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五十三回 因禍得福

第五十三回 因禍得福

司徒笑忍不住搖頭苦笑,喃喃道:「青出於藍,後生可畏,這小子年紀輕輕,已能如此把握機會,將來……唉!將來那還得了。」
風九幽道:「你且說來聽聽。」
沈杏白大喜拜倒,道:「多謝恩師。」
原來這條筆直的銀線,竟是一連串小如芝麻的銀星,首尾相銜,電射而出,看來雖似同一速度,其實卻有著快慢的差別——前面的稍慢,後面的稍快,只是這快慢差別極小,肉眼自然難以分辨。前後銀星,既有差別,越過風九幽時,後面的銀星,撞著了前面的,一線銀光,便爆散為一蓬銀雨。而銀星與銀星撞激時,力量若是略偏,銀星便往兩旁散開,後面的銀星力量若是稍弱,便會被前面的銀星激得反射而出,射向風九幽的面門,這其間部位之準確,力道之大小,決不可差錯半分。
司徒笑駭了一跳,翻身爬起,嘶聲道:「晚輩……我……」他平日伶牙俐齒,但此刻見了這美如天仙般的婦人,竟不知怎的,連辯白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杏白道:「弟子怎敢說出恩師名諱。」
雷鞭老人但覺一股熱血直衝上來,狂吼一聲,魁偉的身子霍然站起——竟筆直地站了起來。
沈杏白伏地頓首道:「弟子斗膽,也不敢以此相脅,只是,弟子若是帶你老人家去了,那些人少不得要恨弟子人骨。弟子武功怎能與他們相比,將來豈非要死無葬身之地?弟子若能投入你老人家門下,他們斗膽也不敢妄動了。」他這番話不但說得合情合理,而且馬屁也拍得恰到好處。
風九幽道:「但小弟說出后,二姐卻千萬不可前去尋仇,否則,連二姐也被他們所害,小弟問心怎能自安?」
宮裝麗人道:「莫要怕,我知道不是你。」
風九幽大叫道:「我沒有偷瞧……我沒有偷瞧……」
風九幽突然一指司徒笑,道:「是他叫我躲著的。」
風九幽這才大叫一聲,自花叢中翻身而出,拍了拍身上泥土,拉了拉那身早已破爛不堪的衣服,嘻嘻笑道:「二姐好嗎?小弟這裏給您請安了。」那模樣當真有如小丑一般,哪裡還像是個名震八荒的武林異人?
宮裝麗人道:「誰?」
風九幽身子一震,倒退三步,嘶聲道:「你……你……」
宮裝麗人怔了一怔,怒道:「誰是你的恩師?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做我的徒弟?」
花浪起伏,蓮步姍姍。起伏的花浪雖也有自然的韻味,但比起她綽約的風姿,卻又差了千百倍。司徒笑與沈杏白又不覺瞧得痴了,心頭更是驚奇。
宮裝麗人一把抓住他,嘶聲道:「你說不說?」
宮裝麗人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麼用?」
溫黛黛滿面喜色,喃喃道:「因禍得福……因禍得福。若非他方才已中了絕情花毒,此刻只怕咱們一個人也休想活得成了。」
雷鞭老人雖也踉蹌後退,但這一次,他身子卻未跌倒,毒神雖也能再次站起,身子卻已慢得多了。
情勢突然扭轉,盛大娘、鐵青樹、白星武、雲婷婷……不分敵我,俱已忍不住狂喜失聲。
風九幽伸了伸舌頭,詭笑道:「既是如此,小弟……」
風九幽大叫道:「我的血香……好香……」突然張口在自己臂上咬下,鮮血立時沁出,他將這條又黑、又瘦的手臂送到宮裝麗人面前,嘿嘿笑道:「真的香,不信你聞聞,好香……好香……」他此刻不再像是小丑,卻已像是個瘋子。
風九幽道:「對!對!對!我的血太少了些,又有些臭氣……那邊兩人年輕力壯,血管又多,又好。」
沈杏白道:「弟子雖不是東西,卻還有些用的。」
突然,花叢后一堆鮮花里發出了一陣呻|吟。這呻|吟聲是那樣嬌弱,那麼惹人憐惜。
風九幽聽得耳後絲絲風響,似已心膽皆喪,身子凌空,再也無力閃避,竟「噗」的落入了花叢中。司徒笑若非親眼目睹,再也無法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暗器——這暗器竟似由魔法催動,而非人力使出。只聽一連串「叮噹」輕響,銀光頓斂,銀雨頓收。那數十點銀星,如群蜂歸巢,如百鳥投林,全都投向花鋤。原https://read.99csw.com來這花鋤上竟有吸力,竟能將發出去的暗器收回來。
飧毒大師突然將毒神身子一轉,大喝道:「逃!」喝聲未了,毒神已滑出洞外。
沈杏白深深吸了口氣,道:「風華絕代無雙,暗器奇妙無雙,耳目之明無雙,海內異人無雙……這便是我家恩師『煙雨』花雙霜。」
風九幽拚命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這銀線去勢,又直又快,但卻不是向風九幽的身子飛去的,一眨眼,這銀線已越過風九幽身前。司徒笑百忙中偷眼一望,心裏方自奇怪,誰知這銀線到了風九幽身前,竟突然爆散為一蓬銀雨。煙雨光芒,如銀花火樹,四下飛激,有的兩旁散發,斷絕了風九幽的去路,有的迎面射向風九幽面目。
宮裝麗人道:「無妨,你說吧,我不怪你。」
宮裝麗人嘆道:「總算還好,還沒有被你們氣死。」
宮裝麗人越聽越怒,大叫道:「放屁放屁!快說快說!」
司徒笑見到這宮裝麗人發射暗器的手法,竟是如此驚人,如此神奇,更是駭得目定口呆,呆如木雞。銀光一閃,銀雨四散,風九幽狂吼一聲,雙掌全力揮出,身子卻凌空倒翻而起,要待越過花叢。宮裝麗人花鋤一展,那蓬遠在數丈外的銀雨便如有靈性一般,跟著風九幽身後飛了回來。
雷鞭老人突然狂吼一聲,道:「老夫與你拼了!」
只見那華服麗人顰眉漫步,神情顯得十分落寞,意興顯得十分蕭索,心中彷彿滿懷著如絲如縷,不可斷絕的愁緒。但她那明亮的眼波,卻不住四下流動,若瞧見特別鮮艷,特別大的紅花,她花鋤輕輕一挑,紅花便到了花籃里。這挑花姿勢,也是那麼靈巧,那麼美妙,但司徒笑卻已看出,就只這花鋤輕輕一挑之勢,至少也要有數十年的功力。她出手竟是那麼準確,用力竟是那麼穩妥——這隻要差錯半分,鮮花又怎能恰巧飄入花藍里?她漸漸走了過來,走到近前。
風九幽道:「小弟怎敢來氣二姐?」
宮裝麗人緩緩道:「果然很香……香的更好。」
沈杏白笑道:「弟子雖不知道,但已有些猜著。」
※※※
柳筆梧緊抱著她夫婿的身子,直勾勾地瞪著這雙手掌,她悲痛過劇,竟似已全然忘卻了懼怕。
宮裝麗人道:「這是為什麼?快說呀!」
風九幽大聲道:「明明是他……明明是他……」
溫黛黛顫聲道:「不知他……他可會去而復返?」
司徒笑道:「晚……晚輩……」他雖想說話,怎奈牙齒直是打顫,哪裡說得出來?
宮裝麗人怒道:「放屁,你只管說出就是。」
宮裝麗人道:「我找得著他們……我一定找得著他們。」她揮了一揮手,接道:「今日我尋著了我的女兒,再也不想難為你們了,你們走吧,讓她安安靜靜地睡一覺。」
司徒笑心頭一寒,噗的跪倒。
溫黛黛等人連呼吸都已停止,只盼望雷鞭老人還有餘力,只盼望「毒神」從此倒地不起。哪知「毒神」一個翻身,便又站了起來,身子竟似毫無傷損,甚至連雙目中的妖異之光都不曾減弱半分。
火光閃動,但見雷鞭老人威猛的身子,凝然卓立,往昔的雄風,此刻又都已回到他身上。在火光中看來,他端的有如天神一般。
宮裝麗人皺眉道:「你們為何還不走?」
飧毒大師滿頭大汗,涔涔而落。其實他本身武功亦已超凡入聖,再加上毒神之力,雷鞭老人功力縱然完全恢復,也絕非他們的對手。但此刻情勢轉變得委實太過突然,雷鞭老人威風重來得委實太快,竟似使得飧毒大師未戰之下,心膽已寒。
她忍不住狂喜呼道:「絕情花毒與毒神之毒,兩毒互克,你體中所受毒神之毒越多,真力便恢復得越快。」
毒神鬼爪一縮,再次伸出——
毒神之體,雖已堅逾精鋼,但仍禁不住這一擊之威,身子被震得飛了出去,撞上石壁,那石壁竟被他撞得裂了開來,石屑紛飛如雨。雷鞭老人身子也被他反震之力,震得踉蹌後退數步,雖然拚命想站穩身子,卻仍然還read•99csw•com是不支倒了下去。
陰風突起,火光明滅,毒神再次移向雷鞭。
只聽飧毒大師哈哈笑道:「本門毒神只要再走一步,你便沒命了。」
飧毒大師冷笑道:「你手掌一觸毒神之體,劇毒便已攻心,又何苦再作拚命?洒家索性成全了你,教你死得痛快些吧!」反掌一拍毒神後背,叱道:「去!」
但聞宮裝麗人道:「原來是風老四,你也回來吧!」她口中說話,袖中已有一道銀線飛了出去。
風九幽抓了抓頭,強笑道:「這……這……」
司徒笑、沈杏白驚魂稍定,此刻又不禁一怔。
宮裝麗人又哭又笑,又親又摸,鬧了半晌,終於將水靈光輕輕放在那鮮花堆成的花床上。水靈光面色蒼白,牙關緊咬,仍是不省人事。
飧毒大師手背方待拍上毒神之背,聽得這番話,手掌竟是再也拍不下去,額角之上,也已沁出冷汗。
宮裝麗人嘆道:「你知道的,你還知道我在做有關暗器的事時,無論有誰在偷瞧,我都一定要將他殺死。」
風九幽道:「下毒的雖是飧毒,指使的卻另有其人。」
風九幽終於嘆道:「飧毒大師……」
風九幽喃喃道:「妙極妙極,誰想這小妮子竟然因禍得福,不但命給撿回來了,還平白蒙上這麼個好母親。」
飧毒大師嘻嘻大笑道:「姓雷的,如今你可知本門毒神的厲害了么?你縱然拼了老命,也難傷得了本門毒神毫髮。」
宮裝麗人一怔,頓足道:「好呀,原來是這個老毒物!我與他無怨無仇,他……他……他為何要下毒來害我的女兒?」
宮裝麗人道:「只有你知道我是你的二姐,只有你知道我在這裏採花,是為了要制淬鍊暗器的毒藥。」
宮裝麗人嘶聲叫道:「好呀,原來是這些老怪物,竟聯合起來欺負我的女兒!我的好女兒,你可受夠苦了。」
宮裝麗人縴手輕揮,將那些已被吸得黏在花鋤上的銀星,全都掃入神中,口中輕嘆道:「風老四,起來呀!」風九幽躺在花叢里,動也不動。
宮裝麗人道:「那麼,我且問你,你既已瞧見我在這裏,為何還要鬼鬼祟祟地躲著,不敢出來見我?」
雷鞭老人雙手箕張,狂吼著撲了過去。他身子有如大鵬離地飛起,雙手如鉤,直抓飧毒大師咽喉。
那宮裝麗人卻撲了過去,長袖飛舞,拂開了那堆鮮花,便露出了那埋葬在鮮花里的麗人。宮裝麗人一驚,一怔,哭聲頓住,倒退三步,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又自撲了上去,抱起花中人。花中人雖已發出呻|吟,但猶暈迷未醒。
這時「毒神」又已站起。強敵當前,雷鞭自己此刻雖無法思索其中的道理,但溫黛黛心念數轉,卻已恍然大悟。
沈杏白嘴角泛起一絲詭笑,道:「若無弟子帶路,恩師你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尋著令嬡的仇人,但有了弟子帶路……」
但是他語聲方了,一陣清風過處,那宮裝麗人的百折綉裙,已有如奇迹般隨風飄展在他眼前。司徒笑頓時駭得連心房都停止了跳動。
火光閃動下,只見他一雙瘦骨嶙峋的手掌,黑里透紅,紅中透紫,黑紫中又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妖異之色。這一雙手掌,看來實比鬼爪還要可怖。溫黛黛、雲婷婷、鐵青樹,三個人情不自禁,緊緊依偎到一起,三個身子,情不自禁顫抖了起來。
風九幽手勁是何等厲害,直疼得司徒笑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一柄花鋤斜斜伸出,勾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他身不由主,被勾了出去,他掙也掙不脫,逃也逃不了,甚至連倒也無法倒下,只有直直的站著。
司徒笑駭得手足冰涼,面無人色,只當那宮裝麗人此番更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了,哪知他罵了半晌,這宮裝麗人非但未曾動怒,反而突然輕輕啜泣了起來,眼淚竟有如斷線珍珠般一連串落下。
沈杏白道:「弟子若不知道,怎敢在此胡說?」
風九幽嘆了口氣,道:「不是小弟不肯說,只是……唉!下毒的那些人太過厲害,連二姐你也未見是他們的對手。」
飧毒大師冷笑道:「斬盡殺絕,一個不留!有洒家守住洞口,九*九*藏*書你們這些人一個也休想逃出去,拿命來吧!」毒神鬼爪筆直伸出,「噗」的,只一插便插入了錢大河的頭顱。他五根手指,竟似比精鋼還要銳利。錢大河腦漿崩現,鮮血飛激,未能慘呼,便已倒地,雲婷婷卻已被駭得忍不住嘶聲驚呼起來。
司徒笑實在忍不住了,又問道:「水……水靈光真是她女兒?」
雷鞭老人雙拳緊握,目眥盡裂。
雷鞭老人喘息不定,道:「再……再來。」
宮裝麗人霍然站起,截口道:「莫非你知道他們下落?」
司徒笑又發覺這華服麗人走過的泥地上,竟絕無絲毫足印,長裙掩映中,她足下一雙繡鞋,鞋底竟也是乾乾淨淨,似是全未沾著這沼澤中的爛泥——她若施展輕功,全力而奔,這樣倒也不算稀奇;但她姍姍而來,姍姍而去,走得卻極緩。
風九幽道:「是小弟救了靈鈴性命,二姐莫非忘了?」
宮裝麗人嘆了口氣,道:「還有兩人,也請出來吧!」
宮裝麗人道:「風老四,你裝死么?」風九幽還是不動。
盛大娘、黑星天、白星武三人身子顫抖更是劇烈。
風九幽趕緊陪笑道:「小弟正在想,二姐你連那些老怪物此刻在哪裡都不知道,又怎能為我的乖侄女去報仇?」
宮裝麗人霍然回頭,道:「你說什麼?」
溫黛黛等人既是大驚,又是狂喜,竟忘了歡呼。
宮裝麗人幽幽嘆道:「這絕情花本就要用鮮血來和葯,毒性才會完全發揮,只可惜……唉!你的血卻嫌太少了些。」
宮裝麗人看似隨手間便發出了這串暗器,其實卻已將每粒芝麻般銀星射出時的方向、速度、力量、時間,都控制得分毫不差,她實將自己手上的力量控制得入了化境,直可驚動天地,震懾鬼神。
洞中一片死寂,人人呼吸都已停止——
宮裝麗人一躍而起,厲聲道:「毒?誰敢在我女兒身上下毒?」
但風九幽卻在他腿上重重擰了一把,口中雖未說話,但言外之意無疑是在說:「你惹下的禍,你還不出去?」
毒神鬼爪伸出。雷鞭老人大喝一聲,雙拳齊出,「砰」的,又自擊上了毒神的胸膛,毒神身子又被震得離地飛起,撞上石壁。這一拳威力似乎比方才更大。但這一次雷鞭老人身子也還是被震得踉蹌倒地。
風九幽詭笑著搖頭道:「不是,只是想女兒想得瘋了。」
飧毒大師竟是不敢招架,擰身一掠,飛掠而出。他身子閃避雖快,但竟然還是閃避不及。只聽「嘶」的一聲,飧毒大師身上那件火紅的袈裟,竟被雷鞭老人硬生生撕落了一片。接著,「當」的一響,一件東西自他撕開了的衣襟中跌了下來,滾出數尺,在火光下閃動著悅目的光彩。
盛大娘等人雖然對雷鞭恨之人骨,但此刻也不禁在暗中默禱,只望雷鞭老人能再次奇迹般站起來。只因雷鞭老人已是他們求生的最後希望,只要雷鞭老人一死,滿洞之人,誰也休想再多活片刻。
風九幽目光一轉,忽然道:「你的女兒早已身中劇毒,若非我將她救來這裏,埋在這絕情花下,使花毒與她身中之毒互相克制,她便早已死了,但她中毒委實太深,此刻雖能保住性命,卻還是說不出話來的。」
他目光亦自瞪著毒神鬼爪,口中嘶聲呼道:「能逃的人,快些逃出去,留得一命是一命。」
風九幽緩緩道:「卓三娘,雷鞭,還有日後……」
在這剎那之間,其實連雷鞭老人自己也怔住了,他委實連自己也不知道氣力是從何而來,但此時此刻已不容他再多思索。
雷鞭老人咬緊牙關,暗調呼吸。忽然間,他發覺自己體內真氣已越來越是流暢,竟比他方才還未與「毒神」動手時還要流暢得多。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威猛絕世的老人,雖已身中劇毒,此刻竟奮起最後一股真力,向毒神撲去。他身子還未到,已有一股風聲激蕩而來。這一掌當真有開山裂石之力,風雲變色之威,飧毒大師似也未曾想到他這最後一擊,猶有此威力,不禁失色道:「本門毒神,小心了!」話猶未了,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雷鞭老人那攝人心魂的最後read•99csw•com一擊,已著著實實擊在「毒神」身上。
她又自俯身抱起了水靈光,道:「好女兒,莫怕,你雖中了那老毒物的毒,但遇著媽,就沒事了,普天之下,只有媽能解那老毒物所下的毒。」
司徒笑大駭顫聲道:「我……我的血也……也是臭的……」
風九幽道:「不錯,看來這小子不但比你還詭,竟比我老人家還詭三分,此刻有了這靠山,只怕連你我都不敢再惹他了。」伸手一拍沈杏白的肩頭,道:「小子,你既已拜師,你師傅的名字你可知道?」
「如此天仙般的麗人,為何卻令風九幽如此懼怕?難道這樣弱不禁風的女子,也有著絕世的功力?她是誰?」
但這時雷鞭老人已展動身形,撲了上去。
雷鞭老人揮手一抹汗珠,忍不住脫口道:「好險!好險!」
飧毒大師最後一個「去!」字出口,「毒神」雙手揚起。
宮裝麗人道:「將功折罪,兩下正好抵過,你若再在此嚕嗦,吵醒了我的乖女兒,我便又要對你不客氣了。」
宮裝麗人喝道:「快些帶我前去。」
司徒笑與沈杏白此刻已瞥見這自花堆里出現的,赫然竟是水靈光,兩人相顧之下,不禁愕然。
宮裝麗人嘆道:「風老四,你又騙我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所以才會出聲來問你……是么?」她心中似有滿懷幽怨,每說一句話,便要嘆口氣,但她這幽怨的嘆息聲,在司徒笑聽來,卻比什麼狂呼厲吼都要可怖。就連平日那麼兇狠的風九幽,此刻都已被她這嘆聲駭得身子都軟了,結結巴巴道:「二姐……小弟……」
風九幽突然跳了起來,大罵道:「你這妖婦、毒婦,你這瘋子,你只當我風老四真的怕你么?……別人怕你,我風老四卻知道你只不過是個瘋子,你……你表面看來雖然還很正常,其實自從你女兒跑走的那一天,你便已瘋了。」他跳足捶胸,齜牙咧嘴,破口大罵,罵得嘴角都噴出了沫子,罵的話也越來越是兇狠、惡毒。
宮裝麗人輕嘆道:「像你們這些無恥男人的血,本就又臭又冷,但用又臭又冷的血來和毒藥,卻是再好不過。」
風九幽罵得累了,方自喘口氣,瞧見宮裝麗人如此模樣,也不禁為之張口結舌,獃獃地怔住。只見宮裝麗人越哭越是傷心,索性以手掩面,痛哭起來,花鋤、花籃,滿籃的鮮花,全都落到了地上。
她自懷中取出個小巧的玉匣,自匣中倒出四五粒鮮紅如血的丸藥,自己先將丸藥嚼碎,哺入水靈光的嘴裏。然後,她柔聲道:「靈鈴,好乖乖,你吃下媽的靈藥,再乖乖睡一覺,就會好了……然後,媽再去替你報仇。」
雷鞭雷震般大喝道:「過來!你再過來!」
宮裝麗人果然頷首道:「不錯!這話也說得有理。好!起來吧,有我照顧著你,你便永遠也莫要再怕別人欺負你。」
只聽宮裝麗人仙子般的語聲,已自鮮花叢中漏了下來。她也一字字問道:「你究竟是誰?」司徒笑匍匐在地上,哪裡敢回答?哪裡敢動彈?
飧毒大師面色大變,卻猶自強笑道:「姓雷的,你還有氣力再站起來么?」
飧毒大師咬一咬牙,手掌只得拍下,狂吼道:「去!」眾人但覺眼前一花,耳邊但覺「砰」的一聲巨震,兩條人影,乍合又分,毒神再次飛起,再次撞上石壁。
宮裝麗人道:「唉!你若真的要死了,我索性再補你一鋤。」花鋤揚起,便向花叢中的風九幽鋤了過去。
司徒笑又發覺她風姿雖然絕美,但年華卻已漸漸老去,額頭眼角,已有了淡淡的皺紋。只是她年華雖已老去,但仍有一種描敘不出的魅力,能使人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犧牲一切。她那驚人的美麗,竟似能戰勝無情的歲月。
雷鞭老人胸膛起伏,望著那步步進逼的毒神,手足俱已冰冷,滿頭黃豆般大的冷汗,滾滾而落。他自成名以來,轉戰數十年,身經大小數百戰,從來也未曾受到過有如今日般的屈辱。他再也夢想不到自己竟會落到今日這般地位,任人宰割。他一死不足惜,但這屈辱卻委實難以忍受。
微風吹拂,花浪如海。繁花堆中,一個九-九-藏-書烏髮堆雲,滿頭珠翠的華服麗人,左手提著只花籃,右手提著只花鋤,漫步而來。遙遙望去,只見她眉目如畫,肌膚勝雪,體態更是綽約如仙,每一舉步間,都似有風情萬千。花光與人面相映,鮮花雖美,但卻不及人艷。
她痛哭著道:「靈鈴!我的女兒,我的乖女兒,這臭男人說的不錯,媽自從你走了后,便已瘋了……」此刻她那絕世的風華,優美的姿態,俱都早已蕩然無存,看來便和世上任何一個心痛愛女的俗婦毫無兩樣。
宮裝麗人柳眉微顰,似愁似怒,柔聲道:「說話呀!」
雷鞭老人道:「那老怪物從來都是一擊不中,全身而退,此次想必也是不會例外,只怕是萬萬不會再回來的了。」他口中雖然如此說法,其實心中並無把握。他如此說法,只不過是安慰別人,也是安慰自己。他自知飧毒大師若是去而復返,自己便未必再有方才那般奮戰的豪氣。
宮裝麗人道:「你們還要我來動手么?」
「不分男女,無論老少,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司徒笑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悄然道:「好功夫!好厲害!」
他本待悄悄溜走,此刻卻又站住了腳步,冷笑旁觀。
沈杏白眨了眨眼睛,道:「那麼,你老人家是已肯收下弟子這不成材的徒弟了?」
他話還未說完,哪知沈杏白竟突然沖了出來,「噗」的跪在宮裝麗人面前,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道:「弟子叩見恩師。」
風九幽冷笑道:「廢話,她若不厲害,我怎會如此畏懼於她?老實告訴你,老子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這惡婆娘。」
司徒笑嘴唇啟動,似是想問什麼,又忍住,但最後還是問了出來。他一字字輕輕問道:「她究竟是誰?」此刻那神奇的宮裝麗人早已走得很遠,是以他才敢問出這句話來,但語聲仍是十分輕微。這輕微的耳語聲,甚至連沈杏白都聽不清楚。
不知何時,一隻蟲蟻爬上了風九幽的鼻尖,風九幽竟也咬牙忍住了,決不敢伸手去拂它下來。華服麗人走得雖緩,但終於走了過去——這一段時間在司徒笑眼中看來,當真比十年還要長。
風九幽的手掌本握著司徒笑的右腕。此刻司徒笑但覺他冰冷的手指,竟已有些顫抖起來。司徒笑與沈杏白雖不覺得這華服麗人有絲毫可怕之處,但受了風九幽的感染,心頭也不覺有些發寒。三個人伏在泥地上,既不敢呼吸,更不敢動彈。
風九幽道:「這……唉!不說也罷!」
宮裝麗人垂首貼著她面頰,柔聲道:「乖女兒,你見著媽,怎的不說話呀?」
宮裝麗人親著她的手,她的臉,又哭又笑,嘶聲道:「靈鈴……靈鈴……我的女兒,乖女兒,寶貝女兒,原來你一直躲在花堆里,難怪媽找不著你。」
話聲未了,花叢中已有一條人影飛出,帶著驚呼之聲,筆直撲向這宮裝麗人,卻另有一條人影,向後面如飛而逃。原來風九幽竟抓起沈杏白的身子,向這宮裝麗人擲出,他便想乘宮裝麗人對付沈杏白的功夫,遠遠逃走。哪知就在這剎那間,宮裝麗人身子竟突然移開三尺,手中花鋤一帶,司徒笑反而迎上了沈杏白。「噗」的一聲,兩人同地跌倒。
飧毒大師如被重擊,竟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白星武等人雖想逃跑,但已被駭得四肢發軟,一步也逃不出。
雷鞭老人精神一振,仰天長嘯一聲,厲吼道:「不錯!老毒物,你只管將你那毒神放過來吧,看老夫懼也不懼?」話猶未了,身子又已站起。
宮裝麗人怒道:「你敢以此相脅於我?」
風九幽站著不動,沈杏白與司徒笑對望一眼,也未移動腳步,他們方才惟恐逃不走,此刻卻又不願走了。
雷鞭老人要待追出,但腳步方動,終又止住。他凝目洞外,木立半晌,方自長長嘆了口氣,回過身來,胸膛急遽的起伏,久久不曾平息。方才一戰,雖無精彩之處,但非但是生死搏殺,繫於一線,而且洞中這許多人的性命,也繫於此一戰中。此刻雷鞭老人固是喘息未定,猶有餘悸,就連旁觀之人,也是人人汗濕重衣,猶如自己也方經一場生死搏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