寶說：「一顆小小的星。」

「我只不過給她看了樣東西而已。」元寶說：「她只看了一眼，就被我點住了穴道，所以我就把這些東西拿來了。」

李將軍卻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神情反而比他面對強敵時更嚴肅沉重。

李將軍又嘆了口氣，「不錯，我也知道你絕不肯換的，龍家的子弟又怎麼會把世俗的珍寶財富看在眼裡。」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問李將軍：「你為什麼一定要說我輸了？」

元寶笑了：「你明明知道我不肯換的，那些東西既不能穿，又不能吃，送給我我也不要。」

「你們怎麼賭的？」

江湖中人都知道，「天絕地滅」是絕不會放過李將軍的，如果不能使這個巨盜中的巨盜伏法，無疑是他們夫妻一生中的遺恨。

就算他已經完全相信元寶說的話，相信李將軍還沒有死，相信高天絕一看見那顆星就被元寶點住了穴道，就算他什麼都相信，他也不能相信李將軍還在這條船上。

現在他們新設刑堂，決心整頓，刑堂堂主不但日理萬機，而且一定要有明察秋毫的智慧，毋枉毋縱的判斷力。可是在這個好像只會吹牛傻笑故作可愛狀的小兒面前，這位一向自負的蕭堂主居然時常都會被他問得說不出話來。

「也不是這樣子的。」元寶說：「只不過一看到這顆星之後，她的手就抖了起來，全身都抖了起來，只可惜我看不見她的臉，所以也不知道當時她臉上是什麼表情。」

這種權威和力量從來也沒有人懷疑過，從來也沒有能想像到有人能把這些東西從高天絕身上「拿」走。

蕭峻想了想之後才能回答：「因為這是絕不可能的事，誰都不會相信的。」

元寶不回答，卻將底艙下的甲板上一個釘著鐵環的暗板拉了上來，悠然道：「你最好還是自己下去看看吧。」

「你是從哪裡拿來的？」

四月十九，黃昏前後。

郭滅怎麼會沒有死？

可是在這位縱橫江湖，不可一世的大笑將軍眼中看來，這顆星卻好像已經經過了九天十地四方八界諸神諸魔的祝福和詛咒，已經變得比世上所有的珍寶都神奇珍貴。

「你怎麼說？」

「因為我絕不要這個星落在別人手裡。」李將軍忽然又問元寶：「你肯不肯把它換給我？」

李將軍的神色開始變了。

李將軍看著他，看了半天，臉上的表情也和蕭峻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完全一樣。

他們和李將軍本來應該是死敵。

「把那個人身上的水靠脫下來穿在你自己身上，把那個人藏在湖底的淤泥水草里，再混在那些人裏面溜上船，趁著大家換班的那一陣混亂，悄悄溜到這裏來。」元寶說：「那時候天還沒有亮，水底下和水面上都是暗暗的，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要做這些事都不能算太困難。」

蕭峻承認。

怎麼會和「天絕地滅」的死敵李將軍生下一個兒子？

底艙下大概有十來間艙房，有的住人，有的堆放貨物糧食。

「他在哪裡？」

能夠配得上李將軍的男人，當然絕不會是個平凡的人。

他的行蹤是誰透露的？

可是當一個已經老了變了的人，一個心雖已死人卻還沒有死的人，忽然看到這顆永遠不變的小星時，他的心裏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