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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浴血戰荒祠

第五十九回 浴血戰荒祠

雲婷婷顫聲道:「果然是的……果然是的……」
易明一眼瞧過,忍不住詫聲白語道:「奇怪,他三人也來了,但花二娘怎的……」
雲翼道:「待老夫進去瞧瞧。」縱身一躍,當先而去。
這些暗器五花八門,大小不同,有的是五茫珠、梅花針、銀蒺藜、奪魂砂……這些暗器雖已不同凡俗,但云九霄等人總算還能叫出它們的名字,然而,除此之外,竟還有其他數十種更是千奇百怪,種類繁多,有的如飛鈸,有的如絞剪,有的如刀劍,有的如螺旋,但卻俱都小如米粒,幾乎目力難辨。
卓三娘微笑道:「不錯,毒神已有人抵擋,但赤足漢能將毒神抵擋,已是竭盡全力,卻是萬萬無法將之除去的,何況……人之潛力,終歸有限,最多再過半個時辰,他也是無法再能抵擋得住的了。」
易明笑道:「走吧,這又有什麼好瞧的。」
盛存孝熱淚滿眶,道:「孩兒該殺,但……但孩兒……」
塵埃雖重,蒼苔雖厚,陰黯的角落中,縱有鳥獸的遺迹,密結的蛛網,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掩沒這殿宇昔日的堂皇,直至今日,人們走入這裏,仍不禁要生出一種不可形容的敬畏之感,幾乎忍不住要伏倒地上。
語聲驟起,眾人已俱都大驚失色,詭秘的廟堂中,古老的神像后,竟突有人語傳出,怎不叫人心膽皆喪。雲翼身子震顫,踉蹌後退,顫聲道:「你……你……」他震驚之下,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雲婷婷幽幽道:「她若是這樣的人,昔日又怎會不顧性命,前來報警,何況,她對鐵二哥那等情意,又怎會來害我們。」
卓三娘笑道:「好個正義之師,只可惜……唉!」
盛大娘驚怒交集,嘶聲道:「存孝!是……是你?」
雲九霄道:「此時此刻,當今武林的頂尖高手,都已來到此地,這些人有的神智失常,有的心懷鬼胎,彼此之間,又都有著恩怨糾纏,我等正可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來造成我等的有利局勢。」
司徒笑厲聲狂笑道:「好,姓雲的,你只當我司徒笑真的怕了你么?」他既然非戰不可,也只有鼓足勇氣,全力反撲。
雲婷婷頭也未回,似是根本未曾聽到他的話,只是顫抖著伸出手掌,去拭擦那神像面上的苔痕。
盛大娘緊閉雙目,咬牙不語。
草叢中的洞穴,高僅四尺,眾人果然要低頭才能進去。這洞口雖不大,但卻顯然經過人工修鑿。只見洞穴周圍青苔之下,隱約仍可瞧得出雕刻痕迹。
盛存孝面色慘變,喃喃道:「天意……天意。」
孫小嬌瞧得目定口呆,悄悄走到易明身旁,悄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與其說這裡是間荒涼的祠堂,倒不如說它是頹敗的殿宇——穹形的、雕圖的圓頂下,支撐著八根巨大的石柱,十余級寬闊、整齊的石階后,是一座巍峨的神龕,兩座威武的神像。
易明抽了口涼氣,喃喃道:「花二娘和飧毒大師都不在這裏……難道那冷姑娘方才在騙我們?」
那語聲咯咯笑道:「我方才還救了你性命,你如今已忘了么?」
盛大娘冷笑道:「但我卻可動手的。」
卓三娘目送他們的背影,嘴角竟泛起一絲微笑,頷首笑道:「好,好,正該如此,正該如此……」目光一轉,笑容突斂,沉聲接道:「但這是『大旗門』與『五福聯盟』自身的恩怨,除了你們當事人外,誰也不得多事插手,知道了么?」
突見雲婷婷快步奔上石階,她腳下奔行雖快,但雙目卻只是直勾勾的瞧著那兩尊威武的神像。神像的面目,也已被蒼苔掩沒,根本什麼都瞧不清,但云婷婷卻仍瞧得出神,甚至連膝蓋撞著那堅硬的石桌時,她也絲毫不覺疼痛,手一撐,上了石桌,撕下一塊衣袂,接著躍上那巨大神像的肩頭。
他目光自那一點點閃亮的暗器上掠過,心下卻在思量:飧毒要自這煙雨般的暗器網中逃得生路,只怕是難如登天的了。
易明轉首四望,只見神案上,石像下,相隔三丈,盤膝端坐著兩人,左面端坐的一人,赫然竟是風九幽,他想是因為方才體力耗損過巨,此刻正在閉目調息;右端坐著的,卻正是飧毒大師,赤紅的面容,已九-九-藏-書微現青灰之色,顯然已負傷。這兩人本是冤家對頭,此刻竟然共坐在一張石桌之上,想見兩人必定俱都是早已無力動手的了,否則豈非早就要拼個你死我活?再看石案后,閃閃縮縮,露出三個人頭,正狠狠盯著雲翼,卻赫然正是黑星天、白星武與司徒笑。
易明道:「有何奇怪?」當下也不覺湊首望去。
他此刻已發覺這語聲乃是自石像后發出來的,大喝聲中,身形驟起,向那石像后撲了過去。哪知他身形還未到,石像后突然有一股風聲擊出,風聲雖不強勁,但卻已將雲九霄震得凌空翻身,落地踉蹌欲倒。
一時之間,但見拳風掌影,呼嘯澎湃,殺氣凜凜,逼人眉睫,遠在數十丈外的易明,都可覺出這股殺氣的存在。這些人武功雖非絕頂高手,但就只這股殺氣,也足以令人驚心動魄,易明更是心房躍動,不住在暗中為鐵青樹助威。
盛大娘怒罵道:「畜生!你這不孝的畜生!」
雲翼呆了半晌,頓足長嘆一聲,再不說話。這時眾人之目光,終於自毒神與赤足漢身上移開。
卓三娘道:「要知他心靈迷失之後,已可將體內潛力全部使出,此刻實已是大旗弟子中最具威力之一人,而那『毒神』冷一楓,此刻也無疑為『五福聯盟』中最強的高手,他倆人此番作戰,實無異為『大旗門』與『五福聯盟』的關鍵之戰,這又有何不可?以你之武功前去插手……豈非多此一舉。」她這「多此一舉」四字,用的雖是十分客氣,但言下之意卻正是在說:「你若前去插手,豈非枉送性命。」
她心中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但轉目瞧了半晌,瞧遍了這荒祠中每一角落後,卻突又喃喃道:「她沒有騙我……沒有騙我。」
易明道:「那位冷姑娘方才果然並未騙我們,『煙雨』花雙霜與飧毒大師,果然曾經在這裏生死惡鬥,只是……」
雲婷婷一怔,訥訥道:「這……唉!」
眾人不由得俱都吃了一驚,蜂擁而人。只見祠堂中瀰漫著被他方才那一聲大喝震得漫天飛舞的灰塵。雲翼木立在灰塵中,彷彿呆了一般,動也不動。這荒祠中哪裡還有他人的影跡?
易明一笑道:「走吧!這些圖畫縱然在敘述一個故事,也不會和咱們有什麼關係……」一把拉住雲婷婷,俯首走了進去。
易明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其實她心中已隱約猜出這是怎麼回事,只是一時還不敢斷定……她實難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巧遇。只見大旗弟子都已翻身跪倒,面上俱是滿面淚痕。
易明也不覺呆了一呆,亦自頓足輕嘆一聲,再不說話——事已至此,她又還有什麼話好說?
轉目望去,只見雲翼雙目直瞪著這人影,眼珠子都似已將凸出,他瞬也不瞬瞧了半晌,突然嘶聲大呼道:「幺弟!這是幺弟!」
雲翼大喝道:「盛存孝,你既稱孝子,可知今日你若對你母親盡孝,便是對你祖宗不孝么?」
盛大娘冷笑截口道:「不用你費心,事已至,此,我難道還會走么?」微一遲疑,轉身接過她愛子,緊隨雲翼而去。
雲婷婷道:「我覺得這些圖畫有些奇怪。」
卓三娘含笑瞧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你雖非大旗子弟,但看來必是幫著大旗門的了。」
雲翼道:「這個,為兄也知道。」
雲翼目光卻瞧著雲九霄,道:「三弟,你看怎樣?」
雲翼又驚又怒,亦自喝道:「你究竟是誰?」
雲婷婷一面以衣擦拭,一面念道:「謹祝雲、鐵兩位恩公,子孫萬代,家世永昌……」
那語聲又已接道:「大旗門恩怨糾纏,其中牽連之眾,實是你難以想象,幸好這其中有關之人,今日已俱都要來到此間。」
雲九霄等人相繼而人,易明抱著水靈光走在最後,突然發覺雲婷婷猶未進去,正在瞧著石上雕圖出神。
「毒神」空自激怒,但兩隻毒爪,卻再也休想沾著那人的身子,他連聲厲嘯,圍著這人影打轉,直等斧影稍露空隙,但這人影卻似永遠不知疲累,竟生像直可將這柄巨斧,從現在一直舞到永恆。眾人幾曾見過如此驚心的惡戰,不覺俱都瞧得呆了。
易明奇道:「山下?古廟在山read•99csw•com下?」
雲翼道:「為兄當先,你從旁掩護。」話猶未了,已俯身走了進去。
冷青萍道:「山下有個小洞,你把頭一低,就可以進去了,進去之後,左轉再向左轉,還是向左轉……」
雲九霄皺眉道:「也不知這兩人究竟是誰勝誰負?」
但灰塵消散后,便又可發現,石柱上、石壁間、神龕里……到處都嵌滿了一粒粒亮晶晶的東西。它們的晶光閃動,看來與這陳舊古老的殿宇,委實極不相稱。這正如陰黯的蒼穹,竟滿布明亮的繁星一般令人感覺驚異——眾人情不自禁,凝目望去,這才發覺這一粒粒晶亮之物,竟全都是立可置人于死地暗器。
易明道:「正義之師,人人得而助之。」
雲九霄轉目四望,心下卻有些歡喜。
孫小嬌忍不住道:「是什……」
易明道:「毒神豈非已有人抵擋?」
鐵青樹不禁介面道:「只是……不知這兩人此刻又到哪裡去了?」
話聲方頓,只見雲翼、雲九霄竟已噗的跪倒。就在這剎那間,他兩人面上神情的變化,竟真是筆墨所難形容——那是似驚、似喜、又是悲愴、激動。雲婷婷面上已有淚珠流下。她咬著牙,又拭去神像面上的苔痕,要待躍下,但雙膝一軟,整個人竟都伏倒在那巨大的神桌上。
卓三娘截口笑道:「他心靈已迷失,怎會受苦,怎知受苦?何況,他此刻早已六親不認,你若前去插手,他反會誤傷了你。」
易明道:「嗯!這些圖畫彷彿是連貫的,彷彿是在敘述一個故事……這第一幅圖是說這大漢被人夾擊,已將落敗……第二幅……」
易明道:「那……那麼溫黛黛?」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俱都不約而同地忖道:普天之人,除了『煙雨』花雙霜,又有誰能同時施放出這許多奇異的暗器,又有誰能令這些暗器裂石穿木?
雲九霄道:「只怕就是這裏。」
鐵青樹道:「說不定她本性已被迷失,乃是受命而來的,她既然跟著飧毒大師,這……這豈非極有可能。」
震耳的叱吒聲,尖厲的怪嘯聲,以及一陣激蕩的風聲,正已瀰漫了這有如皇宮大殿般的廟堂。兩條人影,兔起鶻落,正在惡鬥,所有的聲音,便都是自這兩條惡鬥著的人影身上發出來。只見這兩人一個是嘯聲不絕,跳躍如幽靈殭屍,眾人不必瞧清他身影,便已知道他便是毒神。另一人叱吒不絕,掌中揮舞著一柄巨斧,斧影如山,風聲呼嘯,直震得遠在數丈外的雲翼衣袂俱都為之飄起。這人影體內生像是有一股無窮無盡的神力,竟將那柄大如車輪的巨斧,舞得風雨不透。
這時人人都已覺出,左面一尊神像的面容,實與此刻跪在地上的大旗掌門雲翼有七分相似之處。
易明面容倏變,但瞬即搖頭笑道:「就憑黑星天、司徒笑等三人,又怎會是他們的敵手?即將全軍覆沒的,只怕是『五福聯盟』吧!」
他後退兩步,回身面對著那兩尊巍峨的神像,顫聲道:「兩位祖宗在上,弟子云翼,今日便要在兩位老人家面前,了結大旗門的恩怨,弟子這就以仇人的鮮血,來祭兩位老人家在天之英靈。」
易明兄妹瞧著他們如此奇異的神情,心中竟也不由自主泛起一種奇異的預兆,只覺彷彿有什麼驚人的事要發生似的……
易明道:「求求你,快說吧,我急死了。」
雲九霄沉聲道:「大哥你看,此地果與武林有關。」
易明眼波飄來飄去,口中輕嘆道:「只恨咱們來遲了——步……來遲了一步……」
突聽冷青萍嬌呼道:「這就到了。」
雲翼仰天笑道:「但願上蒼助我……」
盛存孝黯然道:「晚輩……晚輩,唉!實是無話可說。」
雲翼瞧了半晌,怒道:「古廟在哪裡?」
雲翼道:「此話怎講?」
雲九霄流淚道:「是的……是的……」
冷青萍嘻嘻笑道:「我還沒有說完哩!大妹子你急什麼?」
雲翼已仰天慘笑道:「好個六姓子弟同拜,好個子孫萬代,你六姓真恨不得我雲、鐵兩家子孫,死得乾淨才對心思。」慘笑聲中,一躍而起,一把抓住了盛大娘,嘶聲道:「天意,天意叫你們今日來到這裏,親眼瞧見你們祖宗https://read•99csw•com留下的話,你……你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雲翼精神一震,道:「正是!」揮手一招,接道:「青樹、婷婷對白星武,我取司徒笑,黑星天便是三弟你的了。」話聲未了,身形已自展動而起。
那邊黑星天與雲九霄一言未發,已各各攻出七招,鐵青樹與雲婷婷自也已雙雙纏住白星武了,他們胸中壓積了數十年的冤讎,此刻一旦得以發泄,招式之狠毒凌厲,不用說也可想得出。白星武三人也知道今日之戰,若不分出生死,是萬萬不會罷手的了,除了拚命之外,已別無其他選擇。
雲翼道:「但幺弟他……他看來……」
雲九霄等人雖然久走江湖,見多識廣,但有生以來,非但未曾見過這樣的暗器,甚至連聽都未曾聽過。最令人吃驚的是,這些體積細小,分量輕微,看來連布帛都難以穿透的暗器,此刻竟都深深嵌入那堅逾精鋼的青石中,這施放暗器之人,卻又是何等驚人的手段,卻又有何等驚人的內力。
斧風與人影,幾乎古滿了整個殿堂,雲翼只有沿壁而行,雲九霄、鐵青樹、雲婷婷,急步相隨在後。這四人俱是熱血奔騰,目閃殺機,就連雲婷婷,眉宇間都滿含肅殺之氣,急待殺人的鮮血,一澆胸中之怒火。
只聽雲婷婷顫聲接道:「這下面具名的是……是……」她語聲中突然充滿懷恨、怨毒之意,嘶聲接道:「盛、雷、冷、白、黑、司徒六姓子弟同拜!」
但是他明知如此,也無法回頭。他身子里竟似有一種邪惡的力量在推動著他,要他不停地往前走。他腳步雖緩慢,面容雖沉重,但心房卻出奇興奮地跳動著——在前路等著他的,縱是無比悲慘的命運,但不知怎的,他非但不願逃避,反而迫不及待地想去面對著它。雲九霄、鐵青樹、雲婷婷,此刻的心情,正也和他一樣——這奇異的秘洞荒祠,對大旗子弟而言,竟似有著一種奇異而邪惡的吸引之力,這吸引力竟使得他們能帶著一種興奮的心情去面對噩運,甚至面對死亡。
雲翼厲聲道:「既是無話可說……好,盛大娘,老夫瞧你兒子面上,再給你個機會。」一掌震開盛大娘的穴道,怒喝道:「起來,與老夫決一死戰!」
易明卻已忍不住脫口道:「這……這豈不是雲老前輩……」
眾人面面相覷,既覺易明與雲婷婷的話不錯,卻又覺得鐵青樹說得有理,一時間,誰也拿不定主意。於是人人目光,都望向雲翼,只等他來裁奪。
雲九霄沉吟半晌,斷然道:「我等既然已來到這裏,縱是陷阱,也要進去瞧瞧。」
然而這些奇怪之處,眾人已全都無心細瞧,只因殿堂中另有驚人之事,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易明失聲道:「哎呀!這如何是好?」
雲翼嘶聲道:「老夫身為大旗掌門,怎能眼見他如此受苦,怎能眼見他獨自奮戰,老夫縱然拼了性命,也要……」
沉厚的蒼苔,終於被擦乾淨,露出了神像的臉。那是一尊威武、堅毅而勇敢的臉,眉宇間,充滿了不屈不撓的奮鬥精神,百折不回之堅強意志。易挺一眼瞥過,心頭便不覺一跳——他只覺這張臉竟是這麼熟悉,彷彿就在片刻前還曾見過。
語聲未了,突聽雲翼仰天悲嘶道:「蒼天呀蒼天……弟子當真做夢也想不到,能在此時此地,瞧見兩位祖師爺的遺容,想來我大旗門復讎雪恥之日,已真的到了。」
突然間,眼前豁然開朗。一重門戶,更是高大。門內光亮已極,竟也是一重殿堂,建造的比前面更是巍峨,更是堂皇,神龕上也有兩尊更巨大的神像,面容雖已被蒼苔所掩,但奇怪的是,這神像看來竟是兩個女子,更奇怪的是,如此巍峨的殿堂,左面竟倒塌了一面,石塊堆散,亂石嵯峨,天光直射而入,照亮了整個殿堂。
雲婷婷雖已被她拉得不由自主,沖入洞中,但仍依依扭轉頭來瞧。這古老的雕圖,竟似對她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這連她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入洞之後,是一條曲折的、黝黯的秘道。這蜿蜒于山腹中的秘道,昔日想必不知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方始修鑿而成。道旁光滑的石壁間,每隔十多步,便可發現一盞九九藏書形式古拙、鑄工雅緻的銅燈,只是,如今無情的歲月,已剝奪了它昔日輝煌的外衣,換之以一層重而醜惡的蒼苔,綠油油的,宛如蛇鱗,於是便使得這秘道每一角落中,都瀰漫著一種令人心魂俱都為之飛越的蕭殺悲涼之感。
雲翼鼓足勇氣,嘶喝道:「……你怎會知道?」
卓三娘笑道:「不錯,他神志看來是有些不對,只因他心靈已被迷失,要他與毒神相戰,正是再恰當也沒有。」
雲翼皺眉道:「這……這豈非有些……」
眾人一人此間,眼中見到的是這詭秘而頹傷的殘敗景象,鼻中呼吸到的是這古老而陰森的潮濕氣息。這感覺正如走入墳墓一般,沉重得令人透不過氣來。就連雲翼都不由自主,放緩了腳步。他心中似乎有一種奇異的不祥之感——秘道盡頭的荒祠之中,似乎正有一種悲慘的命運在等著他。
雲九霄忽然大喝道:「你是誰?」
雲翼道:「你……你要我怎樣?」
那語聲道:「不錯,我正是卓三娘。我方才既然救了你性命,可知我此刻萬萬不會害你,你怎能不聽我良言相告?」
雲九霄轉首望向盛大娘,沉聲道:「你是否還要……」
卓三娘道:「哦……那毒神又如何?」
只見那上面雕的人物雖多,但仔細一瞧,面容卻大多一樣,這百十個人物彷彿原只是四五個人。雲婷婷道:「你可瞧出來了么?」
雲翼大喝一聲,道:「大旗門下隨我來。」雙臂振處,當先掠去。
雲翼長嘆道:「自是如此……」
雲翼凄笑道:「子孫萬代……家世永昌……」他環顧門下弟子之凋零,老淚不禁更是縱橫而落。
雲九霄方待入洞,又自退後,撕下一片衣袂,將石上青苔用力擦去,又發現石上雕刻,竟是精緻絕倫。圍著那四尺見方的周圍,雕的全是武士裝束的人物,有的正躍馬試劍,有的正在刺擊搏鬥。雕紋雖因年代久遠,有些模糊,但一眼望去,但見石上每個人都雕得虎虎有生氣,彷彿要破壁而出。
卓三娘道:「溫黛黛已在司徒笑手中。」
接著,又聽得卓三娘遙遙道:「這就到了,壯起膽子過來吧!」
雲翼道:「但……但……」
孫小嬌心頭一震,大駭道:「這……這莫非是大旗開宗立派的兩位前輩么?」
冷青萍站得遠遠的,道:「不錯,就是那裡,你們進去吧,我可要走了。」長發一甩,分開長草,竟真的揚長而去了。眾人瞧著她背影,都不禁呆了一呆。
鐵青樹道:「不錯,又有誰知道,這洞穴不是誘人的陷阱?這少女說不定是假作痴獃,好教我們上她的當。」
雲九霄亦已大呼道:「幺弟,你怎會在這裏?」
卓三娘道:「你若真的要大旗門恩怨了結,且隨我來。」
易明、易挺,早已跪倒。
雲九霄嘆道:「小弟知道大哥之意,是說此舉做得未免有欠光明。但我等肩負血海深仇,為求復讎,也只有不擇手段了。」
雲翼沉聲道:「這其中莫非有詐?」
石像後果然另有一條秘道,這道路自然更是曲折,更是黝黯,雲翼等一行人行走在這秘道中,心情之激動,自也較方才更盛。
冷青萍道:「就在前面山下。」
雲翼振臂道:「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語聲中,一條人影自石像后掠出,如龍飛、如電掣,在眾人眼前閃了一閃,便又消失無影。但就只這一閃之間,眾人都已發現,那兩尊石像之中,竟還有一條秘道,卓三娘顯見便是自那裡出來的。這秘道后說不定隱藏著更大的兇險,但云翼等人此時實已別無選擇,縱然拼了性命,也要闖一闖的。
雲九霄目光閃動,道:「此時此刻,便是蒼天賜我等之大好良機。」
卓三娘笑道:「你莫罵他,你兒子是為了你好,你此刻不動手,將來雙方無論誰勝誰負,你都可置身事外,你何樂而不為?」
雲九霄還待喝問,目光忽然瞥見雲翼——雲翼的一雙眼睛,竟也直勾勾的瞧著那神像,竟也似瞧得痴了。剎那之間,雲九霄但覺心弦一陣震顫,熱血衝上頭顱,竟也突然忘卻了一切,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那神像。
眾人紛紛相隨在後,到了山崖下,只見長草直生到山腳,驟眼也瞧不出什麼洞穴,九*九*藏*書但仔細一瞧,便可發現一處長草有被人踐踏過的痕迹,而且還隱約可以聽見有風聲自長草后的山崖間傳出。
她故意頓住語聲,易明果然忍不住追問道:「只可惜什麼?」
眾人雖然未能眼見方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但目睹這大戰的遺迹,各各心中卻也不免有許多不同的感懷。
只聽卓三娘介面笑道:「花二娘找她的女兒去了。」
雲九霄道:「是以單憑本門弟子之力,要想復讎雪恨,絕非易事,何況……唉!一年以來,本門弟子又凋零至斯。」
雲婷婷掙扎著自石桌上爬起,突又呼道:「爹爹,這桌上還雕有字跡。」
雲九霄嘆道:「大哥有所不知,以小弟所見,本門之恩怨,牽涉極廣,也極複雜,並不如昔日我等想象那般簡單。」
兩人激動之下,已待向前撲去,但眼前突地一花,卓三娘已伸開雙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只聽她沉聲道:「不錯,這正是你們的幺弟,也是世上惟一能擋住『毒神』之人,我將他帶來此地,便為的是要他與毒神一戰。」
這幾個字說將出來,盛存孝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他雙臂一振,方待回身——突然間,一個語聲自石像上傳了下來。這語聲飄渺而詭秘,宛如幽靈。這語聲一字字道:「雲翼呀雲翼,你錯了,大旗門的恩怨,豈能如此容易了結,你縱然殺了盛大娘,又有何用?」
卓三娘徐徐道:「只可惜這正義之師,今日只怕已將全軍覆沒了。」
卓三娘人影早已不見,但笑聲卻不時自前面黑暗中傳來,似是在為這一行人指引著道路。眾人但覺身上寒意,也越來越重。走了半晌,突聽前面竟有叱喝、尖嘯之聲傳來,那尖銳之聲,竟似發自「毒神」冷一楓的。
易明道:「決不會,她不是這樣的人。」
雲九霄皺眉道:「婷婷,你這是做什麼?」
然後,道路前方,便隱約可以瞧見有了天光。這時再無一人說話,惟有心房跳動之聲,越來越響,眾人的腳步,也不禁越來越陡——
卓三娘微微一笑,道:「溫黛黛本是司徒笑的人,此刻又回到司徒笑身旁,正是天經地義的事,卻要你為她著什麼急?」
那語聲道:「我怎會不知道?世上有什麼事我不知道?」
秘道終於走到盡頭。又是一重門戶——又是一重滿雕浮圖的門戶。走到這裏,雲翼再也抑止不住心頭的激動,也不管那門裡是有人,無人,更不管那門裡是何所在。
雲翼道:「說的是什麼?」
此刻花二娘已去,風九幽、飧毒負傷,剩下的高手,已只剩下卓三娘一人,而卓三娘看來卻對大旗門並無惡意。
雲翼大駭道:「卓三娘!」
易明恍然道:「原來這就是風九幽口中所說的『那東西』,但這人卻又是誰?又怎會有如此神力,他……他難道也不是人么?」
只聽一聲怒喝,雲翼鐵拳已擊向司徒笑胸膛。
方待放下盛存孝,身子突然一震,驚呼聲中,翻身跌倒,原來盛存孝竟拼盡全力,點了他母親的穴道。母子兩人,齊地滾倒在地。
雲九霄截口道:「這些人看來雖與我等是敵非友,但我等只要善於應付,他們便非但不會與我等為敵,反而會從旁相助。譬如說花雙霜……她心目中的愛女已在我們掌握之中,我等為何不可令她為我等做些事?」
眾人心頭一喜,放眼望去,只見這裏果然已到了草原邊緣,前面也是一片山岩,並未受震波影響,仍然巍然聳立,但岩石崢嶸,寸草不生,更瞧不見片瓦根木,哪有什麼古廟的影子。
他不等微笑消失,輕輕一拉雲翼衣袂,沉聲道:「大好良機,稍縱既逝,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他竟似突然忘去一切,大喝一聲,狂奔而人。這素來鎮靜的老人,竟突然變得如此衝動,在這危機四伏的詭秘之地,竟敢如此大喝,如此狂奔。
再看敵我雙方情勢,敵方盛大娘已落己手,盛存孝已不能戰,亦不願戰,剩下的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三人,已不足為慮,只要赤足漢不敗,大旗門的血海深仇,今日是必將得報的了。一念至此,雲九霄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微笑。
突然洞內易挺喚道:「二妹,快進來。」
雲翼道:「話雖不錯,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