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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劇的誕生卷 10 第六部分

悲劇的誕生卷 10 第六部分

我們切不可只從正面來看,我們的心靈本身必然得將它的面紗揭去,同時需要有一種外在的明白表達,這樣俾能對自己有所掌握。
那個惡魔竟敢如此胡說八道,難道你不咬牙切齒地詛咒他?還是,若在以前的話,你也許會回答他:"你真是一個神,我從未聽過如此神聖的道理!"假如這種想法得逞,那麼你就會被它改造,甚至被輾得粉碎。一切的癥結端在於"你是否就想這樣一成不變地因循苟且下去?"這個問題對你是一個重擔!
對我們來說,幾乎這並不是什麼新的情感問題,因為歷史感依舊是顯得如此貧乏與冷酷,並對一切濫施打擊;對別人,它則是即將來臨之年代的徵候,在那些人眼中,我們的星球像是一個憂鬱的病人,為了忘掉眼前的不適,乃提筆寫他過去的青春時光。事實上,這便是嶄新情感的一面。凡是知道如何將整個人類的歷史當作其自身之歷史來看的人,便能感受到病人的痛苦、老人的懷舊、情人的奪愛、烈士的獻身、英雄的遲暮等種種心境。而為了要能忍受這些諸般的悲傷,我們依舊得打起精神,作個在戰鬥之後仍能向黎明與喜悅歡呼的英雄。彷彿我們就是世紀的分水嶺,過去一切知識和高貴美德的繼承人,同時也是新貴族階級的第一人,這些都是我們所未曾夢想過的。
總之,如我們所說的,當我們勇敢的時候,我們並不如此想,我們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是勇敢的。
在痛苦中,我聽到船長命令道:"減帆!人類!"一個大胆的航海家必須知道如何在各種不同的水路上導航,否則他將駛不久遠,因為大洋會把他吞沒。同樣的,我們也必須知道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控制精力;一旦痛苦發出預先警戒的信號,也就是要減速的時候了,因為某些危險或風暴即將來臨,而我們要儘可能作好各項防備工作以避免受到風險。但是卻有許多人,在接近嚴重的痛苦時,違反了命令,於是當暴風迎頭襲來,他們便再也無法快樂,同時也神氣不起來了。事實上,痛苦本身已經充分給予他們寶貴的時刻,奈何他們不能把握。
在我看來,人們似乎總是喜歡對痛苦與不幸誇大其詞,就好象在渲染一件善行似的;而另一方面,對許多可以減輕痛苦的良方便策卻又故意絕口不提,譬如說,削弱痛苦的程度、忘掉痛苦的念頭、思想一些美好的過去或未來,甚至各種不屈的自尊心和耿耿的效忠心也都可以產生麻醉的效果——當一個人陷於極大的痛苦而意識模糊或人事不省的時候。其實我們十分明白應該如何在苦中加甜,尤其是加在心靈的苦楚里。同時亦在我們的勇氣和莊嚴感,以及服從與認命的較為高貴的狂熱中找到一個秘方。
我們對於過去的生命很少會象現在一樣感到真正的悲愴,除了一味認為那是唯一可能而合理的事,而且完全是一種民族精神或社會思潮所致,而與生命的悲愴感無關——借希臘人的口吻來說。今日音樂的某些調子,不禁使我想起一個冬天、一個家,以及一個對自己心靈傾訴孤獨的生命、和我曾同時生活于其中的感觸:我真希望能夠永遠象現在這個樣子。
三二三、命運的快樂
三二二、一個微笑
看啊,這杯子又將轉變成空的,查拉斯圖拉又將再度為人。"
"每個人和他自己之間的距離是最遠的"——所有"韁繩的嘗試者"都極不安地知道這點,而神對人類所說的"要了解你自己"可說近乎是一種諷嘲罷了。然而自我觀察的論調是如此地迫切,遂可從人們對道德行為的本質之談論與渴望中證明其為最佳的一種認知方式。每個人似乎都會對你說:"怎麼,我親愛的先生,別管我的事!你還是去向會解答你的問題者求教吧,一個人去作他認為正確而該作的事,則其行為的本質便是道德!"
三一九、經驗的詮釋者
為了要在生命中有所收穫,一個人往往會被迫去消耗他的智識,而使他疲累不堪:為了要擴張、或者搶得機先,因此必須比別人在更短的時間內完成工作。這樣一來,則能夠真誠交往的時間便顯得極為有限:然而,人們對此已感到倦乏,不僅希望任其自然,而且還要以笨拙的方式到廣闊的外界去伸一伸腿。如今,人們寫信的方式相當跟得上時代,他們的風格與精神永遠都是真正的"時代標誌"。如果在社會和藝術中有任何喜悅可言的話,那就是如同工作過度的奴隸們從自身所得到的喜悅一樣。呵,我們這些有智識或無智識階級之對"喜悅"的節制!呵,這種對所有的喜悅日益增加的懷疑!工作已經愈來愈壓倒良知了,對於喜悅的慾望已經自稱為"對娛樂的需要",甚而已開始自覺羞愧。
不要再對懲罰、責備和督促花費太多的心思!我們往往很不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如果這件事作得對,那麼許多別的事也都可以作到了;或許在不知不覺之中,我們會被他改變了!
希臘人曾禱告說:"讓所有美麗的東西再現且再現罷!"噢,他們如此向神明祈求是有其道理的,因為邪惡污濁的現實根本就不會供給我們美麗的東西。我的意思也就是說,儘管這個世界十分貧窮,但在美麗的時刻,它還會充溢著美麗的東西的。或許這就是生命最迷人九*九*藏*書的地方罷:它用一塊鑲金邊的面紗遮蓋自己的面目,面紗裏面卻含藏著承諾、反抗、謙恭、諷嘲、同情、誘惑……等種種的可能性。啊,生命是多麼地像女人!
當命運使我們為了有時自己和敵人站在一起而起來戰鬥時,它會給予我們其最大的本能,我們乃因此註定要獲得大勝。
同情別人對你會有好處嗎?或者是對被同情者有好處?我們暫且撇開第一項問題不談。
三三七、未來的"人性"
三二七、太認真
我十分欽佩蘇格拉底的勇氣和智慧。這個"褻瀆神明、迷惑群眾"而使那最傲慢無禮的年輕人也能感動得顫抖與啜泣的雅典人,不僅是一個嘮叨的智者,在他沉默時,更是益發顯得偉大。
對大部分的常人來說,知識分子有如一部彎扭、難解而雜音太重的機器,要轉動它還真不容易。當他們和這部機器一起工作而它要慎重思考時,就會說它"太認真"了。唉,要慎思熟慮對他們來說,簡直是一項要命的負荷!
暴風雨是我的威脅,我是否要有個足可毀滅我的暴風,一如毀滅克倫威爾②的風暴?或者,我是否要象燈火熄滅般地衰亡,那燈火並非為風所吹滅,而是由於其自身的枯竭——一盞燃盡的燈?更或者,要不要我先將自己擊倒,以免"枯竭"?
蘇氏是否甚至有對自身施以報復呢?在他那崇高的人格中,是否尚有絲毫的雅量呢?噢,朋友,我們必須凌駕于希臘人之上!
"這是為了健康的緣故",當人們被發現在偷閑時常會如此自辯。事實上,動作敏捷的人多半不會想到要對生命作一番沉思(意即帶著思想和朋友去遠足),當然也就不會有任何羞愧或不安之感。在從前,這可算是一種極端的反動,是因為有愧於心而激發的"行為"。一個出身好的人往往會在被迫去勞動時將他的工作隱藏起來:而奴隸則要在他認為所作之事乃屬鄙賤者的重壓下才肯付出勞力。——"做事"本身便是可鄙的,"惟有在閑暇與戰鬥之中才有高貴和榮耀可言。"這就是古代的偏見!
三四一、最沉重的負荷
三一六、預言者
為何自然對人性一直那麼吝嗇,而不讓人類分享陽光的滋潤——它盡可以依個人內在光輝的多寡而照需要的程度施與的?
在人類的生命中究竟有著多少些許的曖昧呵!
"不要笑,不要哭,也不要詛咒,要理解!"斯賓諾莎如是說,話是那麼簡潔而有力。但是這個理解除了是能令其它三者使我們立即可以感知的形式之外,究竟又意味著什麼呢?是期望嘲笑、悲傷與憎恨分離和對立的結果嗎?在知識成為可能之前,這些衝動都必須先將其對事物之單方面的觀點提出來。
三一五、最後的一刻
想要從一件作品當中看到極致的美,光靠所有的知識和意志是不夠的,那還需要極為難得的良機——等待雲頭從高山絕頂之上移去,然後太陽接著照臨。
三三六、大自然的貪婪
①拉斐爾(Raphael 1483-1520),義大利畫家,與達語西、米開蘭基羅並稱文藝復興三傑。
不過,現在我明白了。那完全是一種悲情或激|情,一種可以說是充滿痛苦之勇壯和真正能令人得到慰藉的音樂——這並非是多年來我們的整個感受,其中仍有少部分乃是追求永恆的不朽感,否則,為了這個星球,我們豈不會變得太過"虛無飄渺"。
你或許無法猜想預言者有多麼痛苦,你只知道他們有一項很好的"天賦",而若是你也有這份"天賦"的話,將會非常高興——我則會置之一笑。
我們還是多留意讓我們駕馭未來的力量勝過他的力量罷!我們不要在直接的衝突中爭鬥——包括所有的責備、懲罰和求好的心。但是我們要不斷地提升自己凌駕一切!讓我們為自己的形象添加更華麗輝耀的色彩!以我們的光亮令別人黯然失色!不!我們無意為他而使自身成為令人失色的人,就象那些掌懲罰之權而又憤懣不平的人!我們寧可站到一邊去!讓我們轉過臉去看別的地方!
為何沒有一個偉人的起落能有如太陽的升沉一樣,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最欣賞的是,蘇氏在臨死前一直保持著沉默——或許那時他已進入一種神清氣定的極高境界罷:也不知是毒藥、死亡,還是虔誠、厭惡,或者其它什麼緣故,反正他在最後一刻終於開了口:"噢,克利多,我尚欠阿斯克利匹亞斯一隻公雞。"對明白的人來說,這句可笑而又駭人的"遺言"即意味著:"噢,克利多,人生是一場漫長的病痛哪!"但是,果真是如此嗎?像他那樣一個曠達,而且在他的整個人生都表現得像個英勇的士兵般的人竟然會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他對人生始終謹言慎行而不逾矩,並且對一切也從不下斷語!蘇氏曾因生命而痛苦,故而他也想對生命施予報復——以隱晦、可怕、虔誠而冒瀆的警句。
所有的傳教士和神學者都有一個共同的壞毛病:他們都想勸說那病情很沉重而需要徹底嚴格治療的病人。因為整個人類幾世紀以來,均渴望聆聽那些導師們關於人類的末日已經籠罩著地球的迷信說法,故而他read.99csw.com們早就準備發出哀嘆了。他們從生命當中再也找不出什麼,而讓每個人的臉上均掛上一副憂鬱的愁容,彷彿生命真的是難以忍受似的。事實上,他們十分堅信生命,並且深愛著它,而許多未曾道破的陰謀詭計都是為了壓抑他們所討厭的一切,以及拔取痛苦與不幸的棘刺。
三一八、痛苦的智慧
三一三、不畫殉難者
三二五、什麼是偉大
長久以來,有意識的思考被認為是唯一的思考,到現在我們才逐漸明白,我們的知性活動多半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進行的;然而,我相信在彼此衝突中求生存的諸種衝動十分明白如何使它們被相互感知或引起傷痛——在此,或許我們可找到那令思想家殫精竭慮的激昂之情的根源。不錯,在我們內心的掙扎中,或許是具備了相當的英雄氣質;但是,至於神聖的東西、或如斯賓諾莎所想象的"永恆的自我安眠"則可確定是沒有的。
"自私是你生命的禍根。"講道的人如此對千千萬萬的人訓誨。而一如我們所說過的,自我本位會傷害自私,會剝奪它的許多精神、歡樂、聰明和美麗,甚至會將自私毒死,使自私變形且成為無意義!另一方面,古代的哲人告訴我們,還有另外一個惡的來源:自蘇格拉底以降,思想家們都從不倦于作如下的說教"你的輕率和愚蠢、生活雜亂無章、對鄰人隨意盲從等都是你為何得不到快樂的原因;而我們思想家則是人世中最快樂的!"在此我們且不管對愚蠢的說教是否比對自私的說教來得正當,然而可以確定的是,愚蠢也因此而被剝奪了它的"心安理得"——是那些哲學家傷害了愚蠢。
或者,你寧願安於自己和人生的現狀,而放棄去追求比這最後之永恆所認定的更強烈的東西呢?
三三二、邪惡的時刻
三三○、讚賞
三一一、破碎的智慧
三二九、閑暇與懶散
我們所身受之最深的痛苦,別人幾乎是無法了解與相信的。這樣一來,那麼即使我們和鄰人同桌共飯,彼此之間也不免有隔牆之感。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我們被當作受苦者看待,則我們的痛苦便會淪為膚淺;去解除自身所不熟悉的(別人的)痛苦,乃是一種同情的天性;然則,我們"施惠者"比敵人更能貶損我們的價值和意志。在對不幸者所作的施捨之中,"施惠者"往往會有智性的輕率表現——他將自身扮成命運之神的角色,他實在完全不懂在你我內心深處被稱為不幸的那種真正的痛苦和糾纏!
我內心的整個天則、新泉源的興起、舊創傷的愈合、對過去的排拒等,凡此皆與同情者所想象的"不幸"無關。那種人只想救濟施捨,而沒考慮到個人有時也需要不幸,你我之需要恐懼、缺乏、貧窮、冒險、誤解,就如同需要與這些相反的東西一樣。說得神秘一點,通往個人的天堂之路總是要經過個人的地獄之慾念。是的,那種人是懂無知的,當"宗教的熱情"命令他去濟助別人,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去辦理,並且總是自認作得十分圓滿!如果你以同樣的宗教情緒對待別人,如果你不願忍受你的痛苦並想阻止一切可能發生的不幸,如果你把痛苦當作邪惡、可憎而應予消滅的,那麼,你等於是剔除了同情的宗教而代之以另一種"自以為舒適的宗教"。
這些單方面的觀點將會導致衝突,因此時而會引起三方面權利的一種妥協、和約與認同,藉著認同的制衡,那些衝動便可維持本身的生存。我們這些執掌審判的人,便往往因此認定理解是某種調停、公正與善良的東西,是某種本質上與衝動相對立的東西;然而,究其源,它只不過是衝動在相互對立中的某種關係罷了。
第六部分
還有一些英雄好漢,他們是人類之痛苦的製造者,這少數人只需要和一般痛苦同樣的代用品便可——而代用品並不能否定他們的偉大!他們是保存和推動人類的一股極為重要的力量,因為他們反對驕矜造作、自以為是的安逸愉悅,並且毫不隱飾對這種快樂的厭惡。
有意識的、尤其是哲學家的思考是最為虛弱的,因此相對地也是最溫和、最寧靜的一種思考模式;如此說來,對於知識的本質最易誤解的正是哲學家。
三四二、悲劇的起源
對思想家來說,顯然這是個邪惡的時代,他必須學習在這兩種噪音之中尋找自己的寧靜,同時也得假裝耳聾,直到最後真的聾了為止。若是他學不會這一點,便將有因不耐煩囂與頭痛而滅亡的危險。
A:我是否對你很了解?你在尋找什麼嗎?在眼前這個現實的世界里,何處是你安身立命之所?在何處你可以躺在陽光下,靜享安寧,好證明自身的存在?讓大家都如此——你的意思好象是說,只談一般性的原則,關心別人和社會,不談自己的心靈!
B:我所要求的更多,我不是個探尋者,我要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太陽。
我們並不永遠是那麼勇敢,而當我們疲累的時候,和我們類似的人會如此悲嘆道:"要人使人類嘗受痛苦真不容易,而那是不可缺少的!當我們不想讓自己繼續苦惱下去,隱居起來會比較好嗎?和瘋狂的群眾生活在一起,以及為了贖償個人所犯的罪(必須犯的罪)而和整個人類相抗是否會較不適合呢?傻子所有的是愚昧,虛榮者所有的是空幻read.99csw.com,狂熱者所有的是狂熱,是嗎?在重要的地方而有如此巨大的歧異會不合理嗎?當我聽到別人對我的怨懣——那種感受不就是我初次的滿足感嗎?是的,應該如此!我實在難和你取得協調,而真理則多半站在我這一方,因此你對我的損失幸災樂禍!這是我的缺點、我的錯誤、我的幻想、我的困惑、我的淚水、我的虛榮、我的予盾!你可以嘲笑我!笑得令你開心!我不反對事物的本性和律則——即使是缺點與錯誤也應該帶來歡悅!任何人當他得到一個理念時,都會感到十分榮耀;儘管他的理念也許並不怎麼新穎,但他還是會自認為了不起地跑到大街上去告訴每一個人說:"看啊!天國就在眼前!"即使我身上的缺失甚多,我也不會逃避自己!沒有一個人是完美而世界少不了他的!"
我要學拉斐爾①一樣,不再畫殉難者的人像。有許多莊嚴的事物原本就不需要那種和冷酷相連一起的崇高氣氛。假如我立志作一個崇高的死刑執行者,我的雄心是絲毫不會滿意的。
由於工作、行為、人類和自然等很少同時相聯在一起的,因此我相信所有存在於它們之最級頂的必定都是最好的,而且那些東西只向我們展露一次。
所有的星球只是一味在其心中打轉的思想家不會是最有學問的。而那觀察自身的內在,就好象是在探索一個無限的宇宙,並且將銀河帶進心中的人,同時也會知道銀河是如何的不規則。他們將存在帶入真正的混亂和迷宮之中。
在一個清新的黎明,他起身對太陽說道:"偉大的星辰啊!假如沒有那些被你的光明所滋潤的人,則你又有何歡樂可言呢!十年來,你每天攀登我的穴居之處,要是沒有我和我的鷹與蛇,你必然早就厭倦了自己的光明和這條行程罷。不過,每天早晨我們等候著你,汲取你那充溢的光明,因此我們祝福你。
①本節亦即尼採的《查拉斯圖拉如是說》一書開宗明義的序幕第一節。
三三八、受苦的意志和同情
因此,我必須降至最深之處,就好象每到夜晚,你便行到海的背面,把光明送到另一個世界,啊,功德無量的星辰呵!我要像你一樣地《下山》去——我將要前往的人間都是如此形容這種事。
我要將我的獅子和老鷹留置在我身邊,這樣我可以隨時得知我力量之強弱的徵兆以為警惕。難道我今天一定要輕視它們而又害怕它們嗎?或者,它們仰望我並對著我顫抖的情景會再度出現嗎?
三二四、平庸的生命
然而,不僅對音樂如此,我們也以同樣的態度去學習愛我們所愛的每一樣事物。我們對於生疏之事物的體貼、耐心和理性總是要在最後才會得到報償;亦即是,那些生疏的事物會慢慢揭去它的面紗,而呈現給我們一種嶄新而不可名狀的美麗——那是它對我們的殷勤致謝。那些愛自己的人也是藉著這種方法才學到的,因為沒有第二條路可循。
三三九、女人似的生命
三三四、我們必須學習去愛
現在,再讓我們回到第一個問題上面來,一個人怎麼可能一直保持他的路程不變!某些呼喊或者什麼誘惑往往會將我們引到歧路上去,我們很少去注意那些當它不存在時便會感到十分需要的東西。我知道有許多能使我走人歧途的高尚而值得讚賞的方法——這些方法還是最"道德"的呢!我確信,只需給我目睹一次真正的痛苦,那麼,我也會迷失而不知所措!假如有一個正在呻|吟的朋友對我說:"你看,我就快死了,只請你答應跟我一塊死罷。"——或許我會答應,正如看到一個矮小的山地民族為了自由的生活而和大自然不斷地在作奮鬥與掙扎的情景,不免會使我油然生出將我的雙手和生命一併獻給他們的念頭。
三一四、新的家畜
不管怎樣,我們務必要努力成為我們自己——為自己制定律令,創造自己,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們必須成為這世上所有律令和生存必需品的最佳學習者和發現者。再從某種意義——鑒於過去所有的理解和理想都是根基於對物理學的無知與排斥之上——來說,為了要成為創造者,我們還得先成為物理學者。所以讓我們向物理學再三致意罷!此外,也要向迫使我們不斷追求的"真誠"大聲歡呼。
悲劇的誕生卷
有一種印地安的野蠻,即在印地安人的血液中特有的野蠻,抱持著美國人追求黃金的狂熱和透不過氣來的敏捷(新世界典型的惡習),已經開始向歐洲大陸傳播,同時也以一種缺乏知性的怪異生疏而擴展至各地。
在從前,一個人想要買賣東西,只需輕聲叫喚便可以了,但是如今則不行,因為市場已變得太大,所以要用呼喊的。連嗓門大的人也得相互大聲叫賣或叫買,而最好的器具常常是被嘶啞的聲音所賣出的;若是沒有這種市場的吼叫與嘶啞,也就不會再有任何天才的產生。
"生命是獲取知識的工具。"只要秉持這個原則,我們不僅會勇氣百倍,同時還能盡情生活和開懷大笑!然而,有誰知道要如何盡情生活和開懷大笑?有誰不先去了解戰爭與勝利的整個意義?
他們總是想找一些和理性相背的事物,同時希望能很輕易的滿足這個願望;因此他們便製造一些"奇迹"或"再生"之類的經驗,還有聽到天使的聲音什麼的。但是我們則不一樣,我們要的是理性,要的是時時刻刻仔read.99csw.com細地體察我們的經驗,就好象在研究一個科學的經驗。我們更要屬於自己的經驗和經驗主體。
在許多宗教的創始者與其傳人之中皆缺少一種忠實的形式,他們從來不談真正屬於智性的體驗。"我真正體驗到什麼?我的心靈中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我的理智、意識夠清醒嗎?我的意志是否已徑自排斥了感覺的迷惑,並且很勇敢地防備著那虛幻的念頭?"他們從來沒人提出這些問題,迄今也沒有一個虔誠的教徒向他們提出質詢。
我給我的痛苦取了一個名字,叫作"狗"。它真的像別的狗一樣的忠實、有趣、伶俐,並且纏繞不休和不知差恥,而我可以對它發脾氣、作威作福,就像許多人對待他的狗、他的奴僕和妻子一樣。
我不想再說什麼了,我的道德卻對我說:"隱居起來罷,那樣你才能夠過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不必去了解那些似乎對你很重要的東西!將世界的擾攘和戰爭的喧囂均當作是在對你喃喃低語!你也需要救助,同時也能完全了解那些人的痛苦,因為他們和你有著同樣的不幸與希望。但是,我有朋友,真正的救助還是自助。"我要使他們變得更加勇敢、更加堅忍、更加單純、更加愉快!我要教給他們某些現在少數人所知的東西,那就是快樂的友情!
認為自我本位(egoism)應該受到遣責的想法,以及拿這想法到處宣揚的行為,在大體上說來,確實已經傷害到自我本位(我再重複一千遍,即是指群眾本能的傾向)了,尤其是剝奪其"心安理得",和要我們在其身上尋找一切不幸的根源的作法,更是令其無以自明。
"真正迫使我聽從它的究竟是什麼?"你當然可以聽從它的話,就象一個勇敢的士兵接受長官的命令;或者像一個女人深愛對她施令的男人;或者像一個懦夫懼怕指揮的人;或者像一個傻子,他之所以跟從別人是因為他沒有意見。總而言之,你可以因不同的緣故而聽從你的意識。不過,最後你會因之而迷失你的本性。
思想家不需要旁人的讚賞或喝采,只要他對自己的鼓掌——這是不可缺少的——有信心。有誰能夠不需自己的鼓掌,或者其它諸般的讚賞嗎?我對此十分懷疑。
三三五、向物理學歡呼致敬
要毅然承擔人類所有的得失、新舊、希望、征服和勝利,將它們統統裝進一個心靈裏面,並且也蘊含在一種感覺之中;如此,便能達成人類前所未有的幸福——一種上帝的愉悅,充滿了愛與力、淚和笑,那種愉悅就像黃昏的落日,不斷地將其不絕如縷的充實與空虛遍注于大海!這種神聖而莊嚴的感覺,或許可稱之為"人性"罷!
三二一、新的告誡
不,生命並沒欺騙我!相反的,年復一年,我發現它更加的富裕充實、令人滿意和神秘——就從那偉大的解放者拿著"生命也許只是思想家的一種體驗"的想法為我解開了束縛之日起。而知識本身也許對別人看來會有些不同,譬如它可能是一個舒適的溫床,或者一個逗樂的消遣,或者是一種無聊的玩意;但是對我來說,它是一個充滿危險和勝利的世界,在那裡連英雄的情愫也有其鬥技場和舞台。
三四○、臨終的蘇格拉底
這是我們在音樂中獲得經驗:大致說來,我們必須先學習去聽,全神貫注地聽,然後辯別它的主題或旋律,我們必須使它將自身孤立如同生命一樣,再充分發揮我們的意志,以便在它怪異時也能忍受;對於它的步驟和表現必須有耐性,對於它的古怪之處則勿予置評,如此,終會有我們習慣它的時候。當我們渴望它,而它也使我們知道如果缺少它我們便會思念它時,它便繼續運用其魔咒與魅力,且愈來愈甚,直到我們成為它的謙卑而狂喜的愛人為止;我們要它、且一味地要它,並認為世上再也沒有比它更值得我們要求的了。
三一七、回顧
但是,我的朋友,你如何判斷你的決定呢?你如何知道自己所作的是正確的呢?——"因為我的意識如此告訴我,意識絕不會欺騙我,因此由它首先決定何者是道德的!"——但是,為何你一定要聽從意識的話呢?這種信念是否無法被更深的意識所觸及?你是否對智性的意識一無所知?一個隱藏在"意識"背後的意識?在你作出"這是對的"的決定之前,在你的諸般衝動——喜歡或不喜歡、經驗或非經驗——之中必然有一段明顯的發展過程;你必須質問"它是如何產生的?"
人類的損失很少會持續一個鐘頭以上,一有損失,老天必然立刻會以各種方式給予我們補償。傳教士根本就從未夢想過去關心惡人的內在"苦痛"!他們一點也不欺瞞我們關於狂熱激進者的不幸!是的,只有當激進者遭到不幸,他們才不欺瞞,因為他們太了解那些人的心中充滿了快樂,但是他們對此卻像死人般地沉默不語,因為這對他們的理論無異是一項有力的反駁,而根據他們的理論說法,快樂乃源於人類的絕情滅志。
三三三、了解意味著什麼
查拉斯圖拉如是揭開其下山的序幕①。
愛也是必須學習的,我如是說。
此刻,只要一有任何戰事發生,則總是同時會有某種隱密的喜悅在最高貴階層的人群中散播開來,他們會很高興地趕著去面對死亡的九-九-藏-書新危險,因為他們相信只要能為國捐軀,便可得到那夢寐以求的允許——允許他們逃避自己的責任與理想,戰爭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獲得解脫的方便法門,一種心安理得的方便法門。
三三一、耳聾比震耳欲聾好
大自然的雷電風雲不致於帶給動物們太大的痛苦。一如我們所看到的,有些動物具有預測天氣的本能,譬如猴子(我們也可以在歐洲觀察得到)。但是人類就不可能有這種本能,而這種本能讓動物感到憂懼痛苦——這便是它們的"先知"!強大的陽電在雲層的接觸摩擦之下,會突然轉變為陰電,亦即天氣的變化是迅速而急促的,因此動物視天氣為一種敵人而對它有所戒懼,並隨時準備防禦或戰鬥。它們通常是將自己隱藏起來——在它們的眼中,壞天氣不是天氣,而是一種它們已經感覺到在接近中的敵人!
三一二、我的狗
看啊,我們如積蜜太多的蜂兒,已開始對我的智慧產生厭倦了;我極需要伸手來領受這智慧的群眾,而我也願意贈送或奉獻我的智慧,直到聰明的人會再度因自己的瘋狂而愉悅,窮困的人則再度因自己的財富而歡喜。
噢,你這個軟心腸而舒服的人呵,你對人類的快樂知道得何其少啊!——因為快樂和不幸原是一對孿生兄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或者,在你身上則兩者皆長不大!
三二六、心靈與痛苦的治療者
三二○、再度會晤
假如有個惡魔在某日或某夜闖入你十分孤獨的寂寞中,且對你說:"人生便是你目前所過、或往昔所過的生活,將來仍將不斷重演,絕無任何新鮮之處。然而,每一樣痛苦、歡樂、念頭、嘆息,以及生活中許多大大小小無法言傳的事情皆會再度重現,而所有的結局也都一樣——同樣的月夜、枯樹和蜘蛛,同樣的這個時刻以及我。那存在的永恆之沙漏將不斷地反覆轉動,而你在沙漏的眼中只不過是一粒灰塵罷了!"
祝福我罷,你那平靜的眼絲毫也不嫉妒這無上的幸福!祝福這將溢的杯子罷,水將泛金地流瀉出來,並把你祝福的回聲散播到每個角落去!
三二八、對愚蠢的傷害
①請參考本書三○六節。
最後,對於那些心靈的治療者之秘方,以及他們對徹底治療的勸告推薦,我們不禁要問:人生真的是如此充滿痛苦與負荷,而必須以斯多葛學派的生活模式與麻不①來獲取改善嗎?我想我們還沒有痛苦到必須接受斯多葛學派的病態作風!
有多少人知道如何觀察?而在少數知道如何觀察的人當中,又有多少人知道該如何去觀察自己?
②克倫戚爾(Oliver Cromwell,1599-1658),英國政治家,軍事家及清教徒,曾於英國共和政治時代任護民官。
在痛苦之中,除了喜悅外,同時還有智慧,它和前者一樣,也是人類最佳的自衛本能之一。要不是這樣,痛苦早就被祛除掉了;沒有人不認為它是有害的,因為那正是它的本質。
當我以未來的眼光來看這個時代,發現在現代人的身上竟然找不到任何值得一提的,譬如像"歷史感"之類的東西。這在歷史上是一種新奇的趨勢,假如這種萌芽期曾有數世紀之久,則或許早就培育出無數了不起的品種,而我們的古老地球亦能讓人類生活得更加舒適愉快了。然而,事實上我們這些現代人卻才著手打造那未來之煉——我們幾乎不知道自己在作什麼。
現在的人多以休息為恥,即使是長時間的靜坐思考也幾乎會引起良心的呵責。思考乃是以碼表來計時的,就如同在用餐時兩眼所盯的只是報紙上財政金融方面的新聞一樣:我們的生活和那些"害怕讓機會溜走"的人一般無二"做任何事都可以,總比不做事的好。"這個原則也是每個文化以及較高等的人可能會因之而窒息的累贅。由於這些工人的匆忙,而今所有的形式皆明顯地消失泯滅,因此形式本身的知覺,對於行動旋律的聽力和視力和跟著喪失了。這一點我們可由近來風行的粗俗的簡明中得到證明,在與知交換貼,或和朋友、女人、親戚、兒童、老師、學生或王公貴族交往時,大家都要求這種簡明——一個人無須再為了禮儀而費時費力,對於一些繁文縟節,或者在會話中所表現的才智,以及任何悠然之事亦然。
假如一個人無法感受到其力量和意志所施加於其身上的巨大苦痛,則他如何能成就偉大的一切?吃苦實在是一件小事,連許多纖弱的婦女和奴隸也經常在這方面有不凡的表現。但是當我們承擔起巨大的苦難,並同時聽到其發出的衰號時,千萬不要被內心的苦惱和懷疑所擊倒——這才是偉大。
不管何時何地,當那愉快的動物——人——一陷入沉思,似乎就會失去幽默感,而變得"嚴肅"起來!而"只要有歡樂和笑聲在,思考就不值一文。"一位反對"歡悅的智慧"的嚴肅動物如此發表他的偏見。好罷!就讓我們證明那是偏見吧!
當查拉斯圖拉三十歲時候,便離家到山上去。在那裡十年,他從來沒有精神枯悶或孤獨而煩惱過,相反的,他生活得十分愉快。但是,最後他改變了心意。
每一個哲學或許都曾有過片時的邪惡,那時他會想著:如果人們不相信我那辭窮的爭辯,則干我什麼事!然後,只愛惡作劇的鳥兒自他面前飛過,並鳴唱著:"干你什麼事?干你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