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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紅娘送信

第九章 紅娘送信

張生道:「紅娘姐姐,儘管放心,見了我的書信,小姐不但不會生氣,還會謝謝你哩。再說,她生氣不生氣是她的事,帶不帶書信是姐姐的事。紅娘姐姐,可憐小生獨身飄泊,無依無靠,發發慈悲吧!」
琴童見了,心裏很是著急,說道:「相公,你怎麼啦?」
紅娘道:「秋菊剛告訴我的,小姐你怎麼知道的?」
張生忙說道:「多謝姐姐不罪之恩。」
張生說道:「小姐既然對小生特別關心,小生有書信一封,請紅娘姐姐轉達小姐,讓小生向小姐表表衷腸。」
紅娘頓時便知道老夫人的心思了,她是巴不得張先生馬上就死啊。得趕快讓小姐知道。於是說道:「秋菊妹,今天老夫人那裡有什麼事嗎?」
秋菊道:「我們姐妹間紛紛談論,老夫人應該知道。不過,她好似根本沒有聽見一樣,連查問都不查問一句,別說派人去看了。」
張生道:「紅娘姐姐且慢!」
張生道:「一直要打到姐姐饒恕了,我才不打。」
小姐見紅娘回來了,連忙說道:「你可回來了!可知道張先生病了?」
崔祿忙道:「兄弟,咱哥倆是自己人,有事儘管吩咐,我崔祿對朋友可不含糊,兩肋插刀。」
卻說張生,自從十三日那夜操琴以後,一晃三天過去了。張生整天盼望小姐到來,可是別說小姐,連紅娘也不見人影。心裏好生煩悶,茶也不思,飯也不想,加上那晚夜深天涼,染上了一點風寒,卻生起病來。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四肢無力,不想動彈。一個人躺在卧榻上,長吁短嘆,口中反覆地說著「害殺小生也」。想想我纏綿病榻,卻沒有一個人來看我。老夫人是狠心腸,她巴不得我病死了,可以萬事大吉。可是小姐和紅娘一個也不來,特別是紅娘,挽留我的時候,口吐蓮花,什麼「有我紅娘在」啦,「還有一線希望」啦,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的錦囊妙計我也實行了,卻白白地彈了曲子,一點反應都沒有,簡直是「對牛彈琴」!剛想到這裏,立刻煞住,自言自語道:「啊喲!且住,罪過啊罪過,我怎麼把我家小姐比作牛了!我病糊塗了,怎麼可以唐突西施呢!」就在床上連連作揖,說道:「小生罪該萬死,叩請小姐恕罪!」
琴童見張生神魂顛倒,就知道是得了相思病。別看琴童年紀不大,什麼都懂。他跟著張生走南闖北,琴劍飄零。張生所接觸的大多是騷客詞人,琴童所接觸的,多是三教九流,販夫走卒,社會經驗著實比張生豐富得多。知道相思病無藥可救,常言道,心病還須心藥醫。相公的病是想小姐想出來的,一定要小姐這服心藥才會有奇效。紅娘姐姐人也不見,不知躲到哪個旯旮里去了,要想法子把相公得病的消息傳進去。琴童不是崔家的下人,不能隨意出入。忽地想到崔家門上的小僕人崔祿,他是老夫人到了普救寺后,覺得人手不夠,才買下的。平常琴童和他很談得來,就交上了朋友,今天要請他幫忙,把相公得病的消息傳入崔府,總會傳到老夫人和小姐耳朵里的。琴童於是走到門房,找見崔祿,說道:「崔祿哥。」
紅娘道:「但願如此,紅娘和小姐就等那麼一天。相公要善自保重,紅娘去了。」
紅娘見張生如此可憐,心想,好吧,幫忙就幫到底,拚著給小姐罵一頓就是了。說道:「那你就寫吧,我給你送去就是。」
張生這才弄明白,我不該說用金帛酬謝,太小看她了,刺傷了她的自尊。紅娘為我的事奔波操心,又不是貪圖我幾個錢,我太庸俗read.99csw•com了。連忙賠罪道:「紅娘姐姐息怒,小生一時情急,說錯了。請姐姐恕罪!」
只見張生奮筆疾書,文不加點,一揮而就。
紅娘今天早上到前邊去走走,想設法抽空去西廂找張生,說說小姐聽琴后的反應。她到了內堂門口,碰上秋菊剛從裏面出來。秋菊見了紅娘,說道:「紅娘姐,告訴你一件事。」紅娘問道:「什麼事?」
張生想,這可難辦了,開罪了紅娘,非同小可,不但等於是得罪了小姐,更為嚴重的是今後和小姐再沒有往來的渠道,豈非徹底完蛋了!這可怎麼辦呢,一想,只好用苦肉計試試看,就說道:「張珙啊張珙,你這個窮酸,能有幾個臭錢,竟敢在我家紅娘姐姐面前賣弄,侮辱了我家紅娘姐姐,得罪了我家紅娘姐姐,你這個窮酸,該當何罪!」一邊說,一邊用拳頭在自己的額頭上亂敲。
小姐聽了,心想我本來是要請你去的,你現在自動討這份差使,再好也沒有了。說道:「你去探望相公,最為妥當。」
張生聽了,連連點頭,心想別看紅娘年紀輕,是個丫環,很有見識,忙說道:「是,是,紅娘姐姐的金玉良言,小生銘記在心,一定用功勤讀,決不辜負小姐的多情和紅娘姐姐的一片好心。」
張生聽了,哭道:「啊喲,小姐呀!」
張生道:「你們兩個我都想!」
紅娘道:「相公,你要小心才是,我家小姐是個才女,稍微有片言隻字不妥,必將前功盡棄。」
張生一抹眼淚,問道:「是哪兩句,紅娘姐姐快講!」
紅娘釷道:「啊喲!是張先生那裡命人來享報的嗎?」
張生道:「紅娘姐姐,千不是,萬不是,只怪小生不是,小生賠罪了。」說罷,一揖到地。
紅娘道:「即使瞞過老夫人,小姐的脾氣也不大好捉摸,萬一她見了你的書信,翻起臉皮來,把你的書信看也不看,撕個粉碎,帶了去也沒有用。」張生道:「紅娘姐姐,你一向幫著小生,這回就答應了吧。」
紅娘在旁邊看了,心裏十分欽佩張生的才學。她本是個文盲,總以為寫書信是件很難的事,把信箋鋪好,還要打草稿,很費功夫。現在看了張生寫信,拿起筆來,好像是現成的東西,拿來就用,一下子就寫完了。紅娘心想,這封信寫些什麼,我得問一下,別寫錯了,連我一起倒霉。說道:「相公,你的信讀給我聽聽好嗎?」
張生一想,琴童之言有理,我怎麼沒有想到,只顧自己,不顧小姐,還錯怪小姐,心裏痛起來。說道:「啊喲小姐,你是思念小生,想出病來的,你要保重玉|體,少想我一些,只要想一半,小生也就足夠了!」
張生把信封好,交給紅娘,說道:「紅娘姐姐,拜託你了,你也要留神些。」
張生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病了!不久就要命赴黃泉,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紅娘道:「我家小姐不顧自己的身體,聽說你病了,急得肝腸痛斷,連忙命我前來探望,我家小姐對相公真是一片真心!」
張生自負地說道:「姐姐放心,你家小姐是才女,小生也是個才子!這封書信,比明年春闈的考卷還重要,哪有不用心之理!」
紅娘道:「相公,這就對了。你應當把功名放在心上,不要喪失了志氣,把你那雙竊玉偷香的手,準備到贍宮去折掛;也不要讓藕絲兒束縛住了那大鵬鳥的翅膀,也不要被黃鶯兒奪去你那鴻鵠高飛的大志;也不要為了翠幃錦帳美佳人而耽誤了玉堂金馬好前程。你要用功勤讀,到來年赴考,得了九*九*藏*書狀元郎,博得個一官半職,爭一副五花官誥,體體面面地來迎娶小姐,也好讓小姐揚眉吐氣。到那時老夫人不但不敢賴婚,還要把小姐親自送上門哩。所以,這樁婚姻只賴掉了三分里一分,小姐一分和你相公的一分沒有賴,好結局註定有,還要靠相公爭氣。相公,紅娘說得對嗎?」
張生道:「哪裡會如此!我是被小姐害殺的。」
秋菊道:「西廂的張相公病了,聽說還病的不輕哩!」
秋菊道:「沒有,是外邊門上傳進來的消息。」
紅娘躲躲閃閃,一路往西廂而去,一邊走,一邊思索著:想我們一家,寄住在寺院里,被強盜圍住,孤兒幼|女,將要遭到不測,車虧張生挺身而出,一封書信請到了白馬將軍,可見文章可貴。若不是剿滅了那半萬賊乓,我們一家險些兒要滅門絕戶。老夫人佛殿許婚,鶯鶯君瑞,堪稱一對美滿鴛鴦。哪知老夫人失信,花言巧語,說什麼兄妹相稱,破壞了婚姻。到如今還談什麼成親合歡,男的混飩了胸中的錦繡才華,女的眼淚打濕了臉上的胭脂花粉。英俊的潘郎,被折磨得兩鬢添上了白髮,美麗的杜韋娘,憔悴得不像舊時模樣,瘦腰肢的帶圍又寬了幾分。一個是昏沉沉的不想觀看經史,一個是嗔洋洋的無力拈弄針指;一個在瑤琴上彈出了離恨譜,一個是花箋上吟成了斷腸詩;一個筆下寫幽情,一個弦上傳心事,他們兩個都一樣的害相思。我才相信普天下才子佳人確是有的,不過在我紅娘看來,相思病恐怕是有情人的通病。想想他們害相思,走火著魔,可我紅娘攙和在裡邊瞎起勁,一個心眼兒的操心到底,算是什麼名堂呢?一路思索,不覺已到西廂書院。她想,我先慢些進去,看一看張生在做些什麼?她走近窗口,想從窗縫裡張望一下,窗縫太狹了,裏面什麼也看不見。於是她張開小口,伸出舌尖,把紙窗舔破,往書房裡一張,不看尚可,一看嚇了一跳。只見張生黃瘦臉兒,澀滯氣色。聲息微弱,和衣而卧,羅衫前襟都是褶皺,孤眠獨宿,十分凄涼,也無人服侍。看來男人身邊少不得女人,張生呵!我看你不是悶死,也得害相思病害死。紅娘看了張生這副狼狽模樣,便想著跟他開個玩笑,也替他添一點樂趣。往常紅娘來此,是伸手敲門的,今天她故意拔下頭上的金釵,在書房的門環上,輕輕敲打,而且敲出了節拍,錚錚之聲,十分悅耳。
琴童道:「我想請你把我家相公生病的事傳到內堂去,特別要傳到小姐那裡。辦得到嗎?」
再說小姐,自從那夜聽琴以後,回房來躺在床上,好久睡不著,盡在思念張郎,心中想道,別說他是救我們崔家的大恩公,也不論他的人品文才,就憑他的一手精湛琴藝,嫁給他也不冤枉了,像這樣多才多藝的好夫婿,打哪兒去找?可恨老娘,得了失心瘋,瞎了老眼,硬生生的把一對好鴛鴦活活拆散,太可恨了!剛才聽送水的小丫頭說,張相公病了,病的還不輕。這可怎麼辦呢?他在異鄉客地,身邊沒有一個親人照顧,想必境況凄慘,我恨不得身插雙翅飛到張郎身邊,親奉湯藥。無奈狠心的娘拘管得緊,不能挪動半步,如之奈何?怎麼紅娘往前邊去了還不回來,她回來后,或可商議出一個辦法來。
張生見此,知道闖下了大禍,一時弄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只有打拱作揖,說道:「紅娘姐姐,不要怪我了!」
小姐道:「剛才廚房送水來的小丫頭說的。」
紅娘道:「啐,read.99csw.com我要你想什麼?」
紅娘聽了,心裏很是感動,說道:「紅娘就去,我還要告訴張相公,你的病重,我家小姐的病也不輕。俺小姐這些日子里,針線也無心去做,臉上脂殘香消也懶得去添,眉頭整日價緊蹙著,我讓你們心有靈犀一點通,敢情你們倆的病都會痊可。」
琴童道:「祿哥,倒也不用讓全寺曉得,只要小姐知道就足夠了,我還要去侍候相公,拜託了!」
紅娘道:「那小姐你有什麼話要對張相公說?」
張生道:「小生每夜就盼望你來。」
張生道:「不會有事的。」
張生正在朦朦朧朧,似睡非睡之時,忽聽得書房門外好似九天仙女下凡的環佩之聲,心頭微微一震,是否小姐來了?轉念一想,白天人多服雜,小姐要避嫌疑,不會來的。忙問道:「外邊是誰敲門?」
張生道:「是她口是心非,忘恩負義。」
紅娘又問道:「老夫人知道嗎?」
紅娘看了,又氣又好笑。誰讓你胡言亂語用錢來糟蹋我,該打!不過他也是無心說錯的,又賠了那麼多不是,殺人也不過頭點地,算了,不管他打自己是真是假,也算是悔過的表現,原諒他吧,他也是個被欺侮的可憐人。紅娘的心軟了下來,叫道:「相公,算了。」
紅娘因是私自到此,催促道:「趕快開門!」
琴童道:「相公,不必胡思亂想,你一定會活到一百歲。」
此情不可違,虛譽何須奉?莫負月華明,且憐花影重。
紅娘道:「如今我要回去了。」
紅娘道:「只因午夜調琴手,引起春閨愛月心。我家小姐回去以後,獨對銀■,默默無語,淚眼不曾干,鎮日價無心拈線,脂粉懶添,病懨懨茶飯少咽。一天到晚要念一千遍張殿試。你道是你病得重,俺小姐的病也不比你輕啊!」
紅娘道:「什麼事啊?」
紅娘道:「小姐,要不要讓紅娘到西廂書房去一趟,看看相公的病情如何?」
琴童道:「相公,千萬不能亂說,我家主母多情多義,不會害你的。也許她現在也生病呢。」
紅娘道:「還有什麼事么?」
小姐道:「好紅娘,去一趟吧,母親不會知道。」
紅娘道:「不是早就對你說過了么,小姐見了書信會生氣的。」
紅娘道:「好啦,好啦,你要打到什麼時候啊?」
張生聽到這兩句,感動得涕淚交流,更加悲痛,說道:「縱然小姐多情,婚約已被賴掉了,多情也無用!」
張生道:「呀,是紅娘姐姐來了。」
崔祿一聽,胸膛拍得震天響,說道:「兄弟,小事一樁,不是做哥哥的誇口,不消半個時辰,我就讓全家上下人等都知道。就是要讓全寺、全府都知道,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崔祿問道:「張先生幾時病的,嚴重嗎?」
崔祿一見琴童,非常高興。因為崔祿是河中府本地人,沒見過世面,而琴童卻是滿肚子倒不完的掌故,兩人一見面就聊起大天,海闊天空,奇談怪論,說得天花亂墜,把崔祿聽得如醉似痴,也對琴童佩服得五體投地。凡是琴重要他做的事,無不盡心竭力,比老總管交代的還要熱心。如今見琴童走來,十分親熱,說道:「琴童兄弟,這幾天怎麼老是不見你,到哪裡去了?」琴童道:「唉,相公病了,我在侍候他。」
紅娘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就是紅娘?」
崔祿受了琴童之託,心裏很得意,認為琴童看得起他。他對於老夫人的賴婚,也知道一些。認為主人做得不光彩,張先生的病,說不定是被老夫人氣出來的。琴童既然關照不用稟報,那就私下傳播read•99csw.com吧。他第一個去廚房找燒火丫頭臘梅,說西廂書院的張先生病了,病的還不輕哩。在崔府里,新鮮事很少,賴婚的大事,熱了一兩天也逐漸降溫了,這張先生得病,乃是今天的頭條新聞,臘梅迫不及待地丟下手裡的事,立刻出去販賣,沒到一炷香功夫,崔府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紅娘道:「恐怕老夫人知道,又要怪罪。」
紅娘道:「你是個有錢人,我窮丫頭怎麼敢怪你呢!」
張生道:「就是捎帶書信的事。」
紅娘道:「相公,你太過分了,你把我看成見錢眼開的輕浮女子。我紅娘雖然是女孩子,是個丫頭,窮志氣還是有的。」說罷,失聲痛哭,淚水濕透羅衫。紅娘越想越傷心,她幫助張生,原是反感老夫人背信棄義、仗勢欺人的惡劣行徑而打抱不平,全是一股正義感,並不圖什麼金錢物質的報償。她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才貌雙全、知書達禮的張相公,竟然會拿金錢出來賣弄,這不是賞賜,不是酬謝,是對她的正義感、熱心腸的污辱,是瞧不起她那高潔的人格。她越想越委屈,哀哀哭個不住。
張生覺得莫名其妙,心想我沒有說錯什麼呀!問道:「紅娘姐姐,這是為何?」
紅娘聽了,氣得臉色大變,聲色俱厲地說道:「哼!相公,你把人看錯了!」
張生一聽紅娘開口了,有門,不過還要擴大戰果,說道:「紅娘姐姐,你不要勸我,我要打這個膽大妄為、得罪姐姐的窮酸。」說著還是一個勁地捶頭。
紅娘連忙搖手道:「不行不行。帶帶口信,口說無憑還不要緊,萬一事情敗露,還可以賴掉。現在寫了書信,黑字落在白紙上,留下一個憑據給人家。不妥當,不妥當。」
張生想,這是情書,怎麼好公開給第三人!後來一想,我和小姐的事,是瞞不過紅娘,也不能瞞她的,讓她多了解些情況,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很大方地說道:「姐姐要聽,哪有不可之理。待我念來:珙百拜奉書芳卿可人妝次:自別顏範,鴻稀鱗絕,悲愴不勝。孰料尊堂以恩成怨,變易前姻,豈得不為失信乎?使小生目視東牆,恨不得腋生雙翅飛于妝台左右;患成思渴,垂命有日。因紅娘至,聊奉數字,以表寸心。萬一有見憐之意,書以擲下,庶幾尚可挽殘喘于臨危也。造次不謹,伏乞情恕!后成五言詩一首,就書錄呈:相思恨轉添,謾把瑤琴弄。樂事又逢春,芳心爾亦動。
張生道:「慢來,姐姐已經不氣惱了,小生拜託之事,姐姐還沒有答應呢。」
小姐哭著說道:「紅娘,這可怎麼辦呢?」
紅娘氣得流淚道:「相公,我真的不知道你還是個大富翁,你賣弄有錢,把金帛賞賜給紅娘,我好像是要圖謀你的東西才到這裏來的,是我貪圖你的財寶!多謝你照顧我這個窮丫頭!」
張生聽了,非常高興。說道:「多謝姐姐成全小生。」
紅娘儘管不識字,聽還是聽得懂的。即使不能全懂,也能知道一個大概。覺得寫得很好,先寫下幾句問候的客套話,再寫了思慕情意,最後題了八句五言詩,詩的內容雖然聽不懂,想來也是正兒八經的——這是紅娘的想當然,偏偏張生的深意全都寫在詩里。
紅娘道:「相公,你知道老夫人為什麼要賴婚?」
紅娘說道:「相公,你放心好了,我既然答應了你,一定會辦好的,我會找機會給小姐的。我只說『夜裡彈琴的那個人叫我帶來的信。』」
張生又叮囑道:「姐姐,千萬要小心!」
張生讀罷書信,信上的墨跡也幹了,就把花箋折起來,疊成九_九_藏_書一個同心方勝,放到信封里,再在信封的封口處,一頭寫個「鴛」字,一頭寫個「鴦」字,張生寫這兩個字,含有深意,不知小姐看了以後,如何理解,這是后話。紅娘在旁邊看了張生的這些小動作,心裏不住地讚歎,張相公真聰明,真風流,真會討女孩兒家的歡心,雖然這些都是虛浮的小溫存,可換了別人就是做不來。這鴛鴦兩個字,紅娘是在繡花時認得的,一向以為這兩個字是寫在一起,不能分開的。現在見張生把這兩個字分寫在信封兩頭,這分明是說老夫人把他們這一對鴛鴦拆開了。張相公,你比方得恰當極了。
紅娘道:「少謝幾聲吧,下回說話要留點兒神,快些寫吧。」說罷,就替張生磨墨。
琴童道:「就是這兩天,今天重了一些。崔祿哥,我想托你一件事。」
正是:且將宋玉風流策,寄與蒲東窈窕娘。
張生拿起筆來,蘸飽了墨汁,在鋪好的薛濤箋上開始寫信。
紅娘道:「這麼說來,全府的人都知道了。老夫人卻不派人去探望。」
紅娘道:「相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為你還是個白衣秀才,沒有做官,所以老夫人才會賴婚。」
張生道:「紅娘姐姐,還請鼎力相助,小生一定多多給你金帛相報。」
張生道:「紅娘姐姐,我想你是盼你趕快告訴小生,那晚聽了姐姐之計,月下操琴,不知你家小姐聽琴之後怎樣了?」
紅娘又說道:「小姐還要紅娘帶兩句話給你。」
紅娘道:「恕爾無罪,總好了吧!」
張生道:「紅娘姐姐,不是小生誇口,俺取青紫易如拾芥。我來河中,就是為了明年往長安赴考的。」
張生見紅娘去了,自言自語道:「紅娘把書信拿去了,不是我自家誇口,這封書信就是一道會親的符咒,等到明日來回話,一定有個結果,且放下心來,等待好消息吧。」
紅娘只管哭,理也不理。
紅娘道:「小姐說:天長地久,不負知音。」
小姐想,我有千言萬語,你也帶不了那麼許多,說道:「你就跟張相公說:天長地久,不負知音!」
張生道:「來了來了!」連忙下床,拖了鞋子,把門打開。紅娘一閃身進了書房,隨手把門關上。
消息也傳到了老夫人耳朵里,這位一品相國夫人真是心腸硬,聽到了只當沒有聽到一樣。窮酸生病,並未有人前來正式稟報,我完全可以不管,病死了也怪不到我頭上,我還巴不得這窮酸死了才太平呢。我總不能留他一輩子。所以聽了張生得病,心中暗暗高興,卻裝作不知。
琴童笑道:「崔祿哥,我又不是請你去打架拚命,哪裡用得上兩肋插刀?」崔祿問道:「那是什麼事?」
紅娘道:「是散相思的五瘟使者。」
張生道:「紅娘姐姐,想煞小生了!這廂有禮!」紅娘一邊還禮,一邊說道:「相公當不起,紅娘還禮。相公,你是想紅娘還是想小姐?」
張生哭得更傷心,說道:「啊喲,我的知心知音的賢小姐啊!」
紅娘說道:「相公,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你自己要保重,別這樣多愁善感,害相思清減成這般模樣。你只想著臨去秋波那一轉的眉目傳情,藏在心中不忘記。我不會隨隨便便對待這封信,紅娘自會小心在意,妥當地打發這張紙。憑著我這舌尖兒,憑著你這簡帖兒里傾訴的心意,包教那個人來探望你一遭兒。」說罷,起身回去。
紅娘道:「無能為力,實難從命。」
紅娘道:「那我不進去了,我回小姐樓上去,有事就來通知。」說罷,急匆匆回到妝樓。
秋菊道:「沒有什麼事,和往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