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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我說。它立即照做了。
「妹妹乖。現在坐下。」我們又回到起點了。它專註地看著我,鼻子因我握在手中、近在咫尺的小點心而不停抽搐。它偷偷瞄了這個零食一眼―――我不是已經執行了幾個命令嗎?
「叫啊,妹妹!」我說,把臉湊近它,我們兩個的鼻子都快貼在一塊了。「嗚嚕……」我繼續裝出狗叫聲,兩眼凝視著它。「汪!汪!」我的聲音已接近嘶吼了。終於,這招成功了,羅麗張嘴發出了一聲。這聲音不太像吠叫,也不太像嗚咽,卻很明白地表現出它不高興的情緒。(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吃點心?)無論如何,我們算是有點進展了。
羅麗把頭歪到了一邊。對我個人來說,這是史無前例的行為,過去我從未趴在地上像這樣對著它吠叫。它好奇地等在那裡,似乎在看我接下來read.99csw.com想做什麼。
「乖妹妹。」我柔聲說。它讓我有點緊張了。我很快站起來,因為書上說,遇到這種情況,我必須馬上展現自己身為領導者的地位。「安靜!」我以強硬的口吻再說了一次。它停了一下,抬頭以探尋的目光看著我,但馬上又繼續叫起來。雖然叫得不像剛才那麼凶了,我卻仍無法制止它。我把手伸出去,小心拍拍它的頭。「不想吃點心了嗎?乖狗狗可以吃點心。」好不容易,它叼過那半個點心退到房間的角落,到那裡把點心扔在地板上,然後用鼻子拱起地毯,做出要把點心埋起來的動作。
啊,我已經透露過了,不是嗎?我們第一次約會就持續了一個星期,並未隨那場在日落時分舉行的面具婚禮結束而終止。不僅如此,我能說的事情還很多很多,從這場婚禮read.99csw•com開始到露西自樹上墜下的那天,這之中有太多事情值得追憶訴說,讓我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所以,你知道我開始著手進行的事情了:我的書桌雖散滿已讀過的資料,顯示著好幾個我想要追蹤探尋的方向。但是,當我坐在這裏篩選論文,而羅麗仍像往常一樣不可理解地躺在我腳邊時,我才明白自己根本還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
「叫!」
我覺得,想教狗學會說話,第一步應該是教它「開口」,也就是說,教會它聽命令張嘴吠叫。於是,我拿了一塊小點心,叫羅麗過來。
它又站起來了。
羅麗站了起來,展現出它高大魁梧的身材。現在它必須微微低頭才能對著我的臉吠叫了,但仍不肯中斷叫聲。
「叫!」我以堅定的語氣說。然後,我親身示範對它叫了幾聲。「嗚―――汪!」九九藏書我看著它的眼睛,「汪、汪!快叫啊。嗚―――汪!」
「起來,起來。」我說。
「叫!」我又說一次。
「乖妹妹!」我熱情地說,把點心剝開賞給它一半。它立刻叼過去,擺了個舒服的姿勢享用起來。等它一吃完零食,我又催促它回來坐好,把手中剩下那半個點心舉高給它看。「叫!」我說,「嗚―――汪!」這次,它很快就叫了,接連發出兩聲乾乾脆脆的吠叫。「乖狗狗,」我誇讚它,「叫得好!」我把手中那半個點心移向它面前,它卻不加理會。它盯著我的眼睛,額頭上擠出一道道皺紋,繼續大聲朝我狂吠。
「可以了,妹妹乖,安靜。」我慢慢起身,在地毯上恢復坐姿。「夠了,別叫了!」
「乖妹妹。」我在房間這頭稱讚它,然後坐回沙發,專心看著它做了一會兒埋食物的動作,才拿起九_九_藏_書了筆記本。「教導羅麗辨識『叫』的指令,」我寫下,「結果:不確定。」我往椅背一靠,閉上了眼睛。在房間那端,羅麗又叼起點心換到另一個角落,繼續重複剛才的動作。
它看著我。
它不確定該做什麼,便趴了下去。
但是,我越是思念露西,越想要理出頭緒,就越耽誤了我的研究工作。事實上,雖然我已向學校請了長假,讓自己擁有研究需要的時間和空間,我卻仍無法確定該往哪個方向進行。我的書桌上已堆滿關於犬科動物生理學和心理學方面的書籍、大量關於黑猩猩和嬰兒學習語言過程的論文,以及一些針對民間傳說和文學作品中「會說話的狗」為課題研究的專門著作。我收集到的資料已裝滿好幾個檔案夾,裏面按字母排列,從塞伯勒斯①排到史努比,全是一些舉世聞名的狗。昨天我還回到學校的圖書九*九*藏*書館,在縮微膠片房待了幾個小時,收集有關溫德爾?賀里斯一案和那隻被迫害而出庭作證的狗明星的報道。這隻把賀里斯送進監牢的狗原來的名字是「小J」,理由是J為字母表中的第十位,而它剛好是賀里斯從寵物店買來、在動物收容所認養或從街上抓回來的第十條狗。在它獲救后,《紐約郵報》舉辦了一次命名活動,替它重新命名,而讀者提議的名字從最泛濫的「吉利」到搞錯性別又拗口的「海麗特?帕普曼」,五花八門,簡直無奇不有。最後他們選中的名字是「英雄」,但是《紐約郵報》雖然以顯眼的標題「英雄!英雄!」配上那張著名的相片(一群笑嘻嘻的警察護衛這隻狗離開法庭),卻無法讓人把這個尊貴正義的名字和這隻狗聯想在一起。不過,我還是對這個事件深深著迷,理由很簡單:這是一隻我願意和它對話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