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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四十七

這就是葉梅。一個我熟悉但又陌生的女人。或者說,我熟悉的只是她的身體,甚至只是她身體的幾個部分。但她心裏想的什麼,我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李良上次陰森森地對我說:「她現在只聽你的。」我聽了面紅耳赤,屁都沒敢放一個,抱頭鼠竄而去。作為風月場中的老手,我隱隱約約能感覺到葉梅對我的感情,包括樂山那夜,包括她趴在我身上撕心裂肺的大哭,甚至包括她潑我的那一杯酒。讓我困惑的是她後來的表現,從李良結婚到現在,我們一共見過六次面,她每次都像是剛從冰箱里鑽出來,一張臉寒氣森森,讓我滿身起雞皮疙瘩。和趙悅離婚後,有一天清晨五點鐘,她給我打電話,我迷迷糊糊地問:「誰啊?」她說是老子,我騰地坐起來,問她有什麼事,她九_九_藏_書不說話,我揉了一下眼睛,聽見話筒里傳來震耳的音樂聲,過了足足一分鐘,她忽然道:「算了,就當我打錯了吧。」然後無聲無息地掛了機。那時天色微明,一線曙光透窗而來,照著我惺忪的睡眼。我抱著電話傻坐了半天,腦袋裡空空如也。倒頭又睡,直到天光大亮。醒來后茫然若失,想不清楚那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2001年秋天的一個下午,落葉飄零,灰塵瀰漫,一個白色的塑料袋慢慢沉沒在府南河灰黑腥臭的河水中,我站在岸邊想,什麼生呀死的,別逗了,我是說著玩的。
李良不在。這棟府南河邊的豪宅空得像一座被盜過的墳墓,窗戶大開著,腥臭的風迎面而來。一隻鳥兒撲扇著翅膀從眼前飛過,停在黃葉飄零的枝頭。秋天到了,read•99csw.com它也在為自己的歸宿發愁吧。
不過我知道她說的是事實,李良和我不同,我大大咧咧的,永遠不知道自己口袋裡有多少錢,更不知道有多少錢是自己的,有多少是別人的,屬於那種「包里剩下十元錢,花九元去買包煙」的品種。李良是個精細人,給人恩惠、受人恩惠都一筆筆記在心裏。他既然記得我欠他的三萬二,就應該還記得他欠我多少。
大四最後一學期,李良極其潦倒。所有的錢都扔在了麻將桌上。他手氣總是不好,癮頭卻總是很大。任何時候,只在站在樓道上喊一聲:「三缺一啦!」他保準是第一個躥出來報名。那學期開學時我帶了2300,不到三個月花得凈光,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給他付了賭債。畢業后回成都,他連買火車票的九*九*藏*書錢都沒有,全靠我大力贊助。到成都后無處容身,又是我把他收留在家裡,連吃帶住,蹭我爸的紅塔山抽,我媽還幫他洗襪子。
言的第三種,效果因人而異。劉三去賠了一百多塊錢,還挨了一耳光,換了我,大吃大喝外加老賴的小情人,最後還有5萬塊的油水。不過說起這事我就生氣,該死的老賴只給公司匯了15萬,答應給我的5萬塊至今也未兌現,我打算開完這次訂貨會,第一時間到重慶催債去,再託人弄個起訴書帶上,他要敢黑我,我就讓他把28萬全吐出來。
是的,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朋友的價值就在於互相利用。那些斷頭流血的友誼,也許存在過,也許只是我們的幻想。
把屋子徹底檢查了一遍,排除了李良把自己的屍體藏在衣櫃里、床底下、https://read•99csw.com馬桶里的各種可能,我甚至還把床墊捏了一遍,懷疑李良是不是把自己縫在裏面了。葉梅一直站在那裡,斜眼看著我像個瘋子一樣進進出出,目光中充滿了鄙視和不屑,好像我是一泡狗屎,看一看都會熏臭眼睛。搜查完畢,她冷冷地發話了:「沒想到你還這麼夠朋友。」我有點生氣,板著臉回答:「李良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我甚至……」我臉紅了一下,葉梅抱著雙手,一臉輕蔑,等著我說下去,我鼓了鼓勁,大聲說:「我甚至可以為他去死!」葉梅哼了一聲,拿鼻孔看了看我,表情異常猙獰,說李良可未必把你當成朋友,「你欠他32000元錢,他可一直都記著呢。」
訂貨會是典型的肥差。公司給我們1%的機動費用,可以根據現場情況靈活安排。「靈活https://read.99csw•com安排」是一個很微妙的詞,大家都心照不宣,悶聲大發財,董胖子也放下假仁假義的臭面孔,哭著喊著要去重慶,他先人的,還不是為了那點回扣?我不算貪心,這1%我只要三成,也就是說,只要訂出去300萬的貨,我就有9000元的賺頭,善後問題也很簡單,找一大堆住宿用餐發票回去報銷就行了,客戶肯定幫著你圓謊,絕不會有後顧之憂。
我們公司的出差分為兩種:出瘦差和出肥差,瘦差是指沒什麼油水的那種,因為差旅費標準很低,吃住行加起來,一天才一百元,誰出去都得賠錢;肥差就不同了,有機會撈錢,隨便伸伸手就是幾千塊。肥差誰都想去,搶得打破頭,瘦差拿鞭子趕都趕不動。周衛東他們巴結我,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這個:我有權安排他們出差。我上次去重慶,屬於肥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