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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救命的飛刀

第十八回 救命的飛刀

傅紅雪道:「能這樣殺他的人並不多。」
葉開道:「一個不是老太婆的老太婆。」
可以嚇死人的刀,通常都是看不見的刀。
傅紅雪永不必再問了。
公孫斷能看到的只是刀柄和刀鞘。
葉開道:「和三老闆一樣奇怪……」
葉開大笑,舉杯一飲而盡,四下看了一眼,道:「這裏的客人倒真來得早。」
葉開大步追過去,輕喚道:「前面的朋友是否有何指教?請留步說話。」
過了很久,才緩緩道:「無論如何,你總不能不承認這也是一柄刀吧?」
傅紅雪輕輕嘆息了一聲,喃喃道:「只可惜這件事並不容易。」
傅紅雪也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想不到你也會用刀。」
葉開微笑道:「賞什麼?」
葉開淡淡道:「很容易被人看見的人,就很難殺人了。」
葉開道:「的確很不容易。」
葉開忽然嘆了口氣,道:「幸好我沒有猜錯。」
蕭別離道:「但爐子里想必還有火。」
火苗從後面那木板屋裡冒出來,一下子就將整個雜貨鋪都燒著,燒得好快。
他這句話剛說完,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急驟的銅鑼聲,還有人在大呼:「火,救火……」
葉開道:「很奇怪。」
晚風中已有秋意,但屋子裡卻還是溫暖如春。
蕭別離又笑了,凝視著葉開,微笑道:「你實在也是個很奇怪的人。」
過了很久,葉開才吐出口氣,道:「是的。」
傅紅雪道:「這究竟是把什麼樣的刀?」
因為等你看見它時,就已太遲了。
蕭別離道:「所以你已可以放心喝酒了。」
葉開道:「那麼他們為何要殺傅紅雪?」
片刻間,整條街都已亂了起來,各式各樣可以裝水的東西,一下子全都出現了。
西門春本就不是個很高大的人,現在似已縮成了一團。
葉開笑了笑,悠然低吟:「天皇皇,地皇皇,人如玉,玉生香,萬馬堂中沈三娘。」
葉開道:「每家人的爐子里都有火。」
葉開道:「手背並不是要害,刀上也絕沒有毒。」
一柄三寸七分長的刀。
葉開道:「我沒有看出來……我根本就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自己顯然也未想到這個人會來殺他。
葉開道:「現在我已經上癮了,今天我就已來了三次。」
葉開嘆道:「他們的確死得太早,也死得太快,只不過……」
他沒有帶刀。
蕭別離道:「但是你猜出來了。」
幸好白天下過雨,屋子並不幹燥,所以火勢雖未被撲滅,總算還沒有蔓延得太快read.99csw.com
葉開並沒有急著追上去。
傅紅雪皺眉道:「他等我幹什麼?」
葉開卻一點也不著急,就停下腳步,等著。
蕭別離怔住。
傅紅雪道:「誰?」
蕭別離笑道:「無論誰答應過你的話,想忘記只怕都很難。」
葉開笑得很奇怪,淡淡道:「因為死人燒焦了后,就真的永遠不能說話了。」
傅紅雪也只有承認。
葉開笑了笑,道:「我早該想到有人會放火的。」
傅紅雪突然冷笑道:「像他這種人,難道也會被小小的一把刀嚇死?」
葉開嘆了口氣,俯下身,拍了拍這人的肩,道:「杜婆婆,我既已認出了你,你又何苦……」
一陣風吹過,將那窄巷口點著的招租紅紙吹得飛了起來。
救火的人雖多,水源卻不足。
蕭別離道:「為什麼還不問?」
沈三娘道:「賞你進來喝杯酒。」
角落裡的桌子上,已有幾個人在喝酒,暮色尚未濃,他們的酒意卻已很濃了。
傅紅雪的眼睛突然亮了,立刻大步走了出去。
他倒下去的時候,手裡彷彿有些東西掉在桌上。
葉開凝視著手裡的刀,緩緩道:「也許你能看得見它,但等你看見它時,往往已太遲了……」
火勢猛烈。
他接著又道:「現在這地方每個人都已知道傅紅雪是萬馬堂的對頭,像他這麼圓滑的人,怎麼肯得罪萬馬堂?」
葉開道:「也死了。」
傅紅雪說不出話來了。
他拔起了這柄刀。
葉開道:「若是不夠,你就該還我的刀。」
蕭別離並沒有扭頭去看,緩緩道:「我剛得到個教訓。」
葉開道:「不錯。」
傅紅雪突然冷笑,然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蕭別離拿起面前的酒,慢慢地喝了下去,冷冷道:「看來你的心腸並不軟。」
他身材並不高大,行動卻很敏捷,很快地就已走出了這條街。
葉開道:「你想不到?」
這人道:「什麼教訓?」
這青衣人若是真的不願見他,剛才為什麼要拉他的衣服?
葉開道:「你應該知道。」
但是他很快又頓住笑聲,道:「李馬虎真的就是杜婆婆?」
他抬起頭,看著葉開。葉開的微笑溫暖而親切。
蕭別離道:「比他更怪……」
葉開也輕輕嘆息了一聲,苦笑道:「我明白了。」
蕭別離大笑。
只可惜這種人外表通常都很不容易看出來的。
葉開突然長嘆,道:「無論誰都可以殺了他,因為他已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葉開道:「但他九*九*藏*書的確已死了。」
葉開道:「所以你才肯讓我掛賬。」
葉開道:「沒有。」
傅紅雪道:「我已明白了。」
葉開笑了笑。
傅紅雪突然冷冷道:「你怎麼知道我躲不過他這一招?」
傅紅雪沉默了很久,道:「他為什麼要殺我?是誰要他來殺我的?……這就是他的秘密?」
就算有人想隔岸觀火都不行,因為這條街上的屋子,大多都是木板造的。
他聲音突然停頓,臉上居然也露出驚訝之色。
葉開常常喜歡研究人的背影,他發現每個人的背影多多少少都有些特徵,所以若要從一個人的背影認出他來,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傅紅雪道:「他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呼喊,就已被人殺了。」
葉開施施然走過來,坐下,深深吸了口氣,微笑道:「飯炒得好像還不錯,香得很。」
蕭別離道:「你若想要一個人不說話,只有將他殺了后再燒成焦炭。」
一個人帶著笑道:「好眼力,有賞。」
蕭別離嘆了口氣,道:「西門春呢?」
傅紅雪道:「以後永遠不要再來救我,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我們本就完全沒關係,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絕不會救你。」
傅紅雪霍然轉身,就看到了葉開。
接著,他的人也倒下,竟像是被一道無聲無息的閃電擊倒。
傅紅雪看著他,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馬虎,厲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傅紅雪站在那裡,手腳已僵硬,直到聽見葉開的腳步聲時,才沉聲問道:「你說這人就是『無骨蛇』西門春?」
蕭別離又笑了笑,道:「這種地方的確很奇怪,只要來過一兩次的人,很快就會上癮了,若是不來轉一轉,好像連覺都睡不著。」
他頭也不回,慢慢地走上了長街。
葉開道:「酒好像也不錯,只可惜沒有了。」
他們到這地方來了至少已有幾百次,卻從未看過這孤僻的主人如此大笑。
蕭別離道:「不錯,他本該連那包袱都不肯收下來的。」
慘碧色的針。
葉開道:「很多。」
放火的人通常也會混在救火的人叢里的,這也許因為他不願被別人懷疑,也許因為他很欣賞別人救火的痛苦,很欣賞自己放的火。
葉開當然也很快地跟著擠了出去。
蕭別離道:「只有這一點?」
葉開苦笑道:「我怕他不肯等你,所以先點了他的穴道。」
傅紅雪在聽著。
葉開道:「也許他們是避難,也許他們的仇家就是傅紅雪。」
他擠出去后,還是只能九-九-藏-書看到這青衣人的背影。
葉開微笑道:「看來你已明白了。」
他忽然搶過一個人手裡提著的水桶,也搶著去救火了。
傅紅雪道:「為什麼?」
角落中那幾個人都扭過頭來看他,目中都帶著驚訝之色。
蕭別離很快就已看不見他,但眼睛里卻還是帶著沉思之色。
在男人們看來,這地方彷彿永遠都是春天。
葉開道:「我不知道。」
葉開道:「什麼事?」
這人的輕功非但很不錯,身法也很美。葉開看見他寬大的衣袂在風中飛舞,忽又覺得他的身法很眼熟,卻還是想不出在哪裡見過這麼樣一個人。
傅紅雪緩緩道:「是的,我知道杜婆婆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總是喜歡用笑來回答一些他根本不必回答的話。
葉開道:「現在還沒有說,因為我還沒有去問。」
他躺在櫃檯后的角落裡,眼珠凸出,彷彿還帶著臨死時的憤怒和恐懼。
傅紅雪道:「不是!」
葉開道:「這是致命的一錐。」
倒在地上的人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他也已看見桌上三根針。
蕭別離淡淡道:「你不該殺了他們的,因為這句話只有他們才能回答你。」
蕭別離道:「你走的時候,是不是忘了熄燈?」
傅紅雪道:「你為什麼總是要來救我?」
蕭別離道:「但他們來的時候,傅紅雪還只是個小孩子。」
他終於明白了葉開的意思。
草叢中有人笑了,笑聲輕柔而甜美。
傅紅雪緊握雙手,過了很久,才抬起頭。
死人永遠不會著急。
繁星在天,原野靜寂。
傅紅雪道:「你說他是被駭死的?」
他也喜歡用笑來回答他不願回答的話。
葉開道:「因為他已經被我嚇死了。」
難道這馬馬虎虎的雜貨店老闆,竟是心狠手辣的杜婆婆。
葉開淡淡道:「刀本就不是給人看的。」
葉開道:「你要到哪裡去?」
葉開點點頭。
傅紅雪道:「我也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因為外面那個人,無論再等多久,都不會著急的。
蕭別離道:「你沒有猜錯。」
葉開淡淡道:「我只不過來將一把刀打在這個人的手上而已,手是他的,刀是我的,跟你並沒有什麼關係。」
葉開道:「一個生怕你將他秘密問出來的人。」
蕭別離道:「這並沒有什麼奇怪。」
其實他根本不必急著出去。
葉開道:「我去的時候,又發覺他居然將傅紅雪請到裏面去吃飯。」
傅紅雪道:「世上沒有看不見的刀!」
刀又看不見了。
九-九-藏-書開道:「你呢,你不出去?」
葉開道:「外面有人在等你。」
葉開道:「也許只有看不見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刀吶!」
葉開忽又笑了笑,悠然道:「莫忘記死人有時也會說話的。」
蕭別離道:「我還是想不通,你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葉開凝視著他,淡淡道:「現在你是不是後悔讓我掛賬了。」
葉開慢慢地接著道:「所以懂得用刀的人,也一定懂得收藏他的刀。」
蕭別離道:「為什麼?」
風吹草原,長草間居然有條小徑。
葉開剛坐下來,蕭別離已將酒杯推過來,微笑道:「莫忘記你答應過請我喝酒的。」
葉開道:「你應該知道。」
蕭別離道:「你認為有人放火?」
葉開又笑了笑。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了,本就很少有人還留在街上。
青衣人的腳步非但沒停,反而更加快了,又走出一段路,就忽然一掠而起,施展的竟是「八步趕蟬」的上乘輕功。
這青衣人的背卻像是完全陌生的。
葉開也正在看著他微笑。
傅紅雪咬著牙,道:「那麼現在你已可以去走你的路。」
他忽又接著道:「只不過,能殺他的人雖多,想殺他的人卻不多,也許只有一個。」
蕭別離道:「他們說了什麼?」
起火的地方,赫然就是李馬虎的雜貨店。
是誰殺了他?
蕭別離道:「為什麼?」
刀鋒薄面鋒利,閃動著淡青的光。
葉開道:「等你去問他,為什麼要暗算你。」
葉開正覺得失望,忽然發覺有個人在後面用力拉他的衣襟。
倒下去的人竟已永遠起不來了。
這人若是本就想見人,他又何必急著去追?
李馬虎看到這把刀,一張臉突然扭曲。
葉開道:「我只不過覺得有些奇怪,西門春為什麼要叫傅紅雪到他那裡去拿包袱。」
葉開正微笑著走進來。
傅紅雪道:「我從未看過你帶刀。」
傅紅雪道:「誰?」
葉開道:「但他卻收了下來。」
是個頭戴著氈帽的青衣人。
葉開道:「那裡根本還沒有點燈。」
蕭別離點點頭,道:「只要燈籠一亮,立刻就有人來。」
長街寂寂,對面窄門上的燈籠已燃起。
飛刀!
火光照著蕭別離的臉,他蒼白的臉也已被映紅了,沉吟著道:「看來那火是從雜貨鋪後面的廚房裡燒起來的。」
這人對草原中的地勢顯然非常熟悉,在草叢間東一轉,西一轉,忽然看不見了。
風很冷,夜已將臨,是不是秋天也快來了?
傅紅雪道:「我走我的路,你為https://read.99csw•com何不去走你自己的路呢?」
葉開擠在救火的人叢中,目光就像鷹一樣,在四下搜索。
一根鋼錐,插在他心口上,從創口流出的血,現在還未乾透。
葉開道:「的確很難。」
他看著這柄刀時,眼睛里也發出了光。
葉開道:「我不急,他們當然更不會急。」
蕭別離道:「所以他一定另有目的。」
葉開又笑了,道:「誰說我是來救你的?」
傅紅雪垂下頭,看著自己手裡的刀,眼睛里也露出了種奇怪的表情。
葉開道:「我們不是朋友?」
葉開笑了笑。
葉開微笑道:「莫忘記你答應過可以掛賬。」
傅紅雪道:「你來幹什麼?」
突然間,這柄刀已在葉開手裡消失,就像是某種魔法奇迹。
傅紅雪道:「你說他就是『斷腸針』杜婆婆?」
忽然間,四下就已看不見別的人了。
手背上還釘著那柄刀。
葉開點點頭。
葉開沉吟著道:「他年紀看來要大得多,老人都是受不了驚嚇的。」
傅紅雪道:「沒有毒這人怎麼會?」
傅紅雪皺眉道:「很多?」
這當然是種殘酷而變態的心理,但放火的豈非就是殘酷而變態的人?
走得越遠,夜色就越濃。
傅紅雪正想開口,葉開忽又笑道:「我那柄刀夠不夠換一觥酒?」
蕭別離笑道:「所以我喜歡你。」
過了半晌,草叢中果然在低語:「你知道我是誰?」
葉開嘆了口氣,道:「無骨蛇既然可以是個老太婆,杜婆婆為何不能是個男人?」
傅紅雪道:「那遠比使用它還要困難得多。」
傅紅雪突又沉下了臉,冷冷道:「所以我希望你也明白一件事。」
若不是那柄刀,傅紅雪現在只怕也和樂樂山一樣躺了下去。
還是沒有人開口。
他回過頭,又發覺有個人很快地轉過身,擠出了人群。
傅紅雪道:「哼。」
葉開道:「所以我總懷疑他們是不是整天都在外面守著那盞燈籠的。」
他身旁忽然悄悄地走過來一個人,悄悄問道:「你在想什麼?」
傅紅雪看了看這張臉,又看了看這柄刀,道:「你刀上有毒?」
酒杯已斟滿。
傅紅雪道:「我為什麼要出去?」
針是從李馬虎手裡掉下來的。
葉開道:「所以我才會猜他是杜婆婆。」
公孫斷也沒有看見過他的這把刀。
蕭別離又嘆了口氣,道:「我只奇怪,像他們這種人,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而且來了就沒有走。」
附近卻沒有人。
蕭別離道:「只不過怎麼樣?」
這人的臉已扭曲僵硬;手腳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