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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個無業游民和酒鬼

現在是個無業游民和酒鬼

「很好。你必須認識到,我一直默許給你很大的自由。可以這麼說吧?我這個人很不習慣跟一個像你這樣處世的學生進行討論。不過,如果可能的話,我是非常願意阻止的。這似乎是一個悲劇,一個像你這樣具有突出天賦的年輕人有意識地將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悲劇上演。」
現在是個無業游民和酒鬼
「噢?他是你的一位朋友嗎?」
「你今年多大啦?」系主任問道。
「可是您知道,我這麼跟您說吧。假如我還要活六十年,在這六十年裡,我的大部分時間都要花在工作上。我挑選了我想要做的工作,如果從中找不到快樂,那無異於給自己判了六十年的刑罰,而且,只有當我以最可能適合於我的方式做我的工作時,我才能找到快樂。可是所謂『最好』只是個標準問題——我也確定了自己的標九-九-藏-書準。我不要繼承什麼,也決不沿襲任何傳統。或許我就是某種傳統的開端呢。」
「表現——表現什麼?巴台農神殿和它木結構的前身並不服務於同一個目的。一個航空終點站的服務目的與巴台農神殿的用途是不一樣的。每一種建築形式都有自己的意義。每個人都創造著自己的意義,具有自己的形式,抱有自己的目標。為什麼別人所做的事情那麼重要?為什麼僅僅因為它不是你自己的作品,它就變得神聖了呢?為什麼任何人或每一個人都是對的,只要他不是你自己?為什麼這些人的數量竟然取代了事實和真相?為什麼真實的東西被迫成為算術問題,並且只是建築的次要部分?為什麼要歪曲所有的意義,卻轉而去附和他人的一切?肯定是有某種原因的。是什麼原因我不知道。我從未弄明白過。我倒九-九-藏-書是很想搞清楚。」
「可我說過我不想談論亨利·凱麥隆。」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系主任說,「坐下來。哎,這樣好一點……能不能請你將那把直尺放下來?好。謝謝。現在聽我說。從未有人否認過現代技術對一名建築設計師的重要性。我們必須使過去創造出的美適用於當今的不同需求。過去的聲音就代表著民眾的心聲。建築學上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由哪一個人創造出來。正常的創造活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是一個漸進的,不具有個性特徵的集體進行創作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任何個人都與所有其他人合作,並使自己的標準服從於大多數人的標準。」
「二十二歲。」洛克回答。
「當然。」洛克回答。
「不是。不過我看過他的建築。」
「我們不談亨利·凱麥隆了,好嗎?」
「所以你覺得它們……」九-九-藏-書
系主任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答應那位數學教授盡他所能來幫助這個孩子。僅僅因為那位教授指著洛克的設計圖說:「這,是個天才。」是個天才,他心裏想,不如說是個罪犯。他退縮了,天才或罪犯,兩種說法他都不贊成。
他想到從別人那裡聽來的關於洛克過去的說法。洛克的父親是俄亥俄州某地鋼廠的攪爐工,很久以前就死了。這孩子的入學檔案里沒有任何關於他直系親戚的記載。每當問及此事,他總是滿不在乎地說:「我覺得我沒有任何親人。或許有親戚,但我不知道。」他甚至驚訝於人們為什麼會認為他對此事感興趣。在大學校園裡他從未結交或認識任何朋友。他拒絕參加大學生聯誼會。他靠勤工儉學讀完中學,並且在這所建築學院讀完了三年。他從小就在建築行業里當勞工。他抹過牆泥,搞過測量,還煉過鋼,九*九*藏*書任何能找到的活他都干。從一個小鎮到另一個小鎮,他一路打工到了東部,來到這座大城市。系主任以前就見過他,那是去年暑假,他在度假。洛克當時在波士頓的一個施工中的摩天大樓上做鉚接。他長長的肢體在油膩膩的工裝褲下顯得十分放鬆,只有他的眼神是專註的,他的右臂不時向前揮舞一下,就在灼|熱的鉚釘滑脫戽斗快要打到他臉上的一剎那,他總能熟練而輕鬆地在最後時刻捕捉到那飛舞的火球。
「那可真是情有可原。」系主任似乎感到放心了,「你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放棄所有這些念頭的。」他微笑著說,「這些古老的標準沿襲了幾千年,一直沒有人能對此加以改變。你的現代主義是什麼呢?那不過是一時的時尚,是一些好出風頭的人嘩眾取寵罷了。你有沒有認識到他們發跡的過程?你能舉出一個已經取得卓越成就的人來嗎?九九藏書就拿亨利·凱麥隆來說吧。一個了不起的人,一名二十年前的一流建築設計師。今天他算老幾?每年,他能得到一個需要改建的車庫的設計任務就算幸運了。他現在是個無業游民和酒鬼,他還……」
「你看,洛克,你為了上大學拚命地打工,」主任輕輕地說,「本來你只有一年就可以畢業。有些重要的事情你要想清楚。尤其像你這樣的孩子,得考慮建築師這一職業的現實。做一名建築設計師本身並不能成為你的目的。一名建築設計師只不過是整個龐大的社會集體的一部分。合作是通向我們現代世界的鑰匙,尤其是通向建築行業之門的鑰匙。你有沒有想過將來你的客戶?」
「客戶,」主任接著說,「是的,客戶。首先想想他們吧。客戶是將要住進你修建的房屋裡去的人。你的一切得體的藝術都要符合他們的願望,這個還需要我多說嗎?」
第二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