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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的小說人生(1)

金庸的小說人生(1)

這段時間內他仍沿用「林歡」的筆名,創作了《三戀》、《不要離開我》、《有女懷春》、《小鴿子姑娘》、《午夜琴聲》等劇本。另外,他與程步高聯手執導了由陳思思、傅奇主演的《有女懷春》,和胡小峰合導了由夏夢、李嬙主演的《王老虎搶親》,都相當賣座。
著名學者夏濟安先生,也非常愛看武俠小說,在金庸的武俠小說出世之前,已認為武俠小說許多人愛看,卻沒有人好好寫過,是一門大有發展前途的文學形式。他說,將來要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他一定想法自己動筆寫武俠小說。後來在台灣讀到《射鵰英雄傳》,他就寫信給朋友說:「真命天子已經出現,我只好到扶桑國去了。」借用《虯髯客傳》中虯髯客見李世民的典故,將金庸稱為武俠小說的「真命天子」,已是至高的評價和肯定。
這個時候,隨著中國國內「反右」運動的開展,《大公報》身為左派報紙,政治氣氛越來越緊張,思想控制也越來越嚴格。對於一生都「以多受拘束為苦」,始終重視個人自由與個性解放的金庸來說,這樣的壓力漸漸使他難以忍受。這個時候,他依靠寫武俠小說和影評散文等的稿費,經濟條件已經相當優越,在報紙內部的工作成績也獲得肯定,但是他始終感到與這樣的管理方式格格不入。於是,他選擇了辭職之路。由於之前有劇本創作和撰寫影評的經驗,他便進入長城電影製片公司擔任編輯。這是1957年。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金庸看到梁羽生一舉成名,自然也不甘落後。但他之前從未寫過武俠,一時不免棘手,苦思之下,決定從自己最熟悉的家鄉著手,選擇小時候印象最深刻的故事——乾隆身世之謎。
然而或許是由於江南土地富饒,風致秀麗,而海寧倚江依海,士氣和煦,所孕育的俊傑,也多是多思多慮,深沉憂鬱的性格。金庸曾說:「近代的著名人物有王國維、蔣百里、徐志摩等,他們的性格中都有一些憂鬱色調和悲劇意味,也都帶著幾分不合時宜的執拗。」「陳家洛身上,或許也有一點這幾個人的影子。但海寧不出武人,即使是軍事學家蔣百里,也只會講武,不大會動武。」
而他所見之怒潮,又是怎生景象?這點我們可在金庸第一部小說《書劍恩仇錄》中略窺端倪。
心懷溫情,寬厚待人,這樣的思想,此後影響到金庸的一生。在他年少的時候,他對家中的僕役和下人便抱持著同情與友愛之心。他從他們身上第一次看到人生的不平等,看到自己之外其他許多人的命運和悲劇。他家有一位老長工,名叫和生,在查良鏞小時負責接送他上學。後來金庸聽他說了他的故事。他年輕時被財主少爺陷害入獄,未婚妻被奪去作了繼室,他出獄后復讎刺傷那財主少爺,復又入獄,受害幾死而幸為任丹陽知縣的查文清所救,而查文清辭官之後,便帶他回了海寧。
而在這種情況下,創業初期,金庸的武俠小說,便成為《明報》維持生存的基本支柱。從創刊第一日起,他就在報紙上連載他的新作《神鵰俠侶》
《新晚報》輕鬆愉快的風格,使金庸身心都得到了相當的舒展。在這裏,他遇到了兩個重要朋友:一個是《新晚報》總編輯羅孚,另一個,便是與他志趣相投,才華並稱,日後也成「一代大俠」的梁羽生。梁羽生本名陳文統,廣西蒙山人,小金庸一歲。他畢業於嶺南大學經濟系,當時也是《新晚報》副刊編輯。他與金庸都愛好下棋,閑來無事常擺局對弈,並同在《新晚報》上撰寫棋話,皆十分精彩。
這兩位拳師,一個是太極派的吳公儀,另一個是白鶴派陳克夫。武無第二,兩位拳師既要分出高下,便選了擺擂比武方式。然而因為當時香港禁止打擂比武這類事,而澳門不禁,擂台便設在了澳門新花園。
最初,金庸只是打算辦一份以刊行他的武俠小說為主的小說周刊,但在沈寶新建議下,改周刊為日報,而《明報》作為報紙的定位,也走嚴肅社評政評和輕鬆通俗文學兼容並包的中間路線。
到金庸本人這一代,查氏又添輝煌,現代文學史上的著名詩人穆旦,本名查良錚(1918—1977年),乃是金庸族兄,近年被許多現代文學專家推為現代詩歌第一人。這對兄弟,文名可說是超過了祖輩。
金庸1924年2月6日生於浙江海寧縣袁花鎮,生肖為鼠,星座是水瓶座。據說這樣的人思維敏捷,具有清晰的洞察力與超群的想象力,而足不停步地追求理想,最適宜成為新聞記者、政治家與文人。這固然也不過是姑妄言之姑妄聽之,然而金庸其後的一生,似乎正印證了這樣的說法。
而另一點值得注意的是,從第一部小說起,金庸的武俠中「俠情」結合的特徵非常鮮明,在他的作品中,情愛給人留下的印象極其深刻,而女性人物在金庸武俠中,雖然並不具備很高的地位,卻是花費大量筆墨描繪的對象。後來儘管有人批評金庸對於女性的描寫過於淺薄片面,但是,不可否認,金庸筆下的女性角色,可稱得上各式各樣,豐富多彩,各有各自不同的魅力。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間,金庸以本名寫了一篇名為《白象之戀》的小說,以新文學的形式寫泰國華僑的生活,獲得重慶市政府徵文比賽的二等獎,這或許是查良鏞發表的第一篇小說作品。
辭官還鄉后,親手編纂了九百卷之多的《海寧查氏詩鈔》,書未成而去世。
對弈之外,兩人更有一個共同愛好,便是武俠小說。書生論武,分外興緻勃勃,如《蜀山劍俠傳》《十二金錢鏢》等舊武俠作品,兩人一旦談起,都是興緻勃勃,口若懸河。此時,金庸或許還不知道,他生命中一項重要事業便要由此起步;而一代新派武俠出世,也已經呼之欲出了。
我們希望全世界經濟繁榮,貿易發展,自然也希望香港市面興旺,工商業發展,就業的人多。希望香港居民的生活條件能不斷的改善。
在經過充分策劃與準備之後,1959年5月20日,《明報》註冊后在香港正式創刊,刊名請到當時香港著名書法家王植波題寫,沿用至今。註冊資金十萬元,金庸佔百分八十,沈寶新佔百分二十。
《明報》誕生了,然而創業起步,困難重重,剛起步時,編輯部不過四人而已。沈寶新管經理髮行業務,金庸負責主筆和編務,潘粵生作他的助手,還有一位詩人何達,做不滿一個月後便自行離去。而報紙也不過是一張四開大的四版小報,第一版主要為時事新聞,第二版娛樂消息,第三版小說連載,第四版社會新聞。
這樣的性格帶著中國傳統士大夫和文人的清高孤傲,帶著他們的憂思冷寂,帶著他們的沉靜和平。後來金庸筆風轉變,所寫主人公以慷慨悲歌、豪傑英爽的北地壯士為主,然而江南的明麗秀雅,江南名士的淡靜悲哀,卻也時不時地在作品中出現。
這一段悲劇便是金庸小說《連城訣》的原型。在他所寫的武俠小說中,始終貫徹著這樣對弱者的同情。後來金庸說,他認為的善良,主要還是兩個字「俠氣」,也就是揚善抑惡,為弱者打抱不平,這成為金九*九*藏*書庸的「俠」的基本理念。
《天津條約》簽訂后,大量西方傳教士擁入中國,依恃本國勢力,欺壓中國百姓。光緒十七年,丹陽百姓忍無可忍之下,圍攻焚毀了當地教堂。查文清受命捕拿為首燒教堂的兩人斬首示眾以向外國教士交代,但他同情燒教堂的人民,便預先通知那兩人逃走,而回報上司,則說此事是由外國教士欺壓良民而引起公憤,數百人一擁而上,焚毀教堂,並無為首之人。隨之辭官,而為朝廷定為「革職」處分。
人生充滿了這樣的轉變和偶然,本就毫不奇怪;而金庸終於成功,乃至可以以一種閑適態度,回想議論過往的種種機緣,而當時的困窘尷尬,數十年後看來,也成為平添趣味的逸事。
日後看來,這部小說身上,仍然不脫許多舊武俠的套子,「其所用楔子、回目、筆法無一不『舊』,甚至部分故事情節、人物亦明顯套自白羽《十二金錢鏢》」(葉洪生語),但是,對於當時讀者來說,卻令他們大大地感到耳目一新。小說中曲折的情節,生動的打鬥,激烈而又悲傷的感情,引起了他們強烈的興趣,報紙銷量大幅上翻。《龍虎鬥京華》這一炮打響,頓時在香港報界掀起武俠熱潮,梁羽生聲名日隆,各大報紛紛前來約稿,分身乏術,於是,羅孚又「挖」出了金庸,邀他為《新晚報》新寫武俠小說連載。
而小小海寧一地,於人文上,也是名士輩出,學風鼎盛。晚清以來,局勢動蕩,舊學新知,傳承交流,更是人才濟濟:文有王國維,理有李善蘭。金庸的近親蔣百里、徐志摩,皆是現代史上的名人。
此時,作為武俠小說家的金庸,已經擁有了不可動搖的成就,但是作為報人事業,才剛剛開始。那就是金庸一生傳奇的另一半:創辦《明報》。
幸而有原校長張印通先生,雖然由於訓導主任是國民黨員,權力凌駕于校長之上,未能為金庸請得較輕處分,但他深惜金庸之才,便努力幫他轉學。在張校長與舊同學好友余兆文的幫助下,金庸得以轉入衢州中學。金庸對張校長這段恩情始終難忘,數十年後猶對人提起;1994年張校長的紀念銅像在當地揭幕,金庸親自為之書寫碑額。
《新晚報》隸屬《大公報》,但是性質有所不同。在這個叫作《下午茶座》的副刊上,金庸為了提高報紙的受歡迎度,開始撰寫一些娛樂性較強的影評專欄。金庸對於影藝本是門外漢,但是由於工作上的需要,用心閱讀了大量電影與藝術的理論書,終於在相當短的時期內成為這方面的「半專家」。雖然當時他沒有實踐的經驗,但理論方面的知識和對重要戲劇、電影的了解與認識,甚至已經超過了普通的電影和戲劇工作者。
這個問題問過許多人,也許答案各異;但是不可避免的,一定有許多人會把票投給通俗小說,投給金庸。
這個時刻,大家或許還都沒有想到,一部奠定金庸「武林盟主」地位,也成為新武俠奠基之作的重大作品就要誕生了。
1937年,抗戰爆發,金庸平靜的少年生活就此結束,不得不隨所在中學輾轉遷徙。歲月動蕩,求學不可謂不艱苦,然而金庸憑藉天賦與努力,不僅數理化成績優異,英語、國文更是出色,寫得一手好文章。從小學到中學,他每年成績都是班上第一名。
正當讀者們還在為《雪山飛狐》的魅力傾倒之時,金庸在他的「三板斧」之後, 隆重祭出了他的力作——《射鵰英雄傳》
《書劍恩仇錄》1955年開始以每日一篇的速度連載,剛剛開始連載的時候,並未特別受人關注。這也是金庸武俠小說的一個特徵:開局往往平平,之後大幅鋪敘,漸入佳境,讀者如入寶山,愈入愈奇,愈入愈妙,興緻既起,長盛不衰。一個多月後,《新晚報》洛陽紙貴,婦孺皆聞。在《書劍恩仇錄》的讀者中,既有高級知識分子,又有普通工人,既有八十老嫗,也有總角小童。在南洋一帶,《書劍恩仇錄》甚至被用作說書和廣播的題材。金梁並稱,一時瑜亮。
起初,《明報》的銷量並不如人意,當時不少人都認為,這份報紙維持不了多久。在創業最艱難的時候,只剩下金庸和沈寶新二人苦苦支撐,甚至不惜以典當來維持。
對於之前之後寫過無數的痛苦矛盾的金庸來說,這樣的說法多少是個託辭。假如他想要給胡苗一人一個了斷,無論是悲是喜,都應當會是一個讀者能夠接受的結局。但是他卻選擇這樣一種寫法,似乎要告訴讀者,人生中總有無數次可能面臨兩難而又不得不抉擇的困境,這個時刻,能做選擇權的只有自己——胡斐那一刻面臨的問題,更是「我」與「他人」的孰輕孰重的,人生的根本性矛盾之一。所以他把胡斐和苗人鳳的命運留給了讀者,也就給了讀者更深入的思考和回味的餘地。
機緣巧合,此時他在異鄉遇到了自己初中同學,當時從事印刷業務的沈寶新。談論之下,一拍即合,金庸便邀他作合伙人,從此開始他們三十多年的合作生涯。後來金庸回憶:「和我共同創辦《明報》的沈寶新先生,是我初中三年級時的同班同學。1938年開始認識,二十一年後的1959年同辦《明報》,精誠合作地辦了三十幾年報紙,到今年已四十九年。在共同辦報期間,挑撥離間的人很多,造謠生非的事常有,甚至到現在也還有。但我們互相間從不懷疑,絕無絲毫惡感。前年我因心臟病動大手術,寶新兄在醫院中從手術開始到結束,一直等了八個半小時。」人生之可貴者,莫過於得良師益友,金庸與沈寶新這樣根深蒂固的友誼,令他們贏得了他們的事業,也成為金庸傳奇生涯的一段佳話。
這一年,金庸三十一歲。
其時金庸住在尖沙咀,每日在報館忙到深夜,下班時天星小輪已停航,只能改乘俗稱「嘩啦嘩啦」的電船仔渡海。此船有個規矩,如果要即到即開,船費要三元,否則就要等到有六個人登船才開航。而當時為了省下包船費,金庸夫婦寧願捱著冬夜寒風等人,其慘淡可想而知。
武俠小說的誕生,與商業完全聯繫在一起,有許多地方不能避免,例如情節走某些套路,迎合讀者的口味需要,以及報紙連載造成的急就章的草率等。但是金庸此後,對待每部重要作品,都力求做到部部有突破,本本有創新,實屬難能可貴。雖然《書劍恩仇錄》一舉走紅,他卻不願因循老路,而一直試圖探索出新的寫作手法和表現手段。不斷創新,自我突破,自我完善,金庸此後能獲得如許大的成功,與他這樣精益求精的精神有很大的關係。
這個時候,金庸也開始寫作社評,創刊初是兩三日一篇,到當年年底達到幾乎每天一篇。只是他這時的社評,篇幅既短,觀點也未尖銳,因此尚不太受人注目,還沒有後來被譽為「香江第一健筆」的魅力和影響。
《書劍》走的是野史傳奇的路子,《碧血劍》中,金庸卻開始試圖在「正史」與「武俠」的結合上做一個突破。寫袁崇煥,完全是用正史的筆法,將他當作一個歷史人物來定;而寫金蛇郎君,則完全是一個武俠奇人,身九_九_藏_書負絕世武功和深仇大恨,並與仇人之女發展出一段凄美的戀情,這則完全是武俠傳奇中的浪漫故事了。
「你或許是我寫的《書劍恩仇錄》《碧血劍》的讀者,你或許也看過了正在皇后與平安戲院上映的影片《相思曲》(Serenade)。這部影片是講一位美國歌唱家的故事,和我們的武俠小說沒有任何共通的地方,但我們這個專欄卻是上天下地無所不談的,所以今天我談的是一部電影。也許,百劍堂主明天談的是廣東魚翅,而梁羽生談的是變態心理。這一切相互之間似乎完全沒有聯繫,作為一個隨筆與散文的專欄,越是沒有拘束的漫談,或許越是輕鬆可喜。」
金庸母親是徐志摩的堂妹,金庸十三歲時她便早早去世。生母早逝令金庸很早養成獨立自主的能力,但他對母親的回憶與深情,仍時不時地在文字中流露。在《書劍恩仇錄》中,寫到陳家洛「回憶兒時母親多次攜他的手在此觀潮,眼眶又不禁濕潤起來」。這樣的句子,也寄寓著他自己的身世之感。
此刻金梁二人談俠論劍,雖然興緻高昂,二人又都有文字創作的經歷,卻尚無操筆親自上陣之心:新派武俠小說的「藥方」已齊,但「藥引」未備。到1953年,終於「引子」到來,當年香港兩位拳師的一場比武,成了新派武俠出世的導火線。
這部百萬余字的巨著,以成吉思汗般的雄偉氣魄,使此前的一切武俠小說都黯然失色。金庸的武俠大宗師地位,也就此奠定。全城轟動,倪匡說:「在1958年,若是有看小說的人而不看《射鵰英雄傳》的,簡直是笑話。」曼谷的中文報紙為了搶先轉載,甚至用地下電台來拍發香港當天的登載內容,這可謂是小說史上的奇聞。
中學畢業后,金庸沒有忘記他童年的夢想,選擇了中央政治學校的外交系,希望將來在外交方面為國效力。這是國民黨培養幹部之地,而外交系出來的學生也多被派為外交官,本可實現金庸的理想。經歷高中一場風波,金庸鋒芒有所收斂,打算一心向學,儘力做到少聞政治多讀書,第一年便獲得全校第一的優異成績。然而,不久他竟又惹出一樁麻煩。
從結果來看,無疑是金蛇郎君比袁崇煥來得成功。金庸在歷史創作方面未能如願,深有憾焉,1975年修訂《碧血劍》時,猶補寫《袁崇煥評傳》附在小說之後。史傳文字自然不能代替小說,但是《碧血劍》卻展示了金庸真正把歷史的大背景融入小說故事之中,在虛構人物的一人一身之愛憎之後,隱藏著一時一代之興亡。從《碧血劍》開始,才真正體現金庸引歷史入武俠的大手筆與大氣魄。修改之後,歷史感尤為厚重。
海寧本非繁榮大城,據金庸本人說,「海寧在清朝時屬杭州府,是個海濱小縣,只以海潮出名」。然而此地卻當得人傑地靈四字,于景觀上,東臨江海,西南則依杭嘉湖平原,土地富庶,風光明媚,更擁有洶湧澎湃,雄偉磅礴的海寧潮,年年8月,大批遊客聚集海寧,觀賞江海相激而生的滾滾怒潮,金庸曾提過,他小時候做童子軍,曾在海寧乾隆皇帝所造的石塘邊露營,半夜裡瞧著滾滾怒潮洶湧而來。
它的名字是《射鵰英雄傳》
而金庸傳說中一段相當浪漫的情史,也發生在這一時期。據金庸當年在電影公司的同事回憶,他曾愛上一位美麗的著名女星,而是否得到佳人青睞,則說法不一。傳說,這位美麗的女明星,便是當年「長城」的一號當家花旦夏夢。而後來金庸創辦《明報》后,為夏夢所寫的報道和評論,似乎有意無意地印證了這一點。沈西城先生的文章認為,在金庸之後的小說中的美麗女主人公,如《射鵰英雄傳》中的黃蓉,《天龍八部》里的王語嫣,《神鵰俠侶》里的小龍女身上,都可看到夏夢的影子。
又一次行俠受挫之後,金庸只好借表兄,時任中央圖書館館長的蔣復聰的關係,到中央圖書館謀得一份閑職。圖書館工作薪水不高,卻擁有大量的安靜和閑暇時間,金庸因禍得福,在此盡情飽覽古今中外名著,而對於那些具有緊張曲折的劇情,精彩的打鬥場面和生動鮮明的英雄人物形象的浪漫主義名作,如英文的司各特作品《撒克遜劫后英雄傳》,大仲馬的《俠隱記》、《基度山恩仇記》等,他更是情有獨鍾。後來他說,「我年輕時最愛讀的三部書是《水滸傳》《三國演義》以及法國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及其續集。」他將同情之心給予小人物和弱者,但是仰慕和關注的目光,卻更多地落在那些建功立業、行俠仗義的英雄們身上。
我們要儘力幫助這社會公正與善良,那就是我們的立場。」
不停地在創作實踐中尋找創新突破,是金庸作為一個作家最可貴的地方,也是他成為一代武俠宗師的重要原因。這一次,他把在《碧血劍》中通過人物語言的倒敘和插敘手法發揮到極至,並借鑒了《天方夜譚》中的一個故事由許多人說出的方法,與芥川龍之介小說《密林中》和黑澤明據之改編的電影《羅生門》的表現手法有同工之妙,整個故事由不同的人之口慢慢補全,而每個人又由於自身的主觀原因而對故事作有不同的闡述,產生相互矛盾悖離之處。這樣,一方面把故事講得撲朔迷離、曲折搖曳,一方面每個講故事的人自身的性情、品格,與故事中人的關係、感情,也在講述過程中栩栩而現。這部作品表現風格深受西方文學和電影的影響,可說是金庸小說中結構最巧妙用心的一部,甚至有一個被人傳誦多年的「開放性」結尾——主人公胡斐迫於誤會,不得不與父親好友、愛人之父苗人鳳決戰,最後一刀,砍則殺死對方,不砍則自己送命,在這個節骨眼上,金庸竟此擱筆,留下無限空間任讀者想象——一時間整個香港都在議論:「胡斐那一刀,究竟砍還是不砍?」
然而作為一部武俠小說,筆下虛構的人物,其發揮餘地自然比歷史實有其人的角色更大,也更能表達作者的獨創性。於是,金庸便虛構了他的第一個主人公——書生俠客陳家洛。
當時校內國民黨學生特務橫行霸道,學校對此縱容包庇,不加理會。一日,金庸看到這些學生特務又在校園中毆打其他同學,終於忍無可忍,打抱不平,向學校投訴這些學生,並進而對校方也加以指責,「態度極其惡劣」。與壁報事件不同,這次金庸或許已從「只是少年時代的一股衝動,沒有考慮到嚴重後果的魯莽行為」變為有意識地反抗。不過結果相似:他又一次被勒令退學,金庸在政治學校的學習生涯,就此結束。
當地,金庸、梁羽生和另一位武俠小說家百劍堂主,既都寫武俠小說,又是同事,平時來往甚多,於是在香港武俠小說界有「文壇三劍客」之稱。《大公報》一位編輯便出了一個主意,開闢一個專欄《三劍樓隨筆》,請他們合寫一些散文隨筆性質的文字在報上發表,輪流刊載。
而接下來乾隆皇帝的侍衛白振為乾隆取扇,勇斗怒潮的精彩段落,則窮盡作家想象描繪之力,更是雄奇神異之至。有人論金庸筆下最出色的景色九九藏書描寫,推海寧潮為第一,也要拜這少年經驗所賜。
這本書的名字叫作《給投考初中者》,是金庸與另外兩位同學,根據自身報考初中的經驗,「只是搜集了當時許多學校的招考試題,加以分析解答,同時用一種易於翻查的方式來編輯」,來教升初中的學生怎樣考試答題獲得高分。
不過他被派往香港,這件事相當偶然:據說當時報社預備派去的是另一個人,只是那個人當時剛剛結婚,不願遠離,才由金庸臨時代往。聯想到大陸此後數十年間風雲變幻,連金庸自己也不免感嘆,當年若他留在上海,命運就將完全不同。
於是《三劍樓隨筆》於1956年10月開始,在《大公報》副刊上刊載,每日一篇。
「宋人議論未定,金兵已然渡河。」
我們希望世界和平,希望國家與國家之間,人與人之間,大家親愛而和睦。
我們辦這張報紙的目的,是要為上述這些目標盡一點微薄的力量。如果我們報道戰爭與混亂,報道兇殺與自殺,我們是很感遺憾的,如果我們報道和平與安定,報道喜慶與繁榮,我們是十分高興的。
日後看去,這可說是金庸少年時一次挑戰師長、反抗壓力的不凡之行,甚至被讚譽為打抱不平、反抗強權的「俠客」行徑。而這種「不怕重大壓力而在文學中暢所欲言」的品格,於他後來獨立辦報事業,也堪稱一個獲得成功的關鍵。
三十一歲完成自己的第一本武俠小說,三十五歲創辦自己的報紙,一支筆寫武俠,開創江湖,縱橫天下,一支筆縱論時局,享譽香江,少年遊俠,中年遊藝,老年遊仙,為文可以風行一世,為商可以富比陶朱,為政可以參國論要,金庸一生的傳奇,可謂多姿多彩之至,文人數千年的夢想,似乎全部在金庸身上實現,而這樣的金庸,也顯得更加神秘而讓人難以把握。有人稱他為大俠宗師,有人卻以為他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他接下這份工作的原因,是「本身對新聞報業有著濃厚興趣」。但是,金庸並不以在這個小城市的一名新聞記者為滿足,而更希望去上海發展。依然懷抱外交官之夢,工作不到一年,他即辭職前往上海,插班進入東吳大學法學院攻讀國際法。
而當時中國外交部的負責人喬冠華,在新華社香港分社任社長時,與《大公報》交往頗深,也相當欣賞金庸的才幹。金庸見過梅汝璈后,便去找喬冠華。喬冠華自然表示歡迎,但是也坦白相告,由於金庸出身地主家庭,又在國民黨的政治學校接受過教育,恐怕很難被紅色政權接受。而惟一的希望是先進入中國人民大學受訓,或者在外交部的外圍機構人民外交協會工作,等適當的時候爭取入黨,再被決定能否轉入外交部工作。
海寧陳氏,也是當地望族,清朝雍乾時期,尤得榮寵。於是,海寧流傳有這樣的傳說,道是乾隆皇帝本是海寧陳閣老之子,出生之時,被雍正的皇後用自己的女兒換進宮去,於是便成了清朝的「漢人皇帝」。這樣的民間野史,自然完全靠不住,但是這其中的滿漢血統的矛盾,權位與人倫的掙扎,卻是金庸深感興趣的話題。
「這時潮聲愈響,兩人話聲漸被掩沒,只見遠處一條白線,在月光下緩緩移來。驀然間寒意迫人,白線越移越近,聲若雷震,大潮有如玉城雪嶺,天際而來,聲勢雄偉已極。潮水越近,聲音越響,真以百萬大軍衝鋒,于金鼓齊鳴中一往直前。」
而在辦報的宗旨上,金庸則明確貫徹了他長期的獨立知識分子理想。後來他說:「《明報》的『明』字,取意于『明理』、『明辨是非』、『明察秋毫』、『明鏡高懸』、『清明在躬』、『光明正大』、『明人不做暗事』等意念,香港傳媒界有各種不同的政治傾向,在政治取向上,我們既不特別親近共產黨,也不親近國民黨,而是根據事實作正確報道,根據理性作公正判斷和評論。」在《明報》當日的發刊詞里,金庸即表明這張報紙要維護「公平與善良」的立場,而半個月後,他在為《明報》撰寫的第一篇社評里,又這樣說:
情由心生,本是無可確證的事,但是在這些美麗的女性身上,卻的確反映了金庸對於理想女性的傾慕,假若他果真有過全心傾慕的女子,將對於所愛的理想投射于筆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特別是黃蓉,容貌出眾,聰穎靈動,具有豐富的性格魅力,被譽為金庸筆下眾美之首,或許,也得益於這段朦朦朧朧,不為人知的感情。
如他所言,金庸在這個專欄里信筆揮毫,無拘無束,看似東拉西扯,其中卻蘊涵著他對人生對世事的觀察與思考。在輕鬆瀟洒的文字背後,金庸透露了他的散文才華。
1948年,《大公報》香港版復刊,金庸被派往香港。許多人都認為,這是他一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從此,開始了金庸「身無半文走香江」的傳奇。
「我們重視人的尊嚴。主張每一個人應該享有他應得的權利,主張每個人都應該過一種無所恐懼,不受欺壓與虐待的生活。
關於這個專欄的性質與定位,金庸曾在他為這個專欄寫的第一篇文章《「相思曲」與小說》中做了這樣的闡述:
這段經歷給金庸一個很大的收穫,便是他學會了「即學即用」,並以此為他主要的工作方法。他說:「不熟悉我的人以為我學問淵博、知識面極廣。其實我的方法是,若有需要,立即去學,把『不懂』變作『稍懂』,使得自己從『外行』轉為『半內行』。」
但在當時卻使他遭受到一生中的一個大挫折。金庸回憶說:「給學校開除,不但失去了繼續求學的機會,連吃飯、住宿的生活也發生問題。」用他自己的話說,「那是生死繫於一線的大難」。
但是,政局混亂,無論是學法或從政,希望都變得非常渺茫,學校許多學生,未曾修滿便不得不提前畢業,金庸也不得不為未來另做打算。此時,正好出現了一個機會。
《聖誕述異》,亦譯為《聖誕頌歌》,是狄更斯的一部著名中篇小說。這部小說寫的是一位冷漠無情、刻薄寡恩的守財奴在聖誕夜做了一個夢,夢見三個聖誕精靈帶他遊歷,看到別人的溫暖相愛和他自己的冷漠孤獨,而終於幡然悔悟,成為一個有愛心和友善的人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充滿了狄更斯式的溫情和愛,而對金庸的影響也相當大。他說:「我一年比一年更能了解,這是一個偉大溫暖的心靈所寫的一本偉大的書。」
而在《書劍》中,陳家洛與兩位少女的愛情悲劇,更是作品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情節。這兩位女主人公,性格的各異非常典型:才幹出眾、個性鮮明的霍青桐,和美麗絕倫、天真純潔的香香公主喀絲麗。在這部小說中,金庸通過陳家洛在兩位少女中的抉擇,寫出了他個人性格悲劇;霍青桐至今仍是他筆下最受喜愛的女性之一,而香香公主雖被譏為「花瓶」、「木頭」,但是,對她的「美」的描寫,也令人難忘——這樣完美無瑕,純真清澈的女性形象,已開金庸小說中的女性「美」之先聲。
於是,故事圍繞著陳家洛領導的反清復明組織「紅花會」與乾隆皇帝間的矛盾衝突展開,1955年九-九-藏-書,金庸的第一部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誕生了,而「金庸」這個筆名,也第一次公之於世。
金庸父親查樞卿是有名鄉紳,心地純厚,對人客氣而隨意,在金庸當時看來,「他似乎覺得交朋友比業務成功更重要」。查樞卿受過西洋教育,對金庸相當寵愛,也很注重對他的教育。金庸曾在《聖誕節雜感》里提到這樣一件軼事:
不久后,家鄉傳來他父親的死訊,對金庸又是一個沉重而悲痛的打擊,直到大半年後他心境才漸漸平復。1952年,或許是想要換一個環境,金庸轉到了剛創辦不久的《新晚報》編副刊。
雖然以電影編劇為職業,但在這段時間內,金庸的創作重心仍在武俠小說上。一方面,這種創作給他帶來相當高的收入,另一方面,小試鋒芒的成功使金庸也感覺到了創作的愉悅和興奮,因此,《碧血劍》剛剛完稿,他又立刻為《新晚報》開始寫另一部武俠小說《雪山飛狐》
時年為1958年,金庸三十四歲。
而誕生金庸的海寧查氏,也並非凡門,稱得上是當地望族,代代書香。查氏先祖源出於羋(mǐ),乃楚人之後,史稱「名宦均文苑,代代有清官」。至明清之時尤盛,查氏宗祠有康熙皇帝曾親筆題封:「唐宋以來巨族,江南有數人家」。
名拳師比武的消息傳出,立刻引起了好熱鬧喜獵奇的香港人的注意,報紙傳媒更是以此為新聞熱點大肆宣揚。《新晚報》自然不甘落後,立刻為此出了一個「號外」,結果是「瞬間賣空」。儘管比武當場,並無報界事先渲染的緊張刺|激,數分鐘便分出勝負,但市民對於比武打擂,爭鬥勝負的愛好,卻引發了《新晚報》主編羅孚的靈機一動——在報紙上開始武俠小說連載。
《碧血劍》中,金庸運用了倒敘、插敘等諸多手段,塑造了兩個「不出場主角」。雖然貫穿全書的人物是袁承志、溫青青這對情侶,但是,如他所說,「《碧血劍》的真正主角其實是袁崇煥,其次是金蛇郎君」。一個青史名將,一個虛構奇人,是他這部書中著力表現的人物。
家門世代書香,自然藏書甚多,而由於金庸的伯父、父親、大哥都是大學畢業生,新書也不少。金庸從小與書為伍,一生好讀不倦,古書、新書之外,他自稱小學時代「得益最多」的是鄒韜奮的《萍蹤寄語》、《萍蹤憶語》等遊記及其所主編的《生活周報》。
據說當時他登上開往香港的飛機后,才發現自己竟然身無一文,頓時失色。幸而鄰座是香港《國民日報》的社長潘公弼,見他窘態,問起緣故,借了他十塊港幣,才使金庸渡過難關。四十五年後功成回望,當年困窘已不復存,而代之以「南來白手少年行,立業香江樂太平」的志得意滿之心。然而當時,香港尚非後來光彩閃耀的「東方明珠」,經濟文化都比較落後,與上海相比甚至給金庸「有點到了鄉下地方的感覺」。他也只把香港當作自己人生的一個小小中轉站,尚無在此長期紮根,開基立業的目標。對於涉足政界,成為能夠周遊天下,舌戰列國的外交官,他仍然抱有強烈的嚮往。當時他在《大公報》做的是電訊翻譯和編輯國際新聞版的工作,業餘翻譯他所深深崇拜的湯因比博士的著作《歷史研究》。在此之外,他便有意識地運用自己所學過的外交學知識與法律知識,在報紙上撰寫社評,分析論證時局時事。1949年11月,中國航空公司和中央航空公司四千餘人起義脫離國民黨政權,接受中國共產黨政府的領導,而國共雙方即就鐵路部門在香港的資產的歸屬問題發生爭執。而金庸根據他的國際法知識,寫了一篇題為《從國際法論中國人民在國外的產權》的長文,闡明這些資產應歸新中國中央人民政府所有。
這大概是這一類型的書在中國的首例,因此大受歡迎,十分暢銷,金庸與那兩位同學,也獲利匪淺,其時,他年僅十五歲。從這一件事中,已能發現他日後在辦《明報》過程中,賴以大顯身手的過人才華和敏銳的市場感受力。而武俠小說的成功,也不能說不與這「洞悉讀者心理的直覺能力」有密切的關係。
不但電影,這段生涯中金庸對各種藝術形式都產生了濃厚興趣,甚至學過芭蕾舞,並寫了不少這方面的文章。當時羅孚是《新晚報》的負責人,後來在他回憶中還有一個相當有趣的小插曲:「他(金庸)一段時間去學過芭蕾,在一次報館的演出中,他還穿上工人服,獨跳芭蕾舞,儘管在藝術上那是不合格的,卻是使人能夠留下印象的。」
查文清是光緒丙戌進士,曾任江蘇丹陽知縣,因政績加同知銜,不久發生著名的「丹陽教案」。
在對金庸有重大影響的人物中,不可不提到他的祖父查文清。
有梁氏小說在前參照,《書劍恩仇錄》已經基本擺脫了舊派武俠的路子,雖然仍然沿用舊體詩詞回目,但是遣詞造句,已經開始走西方小說和新文學的路子。
「在中學讀書時,爸爸曾在聖誕節給了我一本迪更斯的《聖誕述異》。這是本極平常的小書,任何西書店都能買到,但一直到現在,每當聖誕節到來的時候,我總得翻來讀幾段。」
這對金庸不啻一瓢冷水,頓時滿腔熱情化為烏有。他後來回憶說:「我愈想愈不對勁,對進入外交部工作的事不感樂觀。自己的思想行為都是香港式的,對共產黨也不了解,所以未必可以入黨。而且,一個黨外人士肯定不會受到重視,恐怕很難做出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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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在長城電影公司,儘管小有所成,但是都未造成大的影響,並不十分得志。當時「長城」在「左」傾思想指導下,拍電影注重思想教育,對於一向注重率性獨立的金庸來說,在這樣的壓力下再次感受到束縛重重,創作意圖得不到發揮。據金庸後來接受採訪時回憶:「後來,我所編寫的劇本好幾個不獲通過,興趣自然大減,到了1959年,對電影製作的方針越趨嚴格,有時整年間也拍不到一兩部戲。」
在故事中引入歷史上的真實人物,給歷史上的真實人物披上傳奇的外衣,虛實轉換之間,既令讀者心理上感到親切可信,又令讀者隨作者想象馳騁翱翔,金庸熟讀《三國》,自然知道這種虛實之間的妙趣。
金庸祖上最著名的文人,一是明清之際的著名史學家查繼佐。查繼佐(1601—1676年),字伊璜。明亡后改名左尹,字非人,別號東山釣史。他是崇禎舉人,明亡后回鄉講學著書,沈起《查東山年譜》說他有「全集一百二十冊,約八千余頁」,而惟《罪惟錄》、《魯春秋》、《東山國語》、《釣業》數種傳世。
抗戰勝利后,金庸隨家人一同返鄉。然而此刻的他,希望的不是回歸童年平靜安適的生活,而是開始人生中的冒險與開拓。於是不久之後,他便到了杭州,到《東南日報》找到一份擔任外勤記者的工作,金庸數十年報人生涯,從此開始。
金庸此後一生,始終追求的思想獨立、言論自由、個人權利得到充分保障,而性格也傾向於獨往獨來,我行我素,隨意不羈。因此他後來也認為,未能走上從政之路,此後多年九九藏書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和不受拘束的小說家」,更加適合他的個性發展和真正追求。後來他也在和池田大作的對話中說:「我對於嚴守紀律感到痛苦。即使作為報人,仍以多受拘束為苦,如果我做了外交官,這一生恐怕是不會感到幸福快樂的。年輕時企望做外交官,主要的動機是周遊列國,現在我可以隨便到世界上任何地方旅行,不受絲毫限制,更加自由自在。現在獨立的從事文藝合作,作學術研究,不受管束和指揮。只憑自己良心做事,精神上痛快得多了。」
《三劍樓隨筆》刊載三個多月後即停止,後來另有結集出版。後來梁金二人繼續創作武俠小說,各開宗派,而百劍堂主則轉行寫政論,三人分道揚鑣。但他們聯手創作這樁往事,不但留下了許多質量相當高的隨筆,也在文壇上留下了一樁佳話。
1941年,金庸在浙江省立聯合高中讀書。當時學校有一個任學生自由編寫的壁報,金庸因在壁報上寫了一篇《阿麗絲漫遊記》,以亂噴毒汁,大言嚇人的眼鏡蛇形象諷刺嚴厲苛刻的訓導主任沈乃昌,遭學校開除,被迫轉學。
初中三年級時,金庸做了他一生中第一件大事——出版了他的第一本書。
後來的許多傳記,都把這件事當作金庸一生命運的轉折點:從此,金庸紮根在香港的土地上,開始他身為報業巨子和通俗武俠小說家的傳奇生涯——當時局勢動蕩,這兩支筆只有在香港這一片相對平靜獨立的小小地域,方能大顯身手。
然而當時金庸並未想到這一點,只是抱著失望之情怏怏而歸,而在這次失敗的北上求職的過程中,金庸的第一次婚姻亦告破裂。關於這次婚姻,他人知之甚少,只知這位夫人叫杜冶芬,1947年與金庸相識,後來同赴香港,但因金庸忙於工作,冷落夫人,相處關係逐漸惡化,而這次失敗的北上,正做了他們分手的催化劑。
在陳家洛身上,仍與「歷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是江南陳家的兒子,他是乾隆的親兄弟,他是反清復明組織的首領——這樣互相矛盾的「複雜身份」帶來了他的「複雜性格」,陳家洛在金庸小說人物系列中,固然算不得可愛,但是性格的豐富性上,卻毫不遜色。
金庸,到底為何許人也?
據金庸回憶,他讀武俠的啟蒙,乃是八九歲時偶然讀到的舊派武俠小說家顧名道的代表作《荒江女俠》。這部書寫方玉琴為父報仇,並與同門師兄岳劍秋相偕鋤奸的故事。顧名道原為言情小說家,因此《荒江女俠》既寫「俠」客鋤奸,又寫男女劍俠之間的「情」,為言情武俠小說開山之作。這樣曲折的劇情描寫,豐富的情感張力,對童年金庸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而伸張正義、維護弱小,正貼合了他從小以來的夢想。此後,金庸到處搜尋古今中外的武俠作品,如《江湖奇俠傳》、《近代俠義英雄傳》和白羽的作品,都在他記憶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誰是讀者最多的當代作家?
這部書以南宋抗金、蒙古興起的歷史為背景,描繪了一個氣勢恢弘的江湖世界,「歷史」與「傳奇」完美結合,擁有最生動精彩的一對主角——郭靖與黃蓉,他們的個性的差異與互補始終是「金迷」念念不忘的話題;擁有最豐富鮮明的江湖人物群像——「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成為武林高手代名詞和之後武俠小說競相效仿的對象,甚至被加以再創造,發展出他們各自的歷史和恩怨;甚至連歷史上的真實人物鐵木真等,也栩栩如生。金庸後來寫的許多作品,技巧有過於它,但是,在「創造完整的武林世界」上,《射鵰英雄傳》應當是奠基者。
這段期間內,金庸不但經常以「姚馥蘭」和「林歡」的筆名發表影評,並且也自己創作了一些電影劇本,如《絕代佳人》、《蘭花花》等。《絕代佳人》由長城電影公司拍成電影,1957年還獲得了中國文化部頒發的1949~1955年的優秀影片榮譽獎。
二是康熙、雍正年間的查慎行、查嗣庭兄弟。查慎行是清代著名詩人,因才受康熙帝賞識,曾入值內廷,有「煙波釣徒查翰林」之稱。他的詩作宗法宋詩,「詩風宏麗穩愜,亦有沉雄踔厲處」,亦有不少反映戰爭和民眾苦難之作,著有《敬業堂詩集》等,為清初名家。金庸《鹿鼎記》全用查慎行《敬業堂詩集》集句為回目,既體現了他相當高的詩文造詣,也示他對先祖的景仰嚮往之心。查慎行與其弟嗣庭等皆入翰林,當時號稱「一門七進士,叔侄五翰林」。然而後來查嗣庭主考江西,出題「維民所止」,被雍正帝猜忌為影射他「雍正」去頭,於是遂興起一場文字大獄。查嗣庭父子死於獄中,查氏一族皆受牽連,查慎行其時已老,仍不得不率領全家進京投獄,歸鄉不久,也即逝世,可稱封建時代文人的一起典型悲劇。
這篇長文和金庸的一些其他政論文被譯成日文在日本發表,而為著名國際法學家梅汝璈先生讀到並相當賞識。他曾任東京戰犯法庭中國首席大法官,並親自參与判處戰犯東條英機的死刑,因此在國際上聲望頗高,因此,雖然他是國民黨員,新中國成立后盛情邀請他為外交部顧問。於是,梅汝璈先生一到北京,就立刻發電報邀請金庸到北京來協助他工作。金庸接到邀請,正中下懷,於是興沖沖地隻身北上,赴京求職。
而金庸本人對此的說法是:「寫到最後,胡斐的矛盾,就變成了我的矛盾,同時苗人鳳的痛苦,也成了我的痛苦,這兩人如何了斷恩怨情仇,連我也決定不了,所以胡斐那刀到底砍不砍下去,我無法知道……」
金庸說祖父對他影響有二:一是使他知道外國人欺負中國人,二是要多讀書。
深知平素手下這群幹將對於武俠的愛好,羅孚決定就地取材,令他們變「說」為「寫」,必受讀者歡迎。於是他先去找文史造詣頗深的梁羽生,梁羽生一口應從。比武第二日,《新晚報》便刊出即將連載武俠小說的預告,讀者自然大感興趣:而梁羽生果然也不負厚望,僅僅醞釀一日,《龍虎鬥京華》便開始見報並一路連載下去。
《書劍恩仇錄》的連載,從1955年一直延續到1956年,在這期間,金庸又被調回《大公報》編報紙副刊。《書劍恩仇錄》走紅之後,武俠小說家「金庸」名聲鵲起,多家報社都向他約稿,1956年,金庸開始為《商報》撰寫他的第二部長篇武俠小說《碧血劍》
1946年秋天,上海《大公報》在全國範圍內公開招聘三名國際電訊編輯,而應聘者多至三千人,競爭率至於1000∶1。經過筆試和面試,金庸最終脫穎而出。
後來金庸始終懷抱「外交官」的理想,主要動機是遊歷世界,觀光各國,但于報國建功的事業心上,亦有希望以己力捍衛國家民族的尊嚴之意,這不能不說與祖父的教導有密切關係。
當時金庸依靠寫作武俠小說和翻譯等收入,已經有相當積蓄,不願再受固定機構限制,開始籌劃自立門戶。權衡之下,「乾電影時工作未見順利,自己又沒有能力搞電影公司,相反地,辦小型的報紙,需款不多,但給我發揮的機會較大,故轉而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