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都在恐懼之中，因為周圍總是有監視我的人。」

她翻書時，書頁響個不停，好像這本書帶有靜電似的。

「……等我醒來時，我發現了什麼？」

她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看見牆上有一攤水漬，彷彿一幅相框——裡邊是一個在對她微笑的秘密。

德國人和猶太人的肺都在呼吸。

莉賽爾在黑暗中搜尋，卻只能感覺到有個人在靠近她。

莉賽爾把馬克斯·范登伯格的禮物讀了三遍，也研究了三遍，每次都能發現一條陌生的漆痕或一個陌生的詞語。讀完第三遍后，她盡量輕手輕腳地從床上下來，走到媽媽和爸爸的房間，壁爐旁划給馬克斯的那塊地方是空的。

她想了想九-九-藏-書，意識到該去他創作這本書的地方感謝他，應該說這是最好的，甚至是完美的做法。



畫完后，他用一把小刀在這些紙的一側戳了個洞，用繩子穿上。這本十三頁小冊子的成品是這個樣子的：

「不行，小母豬，」只要她一開口，媽媽就會這樣說，而且總能找到新借口，「你在上面干點正事得了，比如幫我把衣服熨完？你覺著送衣服挺有趣的？那就再試試熨衣服好了。」如果你有出了名地凶，就能輕而易舉完成這項保密工作，的確很管用。

「一份遲到的生日禮物。早晨再看，晚安。」

「它讓我明白了一點，我所知道的最好的監視者……」

有一陣子，她覺得腦子迷迷糊糊的，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是否夢見馬克斯走了進來？

二月下旬的一天，莉賽爾在凌晨醒來了，看到一個黑影走進她的房間。這是典型的馬克斯風格，一個悄無聲息的影子。

這次有了一點反應。

她不清楚這些話來自哪個方向，重要的是它們傳到了她的耳朵里。它們傳了過來，低低地傳read.99csw.com到了床邊。

她最先看到的是他的肩膀，她緩緩地，艱難地把手從縫隙中一點點伸進去，直到把手放到他肩上。他衣著單薄，但還沒有被驚醒。

他們在呼吸。

故事叫做《監視者》。

牆邊，《監視者》一書無聲地、滿足地待在一旁，像是莉賽爾·梅明格腳上一個美麗的癬。

他走近床邊，把那些書頁放在地板上她的襪子旁邊。周圍https://read.99csw.com一片寂靜，只有他那近乎無聲的腳步。書頁只微微發出了一點聲音，其中一頁被卷著壓在地板上。

清晨，她醒來了，一翻身就瞧見了地板上放著的小冊子。她伸手把它拿起來。紙張被翻動時發出了嘩嘩聲。

再走幾米，經過一段長長的通道，就到了那堆床罩和七零八落的油漆桶旁了，它們掩護著馬克斯·范登伯格。她把床罩挪開一條縫，朝裏面張望著。

一周以來，莉賽爾完全被攔在地下室以外，只有媽媽和爸爸負責給馬克斯送吃的下去。

他估計要用十三頁紙，因此刷了四十頁，預計至少重複兩次就能大功告成。他先用《莫爾欽快報》來做實驗，好把自己那拙劣的繪畫水平提高到可以勉強接受的程度。他工作時，彷彿能聽到女孩在悄悄說：「他的頭髮，」她不停地在他耳邊嘀咕，「就像鳥的羽毛。」

沒有人回答。

他先前寫下的文字還完整地保留在樓梯邊的牆上，字跡外歪扭扭的，帶著點孩子氣。這些文字看著躲在此地的猶太人和小女孩挨在一塊兒親密地入睡。

在這個星期里，馬克斯從《我的奮鬥》里裁下一些張紙，把它們刷成了白色。然後，他在地下室里綳了一根繩子，把這些紙掛在繩子上面。等紙干透以後，最困難的部分就開始了。他學會了如何勉強過活，但顯然不是一個作家，也不是一個畫家。除此之外，他還得在腦海里構思寫作，直到他能準確無誤地描述出來。只有這樣，他才敢在紙上寫故事，它們晾乾后變得凹凸不平，還殘留著氣泡。他用的是一支小號的黑色油漆刷。

九-九-藏-書

這昏昏欲睡的氣氛也感染了她。

「喂？」

「喂？」

她翻著書，這些被刷過的《我的奮鬥》的書頁在油漆下彷彿快要窒息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隨著他的呼吸和肩膀輕輕地上下移動。她觀察了一會兒，然後靠牆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