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球星賽？」

「他們一直舉辦『昔日球星賽』的，知道吧？」爸爸說，「皮特告訴我佛萊蒂•岡塞雷斯不能參加了。因為他的簽證沒有搞定。」

「皮特•賈那？」

「皮特說他會把你放在隊員名單上的。你要做的就是……」

「然後皮特說……」

「你可以啊。他又不知道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看了看凱瑟琳。她聳聳肩表示無所謂。瑪麗亞像個小兔子一樣捶著我的胳膊。

「喂？」我又說了一遍，把話筒緊緊貼住耳朵。

我說得極快。我可以感覺到爸爸在電話的那一頭翻了翻白眼。

在讀完賀卡，蛋糕還沒有切，禮物還沒有拆開的時候，電話鈴響了。在媽媽家裡，電話鈴可以響很久，因為媽媽不會放下手中的事情去接電話，她常常會給最後一個角落吸完塵，或者擦完最後一塊玻璃窗，才拿起電話reａd•99ｃsw•ｃoｍ，好像在拿起話筒之前，電話這樣東西是不存在的。

「海盜隊的。」

我抱著電話走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離我不遠有兩個老婦人坐在沙發上，端著紙盤子，吃著吞拿魚色拉。

「今天是媽媽生日。」

派對在繼續，觥籌交錯，樂聲飛揚。屋子裡還充滿了人們的交談聲。媽媽大聲朗讀著她收到的生日賀卡上所寫的祝福語，好像每一張卡片都是外國元首寄來的賀電一樣。就算是那種廉價的，用水粉顏料在封面上畫著小兔子的那種賀卡（賀卡上一律寫著「希望我能夠蹦蹦跳跳的來告訴你……祝福你的生日像我的胡蘿蔔一樣棒！）每讀完一張卡片，她都會把卡片反轉過來，給大家看裏面寫的字，然後向送卡的人送上一個飛吻。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我們去看她，參加她的七十九歲生日派隊。她要大家都去，並開玩笑說過https://read.99csw.com完了這個生日，明年她就「再也不告訴人家自己幾歲了。」當然，她在六十九歲，五十九歲，說不定二十九歲生日的時候，都說過這樣的話。

「他們要找一個能夠替補他的人，但沒有剩下多少時間了。所以，我對皮特說，『嗨，雞仔就在城裡啊。』」

媽媽用的還是很老式的皇后牌電話機。電話線足有20米長，因為她喜歡邊聽電話，邊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我想讓奶奶給我化妝，好不好？」瑪麗亞一蹦一跳走過來問我。她十五歲了，一舉一動裡帶著少女的活潑與笨拙。

後來我才知道，我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以後，她上了大學，為大學的校報報道體育新聞。我終於看到了父母對孩子的影響，不管喜歡與否，女兒所從事的，正是把我和她媽媽分別喜歡的體育和寫作給結合了起來。

「爸爸，我只參加了……」

如果我能夠再活一遍ｈｔｔpｓ://ｒｅａd.9９csｗ.ｃom的話，我會讓那個電話一直響下去的。

「我到處找你。我給你家和辦公室都打了電話。我想試試看……」

「是，是我，」我小聲回答。

「就是因為我想要奶奶幫我化妝啊。她說，如果你同意的話，她就幫我弄。」

我沒有馬上回答。我愣住了。儘管媽媽的電話號碼從沒變過，但我還是很難相信爸爸會撥這個號碼。他離家的時候是那麼突然，那麼帶有毀滅性，在這個屋子裡重新聽到他的聲音，就好像看著他走進被他親手焚毀的屋子。

然後，我聽到了爸爸的聲音，「雞仔？是你嗎？」

「喂，喂？」

「答應吧，答應吧，答應吧！」

生日派對放在星期六中午，是在家裡舉行的。參加的有我，我老婆和女兒，我妹妹呂貝塔和她老公艾略特，還有他們的三個孩子（最小的一個是五歲的洛桑娜。和當年她媽媽一樣，她到哪裡都穿著芭蕾舞鞋式樣的小皮ｈｔtpｓ://read•９９cｓw•ｃｏm鞋）。除此以外，還有二十多個老街坊鄰居，其中包括媽媽在美髮廳常年服務過的老客人。很多人的身體都不太好了，還有一個是坐著輪椅，被人推了來的。但是，她們的頭髮都梳理得整整齊齊，定型水噴得足足的。我都懷疑媽媽辦這樣一個生日派隊，是不是為了讓這些老太們有機會好好打扮一下。

「雞仔，我和皮特•賈那通過話了。」

「你要和她說話嗎？」

「啊？」

「為什麼？」我問。

我知道這樣的對話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接到他電話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比我更難放棄我的棒球生涯的人，就是爸爸。

我正準備把這個沒人回答的電話掛上，但聽到話筒那端有個男人清了清嗓子。

現在我該聊聊媽媽活著的時候，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情形了。我還要告訴你，那次我們見面，我都幹了些什麼。

我已經講過，自從棒球生涯中reａd.９9ｃｓｗ.ｃoｍ退役以後，我的生活有多麼陰暗。但我必須要說的是，瑪里亞是我生活中唯一的亮點。在那段時間，我最大的快樂就是和她在一起。我努力做個好父親。我努力關注她成長的一點一滴。她吃薯條殘留在嘴角邊的番茄醬，我幫她擦去。她坐在小桌旁，握著鉛筆做數學題的時候，我會陪在她身旁。還記得她十一歲的時候，我讓她上樓回自己房間換衣服，結果她穿了件弔帶背心下樓來。為了不讓她太早熟，我趕緊逗她和我玩球，或者是送她去青年會上游泳課，我最好她慢慢長大，一直像個假小子那樣。

「我不懂，這和我有什麼……」

「喂？」因為屋子裡很吵鬧，我對著話筒大聲說。

因為沒有人去接電話，所以我去了。

「噢，對，」他說。

「……快點過來吧……」

「爸爸……」

「所以他問：『哦，是嗎？雞仔的狀況如何？』我回答他說，『很不錯啊……」

「爸爸，我不在。」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