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A的訓練(1)
伍六一隻好把話引開，他說你們買這麼多東西來看我幹什麼？謝謝，謝謝你們。
許三多沒有回答，許三多只是點了點頭。
吃飯的時候，許三多仍在望著那輛步戰車出神，或者說望著難受。
許三多和成才進來的時候是，他正躺在床上，機一連連長正在旁邊來回地踱來踱去。看樣子，連長在發火。成才和許三多隻好忐忑不安地站著。
睡會吧。執勤在門補了一句。
這天夜裡，許三多第一次抽煙了。
你好萊塢軍教片看多了吧？那種宣傳品很爛的。
那哨兵早把這兩傻蛋看在了眼裡，只是當沒看見一樣。
拓永剛一下愣了，不知道怎麼說。
拓永剛笑了，他說班長跟列兵發揚風格睡上鋪？難道連長和營長還好意思要你們發揚風格？他倒也是個痛快人，拿起自己的行李就往上鋪掀。
成才親昵地給了許三多一下：他主要是特沒自信。
拓永剛這才瞧見許三多和成才早把衣服換了。許三多還在忙著提褲子。他忍不住，開口就批道：
許三多想了想，說：不知道吧。
許三多卻沒理他，只管走自己，成才只好在後邊胡亂地跟著。
成才回答道：報告！我們來受訓的！
等睡得著的時候再說吧。許三多在黑暗裡靜靜地說。
成才說：怎麼會沒有這個人呢？今天他還……
許三多還是搖著頭，沒有吭聲。
團長正在辦公室里翻閱著那次選拔的記分。袁朗就坐在他的旁邊。
許三多說：你先拿著吧，用不上了你再還我。
那天晚上成才喝了很多，也問了很多，他很少這麼放鬆，好像已經到了人生的一個標的。袁朗少校最終也沒給他看檔案，也沒告訴他自己殺沒殺人。
成才卻顯得意氣風發得很，他和袁朗很快就酒至半酣了。袁朗看看許三多，笑著拍了拍，他說行了，趕緊吃飯吧。第一名大概都讓隊長帶到基地了，咱們還在這默唧！
許三多愕然了，他看看那些年青的臉，目光里居然像認識他很久的樣子。
他說我不會講話。
門突然一下開了，成才嚇得退了一步。許三多徑直走了出來，他的頭已經戴上了軍帽。成才一看就知道，許三多打算出門。
兩個感慨：
袁朗帶著許三多和成才剛要走，團長又想起了什麼，把許三多喊住了。他說等等，許三多！弄得他們都有些訝然地回過了頭來。
那一天，許三多和成才在飛機上的感覺簡直好極了。
成才拿不準該怎麼說，只是笑著。
伍六一笑了，他看看成才問：成才？
伍六一這麼一聽，不再推了，他說行。你爸瞧不上我瞧得上，他不知道當兵的攢點錢多不容易。還有你，成才，我知道我掏空了你們的腰包了。我會還你們的。走吧。
齊桓道：是！
吳哲不欣賞這種沒創意的說法。
許三多看看團長，又看看袁朗，他好像是真的。
成才說你當真了，傻子。想想咱們來的時候坐的什麼，悶罐子！看看咱們走的時候，直升機！兩種待遇啊！許三多，老A啊！以後就坐著這玩意飛來飛去啦！袁朗聽了不覺一笑，他說喂喂，士官同志，這是趕時間讓咱們搭一次順風機，你還真把A大隊當貴族了？開著直升機逛大街呀？
袁朗說：瞧他們看你們的眼神沒有？以士官的身份來這受訓的，是稀罕物了。
許三多輕聲說：錢。
確實，機翼下出現了兩人呆了三年的團隊，看著那些螞蟻大小的士兵和瓢蟲一般大小的戰車，成才又喊起來了：
一時間，三個人都看著那條腿，有點發愣。最後，伍六一舒了口氣，說好了，你們走吧。做好你們那兵去吧。成才站起來就走了，到門口才回過頭來，看見許三多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信封，放在伍六一的床上。伍六一問那是什麼？
41，42，您兩位真就這麼榮幸？
只有許三多和成才拿的時候寶貝似地捧走。
許三多說：那你也得給我敬！
捨不得又怎麼辦？團長隨便問道。
成才說我試試，他好像是領導，說不定報個名就四通八達了。
袁朗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說：這杯算是給你們慶功，但先得說，沒經過下面的考試，你們還不算死老A……你們背地裡都這麼叫吧？
袁朗臉上卻帶了點壞笑，因為身邊這兩兵舉起的手，一直就放不下來。
伍六一說下周好。下周來新人，你們也換個地方做新兵。他說人有時候得做點沒做過的的事情，要不就沒大長進。
背包早打好了，就放在光光的床板上。看起來，許三多今晚不打算把它打開。
出了醫院，成才突然說了一句：他這樣就對了。成才的話像是自言自語。許三多沒聽明白，他問你說什麼？成才說，他一口咬定不離開部隊的，這就對了。你信不信，他會留下來的。許三多沒有多想，他說他會留下來的。成才說于情于理，他都能做上司務長的對不對？
許三多忽然停住了，他回過頭來，問道：你說出哪怕是一個人，你沒對他用過心眼的！說完不等成才回話，便進了宿舍，狠狠地把門關上。
他說：我們那是個很好的部隊，我的連隊有五十四年連史啦！孟良崮我們打的首仗！打平津我們連堵住了一個團！抗美援朝我們是第一線的！打自衛反擊戰我們團出了七個一等功！我們是萬歲軍！
成才卻又找回剛才的話題，他說殺人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吳哲的眼神頓時就愕然了起來。
拓永剛和吳哲都愣了一下，他們都看出這是個很執拗的人。
成才說你為什麼不去？你當然得去看他！
許三多搖搖頭，說不暈。
一名學員對拓永剛使了個眼色，拓永剛湊了過去。
兩人默默地看著團長轉交出去的那分檔案，好像看到他們的命正從一個人的手裡轉到了另一個人的手裡。他們立正著，動也不動。
要走了，htｔps://ｒeａｄ•９9cｓｗ.coｍ七連的宿舍，這個屋裡所有的鋪蓋都收了起來，宿舍里的高低床終於都只剩下光板了。許三多在最後一遍打掃衛生，這是一遍極其細緻的打掃，因為對他來說，連一個桌角、一塊獎牌的背面、一塊床板下的縫隙都是鋼七連的一部分。他從貼著伍六一的床板縫裡找到一根煙，那根煙已經幹得不成話了，顯然是鋪主不小心落在那的。
一級士官？拓永剛看看吳哲：這可……哈哈，原來四十二人的最後兩個是士官。
成才驚喜地叫道：機步團！
成才說：可以給我們看看嗎？但他馬上就看到了袁朗的臉上在嘲笑他，趕忙改口道：你不知道，我多想看看自己的檔案！據說人一輩子的前程就裝在這裏邊，我特想知道別人怎麼評價我！
袁朗笑了笑，隨即挽起了袖子，讓他們看他臂上的一個傷疤。他說看見這個沒有？M16A2，SS109子彈鑽出來的，慣穿型傷口，好在沒碰著骨頭，衛生兵拿一塊藥棉從這頭通到那頭就消了毒，那叫一個痛喲！
這裏比班裡的宿舍小多了，只放兩張高低床，很明顯，一屋四人。
中尉叫拓永剛，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空軍迷彩。
許三多愣了一下，他不是個會說話的人。
團長說：我一直在猶豫，我捨不得給。可現在我想，這麼個兵把什麼都交到了團里了，我還捨不得給，那就太操蛋了！
沒說完，哨兵打斷了：受訓期間你們不得與任何基地人員私下接觸，否則做記過處理。
成才竟有些羡慕了，他說真是槍傷？
許三多終於緩緩敬出了那個軍禮，這就算是告別了。
許三多謹慎地問道：您說的實戰是……？
可許三多說：我不想走。
袁朗卻忽然反問道：你覺得許三多沒自信嗎？
你們倆都過了？
回到屋裡，成才就把衣服穿上了。那是他想了很久的作訓服啊，穿好后，便不停地往鏡子里照著，怎麼也看不夠。許三多也一樣，正玩命把腿往褲子里套，一邊套一邊對成才說：
我們欠了這份情。可我們的觀點是訓練時流汗只是打個基礎，訓練時流血戰場上才會少流血甚至不流血。軍隊是為戰爭生存的，一支能打勝仗的軍隊才有生存的理由。
許三多和成才分別報告之後，便隨著齊桓上樓，往宿舍走去。
袁朗說那也不給。我是說，你怎麼評價自己？
直升機剛一著地，成才立刻就從裡邊撲了出來，往機窩后跑了過去。
隨便說，連史，戰史他們都是院校出來的，你給他們上上課吧。那軍官壓低了聲音：你的事我跟他們講過了，你在新兵連里等於半個傳奇。
團長好像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老A的準備時間也是以秒計數的，很少把時間用在漫漫行軍路上，它更像一把刀子，捅出去，然後儘可能不損鋒刃地收回。
許三多和成才都讓他那冷冰冰的目光刺得縮了一下。
團長說拿去！就一個要求，做最好的步兵！還要記得機步團！
許三多說：我不跟你一起去。
許三多覺得很自豪，他說我們是機械化步兵！
許三多好像發現自己的話有點過了，他拍了拍成才，獨自走了。
可許三多不這麼想，許三多也沒想到成才是這麼想，就問道：你想得出做了司務長的伍六一會是個什麼樣子嗎？他拖著條腿，去那搬運大白菜？五年！五年啊，他跑了幾萬公里，最後得到的就是這個交代嗎？！
魔鬼教官。魔鬼，就是訓練嚴苛，可怕的意思。
成才委屈得嚷起來了，他說我怎麼得罪你啦？我做錯什麼了？你不樂意我先跑掉了是不是？可是就兩個名額了，咱們三個人呀！誰都會這麼乾的！再說他的腿都這樣了，他就算跑到終點，也進不了A大隊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有三個名額，我背也要把他背到終點的！如果再來一次……
少校叫吳哲，看起來卻比許三多們也大不了多少，只是穿著常服。
袁朗還是笑，而且搖搖頭，他說那還得走著瞧。
其實，他的心裏是有一種怕，怕讓他離開部隊。
老A大部分時間在訓練，小部分時間出任務。
報告團長！是的，團長！許三多沉靜地回答道。
一連長在牆上恨恨地砸了一拳，走了。
許三多回答道：沒有意見。
這時，許三多和成才走了進來。
伍六一說：你說說他，許三多這小子老犯傻。
袁朗看了看許三多說，沒事，人都得有個第一次。我倒是奇怪你，你怎麼不暈？
伍六一問：多少？
吳哲小聲道：你27號不知道他31號倒能知道了？他准告你兩字：保密。
去吧，那說法沒錯，做個最好的步兵。你會有大出息的，興許有一天讓我這團長也望塵莫及。
聽后，成才的臉上出現了不滿，他說：就是說這幾個月我們只能在這棟樓上活動了。
哨兵說：那倒可以。
一名軍官在他身邊等待著，他的那一隊士兵，也站在空地里等待著。
許三多說幹嘛給你敬禮？你又不是我的上級！
這號一叫，等於把老底給揭了，成才頓時就有些氣餒，他再看看對方，看看自己，服裝倒是一樣了，可人家戴著軍銜，有狼頭臂章，全套武裝背具滿滿當當的，真是沒法比。
許三多在拖地，拖得很細緻，水泥面子的地被他拖得都能照出人影了。旁邊的成才在獃獃地等著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許三多頭也不回地走向袁朗的車，他不敢回頭。
床上的伍六一，很平靜地聽著。
我就是不講道理！許三多扔下拖布走了。
成才的回答是：報告，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不是反擊戰，是某戰場！你別問我，某，就是保密的意思。
拓永剛疑惑地問道：你們是基地的，還是來……受訓的？
袁朗說是的。
要命的是，許三多ｒｅaｄ.99ｃsｗ•ｃｏm瞧出了拓永剛臉上有種不太掩飾的輕視，於是和他們爭論了起來。
吳哲說快換吧，我告你，這是心理仗，人為製造高壓，我包咱們這幾月不好過。
那你怎麼會暈？
袁朗說用得著嗎？邊境上的販毒馬幫清一色的美式裝備。
拓永剛撓撓頭，說：只是個步兵團？真的就是個步兵團？
成才看了一眼許三多，不知如何開口。
執勤將電筒光晃了晃許三多的臉。他們看到了許三多臉上的眼淚。許三多說：是因為煙，這煙放太久了，可能跟我兵齡一般長。好心的執勤便掏出一盒，遞給許三多，說：給你這個。許三多搖搖頭，他說我不抽煙。執勤沒去計較許三多這自相矛盾的話，他們關了電筒，轉身走了，出門的時候留下了一句：
成才不想看到他們再繼續，他說別說了，許三多。一旁的吳哲也笑著說老拓，不，27，我是贊同42的。你愛說現代戰例，越南、贖罪日哪一場不是硬仗？孟良崮怎麼啦？我這鐵了心的要當兵，就是看中國人民解放軍打的硬仗看了魔障。吳哲笑著看許三多：步兵老大哥，坐，請坐，請上坐！
大部分任務是跟自己的兄弟部隊找碴，比如把鋼七連這樣的部隊氣得打天靈蓋生煙，小部分時間居然是……真實的戰鬥任務，只是得藏著掖著。
伍六一就一再地重複著，他說我不會離開部隊的。
那當然，一直說我們在保衛北京，可咱們的防區地圖上連北京的影子都找不著！成才說。可袁朗卻問他：這很重要嗎？成才說當然重要啦！許三多，你說是不是？
當然還是那一個寧靜無比的宿舍，那一個空空的宿舍。
伍六一抬起眼皮看著他。一連長被他的眼光盯得人都有點萎了下去。他說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來一連時間不長，可沒少給連里掙榮譽。連里會想辦法的。
他說：我希望……希望團長想辦法把我扣下來！
本團長心裏已經給你記二等功了！如果打仗，我相信你肯定立了一等功！
那是他們有生以來頭一次高高地離開地面，高到機翼下的城鎮在他們的眼裡，只像是一個小小的棋盤，而遠處的草原已經成了一個穹形。
這是與草原完全不同的溫帶森林地貌。
成才不去，他說你懂啥？去那能這麼臭美嗎？42，敬個禮給我看看！
我怎麼錯了？許三多，你不能不講道理！
袁朗笑了，他說有一個廣告語，說是以人為本，任何高科技都只不過是人類智慧的延伸，延伸而不是依附。我們不希望我們的軍人在用著紅外和激光的時候忘掉自己的眼睛，坐著戰車和直升機時忘了世界上最可靠的是自己的一雙腿。好些國家走了這條彎路，結果他們的王牌部隊經常干不過只有一把AK47和幾個野果子的游擊隊。
他抽的就是伍六一丟下的那支香煙。他一口口地抽著，將煙灰就撣在自己的手心裏。幹了的煙抽起來很辣，從不吸煙的許三多，被煙嗆得不住地流著眼淚。
沒等吳哲想問，拓永剛先說了，他說我給你們補兩句，他是軍事外語雙學士學歷，光電學碩士學歷，出學校就是上尉，年方二十三歲，你也不知道他怎麼讀的。
結束五千米之後，許三多跑向連隊的方向。
不會吧？自衛反擊戰的英雄今天都多大年紀啦？吳哲暗暗地推算著。
許三多卻像個局外人，他一直在想，這幾天就要走了，這是不是真的。
袁朗說那難怪，狠暈過的人就難得再暈了。鬧半天你也飛過？
許三多說我暈過，暈得很厲害。
成才似乎就鬆了口氣，他說總算是對他有個交代吧，司務長總強過班長，還有可能提干。
伍六一忽然就很激動地笑了，他說你這些年攢的，給你爸你爸瞧不上。是那點錢嗎？
袁朗去看了看許三多，問，你呢？
老A並不是什麼第一的意思，一支部隊在沒打仗時在自己臉上標定第一，他們覺得有點秀；即使打仗，你該想的也只是戰鬥和生存。
許三多卻以為自己聽出了什麼，懷疑地問道：M16？咱們什麼時候跟美軍幹上了？
袁朗看了看周圍沒人，便悄悄地告訴他們：我再告訴你們，咱們那可能是全中國不多的幾支不斷參与實戰的部隊，打擊販毒、特大刑事案件，公安解決不了就找我們，我們就被從直升機上扔下去，然後就搞掂啦。
不，換了下鋪我們睡不著。許三多堅持著。
您說的是記二等功一次才送我，我只記了兩次三等功。許三多說。
許三多聽得有點莫名其妙，他說報告團長，但下句又不知該如何問了。他眼睜睜地盯著團長，他看到團長回過了身去。團長拿起了窗台上的一架步戰車模型，那是他有空時用一個個彈殼煅鑄起來的。
許三多說，我們交得很好，真的很好。
拓永剛卻琢磨進去了，他說他到底是誰啊？
這讓我想起我那老部隊，我們出任務時用大量時間準備，防空防地防生化防導彈，把自己部署得像頭武裝豪豬一樣開始行軍，我們的假想敵，通常也是一頭武裝的豪豬，在幾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輾軋撕咬，衝擊反衝擊，一連幾個晝夜。
袁朗不覺大笑了起來。
袁朗為他將車門拉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謝謝，兄弟。許三多回了一句。
齊桓目無表情地看著他：還有，除教官和我之外，你們不能跟任何基地人員私下交流。有意見嗎？
在你的評估裡邊，本團有生存的理由嗎？
許三多有點狼狽地結束了自己的談話，敬個禮想開溜。那名軍官很愕然，但仍然很捧場地想要鼓掌。所有的兵都齊刷刷地一個軍禮，然後是最莊重的注目禮，看著許三多離開。相比之下軍官的鼓掌倒顯得有些例行公事了。
團長翻翻眼前的檔案，再看看眼前的兩個戰士，好像直到這時九*九*藏*書才發現了什麼。驚奇地問道：……你們倆，是同鄉？
七連一級士官許三多報到！
許三多說：明天我要走了。
許三多還是原樣的心不在焉，他說很重要，比重要還重要……不過是對個人來說的。
41，你有什麼事情？看著過來的成才，哨兵問道。
拓永剛一聽就回頭對吳哲示意，嘴裏嘀咕著：還是八十年代那一套，大規模的裝甲集團衝鋒，蘇聯紅軍思維。吳哲卻有自己的看法，他說不能這麼說，作戰思維和裝備訓練是個相輔相成的東西，八六步戰車技術成熟可靠，要打起穿插迂迴一樣靈活，關鍵是個思路。
最後，直升機沉入了林蔭掩映之中。
也叫臭老A。許三多說。
成才惱火地跟著，他說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像你！有腦子不使，有心眼不用……
成才說：我真想往下邊扔個什麼，好讓他們知道知道。
成才有點不好意思了，他說：我是說，坐著直升機執行任務。
齊桓說：應到四十二人，實到四十人！都已經安排了住處。
於是，兩個傻瓜相對著給對方敬起了禮來，敬完了一個又敬一個，一直到拓永剛進來才放下了手。進門的拓永剛卻看都沒看他們。吳哲跟在他的後邊。
許三多，給大家說點什麼。那軍官鄭重地說。
許三多緩慢而凝重地開始敬禮。
成才忽然就開心了，他說我錯了我錯了，咱們現在就走是不是？
許三多說：我不去。
袁朗說：這裡是最後兩個，你負責安排住宿。
又有內參啊？幹什麼的？拓永剛問。
三連一級士官成才報到！
任何人的話語齊桓都不置可否。他說：這是你們的宿舍，晚飯前領發作訓服和日常用品。
離北京很近？！成才簡直高興得差點要跳。
我不知道你們A大隊怎麼看，可就你們隊長訂的，那不是人的條件，這次的成績讓我驚訝。團長邊看邊說。袁朗接過話，他說陸軍老大哥的韌性和忍耐一直是讓我們欽佩的，我們隊有好些個前陸戰隊和空降兵，可這次堅持把選拔重點放在陸軍步兵部隊，就是不希望A大隊丟掉了步兵的精神。
伍六一將信封往外一推，他說我不要好嗎？你這個錢，太金貴了。
一路上，到處都是衛兵的把守。這讓他們在心裏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自由出入的地方。
那就好。咱們趕時間。那駕駛員什麼招呼都沒打，飛機忽然就沉了下去，再一拉，如一發出膛的炮彈往前射去。
駕駛員朝後瞄了一眼：兩位，飛得還穩吧？
團長笑了，他給袁朗扔去了一隻煙。
隨著袁朗的叫喚，一個渾身精武之氣的中尉跑了過來。
許三多拿著他的背包出來，在自己的連旗下站住了。
許三多以禮還禮，他說不，我們習慣睡上鋪了，我們都是做班長的。
練單杠，單杠大迴環。一百八十一個。
兩人看著袁朗悠哉游哉地往別處走去。
說著就把還在提著褲子的許三多拽了出去。
一連長說就這麼一瘸一拐地在部隊獃著？
老A其實就是打撲克牌時得藏著掖著的那張牌，藏著掖著，才能贏得更多。我遭頭聽到這個解釋時真是有點愣，不過老A也真是跟那些爽明爽亮的兄弟部隊不一樣，他們最大的習慣就是藏著掖著。
就是說，他不打算睡覺了。
現在怎麼辦？你見過一條腿的步兵嗎？一連長說。
七連的空地上早已停著兩輛車，一輛是越野車，上邊坐著袁朗和成才，那是來接他的；一輛是卡車，是來接收營房的，有很多兵正在車下列隊。
伍六一平靜地說：我不會離開部隊的。
袁朗回頭對許三多和成才吩咐道：把你們倆送到了，我這就算交代啦。他看著兩人很想說話的樣子，便說：什麼都別說，我希望很快能在對面那棟樓里看到你們。我在那邊。
他說那步兵的精神是什麼？
他們都看到了袁朗，但兩人的目光不敢斜視。
成才連忙噯了一聲，不知該說什麼。
萬歲軍，游擊戰時代的一個稱號。拓永剛神情依舊。
伍六一的斬釘截鐵，噎得許三多和成才再無話可說，只好真真的走了。許三多剛從門口消失，後邊的伍六一，突然大聲喊道：許三多？好好兒地跑，別再像個孩子。
我們用主要的精力練這個捅出和收回的點點滴滴。我們花的時間你相信嗎？我們僅僅在這上邊花的時間，至少夠把兩門外語學得像漢語一樣好。
許三多啞然了很久才接到了手上，說：是，團長。
果然，一進宿舍，齊桓便告誡他們：這裏九點鐘熄燈；六點鐘至六點半，洗漱，早飯；十二點和下午六點，午飯和晚飯教官有權隨時對此做出修改。不許私自下樓，外出要得到教官或我的批准；不許私自前往其他宿舍；不許與基地人員私下接觸；不許打聽你們在特訓期的得分；不許使用任何私人通訊器材與外界聯絡；你們的信一律交給我寄發；訓練期間稱呼名字一律使用編號……
許三多說，步兵是最古老也最永恆的，因為他的武器最可靠，這武器就是他自己，所以步兵不準備打硬仗的話，就啥東西也不是。
可許三多說：飛機會被擊落的，軍艦會沉下去，只有步兵，可以戰鬥到最後。
幾年兵當下來一定會熟悉撲克牌，你看他們對這個名稱的情有獨鍾就知道了。這讓我想：這裏邊的很多人以前是做什麼的，是不是像我一樣。一個人還能有時間打牌，那多半不怎麼得意。我是這麼想的。
這叫什麼服裝啊？拓永剛一屁股坐了下來：不讓戴軍銜也就罷了，連個臂章都不給？鬧半天人老A根本不認咱們，27號？把咱們當囚犯了？
你出去照啊！一樓有軍容鏡！
許三多想了想，還是說了。他說：你們都比我有文化，連史戰史知道得比我還多，有些東西也不是能說出來的。我就想……我剛
九*九*藏*書才一直在想……這連旗以後就交給你們了，這連旗下邊站過五千個人，能站滿這操場，有時候我好像看見這烏壓壓一大片，每個人都有個故事……把它交給你們，我不放心，不，不，我是說，我放心，可我捨不得，我相信你們一定會看好它！比我好，肯定……我，只是個什麼也沒做好的兵。
你們捨得機步團啊？團長忽然問道。
你把做錯了的事情如果這般地比劃一下，你就覺得自己做對了是不是？
袁朗啞然失笑了，他說報告團長，那是我給他背地裡做工作來著。團長知情地瞪了他一眼，再瞧瞧許三多。說真話，他實在捨不得手上的這個兵，他說許三多，我想留你，可從你參賽開始，這事情就不是團里能控制的了。
是美譽嗎？團長問道。
天一亮，他就從車道衝上操場的跑道，依舊地跑起了步來。
伍六一說：裝一條鋼筋進去，拿它當肌肉使。
團長看著許三多的表情，自己也難受，不再多話，就把他們三人都推了出去。
這話真讓許三多和成才愣住了。
姓名？單位？齊桓問道。這是例行公事。
領軍服的那天，齊桓告訴大家，所有受訓人員，在受訓期間不得再穿戴軍銜，因為以代號相稱，所以所有的人都是從零開始，也就是說，都是他的士兵。
一樓軍容鏡里的許三多和成才，都三分害羞七分得意地對著自己微笑著，說實話，這不太有軍人的氣節。許三多整理來整理去，最後把心都說出來了。他說：真想讓熟人看看。成才說：我也是。
許三多看了成才一眼，只看一眼，又繼續拖他的地。
許三多愣頭愣腦盯著袁朗，他說也想看。
許三多點點頭，說過了。他說準備下周走。
團長對許三多說：這個，拿去，送給你的。你別發愣了，我這個團長，我跟兵做過什麼許諾我都記得的！這本上記著呢：前年第三個訓練季度，鋼七連列兵許三多，我答應送他一輛手鑄的戰車模型！
回答是：沒有這個人。
隨後，許三多又到車庫裡擦洗了一遍701號步戰車。
袁朗問：受訓人員到齊了沒有？
成才只好在外邊吼著：你倒是讓我感動，可你就是個傻瓜！
許三多不服，他說全世界只有兩支部隊敢叫萬歲軍！這兩個字是靠硬仗打出來的！
上車的時候，許三多回頭又看了一眼。他看見那些士兵仍在對他敬禮著，目送著鋼七連最後一名士兵的離開。越野車從他們面前經過的時候，許三多一直地低著頭，他不敢看。成才說：這就走了，我會想它的。許三多，你不回頭看看？許三多使勁搖著頭。成才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別忍著。
那你殺過人嗎？成才也小心翼翼地問道。
哨兵卻反問了：你說呢？
可許三多沒接，他說我不能要，這是您拿炮彈皮一點點焊出來的。
成才說笨蛋！咱們倆差不多，看見你就像看見我自己啊！
成才沒有回答，而是朝他伸出手來：給我們看看吧，好嗎？
成才隨即就真的想到了一個熟人，他想到了袁朗。
伍六一住的是一家陸軍醫院。
許三多停在門外的過道上。
袁朗眉頭皺起來了，他說別對這個好奇，千萬別把老A當成銀幕上那種廉價的殺手。
報告，是一個村的！成才回答。
★二級士官許三多
而伍六一，卻鑽進了被窩裡。
先住進來的兩個，一個是中尉，一個居然是少校。
成才也說：一點不暈！
伍六一樂便呵呵地看看許三多，又看看成才，他說我這倆老鄉真的都不錯，真後悔以前沒好好跟你們交一交。
吳哲和拓永剛，兩眼就看出了他們兩人的身份，一時有些錯愕。
他們最後停在了一棟軍營樓前。袁朗說這就算到了，你們的臨時宿舍，對面是我們正規軍的宿舍，我很希望你們能儘快搬到那邊去。成才自信地告訴他：我們一準搬過去！袁朗笑了笑說：行，我喜歡說話不留後路的傢伙。齊桓！
成才說我叫成才，編號41，他是許三多，編號42，我們一個團的。
成才說：你的包里放著我們的檔案嗎？
齊桓說完走了。
成才哦了一聲，好好好……也不讓出去，是吧？
袁朗覺得成才有點意思，便問：你怎麼評價你自己呢？
許三多回答道：我是三年零三個月。
暫時保密，只能給你們透個風，離首都很近。
袁朗說真槍實彈呀，真正的敵人，真的想殺了你。
許三多說沒評價過，一個人要評價自個，總得到五十開外吧？
兩人頓時驚訝莫名。
我不會離開部隊的。伍六一永遠這麼一句。
趁著酒興，成才卻不肯罷休，他說行行。再問個問題好不好？
許三多覺得不可能，他說：都說了不讓出去。
貴團有生存的理由，但我覺得如果把貴團的堅忍和潛力完全發揮，所有的思維完全圍繞戰爭，貴團能打敗暫時領先的A大隊。畢竟你們的戰史和老團隊獨有的榮譽，是我們這些新部隊先天缺乏的，在戰場上，它就成了一支部隊的靈魂，一支遇強越強的部隊是夠得上讓全世界軍人膽寒的，這是你們的風格。
在進入A大隊的腹地中，他們發現周圍的軍人也多了起來，都是些體形剽悍的行伍之人，目光銳利得倒像捕獵一般。許三多和成才忙不迭地開始跟路過的人敬禮，因為周圍隨便走過的一個人就是尉官。還禮的軍人，倒對這兩個新來的有點好奇。
那就聽班長大哥的安排。吳哲自我介紹說，我叫吳哲，編號39，他是拓永剛，編號27，人家是空降兵來了老A，藍天驕子轉陸地之虎，你們……
一連長說，你知道什麼叫肌腱拉斷嗎？現在你怎麼干步兵？
成才說別太摳門嘛，以後就是一條戰壕里的。
是在戰場上真殺過人的！
轉身，成才就走向樓門前站崗的哨兵走去。
許三ｒeａd•99ｃｓw•coｍ多，你說他們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他們頭上？
許三多說不多，兩千。
團長饒有興緻地點了點頭：道理是很有道理。可你記得，你們的道理跑壞了本團的一個好兵，弄走了本團的兩個好兵。
一連長一走，許三多和成才這才靠近了過來。他們的手裡買了很多的東西，他們把東西推滿了伍六一的床頭。伍六一仍然在床上坐著，他看著他們兩人，輕輕地道：
成才說你別說這兩字，你真的別說這兩字……真的。成才說著眼圈有點紅了，他翻來覆去地說著別謝，別謝我們。
成才說你得說話！我等你十分鐘了！
果然，那學員朗朗地對拓永剛說道：保密。
拓永剛就覺著奇怪了，他說你們那是特種部隊吧？一個軍區啊，一個團級單位就選出兩名受訓人員，還是士官！準定特牛氣！
這個精力無窮的傢伙，每天早上總要來一次五千米的全程衝刺。
老A是他們給自己起的名字，別的大家熟悉的名字實在已經被人傳爛了傳玄了，再有些媒體捕風捉影誇大其詞的說法，他們不樂意聽。
吳哲笑了：就是說我的兵齡多半還不如你們長。兩位老兵，介紹一下自己？
許三多說沒飛過。
那個學員自然不服氣，他說有個爛俗的詞我不願意說，可以前的學員都這麼很沒創意地叫他。拓永剛終於忍不住了，他說叫他什麼？
成才不理他：42，咱們出去整整軍容。
不，是忠告。袁朗答。
成才說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去？我們三個人是一起的，我們是同鄉還同連！
團長看了看許三多：你呢？
拓永剛被完全噎住了，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許三多說：報告！……捨不得！
這就是老A，跟我的老部隊沒太大的不同。
大多數領到作訓服的人，都不太滿意，因為他們發現那套作訓服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簡直普通得讓人沒情緒。
齊桓說：你的編號41，你的編號42。內務方面不對你們過多要求，因為相信你們的兵齡至少都在五年以上，知道該怎麼做。
挺穩！特穩！成才依然地興奮著。
外面的執勤早就認識許三多了。這個絕無僅絕有的，一個人的連隊，幾乎無人不知。他們發現了許三多的房裡，火光一閃一閃的，走過來問道：為什麼不睡覺？
成才看著成才的腿，忽然問道：怎麼辦？你的腿。
他在偷偷地哭。
那天晚上，許三多沒有睡。
團長忽發一陣愕然，看看袁朗，袁朗卻笑了。一旁的成才忍不住側眼看了看許三多，他真想給他一腳，但這個場合他不敢。團長的忽然綳了起來，他說那你幹嘛要去參加選拔？
吳哲卻一點架子都沒有，性格也不像拓永剛，他把自己還沒打開的行李從下鋪往上鋪放去，對許三多和成才說：那就是隊友啦！別再報告了，我最怕那個。這下鋪給你們，我以為沒人來了。
一連長讓他說得有點眼圈發紅了，他說你別說了行不？連里想辦法就是連里想辦法！司務長就要走了，我跟人打也得讓你干司務長！我看你干司務長一點問題也沒有！你是個什麼人我還不知道？我還用得著你來說這話嗎？
成才來了興趣了，他推測道：就是說你殺過人了？是不是？
走好，兄弟。
出任務的大部分時間也是藏著掖著，那叫潛伏，極少的一部分時間開火，功成身退，通常是以秒計數。
許三多遲疑了一會，他說對。
袁朗說不行。
成才愣了，被許三多問愣了。
袁朗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很想去北京？
他們去的是陸航機場。袁朗的越野車通過機場口的哨卡，穿過跑道，駛向一架正待發的輕型直升機。我們是要坐這個走嗎？成才簡直不敢相信。看見袁朗笑笑的，成才壓抑不住地笑了，他捅了一下許三多，許三多不動窩，他索性痒痒許三多，許三多這才忍不住笑了起來。
部隊真是跟那些組成他們的軍人一樣，每個人都說我跟別人沒什麼一樣，每個人又都從心裏希望跟別人有點不一樣，細到起名字這種事情上。
一說步兵團許三多眼睛就亮了。他說，我們團是全機械化的！我們跟以前不一樣，我們是人車協同作戰！
有的人說活下來就是第一，還有的人，比如說袁朗吧，他乾脆認為在戰爭中說什麼第一是很愚蠢的，你怎麼評定？別把太平盛世的毛病帶到那種地方。
學員故做神秘，說知道咱教官是幹什麼的嗎？
袁朗說只要不是剛才那個，問吧。
吳哲對拓永剛嘀咕道：你信他，你信他你就完了。
不暈吧？
許三多動也不動，眼裡卻有些落寞之色。團長從他的眼裡看得出來。團長想了想，說：我一直在注意你，你能做尖子，拿名次，那沒什麼了不起，是個人就能拼出來；你一個人頂住了鋼七連，這很了不起。我從你的眼裡能看出來，天天對著七連空空的牆壁，你已經明白怎麼做個軍人。
齊桓說：到！
團長惋惜地嘆了口氣，然後看看袁朗，他說你看，又讓你們佔個便宜，兩個同鄉兵在戰場上頂四個天南海北的！袁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團長拍拍手上說：這是你們倆的檔案，我把它交給這位少校，你們就得跟人走了。
成才只好忍氣吞聲地退步：我在這裏看，可以了吧？
又一屆新兵連訓練完畢，新兵馬上就要搬進來。
許三多說：報告！因為……因為有人問我，想不想做最好的步兵。我想。可是，我留在機步團一樣可以做最好的步兵！
基地在哪？成才好奇地問道。
許三多信以為真，忙說會砸到人的。
成才說還過得去吧，一個人能這樣就不壞了。
可成才還是說了：請問，袁朗少校在哪裡？
拓永剛依然不顧許三多的心情，他說海灣、利比亞、巴拿馬，今天哪還有什麼硬仗可以打啊？今天的戰海空軍就解決了，陸軍就是個佔領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