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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神秘的老太婆

第十七回 神秘的老太婆

傅紅雪沒有看她,卻突然道:「等一等。」
葉開笑道:「你們明明全知道我是什麼人,為什麼還要問我這句話?」
葉開忽然發覺自己的眼力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麼高明。
刀鞘漆黑,刀柄漆黑,但刀鋒上還留著鮮紅的血!
他的確已快醉了,不但臉已開始發紅,連眼睛都已發紅。
老太婆道:「因為當時我在旁邊,而且是個老太婆,所以我一定就是杜婆婆?」
他又嘆了口氣,苦笑道:「所以只有最沒出息的人,才會開雜貨鋪,開雜貨鋪的人非但娶不到老婆,連朋友都沒有一個。」
葉開大笑。
傅紅雪皺眉道:「誰說我嫌這地方不好?」
葉開淡淡道:「聽說老人家若是喝了人血,年紀也會變輕的。」
葉開道:「你剛才豈非也喝過樂樂山的血?」
老太婆道:「還有這錠銀子,你還是留著給你自己買棺材吧。」
老太婆道:「哦?」
他再也不看李馬虎一眼,慢慢地站起來,轉過身,因為他也不願再讓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但他卻不是這種人。
葉開也已趕過來,微笑道:「殺人就像喝酒一樣,只有第一杯最難入口,你若能喝下第一杯,再多喝幾杯當然就不在乎了,只不過……」
這人道:「杜婆婆當然不會是男人。」
這老太婆看來也不是他的朋友。
老太婆笑道:「做杜婆婆也並沒有什麼不好,只可惜我是個男人。」
葉開道:「只不過想請你喝杯酒而已。」
這人也笑道:「我當然會來的,聽說這地方可以掛賬,我那幾間破屋子又租不出去。」
老太婆一愕,道:「請我喝酒?」
李馬虎道:「因為我現在也很想交你這個朋友。」
傅紅雪道:「我這種。」
傅紅雪道:「你?」
老太婆嘆了口氣,道:「好,好輕功。」
「花生豆乾全都免費,酒也請盡量喝,馬馬虎虎算了。」
傅紅雪只有伸手去接。
他喝完了這杯酒,就站起來轉身走出去。
老太婆臉色變了,狡黠的眼睛里,也已露出驚懼之意。
一條永不回頭的路。
他緊緊握著他的刀,提著他的包袱——他本就是活在另一個世界中的。
他看著傅紅雪,微笑著接道:「這件事還是莫要上癮的好。」
傅紅雪道:「所以你寧可喝醉。」
但葉開卻偏偏專門會對付各種詭秘的招式。
他抬起頭,彷彿在凝視著遠方,顯得說不出的空虛寂寞。
這老太婆就忽然變成了瘦小枯乾的中年男人,無論誰都可以看得出她是個男人。
傅紅雪站住。
葉開點點頭。
他發怒的對象絕不是個老太婆,也不是個小雜貨店的老闆。
他又笑了笑九*九*藏*書,接著道:「只可惜我開心的時候,你就不會開心了。」
這人道:「我也沒有真的殺了傅紅雪。」
傅紅雪道:「為什麼?」
李馬虎伏在櫃檯上,又在打瞌睡,就好像從來沒有清醒過。
葉開只有承認,無論誰都知道「斷腸針」是杜婆婆的獨門暗器!
葉開忽然覺得他的背影看來和蕭別離差不多,看來也同樣是那麼寂寞,那麼孤獨。
笑容已到了葉開臉上。
葉開道:「你想殺她?」
李馬虎道:「想買?」
酒已溫好,還有些花生豆乾。
他的肩已后縮,顯見得心裏很不平靜。
李馬虎道:「你的包袱……哦,不錯,這裡是有個包袱。」
傅紅雪道:「我要回去。」
只可惜他開心的時候,別人總是不太開心。
葉開道:「那麼她是誰呢?」
傅紅雪道:「我要問清楚些,只因為我欠你一樣東西。」
她一句話未說完,鳥爪般的手突然向葉開攻出了四招。
這人長長吐出口氣,舉杯一飲而盡,笑道:「果然是好酒。」
西門春道:「有理。」
傅紅雪當然只用一隻手去接。另一隻手上還是緊緊地握著他的刀。
他並不是怕酒里有毒。
葉開道:「殺人也像喝酒一樣,喝多了慢慢就會上癮的。」
誰知屋脊上竟早已有個人在等著她。
可是他蒼白的臉,又已因激動而發紅。
過了很久,他才一字一字道:「你究竟是個什麼人?嗯?」
老太婆什麼都不再說,突又凌空翻起,掠出去三四丈。
這人道:「那麼我當然就不是杜婆婆。」
誰知她身子剛落下,就發現葉開又在那裡含笑看著她,笑得就像是條小狐狸。
傅紅雪道:「我已殺過人。」
傅紅雪卻連一滴酒都沒有喝。
李馬虎笑了,道:「公子你既然是個明白人,就馬馬虎虎算十二兩吧。」
李馬虎一驚,終於清醒,就看到了傅紅雪那柄漆黑的刀。
傅紅雪緩緩道:「世上只有一種人是真正沒有朋友的。」
傅紅雪看著他,蒼白的臉似已漸漸變得透明。
這人立刻回過頭。
他從來沒有朋友,以後只怕也永不會有。
傅紅雪道:「什麼事?」
傅紅雪道:「你閃開。」
傅紅雪走過去,就看到那白髮蒼蒼的老太婆站在巷口,用一雙狡黠而充滿討厭的眼瞪著他。
月色已淡了,風中已有涼意。
老太婆道:「也不錯。」
老太婆道:「我說的。」
他身子突然溜溜一轉,好像從衣袖中摸出一樣黑黝黝的東西。只聽叮的一響,銀絲突然就不見了。
葉開道:「我姓葉,叫葉開,樹葉子的葉,開心的開。」
傅紅雪手九-九-藏-書裡握著刀,握得很緊。
老太婆的手剛擊出,就覺得有樣東西在她脈門上輕輕一劃。
他從沒有走進過這家雜貨店,也從未走進過任何一家雜貨店。
老太婆道:「你的包袱我已送到隔壁的雜貨店了,你隨時都可去拿。」
葉開道:「哪一種?」
老太婆長長嘆了口氣道:「我不認得你,你為什麼要跟我作對?」
傅紅雪道:「酒很好。」
老太婆獰笑道:「那糟老頭子血里的酒太多,還是喝你的血好。」
她用的武器非但奇特,而且惡毒。
老太婆就停下來等,好像忽然變得聽話得很。
傅紅雪道:「請讓讓路。」
一錠銀子突然變成了幾十根針。
葉開也只有承認,傅紅雪到現在還活著。
葉開笑道:「這道理豈非本來就很簡單?」
葉開還是背負著雙手,站在那裡,笑得比剛才更開心了。
老太婆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奇怪。
分辨食物中是否有毒的法子,一共有三十六種,他至少懂得二十種。
老太婆道:「不錯。」
老太婆盯著他,嘎聲說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老太婆眨了眨眼,道:「我是杜婆婆?」
老太婆道:「你認為我替萬馬堂殺了他?」
傅紅雪冷冷道:「不是。」
葉開微笑道:「倒也不是輕功好,只不過是骨頭輕罷了。」
葉開怔住。這老太婆竟真的是個男人!
她從臉上揭下了個精巧的面具,解開了衣襟,挺直了腰。
李馬虎的臉已嚇白了,失神道:「你……你要幹什麼?」
葉開又笑了笑,道:「可是我並沒有替他報仇的意思。」
李馬虎卻還在看著他,看著他的背。
葉開道:「哪一點?」
傅紅雪沉著臉,道:「那隻因為他有毛病。」
葉開笑道:「因為她也沒有真的殺了你。」
老太婆道:「只有一點可笑。」
傅紅雪道:「要我的包袱。」
傅紅雪點點頭。
也許他的情況更悲慘,因為他只有一條路可走。
老太婆從屋脊上跳下來,垂著頭,傻傻地從他身旁走過去。
傅紅雪走過去,用刀柄敲了敲櫃檯。
老太婆聽著。
葉開又背負起雙手,站在那裡,微笑著道:「你還有什麼寶貝,為什麼不一起使出來,也好讓我見識見識。」
但是在他內心深處,為什麼偏偏總是在渴望著友情呢?
他若一定要買,當然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攔。
一柄刀已釘入了他的手背。
他的生命已完全貢獻給仇恨,一種永遠解不開的仇恨。
葉開嘆了口氣,苦笑道:「不必了。」
葉開忽然喚道:「西門春。」
李馬虎道:「寧可自己受點罪,也絕不能糟塌一點東九-九-藏-書西。」
他慢慢地轉過身,看到貨架上的蛋,忽又道:「蛋怎麼賣?」
葉開道:「我只想問問你,你為什麼要替萬馬堂殺人?」
傅紅雪終於明白,所以他什麼話都沒有再說,也不必再說。
她行藏既露,已準備溜了。
他忽然又覺得自己的眼力並不比想像中差多少。
李馬虎道:「酒若溫好,不喝就會壞的。」
他臉上本來還帶著笑容,但一回過頭,臉色就已變了。
老太婆的手已在發抖。
葉開笑了笑,然後說道:「這裡是男人的天下,『斷腸針』杜婆婆雖然是名聞天下的武林高手,但卻是個女人。」
然後她一雙手就垂了下去,再也抬不起來。
傅紅雪冷冷道:「我並不想殺你。」
現在銀針打的卻是老太婆自己。
老太婆道:「你要我喝你的血?」
老太婆道:「為什麼不能?」
這走路都要扶著牆的老太婆,身子竟然彈起,凌空一個翻身,已掠上屋脊。
傅紅雪慢慢地扒著飯,忽然也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你錯了。」
老太婆道:「杜婆婆當然不會是個男人。」
李馬虎當然也不是喜歡勉強別人的那種人。
誰知李馬虎忽又接著道:「這蛋不能賣給你,因為蛋是生的,你總不能吃生蛋。」
李馬虎嘆道:「無論誰要開雜貨鋪,都得先學會一件事。」
但葉開卻偏偏專門會對付各種惡毒的武器。
傅紅雪道:「誰說我已經搬家了?」
葉開道:「我一向難得請人喝酒的,這機會錯過可惜。」
西門春嘆道:「你現在看出來也還不太遲。」
葉開點點頭,道:「她剛才想殺你,你現在想殺她,這倒也很公平。」
老太婆苦笑道:「看來你骨頭比我還輕。」
老太婆道:「聽說你嫌這地方不好,已經搬家了,還回到哪裡去?」
傅紅雪不喝,他就自己喝。
他突然轉身,慢慢地接著道:「這筆賬我遲早總會還你的,你也可以隨時問我來要。」
那天地中只有仇恨,沒有別的。
李馬虎捧上了蛋炒飯,看著他杯中的酒,賠笑道:「大爺你嫌這酒不好?」
他忽然發現飢餓這種感覺,有時甚至比仇恨還要強烈。
李馬虎道:「就算不好,也該馬馬虎虎喝兩杯,散散心。」
這世界上的人無論對他怎麼樣,他都不在乎。
他的出手既不奇怪,也不詭異。只不過很快,快得令人不可思議。
李馬虎嘆了口氣,道:「根本不會喝,現在我已經快醉了。」
葉開笑道:「當然是蕭別離的店裡,那地方可以掛賬。」
傅紅雪道:「我本來只殺兩種人,現在卻又多了一種。」
西門春又嘆了口氣,喃喃道:九_九_藏_書「只可惜你現在明白也許已太遲了。」
葉開道:「那麼你就該感激我。若不是我,你怎麼能到這裏來喝酒?」
但無論多少銀子也不能填飽肚子,飢餓又偏偏如此不能忍受。
蕭別離眼中似又露出了一絲譏誚的笑意,微笑道:「下次請再來光顧。」
傅紅雪握緊手裡的刀,緩緩道:「拿我當朋友的人,都有毛病。」
桌上有酒。
葉開沉思著,道:「也可能就是……」
老太婆道:「為什麼要讓路?」
這人道:「樂樂山當然也不是被我殺了的。」
葉開為蕭別離斟滿一杯,又為老太婆斟滿一杯,笑道:「這地方如何?」
這裏難道已真的沒有他容身之地?
李馬虎道:「但他卻好像已將你當做朋友。」
葉開微笑道:「這酒既然不錯,西門先生為何不多喝幾杯再走?」
葉開不知何時也已掠上屋脊,正背負著雙手,含笑看著她。
傅紅雪道:「欠你一條命。」
他沒有接住。
老太婆道:「也不是你嫌這地方不好,是這地方嫌你不好。」
他將溫好的那壺酒一口氣喝了下去,苦笑道:「憑良心講,我也常常覺得奇怪,世上為什麼有那多人喜歡喝酒,這酒實在比毒藥還難喝。」
李馬虎眼睛里突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慢慢地伸出手,好像要去拍他的肩。
葉開道:「你不是。」
李馬虎「噗通」一下,在他旁邊坐下,道:「我哪點錯了?」
葉開道:「欠我什麼?」
李馬虎苦笑道:「這麼看來,我好像也有點毛病的了。」
葉開道:「酒呢?」
傅紅雪已開始吃飯。
這人微笑著,悠然道:「你還要不要檢查檢查,我究竟是男是女?」
葉開道:「我看到樂樂山中的斷腸針,就已想到是你。」
他一喝非醉不可,現在卻絕不是能喝醉的時候。
他這人本就不是活在凡塵中的,他有他另外一個天地。
李馬虎道:「有毛病?」
傅紅雪突然放下筷子,冷冷道:「你這飯炒得並不好。」
葉開微笑道:「老太太,你怎麼突然變得年輕起來了?」
老太婆道:「我不是杜婆婆。」
葉開道:「你認為這件事很可笑?」
他說起話來連舌頭都大了,的確醉得很快,但醉話豈非通常都是真話?
十二兩銀子一頓飯,這杠子實在敲得不輕。
他忽然跳起來,大聲道:「我明白了,杜婆婆一定就是他。」
傅紅雪道:「只不過怎麼樣?」
老太婆乾笑了兩聲,道:「不是年輕,是骨頭輕,我看見你這樣的小白臉,骨頭就會變得奇輕。」
傅紅雪轉回頭,道:「你要多少?」
這人道:「但是,我卻想問問你,你究竟是不是九*九*藏*書個人吶?」
只不過他若不想做一件事時,就絕沒有任何人能勉強他。
他還是用剛才一樣的姿勢站在那裡,連動都沒有動過。
他大笑著道:「千面人魔門下的高足,果然是出手奇詭,易容精妙,我本來早就該看出來的。」
銀子剛從老太婆手裡飛出來,突然又被一樣東西打了回去。
她手裡本已捏著錠銀子,此刻忽然用力擲了出來。
傅紅雪道:「想殺我的人。」
傅紅雪道:「我並不在乎多殺一個。」
他這才鬆了口氣,很快地將包袱從櫃檯里雙手捧了出來。
她的招式也同樣奇突詭秘。
李馬虎用發紅的眼睛看著他,忽然問道:「那位葉公子不是你的朋友?」
若不是半空中突然飛過來的一樣東西將它打了回去,傅紅雪就算人不死,這條手臂也必定要廢了。
葉開道:「的確已不必。」
李馬虎道:「哪種人?」
傅紅雪皺眉道:「不會喝為什麼要喝?」
傅紅雪道:「你不喜歡喝酒?」
就在這時,突然間寒光一閃!
公孫斷已死在這柄刀下!下一個人是誰呢?
葉開道:「當然不是。」
蕭別離忽又笑了笑,淡淡道:「可能就是你,也可能就是我。」
她的手一揮,衣袖中又飛出兩條銀絲,毒蛇般向葉開脖子上纏了過去。
傅紅雪慢慢地走進了雜貨店。
葉開道:「誰說我要跟你作對?」
這人顯然還想再笑一笑,只可惜臉上肌肉已幾乎完全僵硬。
傅紅雪也明白,這地方所有的門都已在他面前關了起來,甚至連這雜貨店的門都不例外。
葉開道:「你不是?」
李馬虎道:「後面有爐子,爐子里有火,不但可以炒蛋,還可以熱酒。」
李馬虎在炒蛋,蛋炒飯。
他開心的時候,別人通常都不會太開心的。
他左腳先邁出一步,右腳再跟著慢慢地拖過去,腳步看來更沉重。
這人站在那裡,看著他,過了很久,才長長嘆息了一聲,苦笑道:「我現在當然也不必問你究竟是什麼人了。」
巷口還貼著張招租的紅紙條。
葉開道:「杜婆婆當然不會是女人,更不會是老太婆,否則別人豈非一下子就會猜到?」
老太婆道:「那麼你想怎麼樣?」
葉開道:「我可以閃開,但你卻不能真的殺了她。知道嗎?」
傅紅雪點點頭。
老太婆咬了咬牙,道:「到哪裡去喝?」
老太婆一雙鳥爪般的手似也突然僵硬。
老太婆嘆了口氣,道:「好眼力。」
這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葉開道:「當然不是。」
李馬虎看著他,搖了搖頭,道:「不,這蛋不能賣給你。」
她眼睛並沒有瞎,當然早已看出葉開不是個好對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