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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四十

這次是趙悅先約的我,我下班后開車接了她,直奔西延線的丁香火鍋。五個月前,趙悅約我來我沒來,五個月後,一切都已經萬劫不復。我心裏有點傷感,問她:「如果那天我沒拒絕你,你說我們還會不會走到今天?」趙悅看我一眼,低下頭,說你現在才說這個,不覺得太晚了嗎?然後小嘴一癟,又要掉眼淚。
我們結婚時為財產公證的事還吵了一架。那天上午本來好好的,到金牛婦幼保健院做完體檢出來,趙悅一臉羞紅,說大夫捅鼓了她半天,尿都快出來了。我聽了哈哈大笑,她有點不好意思,我安慰她說這是幸福的必經過程,人家也是怕我們生產中出現故障嘛。然後以身說法,說我就不介意在醫生面前展覽泌尿系統。她捶我一拳,說我越來越流氓了。九*九*藏*書在婚姻培訓的課堂上,我小聲跟她商量:「咱們也去做婚前財產公證好不好?」她立刻陰了臉,指責我居心不良,還沒結婚就想著甩老婆。我說你太老土了,這跟離不離婚有什麼關係?新人應該有點新思想嘛。趙悅一下子發作起來,不顧在場的幾十雙眼睛盯著,站起來拂袖蹺靴而去,臨走時還扔下一句帶哭腔的話:「我就是老土,怎麼了?!誰願意跟你公證你找誰去!」我大叫晦氣,本來打算由她去的,後來想起蔣公的話:以大局為重,以大局為重,就強迫自己的腳追將出去,賠了半天不是,她還氣鼓鼓的,害得我只好背書:三輪車前,垃圾堆里,成都爛人,把雞|巴看了,馬腚拍遍,難解他、心中氣。趙悅破啼為笑,說辛棄疾要是https://read•99csw•com知道你瞎改他的詞,肯定活活氣死。然後正告我:「我堅決不跟你去財產公證,我嫁你就是要一生一世!」我一把摟住她的細腰,心裏一跳一跳的疼。文殊院的和尚跟我說過:看透了,一切都是假的。現在想想,其實笨的恰恰就是自己,誰讓我不生慧根呢。
我跟趙悅說我半個月後動身,如果我沒料錯,她該為房子的事著急了。雖然離婚時說好了房子歸她,但購房合同所有的字都是我簽的,趙悅是個細心人,斷然不會就這麼讓我離開。哭也好傷心也好,那都是裝出來的,我在心裏發誓:從今後,再也不相信她的眼淚。我估計她現在一定怕我反悔,在房子問題上搞什麼手腳。
王大頭說那個男的叫楊濤,去年的12月份,我那時正在九-九-藏-書南京培訓。王大頭說他們倆當時一|絲|不|掛,連門都沒有反鎖。王大頭說趙悅很冷靜,楊濤倒是快嚇癱了。王大頭說他當時很想把姓楊的斃了,趙悅赤身裸體地擋在前面,不讓他動手。王大頭說趙悅真他媽是個不要臉的賤貨,她自始至終臉都沒紅一下。王大頭說趙悅後來哭著找他,說她保證不會再犯,一定全心全意地對我好。王大頭說一提趙悅你就冒火,我怎麼敢跟你說這個?王大頭一直低著頭在那裡說,我渾身劇烈地顫抖,心裏像有什麼忽然炸開了,一腳蹬在他肚子上,他像一片豬肉一樣倒在地上,我雙眼血紅,指著他的鼻子說:「日死你媽!我以後再把你當朋友我就不是人!」
我說我這次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可能連你和楊濤的婚禮都不能九-九-藏-書參加了。趙悅跟我裝像,說我和楊濤還只是一般朋友,誰說我一定要嫁他了?我在心裏日了一下我的前丈母娘,臉上卻裝出高興的樣子,「這麼說我還有機會?」她說你都要去上海了,哪還顧得上我?進入正題了。我醞釀了半天感情,悲傷地看著她,說:「我一生都會等你,不管在哪裡,不管你有沒有結婚,我會一直等你,我會用一生來改正一個錯誤。」語調莊重肅穆,像追悼會發言人,趙悅的眼圈慢慢變紅。
我賬戶上有6萬多,重慶老賴答應給我的5萬塊遲遲沒能到賬。不過這些錢也足夠買楊濤一條腿了。我高中有個同學叫梁大剛,當過幾年兵,複員后一直給一個典當行老闆當保鏢,那個典當行主要經營賊贓,成都市失盜車輛有一半都是他們轉手賣出去的。梁大剛去年自己九-九-藏-書搞了個公司,專門替人討債,據說從去年到現在,他手上已經有了一條人命。上次在染房街碰到他,一起坐了坐,他還說要承包我們公司的所有債務,「保證比去法院省事」。說完有意無意地解開上衣,我看見他腰裡黑亮的槍。
那天晚上我決定報復。欺騙是一把未出鞘的刀,真相大白時,它就會傷人。我必須要讓趙悅付出代價,任何傷害過我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要不然,我淚流滿面,想起李良的話:「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飯桌上的說辭都是準備好的,不知道在心裏排演多少遍了。趙悅見不得別人傷感,看泰坦尼克時,別人還沒有什麼反應呢,她就已經哭得快斷氣了。這也是我今晚的主攻方向:怎麼煽情怎麼來。我喝了一口啤酒,溫柔地注視著她,心卻在慢慢變冷、變硬,堅如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