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凱麥隆看了看第一張，然後又接著看下一張，隨後他把每一張圖紙都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凱麥隆輕輕地翻著一張又一張的圖紙，洛克聽見紙張相互摩擦時發出的嘩啦嘩啦聲。最後凱麥隆抬起了頭。

「你是個該死的傻瓜。你本來應該去別處的。如果你再去找別人，我就宰了你。你叫什麼名字？」

「你什麼時候決定要成為一名建築設計師的？」

「霍華德·洛克。」

「這不像是一個二十二歲的人說的話。你心態不正常。」

「好的。」洛克說著，站起身來。

「我也不是指那個意思。」

凱麥隆看看壓在拳頭下的雪白圖紙。

「這一套你是什麼時候聽來的？」

他暴跳如雷地發了一通火，嘴裏不停地詛咒著。發現沒有一幅素描能中他ｈtｔpｓ://ｒｅad•99csw•cｏｍ的意。但是聽他的口氣，洛克發覺，他好像覺得他的那些設計已經到了施工階段一樣。

「就擱我這兒！」凱麥隆大聲吼道，「現在給我滾出去！」

「我這麼說可不是想恭維你。」

「在我十歲的時候。」

「你多大了？」

「知道。這正是我來這兒的原因。」

「那時候我也不懂。不過，其實是因為我從不相信上帝。」

「男人即便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也不會這麼早。你在撒謊。」

「周薪十五美元。我只能給你這麼多了。」

「坐。」

「為了誰呢？」

「七美元三十美分。」

「沒有。」

「你再看看那個吧！但願我在你這個年紀時，也做得像你這麼好！可是你幹嗎非得把它弄得一https://read.99csw.com塌糊塗？換上我，你知道我會怎麼處理嗎？瞧你這些該死的樓梯！見它的鬼！什麼亂七八糟的鍋爐房！你在打地基的時候就……」

「快點，說正經的。」

「那麼，你認為它們很出色了？」凱麥隆說，「可是它們很糟糕哇。骯髒透頂，糟糕得簡直沒法形容。那是一種犯罪。」他猛地將一張草圖往洛克跟前一推，說，「你看看，看看那個。你的思想究竟是什麼？怎麼能在這個面上刻上這樣的圖案呢？你是不是為了讓它看起來漂亮些，因為你在它上面拼拼湊湊，遮遮掩掩，你以為你是誰呀？蓋伊·弗蘭肯，唉！真可憐！……看看這幢大樓，白痴！你有這麼好的設計構想，可你卻不懂得如何處理它！本來很宏偉的東西，讓九*九*藏*書你弄得皺皺巴巴的，你把它給毀了！你知道你還有多少東西要學？」

「我不是聽來的。」

「知道了。」

「你什麼時候到紐約來的？」

「一直是半工半讀？」

「為了我自己。」

「太了不起了！」凱麥隆一拳擂在桌上，大笑，「太偉大了！你連斯坦頓的那個泥板鳥窩都上不了，可你卻想為亨利·凱麥隆工作！他們是因為什麼把你踢出來的？是因為酗酒，還是因為玩女人？是為了什麼？」

洛克順從地坐了下來。凱麥隆瞪眼看著他，並用粗粗的手指像擊鼓一樣地在那一堆圖紙上敲著。

「建築行業。」

「好吧。」

「有什麼親人嗎？」

「你真該死！」凱麥隆突然一聲咆哮，身子向前靠過來，「我又沒請你到這兒來！我不需要什麼製圖員！這兒還有什rｅaｄ.99ｃｓw.cｏm麼圖可制的？能拿到足夠的活兒來保證我和我手下的幾個人不至於流落到紐約波威里大街的貧民救濟會就算是萬幸了！我可不想讓一個白痴的空想家在我這兒餓死！我可不想擔這個責任！我沒有攬過這檔子事。我絕不想再看到這種局面了。我與這種事『絕緣』了。很多年前我就與這種事情做了了結。有這幾個滿口胡話，無所造詣，也永遠不可造就的白痴們，我就心滿意足了。他們將來混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我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你為什麼非要到這兒來呢？你這是開始要把自己往絕路上推。你是明白這一點的，對嗎？而我會加劇你的毀滅。我不想看見你。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這張臉。你看起來就像個自我主義者，又那麼傲慢無禮，真讓人受不了。你太自以為是九-九-藏-書了。換上二十年前，我一高興一拳就能搗爛你的臉。你明天早晨準時九點來上班。」

「我昨天剛到紐約。」

「我在撒謊？」

「你該死！」 凱麥隆輕聲說。

「二十二歲。」

「是的。」

「在什麼方面找活干？」

「你要是遲到，我就開了你。」

「別這樣瞪著我看。你就不能看看別的東西？那你又為什麼決心要做一名建築設計師呢？」

「你身上還剩多少錢？」

他突然閉口不往下說了。他把那些草圖往邊上一推，拿一隻拳頭壓在上面，說道：

那是一種犯罪

「是因為這些。」洛克說著將他帶的那些草圖展開。

「很有可能。」

第二部分

「因為我熱愛地球。那是我所愛的一切。我不喜歡地球上的事物的外形。我想改變它們。」

洛克伸出手去想拿走他的那些設計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