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藏書

莎樂美

莎樂美

作者:奧斯卡·王爾德
類別:詩歌戲曲

1890年,愛爾蘭詩人和劇作家奧斯卡·王爾德告訴他美國的作家朋友埃德加·薩爾特斯(Edgar Saltus,1855-1921),說準備寫一部描寫抹大拉的馬利亞的作品。

抹大拉的馬利亞是《聖經》中的人物,她雖然是個罪人,但她追隨耶穌和耶穌的門徒,還曾見耶穌驅走七個惡鬼,並親歷耶穌復活;尤其是她知道耶穌在法利賽人家裡坐席,就拿著盛香膏的玉瓶,站在耶穌背後,挨著他的腳哭,眼淚濕了耶穌的腳,就用自己的頭髮擦乾,又用嘴連連親他的腳,把香膏抹上。於是耶穌對她說:你的罪赦免了。耶穌解釋說:這是因為她的愛多,所以她許多的罪都赦免了。

王爾德對薩爾特斯說,他要把她寫得有些像莎樂美;隨後,他們就開始一起共同探討這兩個淫蕩的女子。顯然,王爾德當時是基於愛與罪的主題思考,從抹大拉的馬利亞聯想到莎樂美,還沒有想到要直接描寫莎樂美這個人物。

王爾德的朋友、法國詩人和專欄作家讓·洛蘭(Jean Lorrain,1856-1906)家裡有一座被斬首女子的頭像。一次,王爾德看到這座雕像時,據王爾德瓜地馬拉的朋友恩里克·戈麥茲·卡利洛(Enrique Gomez Carrillo)說,使這位愛爾蘭劇作家聯想起一個有關希伯來公主的奇異傳說。這位公主為了對她的情人表示敬意,把一位使徒的頭奉獻給他;但她這禮物遭到了拒絕,於是她在當天晚上把自己的頭割下,放在一隻金碟子上給她的愛人。卡利洛說,受朋友們的慫恿,王爾德曾想把這個故事細緻地表現出來,大概是以散文的形式來寫,題為《兩次斬首》(The Double Beheading),但後來他又計劃把這故事寫成詩篇。後來,王爾德和他的朋友、居住在巴黎的美國詩人斯圖爾特·梅里爾(Stuart Merrill)一次去紅磨坊(Moulin Rouge)看演出時,見到一位羅馬尼亞的舞蹈家,她的肢體動作恰如福樓拜的小說《希羅迪婭》中所描寫的莎樂美。王爾德曾試圖跟這位演員聯繫,希望把她的舞蹈寫進他正在創作的一個劇本中去。只是沒有找到她……

最後,大約是1891年10月前後的一天晚上,王爾德跟一群年輕的法國作家談了《聖經》中的莎樂美的故事。回到他所租住的房間里,打開桌上的一本空白筆記本開始寫作。幾個小時后,就已經寫出了不少;為了尋求靈感,他邁出房門,步入臨近的那家大咖啡館(Grand Café),對管弦樂隊的指揮說:我正在寫一個劇本,描寫一個女子赤足在一個她因愛他而要殺他的那個男人的血跡上跳舞的劇本。希望獲得某種野性而恐怖的音樂的激勵。回去后,就完成了《莎樂美》。

創作之前,王爾德就想過,要使自己這部作品中的同名主人公,不同於在他之前的作家、藝術家筆下的這一人物。在他看來,即使像萊奧那多·達·芬奇,或者阿爾勃萊希特·丟勒這些大師所畫的莎樂美,也都不能令人滿意。不過王爾德仍然不能脫離前人的影響。

《聖經》中記載的故事自然是王爾德創作《莎樂美》首要的最基本的材料來源。劇中的幾個主要人物——希律·安提帕、希羅底、施洗約翰——喬卡南和莎樂美,就是《聖經》里原來就有的,情節的總體框架大致也與《聖經》里所寫的故事相仿。可以肯定地說,沒有《聖經》的故事,王爾德就不會想到創作像《莎樂美》這樣一部劇作。

1893年8月,即王爾德的《莎樂美》法文版出版之後大約半年的時候,王爾德的朋友,英國作家和漫畫家馬克斯·比爾博姆(Sir Max Beerbohm,1872-1956)在給友人、畫家威爾·羅森斯坦(Will Rothenstein)信中指出,說《莎樂美》的創作無疑受到福樓拜的《希羅迪婭》的影響。王爾德回應說:不錯,我是剽竊(plagiarise)。這是有鑒賞力的人之榮幸。我讀福樓拜的《聖安東尼的誘惑》時就從未在書末簽上我的名字。Que voulez-vous(別說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數百部最好的書都帶有我的簽名。表明他無法否認這些作品有形無形曾經對他產生過影響。

王爾德對詩人斯蒂芳·馬拉梅懷有很大的敬意,曾把他創作的《道連·格雷的畫像》題獻給他。《道連· 格雷的畫像》中寫到亨利·沃登勛爵曾捎給主人公道連·格雷的一本黃封面的書。格雷拿起開始翻閱,幾分鐘后,他被吸引住了;甚至有好幾年不能擺脫那本書的影響。研究者公認,此書就是若里斯-卡爾·於斯曼的《逆反》。王爾德自己在一封信中也承認:《道連·格雷》中的那本書是我永遠都不會寫的許多本書之一,但它部分地受到了於斯曼的《逆反》的啟示……書中提到的那個身上十分奇怪地糅合著幻想家和學者氣質的主人公,那個獨特的巴黎青年,就是《逆反》的主人公戴·艾桑公爵。戴·艾桑的那些不合常規的藝術趣味,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王爾德的趣味。其中戴·艾桑對古斯塔夫·莫羅的喜愛,就最典型地反映了王爾德自己的感受。例如莫羅創作的《幽靈》和《莎樂美為希律舞》這兩幅畫,特別是《幽靈》,莎樂美的著裝和挑逗的舞姿,以及畫面上華麗的色彩,使王爾德非常喜歡。有材料說,王爾德甚至希望畫家奧布里·比爾茲利(Aubrey Beardsley,1872-1898)為他的《莎樂美》創作的插圖,也能具有與莫羅的畫同樣的風格。

人類在幼年時代起,就把頭顱看成是人體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珍貴或神聖的部分。人類學研究認為,從抽象的意義上說,『頭』與男性、男子氣、父親、理智或權威聯在一起,『頭』是指組織的和管理的功能。古代的神話傳說和現實中的人都相信,擁有某人的頭顱就擁有他的一切。

在海涅1841至1842年創作的長詩《阿塔·特羅爾》(Atta Troll)里,有一段描寫在聖約翰節 的前夜惡魔和精靈四齣活躍的情景。其中寫到那個得了戀愛躁狂症死去的希羅底:在她潮紅病態的臉上/漂浮著一種東方的魅力,柔和的嘴唇,好像石榴石,/彎翹的、百合花似的鼻子,/她的四肢苗條而清涼,/宛如綠洲中的棕櫚樹。說她不但曾渴望過施洗者的頭,在這天夜裡,她的雙手總是捧著/那隻盤子,盤裡放著/約翰的頭,她吻著它;/她熱情地吻那顆人頭。人們甚至相信她每夜復活過來,都要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捧在手裡(錢春綺譯)……

海涅這裏說的是古代傳說中的事,像這種擁有男性頭顱的情結,也一再被再現在現實主義作家的創作中。

義大利作家薄伽丘《十日談》中的第4天第5節故事寫富商墨西拿三兄弟認為妹妹莉莎貝塔和他們的僱員洛倫佐相得甚歡,不免有失檢點,便借故把洛倫佐帶到一個遙遠僻靜的地方殺死,埋在一個不易找到的地方。一夜,苦盼情人歸來的莉莎貝塔夢見面容憔悴、衣衫襤褸的洛倫佐告訴她自己已死,並說到他們掩埋他的地點。莉莎貝塔深信所夢是真,第二天一早就帶了貼身女僕趕到夢中所見的地點,用刀子細心割下情人的頭顱,放在包袱里,再用土蓋好無頭屍體。……回到家裡,……在自己的房間里關好門,捧著那顆頭顱大哭,淚水洗凈了頭上的塵土,吻了不下一千次。(王永年譯)

還有法國作家斯湯達在他的著名小說《紅與黑》中寫到,瑪蒂爾特小姐受馬格麗特王后的影響,也想學她的樣,在情夫于連·索雷爾被送上斷頭台後,設法找到了他的屍體,把于連的頭放在她面前的一張大理石的小桌上,吻著他的額頭……(郝運譯)

《阿塔·特羅爾》轉述傳說中的希羅底和《十日談》里的莉莎貝塔、《紅與黑》里瑪蒂爾特小姐及馬格麗特王后,這四位女性都表現了一個沉溺於愛中的女性,當她無法獲得活著的戀人時,即使獲得他的頭顱,在她的意識中,作為替代物,仍會感到是獲得了自己所愛的人,可以獲得一種幻想的滿足。王爾德《莎樂美》中莎樂美在吻喬卡南——施洗約翰頭顱的情節,同樣也可以使她在幻想中獲得這樣的滿足。

不過,上述所有可能的啟發都在王爾德那裡轉變為藝術上的獨創。這一點,哪怕是在一些細小的問題上,也有所體現。例如有研究提到,王爾德先是與格雷厄姆·羅伯遜討論了這個問題,羅伯遜提出,『每套服裝色度,從最清晰的檸檬色到深紅色,要清淡柔和。』王爾德還向裝飾藝術家查爾斯·里基茨討教,里基茨設想是,演出時,『莎樂美』的腳移動在黑色的地板上應該像是兩隻白鴿。在這背景的襯托下,王爾德希望莎樂美穿像是毒蜥蜴的綠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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