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臨行怫怫，轉若離家赴遠；

海風鹹味，海鳥依戀的雅意，

綉我理想生命的鮮花，實現

多少犧牲，都只是枉費無補，

我母親臨別的淚痕，她弱手

永遠是宇宙間不盡的黃金，

騫士德頓橋下的星磷壩樂，

難忘茂林中老樹縱橫；巨幹上

我必首數康橋，在溫清冬夜

彈舞殷勤，我常夜半憑闌干，

康橋！汝永為我精神依戀之鄉！

重來此地，再撿起詩針詩線，

向波輪遠去送愛兒的巾色，

「通我血液，浹我心臟，」有「鎮馴

此去身雖萬里，夢魂必常繞

我心我智，方始經爬梳洗滌，

設如我星明有福，素願竟酬，

理篋歸家，重向母懷中匐伏，

我今去了，記好明春新楊梅

音節，歌吟聲息，縵爛的雲紋

富麗九九藏書的溫柔；聽！那和緩的鐘聲

人道蠕動的下界，朗然照出

難忘榆蔭中深宵清囀的詩禽，

抹上些微胭脂春意，忸怩神色；

康橋！你豈非是我生命的泉源？

讚頌穆靜騰輝的晚景，清晨

如慈母之於睡兒，緩抱軟吻；

我四載奔波，稱名求學，畢竟

則來春花香時節，當復西航，

扶桑風色，檀香山芭蕉況味，

矯飭之功」；我此去雖歸鄉土，

象墨潑的山形，襯出輕柔螟色，

可仍記得？——但我如何能回答？

恍登萬丈高峰，猛回頭驚見

真善美浩瀚的光華，覆翼在

震天徹地，彌蓋我愛的康橋，

鈞天妙樂，曾否聞得，彩紅色，

不曾將我的心靈污抹，今日

散香柔韻節，增媚河上風流read.99csw.com；

昨宵明月照林，我已向傾吐

上市時節，盼望我含笑歸來，

難忘七月的黃昏，遠樹凝寂，

千百家屋頂煙突，白水青田，

明年燕子歸來，當記我幽嘆

你惠我珍品，數不勝數；最難忘

娜娜的克萊亞②，碩美的校友居；

小鳥無歡，難道也為是悵別

難忘村裡姑娘的腮紅頸白；

我但自喜樓高車快的文明，

康橋，再會吧！

淹沒了寺塔鐘樓，長垣短堞，

黛薄茶青，卻教斜刺的朝霞，

人生至寶是情愛交感，即使

——但我如何能盡數，總之此地

康橋！我故里聞此，能弗怨汝

我每想人生多少跋涉勞苦，

儘是我記憶的珍藏，我每次

不昧的明星；賴你和悅寧靜

康橋，再會吧；

歸家后我母九-九-藏-書若問海外交好，

你我相知雖遲，然這一年中

儘是愛主戀神的辛勤手績；

難忘屏綉康河的垂柳婆娑，

我亦必紆道西回，瞻望顏色；

亦不乏純美精神：流貫其間，

而此精神，正如宛次宛土③所謂

回復我天倫摯愛的幸福；

情深，累藤長草茂，涕淚交零！

春秋，浪跡在海外，美土歐洲）

——強半汝親栽育——的文藝精英；

（算來一秋二秋，已過了四度

難忘春陽晚照，潑翻一海純金，

再見吧，我愛的康橋。

生命的經緯脈絡，血赤金黃，

霞彩，應反映我的思想情感，

②英國劍橋大學Clare學院。

我精魂騰躍，滿想化人音波，

年來夢境纏綿的銷魂足跡，

滿天星環舞幽吟，款住遠近

解釋了新秋涼緒ｒｅaｄ•９9csｗ•ｃom，旅人別意，

在你嫵媚河身的兩岸，此後

在知識道上，採得幾莖花草，

浪漫的夢魂，深深迷戀香境；

僭愛，然我自有讜言代汝答付；

故我別意雖深，我願望亦密，

渺茫明滅，在我靈府的底里；

我對此古風古色，橋影藻密，

那妙意只可去秋夢邊緣捕捉；

《康橋再會吧》

平波大海，開拓我心胸神意，

清風明月夜，當照見我情熱

的環境，和聖潔歡樂的光陰，

聽自然音樂，哺啜古今不朽

此日撤向天空的戀意詩心，

汝左右，任地中海疾風東指，

在真理山中，爬上幾個峰腰，

密稠稠，七分鵝黃，三分桔綠，

人天妙合，雖微如寸芥殘垣，

水草間魚躍蟲嗤，輕挑靜寞；

①寫於1922年8月10日，1923年3月九*九*藏*書12日上海《時事新報》副刊《學燈》發表，因 格式排錯，同年同月25日重排發表，署名徐志摩；初收1925年8月中華書局版《志摩的詩》， 再版時被刪。

你是我難得的知己，我當年

蠟梅前，再細辨此日相與況味；

我心靈革命的怒潮，盡沖瀉

如今都變了夢裡的山河，

我心頭盛滿了別離的情緒，

傾聽牧地黑野中倦牛夜嚼，

一腔情熱，教玫瑰噙淚點首，

辭別家鄉父母，登太平洋去，

狂溢的舊痕，尚留草底橋邊，

靈苗隨春草怒生，沐日月光輝，

摩按，總不免心酸淚落，便想

康橋！山中有黃金，天上有明星，

山中金盡，天上星散，同情還

③現通譯「華茲華斯」。

心胸的蘊積，今晨雨色凄清，

依然能坦胸相見，惺惺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