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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殺人者死

第十八回 殺人者死

小馬道:「這是條好規矩。」
小馬道:「帶路的人是誰?」
磨劍三十年,這柄劍必是利劍;練劍三十年,這個人如何?
大廳中一片死寂。過了很久,朱五太爺才緩緩道:「你好大的膽子。」
常無意道:「昔年天下第一劍客燕南天,身高一丈七寸,但是劍法之輕靈變化,當世無敵。」
後面的兩個人是香香和張聾子,轎子里的當然無疑就是藍家兄妹。
常無意道:「有理。」
郝生意笑不出了,驟然翻身,想奪門而出。
只不過他也是人,在度過了空虛孤獨的半生之後,他也想找一個精神上的安慰和寄託。
他們的腰上,束著三道腰帶,一條金、一條銀,光華燦爛,眩人眼目。
他們的劍根本無法出鞘。縱然一個人的劍能有機會出鞘,另一個人的咽喉已被洞穿。
朱五太爺道:「他們太平過了山,你的拳頭,他的劍,就都是我的?」
常無意道:「是!」
——只要死得有代價,死又何憾!
小馬道:「快擦乾你劍上的血。」
他的笑聲來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可是笑聲一發,珠簾就開始搖蕩,珠玉相擊,「叮噹」作響,直到笑聲停頓很久,還在不停地響。
四個人搶著兩頂轎子大步走進來,還有兩個走在後面。
郝生意道:「要殺她的不是我。」
小馬看著常無意。
朱五太爺道:「不錯。」
這張椅子卻象是飛進來的,飄進來的,誰都看不見抬椅子的人。
小馬道:「柳大腳得罪了他?」
郝生意道:「當然知道。」
小馬道:「他殺的卻不是人,是狗。」
他死得實在很冤。因為他做夢也想不到竟有人敢在這裏出手!
他對香香的感情,並不完全是男女間的愛,更不是佔有,而是一種奉獻和犧牲。
小馬的心又沉下。
小馬的心懸起。
郝生意道:「只有朱五太爺才能叫我殺人。」
小馬道:「因為我若殺不了你,你就會殺了我。我不願讓一柄上面還帶著狗血的劍刺入我喉嚨里去,我連狗肉都不吃。」
「是我帶來的。」
小馬很想問:「見過這一面之後又如何?」
小馬道:「我也不願意。」朱五太爺道:「那麼現在你就替我殺了他。」
郝生意笑得已有點勉強,道:「這附九-九-藏-書近好像沒有狗。」
朱五太爺道:「那地方真的安全?」
小馬也懂。
小馬道:「殺人也是生意?」
門開了一線,一個人悄悄地走進來,竟是郝生意。
這次小馬握緊的拳頭居然沒有打出去。
就算他們的一雙拳頭、一柄劍同時攻過去,也未必是這人的敵手。
朱五太爺忽然大笑,笑聲振動珠簾,殊簾搖蕩間,鑼聲又響起。
常無意道:「是。」
朱五太爺忽然又問:「你們是九個上山的。三個到了太陽湖,你們在這裏,還有四個人在哪裡?」
常無意道:「要破他們的劍,只有一種法子!」
這個人的確是條狗,甚至比狗都不如。
朱五太爺大笑,道:「好朋友,果然不愧是好朋友。」
小馬忍不住問:「太平客棧?」
朱五太爺冷笑。
郝生意退後幾步,笑得更勉強,道:「你既然從不殺狗,這次當然也不會破例。」
朱五太爺道:「在這狼山止,真正的安全之地只有一處。」
但是他沒有問。
朱五太爺道:「所以我也不願有人壞了這條規矩。」
郝生意道:「獵人先放條狗出去把老虎引到有陷阱地方,老虎才會掉下去,這種狗,就叫做獵狗。」
大廳中又一陣死寂。
交椅通常是很寬大,兩邊有舒服的扶手,大部份人坐上去,都會覺得宛如坐入雲堆里。
常無意道:「這兩人就是玲瓏雙劍,死在他們劍下的,至今最少已有一百一十七人。」
常無意不開口,小馬卻搶著替他回答:「他的膽子本來就不小。」
可是他絕不能看著被他拖上虎背的這些朋友也被吞下去,屍骨無存。
未五太爺道:「哦?」
小馬道:「你這裏的規矩,是殺人者死。」
小馬道:「什麼規矩?」
常無意的臉色鐵青,全無表情。
雲是飛的,是飄的。
常無意道:「是。」
小馬道:「你怎知他們在那裡?」
他已經感覺到這次事件很不單純,其中有很多關鍵,都是他上山時沒有想到的,而且隨時隨刻都可能有變化,每個變化也會都出他意料之外。
劍已拔下,劍鋒還在滴著血。
小馬道:「哦?」
朱五太爺道:「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朱五太爺道:「殺九九藏書人者死!」
小馬坐的是張虎皮交椅。
朱五太爺道:「你們不想試試?」
朱五太爺道:「差不多。」
他們的冷計已濕透衣裳。
小馬道:「不是太平客棧是哪裡?」
一個人若連自己都承認是條狗,別人為什麼還要把他當作人?
玲瓏雙劍呆住了。
郝生意立刻同意:「若不是有人帶路,實在很難找得到。」
朱五太爺道:「這兩人都是侏儒,可是他們從十歲已練劍,現在他們已四十一。」
小馬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殺柳大腳?」
交椅放下,大家才能看見他們的人。
小馬道:「現在我只要我的朋友們安全無恙,太平過山。」
常無意道:「只不過我通常只殺人,不殺狗。」
椅子不是,無論哪種椅子都不是。
小馬道:「獵狗?」
他又嘆了口氣,道:「狼山上沒有人不知道那地方,前面飛泉險洞,滑石密布,無論誰都很難從裏面攻出來,後面更無路可退,若有人攻進去,你讓你們往哪裡走?」
郝生意居然還振振有辭,道:「我答應過那老太婆,要報她一次恩;我也答應過朱五太爺,絕對聽他老人家的話,現在我兩樣都做到了。」
他實在沒把握。
朱五太爺道:「人也一樣。」
常無意道:「他們的腰帶,就是他們的劍。玲瓏雙劍,金銀交輝,金劍長三尺七寸七,銀劍長四尺一寸,人短劍長,凌空飛擊,很少人能通過他們的劍下!」
常無意道:「有一條。」
說到第十三個字時,他的劍已入鞘。
——可是為了自己的朋友,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就算自己只能多活一天,就絕不能死。
不管以後的事還有什麼變化,他都已準備將這條命送給他的朋友,送給他心愛的人。
世上有很多種感情都很難解釋,他這種情感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小馬道:「是誰?」
小馬更不是個謙虛的人,立刻道:「我的拳頭也不慢。」
張聾子一步不離,一直跟隨在她身旁,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朱五太爺道:「你們果然都不愧是好朋友,不管怎麼樣,我總得讓你們先見上一面。」
未五太爺道:「什麼?」
小馬忍不住道:「那麼秘密的地方,你能找得到,倒也不容易。」https://read•99csw•com
常無意道:「當今江湖中練劍的人,最矮小的卻無疑必是玲瓏雙劍。」
一個人經過許多年渲染傳說,很多事都會被誇大。燕南天也許並沒有一丈七寸,但他人格的偉大高尚,卻是沒有人能比得上的。
門還沒有拉開,劍已飛來,四尺長的軟劍標槍般飛了過去,從他的後背穿入,前胸穿出,「奪」的一聲,活生生將他釘死在門上。
就算他被這頭老虎吃下去,連皮帶骨都吃下去,他也只有認命。
可是交椅的意思,和寶座也差不了太多。
小馬道:「什麼山洞?」
朱五太爺道:「什麼規矩?」
小馬不但了解這種感情,而且尊敬。
小馬道:「你知道那條獵狗是什麼人?」
郝生意道:「不但是生意,而且通常都是好生意。」
他們的腰絕不比椅子腳粗多少,看來就象是七八歲的孩子。
常無意閉上了嘴。
朱五太爺道:「卻不知是你的拳快,還是他的劍快。」
他就在那張鋪著虎皮的交椅上擦乾了他劍鋒上的血。
常無意道:「為什麼?」
小馬的拳頭握緊,道:「想不到你又做了一件好生意。」
他不在乎。
郝生意道:「飛雲泉後面的一個山洞。」
小馬道:「是。」
他嘆了口氣,接著道:「他們都是我的客人,我總不能讓他們糊裡糊塗就死在那山洞里。」
他知道這絕不是恫嚇,他忍不住問常無意:「現在他們究竟是否平安?」
說到第十二個字時,他的劍鋒已在這兄弟兩人的咽喉間移動六次。
常無意道:「當今最高大的劍客,號稱巨無霸,他的劍法卻比不上白玉京。」
因為他已聽懂了朱五太爺這句話的意思。
朱五太爺道:「是這裏。」
常無意突然道:「這種生意我也常做。」
常無意道:「我知道他們。」
說到第三個字時,他的劍又已到了銀劍的咽喉間。
小馬冷笑道:「賠本的生意你也做?」
朱五太爺道:「一柄劍是否可怕,並不在於它的長短。」
他的拳頭只打人,不打狗。
香香走得很慢,顯得很軟弱。
小馬道:「因為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轉過身,面對常無意:「反正我早就想試試,究竟是我的拳頭快,還是你的劍快。」
郝生意道:九-九-藏-書「你們要我帶你們來見朱五太爺,我已帶你們來了,因為朱五太爺也正好要我帶你們來見他,所以我不但還了那老太婆的情,也沒有違抗朱五太爺的命令。」
這是他握劍的手,他的手一向乾燥而穩定,可是現在他竟已無法控制自己。
小馬又搶著道:「他本來不敢的,只不過他也不願壞了自己的規矩。」
朱五太爺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說到第二個字,他的劍已在金劍的咽喉上。
他長長吐出口氣,笑道:「我是個生意人,要做生意,就得兩面討好,誰都不能得罪的。」
朱五太爺道:「現在怎麼樣?」
常無意道:「你也應該知道,當今江湖中練劍的人,最高大的人也不是他。」
常無意並不謙虛。
小馬道:「我想你這裏總不會有『殺狗者死』這條規矩。」
他們絕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他們的臉上已有了皺紋,而且有了鬍鬚。
小馬道:「也許我們遲早總會試一試的,可是現在……」
常無意道:「是。」
朱五太爺道:「你竟敢在這裏殺人!」
沒有人不尊敬他。
他們並不是完顏兄弟那種純真質樸的人,他們已看到完顏兄弟的教訓。
這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他只有騎在虎背上,等著看以後的變化。
小馬道:「他一向不喜歡別人騙他,騙了他的人,從來沒有活過半個時辰的。」
小馬道:「是誰?」
小馬卻已轉過身,面對珠簾,道:「不行,絕對不行。」
現在他既然已上了山,憑一口氣上了山,就好像一個人已經騎上了虎背。
說到第四個字時,劍鎊又到了金劍咽喉。
小馬道:「除此之外呢?」
因為抬椅子的人實在太矮、太小,大家只看得見這張寬大沉重的虎皮交椅,卻看不見他們。
常無意道:「在一個安全之地。」
朱五太爺道:「除此之外,無論他們在哪裡,隨時都可能有殺身之禍。」
門大開。
過了很久,小馬才長長吐出口氣,道:「他們是怎麼來的?」
小馬道:「我不能殺他。」
郝生意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朱五太爺道:「你知不知道這裏的規矩?」
常無意不開口,郝生意又搶著道:「一定是獵狗。」
小馬道:「不知道。」
回答這句話的,既不是常無意https://read•99csw.com,也不是朱五太爺。
常無意冷冷道:「偶而破例一次也無妨。」
無論什麼地方都不會有這條規矩。
回答他這句話的人並不是常無意,而是狼山之王朱五。
——所以他現在絕不能死,他還要活著為他們的生存奮鬥下去。
沒有人不知道燕南天。
朱五太爺道:「什麼事?」
郝生意苦笑道:「這次我做的卻是件賠本生意,雖然沒賠錢,卻賠了不少力氣。」
常無意道:「是。」
這句話有十三個字。
沒有慘呼。劍鋒一下子就已經穿透心臟。
她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好像自己身旁根本沒有這麼樣一個人。
朱五太爺道:「的確很少。」
郝生意道:「這位常先生雖然覺得那地方又平安、又秘密,卻不知那地方才是真正有死無生的絕地。」
郝生意道:「就是我。」
他冷冷的接著道:「普天之下,絕沒有任何人敢在這裏惹事生非,縱然丁喜和鄧定侯到了這裏,也絕不敢放肆無禮。」
常無意的指尖在顫抖,掌心已有了冷汗。
「是的。」
既然只有這裏才是狼山上唯一安全之地,既然朱五能確定張聾子、香香和藍家兄依舊平安無恙,那麼他們現在當然也都已到了這裏。
拳頭也已握緊。
交椅的意思,通常並不是張普通的椅子,當然也不是寶座。
朱五太爺道:「我知道。」
朱五太爺道:「什麼事不行?」
朱五太爺道:「我知道他已敗在『長生劍』下十三次。」
朱五太爺終於不能不承認:「好!好快的劍!」
郝生意道:「我是個生意人,只管做生意,別的事我從來不問。」
郝生意笑道:「我看得出。」
他關心的是她,不是自己。
小馬看了看常無意,兩個人心裏都明白,這位狼山之王的氣功,的確已練到登峰造極、駭人聽聞的地步。
朱五太爺道:「為什麼?」
他們誰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兄弟象狡兔已死的走狗般,死在別人劍下。
他落拓江湖,潦倒一生,現在年紀已老大,自知配不上香香。
因為他知道這是真的,無論那種感情,只要是真的,就值得尊敬。
幸好他現在還有一條命。
常無意的臉色鐵青。
常無意道:「要他們根本無法拔出他們的劍。」
朱五太爺道:「只要是劍,都能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