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兒凝注著他的臉，一字字道：「我只問你，是誰要你來殺死我的？為了什麼？」

上官金虹忽然不說話了。

上官金虹道：「為什麼？」

林仙兒道：「除此之外，我當然還有別的好處……」

遠方是一片黑暗。

世上只怕再也不會有人說得比她更好的了。

荊無命的臉色發白，冷冷道：「我只知道我要殺你，我要殺的人，就再也休想活下去！」

上官金虹道：「我只奇怪你為何還沒有殺了他，你殺人的確太慢了。」

他的聲音既不冷酷，也不陰森，只是平平淡淡的，絕不帶絲毫感情，無論說什麼話，都好像是在讀書。

林仙兒道：「他惟一的弱點就是林詩音，但我卻也不敢用林詩音去要挾他。」

林仙兒雖還在笑著，瞳孔卻已收縮。

林仙兒笑了，道：「但你若要他殺了我，你的損失就更大。」

林仙兒道：「我也知道你絕不會很容易就被女人打動的，但你為什麼要荊無命殺我？」

藍衣少年咬著牙，不說話。

荊無命居然沒有打斷她的話，反而在等著她說下去。

如今連郭嵩陽都已死在他劍下，謝天靈自然更不是他的敵手，謝天靈的弟子就更不必說了。

荊無命沒有動。

她已發覺有些不對了。

林仙兒嘆道：「簡直怕得要命。」

她站得和這人距離還不到一尺，她相信這人一定可以嗅得到她的呼吸，她相信她的呼吸一定可令男人心動。

上官金虹道：「哦？」

藍衣少年狂吼一聲，一劍劃出。

上官金虹又沉默了半晌，才一字字緩緩道：「我是男人。」

林仙兒道：「我當然也很聰明，可以幫你做很多事。」

荊無命又沉默了很久，才冷冷道：「你問吧，對將死的人，我從不說謊。」

她長長嘆息了一聲，道：「所以只要他活著，我就不敢動。」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獃子。

這人居然沒有伸手去扶她。

荊無命的手緊緊握著劍柄，甚至在這種黯淡的reａd.9９cｓｗ•cｏｍ燈光下，也可看出他臉上正在一粒粒地冒著汗。

上官金虹：「他也是人，他想必也有弱點。」

林仙兒道：「快固然不錯，但慢也有慢的好處，你說是么？」

林仙兒道：「他比你還可怕，因為我可以打動你，卻絕對無法打動他。」

上官金虹道：「他殺人至少比你快。」

若是還能好好地活著，有誰會真的想死？

荊無命的手緊握，厲聲道：「沒有別人，也沒有理由。」

荊無命的呼吸和肌肉都已緊張，嗄聲道：「你……你要去見誰？」

荊無命道：「我若不想殺你，你也想死么？」

荊無命道：「我一出手就可取你性命，你信不信？」

藍衣少年說不出話來了。

上官金虹沉默了半晌，道：「你除了會殺人外，還有什麼好處？」

林仙兒道：「因為有人在等我。」

這連他自己也分不清。

林仙兒盯著他的臉，緩緩道：「你若連看都不敢看我，就算殺了我，也一定會後悔的。」

這人道：「不錯，我可以告訴你，你這種法子，對我是沒有用的。」

林仙兒的手終於握住了他的手，然後她的人也偎入了他懷裡，她的手也從他手臂滑上他的胸膛，柔聲道：「你自己若拿不定主意，就帶我去見他吧。」

和她好過的男人若再見著她，那雙眼睛一定會像餓貓般盯著她，但這男人卻連眼角都未瞟過她，就好像她身上有毒一樣。

上官金虹道：「哦？」

他聲音里似已有了笑意，因為他很了解錢的用處。

荊無命卻始終沒有向她這邊瞧過一眼。

「是鹹的。」

這人卻只是緩緩道：「你能令荊無命不殺你，用的就是這種法子？」

謝天靈乃點蒼掌門，號稱天南第一劍客，平生縱橫無敵，卻曾在郭嵩陽手下敗過三次，而且敗得心服口服。

林仙兒道：「因為我沒把握，只要他的刀在手，我無論做什麼事都沒把握。」

她試探九_九_藏_書著，慢慢地伸出了手。

林仙兒眼珠子一轉，悄悄道：「他……他就在那樹林里？」

他雖然拚命想裝出視死如歸的豪氣，卻裝得並不太高明。

這「愛」字在別人嘴裏說出，一定會令人覺得很肉麻，但在她嘴裏說出，這一個字彷彿變成了音樂。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緩緩道：「你放心，他活不長的。」

林仙兒道：「我不能殺他，也不敢。」

上官金虹道：「因為你是這樣的女人，所以我才會是這樣的男人。」

林仙兒慢慢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一個人無論多冷酷，多無情，但要殺他自己所愛的人時，神色看來總會有些不同的。」

她聲音忽然變得很低，很媚，媚笑著道：「只要你是男人，很快就會知道我說得不假，只要你願意，我這些好處，就全都是你的。」

這人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座山，冰山。

樹林里，已開始有霧。

冰涼的劍尖，不知何時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荊無命道：「你想死？」

林仙兒道：「你若真要殺我？為什麼連看都不看我？你不敢？」

上官金虹道：「你有什麼法子，不妨都用出來試試。」

荊無命嘴角的肌肉直抽搐，過了很久，才厲聲道：「你已知道我要來殺你？」

因為她在說這個字時，不但用她的嘴，她的舌頭，還用了她的手，她的腿，她的腰肢，她的眼睛……

林仙兒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也沒有殺死李尋歡，否則也就不會要荊無命來殺我了，你就是要荊無命去對付李尋歡，所以才怕他變得軟弱。」

他們的慘呼剛發出，荊無命的劍又人鞘。

他已走了過來，卻還是沒有向她瞧上一眼。

林仙兒喘息著，自己站穩了，喘息著道：「這裏真黑……真對不起……」

荊無命等著她轉過身，目光才終於投注在她的背影上，他那雙死灰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感情。

藍衣少年擦了擦汗，勉強笑道：「ｈttps://ｒeａｄ.99ｃsw•com我明白了。」

藍衣少年大聲道：「大丈夫死有何懼？你只管下手吧！」

其實他的身材也不算十分高大，但看起來卻令人覺得高不可攀。

林仙兒輕輕嘆了口氣，道：「你為什麼不敢看我？難道怕看了我一眼后，就不忍殺我了么？」

但他面上還是毫無表情，反而冷笑道：「你真的知道？你有把握？」

上官金虹道：「誰？」

林仙兒道：「只要碰過我的人，甚至看過我的人，你就想要他們的命，這就是嫉妒，就是吃醋，你若不愛我，怎麼會吃醋？」

林仙兒道：「但天已快亮了，我還是要回去了。」

是什麼聲音？是呻|吟，還是喘息？

林仙兒道：「阿飛，你當然聽說過他。」

荊無命道：「現在你還想死么？」

荊無命全身已被霧水濕透。

他還是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就像是已完全麻木。

他冷冷接著道：「我素來不喜多話，今日卻說了很多，為的就是要你想通這道理……等你想通這道理，我才好殺了你。」

林仙兒本來當然可以避開的，但她並沒有這麼樣做，「嚶嚀」一聲，整個人已倒入了這人的懷裡。

林仙兒道：「我自然比荊無命有用得多。」

林仙兒道：「荊無命只會殺人，我也會殺人，他殺人還要用劍，還要流血，這已經落了下乘，我殺人非但看不見血，也用不著刀。」

林仙兒道：「因為我若殺了他，李尋歡就一定會殺死我！」

只見劍光一閃，荊無命的劍不知何時已出手。

林仙兒雖然走得並不快，還是幾乎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荊無命的手握得更緊，幾乎已可聽到他的骨節在響。

是林仙兒在笑，她嬌笑著道：「你果然是男人，而且像你這樣的男人世上還不多……我真沒有想到你會是這麼樣一個男人。」

林仙兒眼波流動，道：「那麼，我要用什麼法子，才能打動你呢？」

無論誰都可看出荊無命絕不是個說大話的人。

藍衣少年九-九-藏-書汗如雨下，嘴唇已咬得出血，嗄聲道：「你為何不索性殺了我？」

荊無命道：「因為我從不殺自己想死的人……你若本就想死，我殺了你也無趣得很。」

是什麼感情呢？是歡愉，是悲傷，還是悔恨？

冷汗！

藍衣少年道：「可是……可是你既然要殺我，為何又要說那些話？」

林仙兒已擺出了最動人的姿勢，在迎接著他。

黝黑的樹林里，看不到一點光。

荊無命道：「嫉妒？」

劍已人鞘。

林仙兒道：「你殺他們，只因你在嫉妒。」

林仙兒柔聲道：「好，我去見他，他若一定不肯放過我，你再殺我還來得及。」

霧很濃，什麼都瞧不見。

她凄然一笑，接著道：「我只想問你一句話，我既然也快死了，你總該回答我吧。」

林仙兒道：「我有把握，你若不愛我，就不會殺死這些人了。」

荊無命有個很奇特的習慣，那就是他每次殺了一個人後，一定將劍很快地插回劍鞘，就好像他已不打算再用了似的。

他畢竟嘗到了死的滋味。

上官金虹道：「他比我如何？」

林仙兒道：「我很有錢，我的錢已多得連數都數不清，多得可以要人發瘋。」

林仙兒的腰肢扭動著，那兩個年輕的轎夫眼睛早已發直了，根本未瞧見那比閃電還快的劍光。

藍衣少年紅著臉道：「活著也沒有什麼不好。」

她又嘆了口氣，接著道：「他這人什麼都不要，這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荊無命道：「我知道你本想為她而死，要她覺得你是個英雄，但你若真的死了，她還會喜歡你么？」

她咬著他的耳朵輕輕地接著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後悔的。」

上官金虹道：「為什麼？」

她笑了笑，笑得更凄涼，更美，然後才幽幽地接著道：「我知道你愛我，絕不忍殺我。」

荊無命還是沒有看她，卻緩緩轉過頭，望著那黝黑的樹林。

荊無命道：「很好，你總算想通了。」

林仙兒道：「去見那要你來殺我的九九藏書人，我一定可以讓他改變主意……」

林仙兒一直在瞧著他，仔細觀察著他每一個動作，她目中一直帶著溫柔的笑意，就彷彿初戀的少女在瞧著自己的情人。

林仙兒道：「一定有別人……要殺我的人，一定不是你自己。」

荊無命道：「在女人眼中，一百個死了的英雄，也比不上一個活著的懦夫，這正如在你眼中，一百個死了的美人，也比不上一個活著的女人……這道理你難道還不明白？」

他的人已到了林仙兒面前。

藍衣少年的臉色變了。

要說這「愛」字，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些人不願說，有些人不敢說，有些人一生也學不會該怎麼樣說。

上官金虹道：「這好處的確不小。」

荊無命沒有回答，也已用不著回答。

荊無命冷冷道：「我一出手就可取你性命，你信不信？」

他的吼聲也很短促，因為他的手剛抬起，荊無命的劍已划入了他的嘴，那冰冷的劍鋒就貼在他舌頭上。

上官金虹道：「不錯，你一定很聰明，笨人是絕不會有錢的。」

藍衣少年怔住了。

他覺得那冰冷的劍鋒已離開了他的咽喉。

荊無命道：「我從來只發問，不回答，只有對快死的人是例外。」

他的聲音居然還是很平靜，這倒的確不容易。

藍衣少年駭然道：「你要殺我？」

因為他知道別人看到他的劍還在鞘中時，總會比較疏忽大意些。

但他那雙死灰色的眼睛，還是空空洞洞地凝注著遠方。

上官金虹道：「為什麼？」

他冷冷接著道：「她若死了，你還會不會喜歡她？」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道：「你很怕李尋歡？」

他喜歡疏忽大意的人，這種人死得通常都比較快。

她的手指動得很靈巧，而且總知道應該在什麼地方停住。

上官金虹道：「隨時要殺人的人，就不能有感情，要訓練出一個全無感情的人並不容易，我不能看著他毀在你手上。」

林仙兒眨著眼，道：「要他殺我的人就是你？你就是上官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