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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A的訓練(2)

第十四章 老A的訓練(2)

那就是許三多。他穩穩噹噹斜掛在坦克側甲上,如附在坦克上的一塊鋼板。
袁朗又一次笑了,他宣布:全體倒扣五分!
許三多看看周圍的人,小聲地提醒道:叫我42。
許三多忽然嗆了一大口水,邊的幾個看見了都爭先恐後地游開了。
成才笑了笑,說:這把槍真好!
沒目標,也沒終點,多走一步就是終點,再走一步這上一步就是起點。
這是理由嗎?
所有槍械完全分解!我們只有四十秒準備時間!
報告!
許三多翻上坦克時那兩名射手只好冒著白煙眼睜睜看著他,然後許三多有條不紊地把一個手雷扔進了坦克駕駛艙里。
成才感到很驚訝,他說:可是你已經通過了絕大部分的測試了。
袁朗點了一根煙,看著這支忽然間對他五體投地的部隊遠去。
齊桓又喊起來了。
他拍拍許三多:我坐你旁邊好嗎?袁朗一坐下就衝著一個學員叫他開酒,讓他表演一下徒手開瓶的功夫。
39,發言。
許三多忽然覺得不對,他說成才,你那個槍法能說一般嗎?
吳哲說著正了正自己的軍裝。
夜色中遠處開始跳出各種運動靶。
教官隨時有權更改你們的一切日程。
救護車只好空空跟著。
明兒星期一,打來這的第一次實彈射擊!咱扳本的機會來了!
緊急集合!
袁朗在風中點點頭,審視著眼前這支迎風屹立的部隊。相處一周了,他第一次用不帶戲謔的眼光看著他們。
車停了,前面的哨聲尖銳地傳來。
累是你們自己的事,課,是你們不能不聽的。一個星期的時間漫長得就像一年,但沒有一個人放棄,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星期天的休息,那可以補充消耗殆盡的體力,迎接下一個星期。
有人一倒地馬上又爬了起來,推開前來衛生員,亡命地再次奔跑。
不是理由,但記入總分。
他哪裡像個軍人?哪裡像個教官?他哪裡有什麼風度?他哪裡懂什麼道德?……
吳哲也在冒煙的行列里。
說話間成才和許三多已經抓起背包,沖了出去。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公路。
開玩笑吧?
袁朗說:因為這個,我決定扣掉你五分。
他們是被嚇醒的。
改變集合點!十三公裡外六點方向集合!
袁朗毫不猶豫地說:我保證。我們今後是要在一個戰壕里作戰的人,我絕不會蒙我的隊員。
吳哲說27,清早拌嘴至少有一個好處,可以保持頭腦清醒。
只有袁朗和齊桓沒睡,他們在樓下看著他們,看著那些漆黑的宿舍。
整理軍容再進隊列。
這話說完就炸了窩了,眾人把搖晃過的啤酒當滅火器一樣互相噴著,袁朗著了一身的啤酒花子。
第三名受訓者就有點缺了德了,第一槍就收拾了坦克射手,第二槍打在坦克天線上,第三槍打在潛望鏡上,第四槍打掉了想重掌機槍的副射手,第五槍打掉了車長潛望鏡。
又有人倒地了。
突然,齊桓吹響了哨子。
更加刻苦的訓練接著開始了。刻苦到了成才和許三多在被褥上都學起了游泳,而且還在手腳上綁著沙袋。他們要學的東西很多,游泳、射擊、空降、機降、狙擊、偽裝、潛伏、偵察、夜襲,用袁朗的話說,要學到以為自己永遠是一張白紙的時候就學好了。
袁朗冷冷一笑,雙手叉在了胸前,問道:打仗有休息日嗎?跑不動可以不跑,只扣十五分!你跑不動嗎?
袁朗看著這些綳得極緊的學員,突然喊道:
一匣三十發子彈很快就打完了,周圍一片寂靜。
成才說分數是一定要搶的,可分數不說明什麼。
拓永剛卻哼了一聲,說就一個好處,咱第一個看那某戰場上殺過人的某教官是個啥么樣子!說話的時候,許三多和成才已經裝束停當,拉門跑了出去。拓永剛和吳哲,上衣還根本沒上身,更別說武裝帶了。
知道幾件事情就不會跑迷了。
誰開這種沒品的玩笑?這是軍隊,你當你還在念大一呢?
很少見,袁朗說41,你把你的特長發揮得很好。
他說:……42,你放開我!放開!
把靶子拿過來。
結果的成績是:四十二個人四十二條槍,一千二百六十發彈二十二發上靶,我相信中間一大部分應該叫做流彈。
這樣的話讓許三多又歡喜又信服了,他說我真想有文化,能像你一樣說話。
讓開!滾他媽的死老A!
齊桓流利地在記分冊上一一地打叉。
跟你們認識很愉快,這幾個月處得也很愉快。可是我不要你們送我。
鐵路說什麼意思?
旁邊的吳哲,兩下就超過了他,回頭說:許三多,游得不錯!
是咱們。喊話的就是那個冷麵殺手。
我們在空降兵練的就是空中開火打移動目標,我明兒震死了他!拓永剛咬牙切齒地說。
往下的人基本速度等齊,絡繹不絕地沖了下來,大家自行地開始列隊。仍是一片空地,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支剛集合的隊伍已經有點鬆動,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特種警偵,我也是不該說的絕不說,氣死你……
只有拓永剛忍不住了,他惱怒地喊道:報告!
謝謝,不用。42許三多回答道。
袁朗說:我可以九-九-藏-書憑我的冷靜幹掉那些跟我拚命的人,憑我的勇敢俘虜那些貪生怕死的人,我真正害怕或者說我真想要的,是那些熱愛生命卻勇往直前的人。
跑得動!這一點,拓永剛沒有猶豫。
人們為此暗暗地舒了一口長氣。
那一聲尖利之極的哨聲,炮彈一般在軍營里炸開了。
許三多笑了。成才也恍然大悟地笑了。
袁朗示意離他最近的許三多出來,他跳進散兵坑。周圍仍是暗夜,袁朗用一種有條不紊的快速把槍裝好。他根本沒在瞄具上下什麼功夫,瞄準上也基本是抬手即射,對著幾百米外的流動靶迅速打完了一個彈匣。
全體扣五分,或者……武裝越野二十公里,你們選擇哪一個?
吳哲苦笑了,笑得很感慨,他說我大概是比不上你了,我想得太多,我從石器時代想到納米時代,從芥子想到須彌,我定了很多的計劃,可我的一大半精力可能都用在想上了。我進軍隊,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軍隊的責任和義務會逼著我動,逼著我實現我的計劃。
幾個兵拿手指就捏開了啤酒瓶蓋,默默地給眾人倒酒。
然而大家都覺得很不對勁,覺得袁朗今天怎麼不像袁朗。
成才想了想,也說:我也一般。
39發言。
我是總分第十一名,說白了其實是現在的最後一名。我這輩子做習慣了NO.1,第一名。
他說出發是四十二個人,你們好意思丟掉任何一個人嗎?
加分!
拓永剛的名字就在淘汰里。
拓永剛剛把槍裝完,打了兩個徒勞的點射后,乾脆換成了全自動開始摟火。
交頭接耳得正是熱鬧,一個人影慢吞吞地從樹叢后踱了出來,那是袁朗,眾人訝然中都沉默下來,顯然袁朗已經在樹叢后呆了很久了。
隨著齊桓的口令,隊伍往靶場跑去。
為什麼昨天晚上不通知我們?
……
忽然,吳哲笑了。如果在以前我肯定走,可現在,我還真有點戀戀不捨。因為有兩個步兵團來的小士官,他們做出了很多讓我驚訝的事情。我這個書獃子玩意是喜歡玩精神力量的,我習慣在上下五千年縱橫十萬里找我的精神力量,我就想搞清楚,這兩個小士官也沒有讀書破萬卷,他們的精神力量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我決定留下來,研究研究他們。
喀喀嚓嚓的一陣響動,學員們手上的槍又分解成了零件。
十公里的武裝泅渡呀!吳哲和拓永剛從水裡爬上來的時候,早已筋疲力盡,然而成才和許三多還在水裡掙扎著。而要命的是,岸上的齊桓,這時又大喊了一聲:
許三多說,真沒想什麼,人生就是一場長跑,有什麼想呢。
一個個學員從散兵坑裡躍出來,走向旁邊列隊,現在他們可稱服貼。
齊桓的哨子又吹響了。學員們瞬息間便在樓下集合成整齊的方隊。他們忍很久了。袁朗心裏說。他看到隊列中的大部分人,都在暗暗地活動著自己的手指。
袁朗卻面無表情:42,等你通過選拔再來跟我談這個問題。
當然用過!成才說。
袁朗指著空地:願意跑步的去那邊集合。
鐵路想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主意?
今天是休息日!
我看你昨天穿著陸戰服,你是陸戰吧?
您讓我們做的事情,我們自己都想不到居然能做到,這就是說您是一流的教官。可我們對您也不得不提防一兩手了。
前方的哨卡打開了阻桿,這隊人徑直衝出了軍營。
已經到了沒有人煙的地區,大部分人那點精力已經在幾天前就耗光了。有人晃了晃真的就倒在了路邊。後邊的救護車馬上救護員跳下來,將倒地者抬了進去。但那人剛在車上躺下,馬上清醒了過來。他掙扎著就往車下跳。
拓永剛當然要笑了,他說萬歲軍還在用八一杠?難怪叫萬歲軍呢。
袁朗宣布:每人倒扣兩分……
你們不相信我?我會開這種玩笑?或者說我把你們訓傻了?
拓永剛因此更得意了,他說我是槍械全能,我能用十一種槍械打出接近滿分的成績。
齊桓在那些名字的很殘忍地寫上了淘汰兩個字。
他已經換回了原來的那套迷彩了,而且給自己別上久已不戴的中尉肩牌。
袁朗看一眼他周圍的人們,所有的學員都是耷拉著頭。
有!兩尺深!
那四十二個是一個比一個更加要強的人。袁朗說。
27發言。
我擔心你們還有沒有力氣爬得上去。拓永剛呻|吟著。
袁朗哈哈大笑:怎麼講?我做了很多壞事嗎?
那你的目標是什麼呢?要說是長跑的話,你的終點在哪?
他的鄰坑則拿著一個槍管件發愣。眾人位置上都是一些拆散成了七八個部分的槍械零件,能否全摸到手還是個問題,又怎麼可能出槍射擊。
許三多點點頭,兩人一起跳到車下。
許三多過來拽了他一下:成才,回去吧。成才說我就要在這兒看。許三多隻好陪他獃著,看著外邊的青山綠樹,人來人往。幾個筋肉發達的小夥子在玩著足球,笑鬧著過來,顯然是A大隊一員,沒想那球被一腳踢歪了,向這邊滾來。成才想利用機會躍躍欲要一腳踢回,那多少也算個不違規的接觸。哨兵一腳read•99csw.com把球踩住了。成才的腳也硬生生地剎住。哨兵一腳把球踢回了那幾個小夥子手上,讓成才狼狽得只引來了那些人的一陣哄堂大笑。
路上,不停地有人倒地。
樓下的哨聲忽然尖利地吹響了。
而且,每天課後作業的成績,也會記入總分。
吳哲一下就很有感慨了,他說我知道了,你只做今天該做的事情,步兵,對你來說就是一步一腳的兵。
坦克上的射手和炮塔在不停地轉動著,他們仍沒有發現自己的對手。
報靶員彙報道:跟白晝條件下的射擊成績等齊,我說的白晝射擊是用剛校正過的槍。
是啊,好在明天休息,要沒有這個明天,我今天就得搖白旗投降。熬了一個星期,吳哲也深有同感。
吳哲說不,現在我就叫你許三多。許三多,我現在真有點服你,這麼多天之驕子,軍中新貴都頂不住的時候,你還一聲不吭地在跑,你跑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麼?
各位聊得好嗎?我也來個介紹,我叫袁朗,是你們的教官。我很遺憾地通知你們,今天這第一道考題,絕大部分人過不了關。
這話把所有人都惹了,有人馬上拓永剛給抬了起來,拖手拖腳地往前狂奔。
袁朗笑了:好了好了,算你贏了!
把車開上來,讓他們坐車回去。
終於有人想通了這是為什麼,說報告教官,我是11。
這個冷麵教官突然命令道。
成才搖搖頭,偷著做個用狙擊步槍瞄準的動作,看著正虛擬瞄準的拓永剛偷樂。
報告!
拓永剛看看許三多和成才:再見。兩位小老弟和步兵老大哥。
許三多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心裏說袁朗就是袁朗,仍然是一臉笑容,但現在看起來他那笑容似乎就是為了跟人作對。齊桓拿著記分冊出來,站在袁朗的身邊。
機槍才打四百發?我們空降兵那塊是九五突擊步槍,每天早上就打六百發!打完了再去吃早飯!九五短突你們沒用過吧?
沒人啊?怎麼沒人啊?
袁朗稱讚地喊道:
吳哲反應最快,開始用一種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拼裝槍械。眾人恍然大悟,都開始裝槍。
成才看到了,上來幫了他一把。
仍是沉默著。
他說對不起,因為拿些東西所以有點晚了。
吳哲也有點支持不住了,是許三多用背包繩拉著他在跑。他早就有點神志昏沉了。
就這麼定了吧,鐵路合上成績單:死老A以後又多了十一條漢子。
拓永剛就說:回頭我跑不高興了就躺到救護車上去。
他拿起收拾好的行李,看了看同室的那三人,大家的神情都很複雜。
拓永剛頭也不回地出去了,順手帶上了門。
我的記分冊上只剩下兩分,只要一次行軍掉隊就能扣到負數。我覺得很吃力,這地方不適合我。吳哲說。
累得眼前都發了黑的學員們,一個個臉上浮出了一絲絕望的神情。
吳哲說這有關係嗎?
沒用過。許三多老實地說道。
救護車裡的學員,也一個一個一清醒就往車下跑。
我覺得您存心造成我們的意志鬆懈。
許三多和成才不約而同地一躍而起。
拓永剛張望著:剛才那集合哨吹的是咱們嗎?
報告!
它突然間就沒有了是不是?袁朗簡直是故意發笑,他說對你們來說,這是個突發事件。
最後一個到的,就是拓永剛。
成才僵直地立著,看著那幾個人離開:……回去吧。
這些槍完全沒經過校正!校正一把槍至少需要幾分鐘時間!
吳哲忽然笑了:這就叫萬歲軍。
晨光初起,耀著這支怒火滿腔又油盡燈枯的部隊。
只剩下了十一個,看上去有點凄凄切切的味道,尤其是他們列隊進入飯堂的時候。看著那空空的飯堂,他們愣了一下,然後,他們把平常的方桌挪開了,換上了一張可容十多人的大圓桌。這一天的桌上,放滿了豐盛的菜肴,還有酒。
冷臉的齊桓看起來都有些不忍心了。他說說真的,他們每個人都到極限了,他們的體能都是出類拔萃的。但黑暗中的袁朗卻不動聲色,他說,所以從現在開始就是拼意志了。
32發言。
那怎麼辦?袁朗說我已經不是你們的教官了,我本來想做你們這支分隊的分隊長,可你們現在不信任我。
兩人都愣住了。
目標正東方,出發!
拓永剛一聲發笑,跳進了散兵坑。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他伸手到放槍位置上摸槍時,愕然地拿起來一個扳機組件:……這是什麼?
他們經常剛剛解下背上那要命的背包,就靠在了一張張課桌的旁邊,接著聽教官講課。
緊急集合!
許三多已經對準了運動靶射擊了,看起來連他自己也沒什麼信心。
這牢騷的,當然是依然憤怒的吳哲。
吳哲說又得開始跑了。42,我從來沒跟你說過這些話,因為……怎麼說我都還是一名少校。
許三多則用力地點著頭:一定會再見的。
看不見的射手,有條不紊一槍槍打坦克的外掛油箱,直到那個部位冒出白煙,車長被迫下車手動滅火。結果當然是車長也冒了白煙。至此,坦克已經失去戰鬥力了,但那把看不見的槍,仍在跟那輛左衝右突的坦克對抗九九藏書著。
袁朗笑了:不要瞎揣測指揮官的意圖,你這樣會分散一支作戰部隊的意志。
吳哲站了起來:報告教官,人經歷太多的壞事就有不相信好事的權利。
吳哲說看看戰例吧,萬歲軍就是耐力驚人,敵強越強,越打越橫。不過我真想知道你們這份耐力是從哪來的?
你以為呢?我死也不躺那救護車上去!跑死了我,他上軍事法庭!拓永剛想出一轍兒。
隊長鐵路在翻閱著他們的成績單和簡歷,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他看了看在旁邊等著的袁朗,說:說實話,你那套暴君計劃讓我看了都搖頭,我這些天一直在等著你那隊人馬起義。四十二人居然沒有一個人退出,這讓我驚訝。
他們驚訝到甚至有些恐懼,盯著槍聲傳來的方向,此時的槍聲已經響得異常的熱鬧了,像除夕夜十二點后的那十分鐘。
把你們的槍械完全分解。
許三多崇敬地看著袁朗從散兵坑裡跳出來:現在我真信您打過仗了,只有打過仗的人才會這麼用槍。
兩人都真真的感到有一種痛快。
袁朗手裡拿秒錶,嘴裏宣佈道:從現在起,晚到者扣去兩分。
這時,槍聲才停了下來,可仍然沒有動靜。
齊桓問:現在嗎?
成才怔了一下,因為拓永剛第一次這麼叫他們。
學員們還在聊著:
42,我們還是換個鋪吧?吳哲對許三多無力地抬抬手。
跑過操場的拐角時,有兩輛野戰救護車悄悄地跟在了隊伍的後邊。
所有的點射彈痕,都集中在人體的幾個致命的位置上。
吳哲也上前了一步:報告!
幾年來,他每天都是這樣上床。
隨後是齊桓冷酷的喝令聲:緊急集合!
最成功就是攀上坦克前的潛伏,快壓到他身上才開始動作,心理素質極好。
許三多說是的,我知道這是個被人說了一萬遍的話,跟狼外婆的故事似的。可我沒什麼文化。
只剩下十一個人了。
袁朗看了一眼:27,發言。
吳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覺著袁朗的笑容簡直有點無賴。
齊桓發一聲口令,隊伍跑了起來。
有人在狠狠地擰著自己的人中。
袁朗說:我不放心,我要能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夜裡,所有人都在屋裡忙著明天要交的作業。這是記分的作業。最苦的是腿了,都叉開地坐著。拓永剛做著做著,就又牢騷了起來了。他說這就是傳得神話一樣的老A?整整一個星期,沒空降,沒狙擊,沒潛伏,沒兩棲登陸,沒夜戰,連槍都沒摸著!天天就是跑跑跑,跑跑跑!天天讓咱們這些職業軍人做些新兵蛋子做的事情!除了把強度加大了三四倍,和個乙種部隊又有什麼區別?喂,41!42!39!你們被訓傻了嗎?
他們從上鋪直跳到了地上。
然而,許三多卻說:我一般。
拓永剛有點得意。
袁朗看著集合在眼前的隊伍,突然笑了笑。
許三多不以為奇,他說我覺得所有的步兵都是這樣的。
槍械是這些天沒有出現過的概念。吳哲想了想說:我最拿手的是手槍,左右開弓,右手能打四十米外的煙盒。
吳哲理都不理他:估計又是讓咱們跑個一二十公里再打,喘都喘不過氣來,成績得下降一半。
吳哲有點啞然了:就是這個?
必死者,可殺也;必生者,可虜也。
在往回的車子里,成才在給拓永剛小口小口地灌著礦泉水。拓永剛已經完全軟下了。吳哲卻已恢復了一些,他虛弱地看了看許三多,微笑著說,許三多,其實從第三天開始,我們就不是在拼體力了,我們是在拼意志。
看著學員們的表情,袁朗知道他已經被人恨入骨髓了:跑啊!哪來那麼多廢話!
三人在屋裡只有獃獃地看著。
今天各位的表現讓我滿意,因此我決定,給每人加兩分!
袁朗奇怪了:為什麼不開酒?我還以為你們會歡呼呢。
拓永剛卻一臉的苦笑,他說41和42,我回空降兵就把這兩個數字寫在牆上,好教自己知道,什麼叫作踏踏實實。
坦克索性停了下來,炮塔嗡嗡地轉動著,就是找不到目標。
許三多撓著頭,有點費解,他說知道多一些還不好嗎?
但吳哲有點同情那兩位士官上鋪時的艱難。
一個人影從近在咫尺的位置撲了出來,直插坦克的右後。看來他一直就在那裡潛伏著。射手調轉槍口,但那人已經抓住車體,進入機槍的死角。
不,你現在叫連虎了,許三多,你也不再是42,你叫許三多。
袁朗有點無奈:41,你很狡猾,你剛才站起來的話,我會因暴露扣你一分。現在出來吧,不扣分了。
空曠的靶場上,只聽得一聲令下,要求整隊人馬便各就各位!四十秒內完成了預備。
這根本是個不可能的事情!誰能用這種槍打夜間射擊?
隨後,齊桓宣布往後的訓練日程:
他們的座位前,總有一灘汗水在不停地流。
集結點在十公裡外的東岸,九點方向,我在那邊等你們!
跟上我!跟上我!在我後邊的全部倒扣五分!
成才邊走邊罵道。
有人在暗暗地掐著自己的大腿。
拓永剛可慘了,索性光著膀子把衣服套進去,然後急急地往外跑。
16發九_九_藏_書言。
讓許三多和成才開心的是,他們同鄉同校同學同一屆兵同一輛車同一個連,如今又同做了死老A。
吳哲終於緩緩跟袁朗碰了一杯,說:我很希望做您的隊員。
許三多感覺到朋友心裏的難受,靜靜地跟著。
吳哲也打了兩槍,最後索性停下來調瞄具。
是拓永剛。倒得一聲不吭。
那你不怕跑迷路了嗎?步兵。有人問道。
他對拓永剛說了一句:再見。
拓永剛有點覺著奇怪,他說你們家鄉沒水嗎?
我還不知道你是個真正的老兵油子?我是說你怎麼會想起來說這句話?
所有人隱忍著自己的憤怒站在散兵坑裡一動不動。
我也想退出。吳哲忽然說道。
到這時,很多名字的後邊,已經是負數分了。
一直衝到了一個山頂,袁朗才停了下來。然後看著這支搖搖欲墜的部隊在一個一個地報數,聽完最後一個數時,袁朗和齊桓都驚訝了:四十二人,竟然沒有一個掉隊。
夜已經越來越深了,也許已經凌晨,但天是黑的。
他竭力地追趕著已經把他拉了很遠的大隊。
副射手終於決定去掉這個討厭的心腹之患,端著衝鋒槍想爬出炮塔,許三多的手從側甲上升了上來,一支手槍對著剛才記憶中的概略位置打光了所有子彈。
您保證您不會再蒙我們嗎?
那三人伏在案上忙著,不肯理他。
袁朗毫不客氣地從鐵路的桌上拿了一支煙,點上,然後沉吟道:
早中晚十公里負重越野各一次,早晚俯卧撐、引體向上、仰卧起坐、貼牆深蹲各一百個,早晚四百米越障、徒手攀援各一次,全部項目要求全負重高於二十五公斤,全部項目要求在用餐時間前做完,因為,不能影響每天的正常課目訓練。
袁朗說:現在。
吳哲沒有了答案,他說我怎麼會想起來跟你說這些呢?
齊桓說完,袁朗宣布:現在開始我們的第一天吧!
許三多第一次真正的游泳,是在一個水庫的中央,那是從直升飛機上高高地跳下來的。直升機在他們的頭上做了一個盤旋,就遠去了。許三多帶著自己的槍械和三十公斤負重全力在水庫里拚命上浮。他那幾個同室,都在他的周圍。
慢慢地,一屋子的學員最後連憤怒的力氣都沒了,他們只是無力地看著袁朗。
許三多碰了釘子,只好回到他的隊列。
成才也連開了數槍,但那個靶子安然無恙。
許三多疑惑著這是怎麼回事?成才也覺得疑惑,覺得不像打靶吧?這個說這什麼槍呀?這聲怎麼沒聽過。那個說這一陣打出去怎麼也得個十萬發子彈吧?
吳哲也早就醒了,他覺得拓永剛有點過,便說八一杠怎麼啦?可靠性可比AK47,精確度超過M16,你到底是跟八一杠過不去,還是跟萬歲軍過不去啊?
三分之一的倒霉蛋還在摸最後幾個零件,三分之一的人還沒把槍裝全,反應最快的三分之一人,也只好拿著完全未經校準的槍進行射擊。
袁朗在快艇上從他旁邊駛過,他對他說:
熄燈號吹響了。
陰陽怪氣,死老A。
隨後是齊桓的聲音:緊急集合!
袁朗說:為了讓我更滿意,我建議最後五公里大家下車,以全速衝刺回營!
各人折分數,各人都記得很清楚。吳哲三十九分。成才三十一分。許三多是二十八分。
袁朗拿出了一摞狼頭臂章放在桌上:剛才是拿它們去了,你們的臂章,以後你們都得佩戴自己的軍銜,對了,還有,歡迎你們成為A大隊的一員,十一個死老A。
許三多的呼喊把他們叫醒了,吳哲和拓永剛終於爬了起來。
許三多和成才是第一對衝下樓的,周圍還是一片夜色,最奇怪的是一個人也沒有,連哨兵和剛才吹哨的齊桓也沒有。多年來已經養成習慣了,兩人立正站著。
但沒有產生怨言,紛紛地就跑開了。實際上袁朗這一套把戲,都已經順理成章了。這一次被扣分的只有許三多和成才兩人。
成才和他的狙擊步槍,這才從樹葉和野草的遮蓋下站了起來。
吳哲卻死死地咬著,他說就沖這王八蛋教官,我死也不躺那車上去!
他揮揮手,掉頭開始以百米速度奔跑起來。拓永剛掙開扶著他的戰友,發一聲喊,跌跌撞撞地跟上。所有的人都奔跑了起來。
四十二人有十一個通過今天的測試,這個成績我很滿意。你們今天能征服坦克這個有形的障礙,那是因為你們先征服了自己心裏無形的障礙:恐怖、驚慌、先入為主、高看了對方而發揮不出自己的潛力。袁朗看看那大部分冒煙的人:對另外的人,我只好說,你們得多點努力不管是在死老A還是在哪裡。
一隊人,一個個腮幫子咬得綳出了咬肌。
此時,所有的人都叫出憤怒了。
人們好像一下都反應不過來了,都像是不相信有這種好事。
打坦克的那一天,拓永剛第一個頭上冒煙。
吳哲折眼裡忽然火冒三丈,但他退了回去。
他們倆在按計劃實施著自己的工作。
潛伏在各處的士兵跟隨著跑步集合,有被打掛了的,也有完好無恙的。
吳哲也是一臉的惱火:緊急集合還需要理由嗎?
學員們跟著袁朗,往前跑去。
九_九_藏_書三多把著上鋪做了幾個引體向上,一翻,翻了上去。
袁朗看看這支沉默的隊伍,說:100分制,扣完分淘汰走人。這兩分本來是想送給大家做見面禮的,隊列中不得交頭接耳,應該是從新兵連就學會的事情。
袁朗不時地回頭喊著。
成才卻在一邊感慨著:沒想到吧,第一次游泳就是十公里武裝泅渡!
天色依然如墨,與其說是凌晨不如說還是夜晚。
許三多和成才兩下就穿好了衣服,不可謂不迅速。
這麼差可視條件,很難精確安裝槍械!
27發言。
拓永剛氣起來了,他說喂,我倒問問你們幾位,你們這星期被扣多少分了?
袁朗接著又笑了。這一笑,有人知道有壞事發生了。
幹什麼?吳哲暈暈然的。
都沉默著。這時他們身上已經少去了原有的憤怒。
袁朗看著這支意志鬆懈睡眼惺忪的隊伍說:天氣預報,今兒是大晴天,咱們加個餐,來次五十公里強行軍。哈哈,相信以今天的機械化程度,你們已經很少享受到這樣的運動和沿途風景了,今兒讓我們重溫舊夢。
報告!那是被兩個人架著的拓永剛。
不可能,我看你那時候的眼神,你在想事。
拓永剛算是被他們給折騰醒了,他沒好氣地揉揉眼睛,說打硬仗的步兵,難道你們還沒換九五嗎?你們用的是八一還是五六啊?許三多老實,回答說八一杠。拓永剛說那難怪呢,用八一杠的部隊,今生也難這麼打槍了。人家這就是打個例行射擊,叫做吃早點,你們沒打過呀?
拓永剛絕望地叫道:我已經很慘了,我已經扣了四十分了!我問你們,你們槍法咋樣?
人老做第一併不是好事。許三多說:有時候拿不到冠軍,可回頭我發現進步更快。
當然打過!我做機槍副射手的時候,一天就打四百發!成才很自豪地說。
緊急集合!快點,緊急集合!
濃煙滾滾的坦克,就這樣停下了。
然後箭一般去遠了。
驚奇佔滿了拓永剛的臉,他說你們還是人嗎?
袁朗的解釋沒有消滅這支隊伍的憤怒。
衛戍,地方保密。你哪?
吳哲有點感傷,他說我們會想你的。
就是那透心涼透骨寒的聲音。
袁朗滿面春風地進來了。
袁朗平靜地說。
這支怒氣衝天的隊伍跟著他跑了起來。
袁朗看著眼前這些對他一直懷著戒心的人說:你叫成才,你叫黃自強,你叫吳哲,你叫佟立國,你叫薛鋼……以後,你們在任務中也許會用代號,但在自己的地方,你們都叫自己的名字。
袁朗了一聲:歸隊!
42表現不錯,不扣分。41東張西望,扣一分。
只有許三多筆挺地站著,曾經獨自撐住一個連隊的人,已經習慣做事不是做給人看的。
隊伍的嗡翁聲越來越大,連成才也已經開始東張西望了。
你問他等於白問,他說了也等於白說。拓永剛顯得有氣無力,他說好在明天休息,今天我一定要脫|光了衣服睡覺。轉眼間他把自己脫得只剩個褲頭。
許三多竭力地拉著他,竭力地跑著。
這支隊伍三個月的磨難就這樣開始了。
沒想什麼。許三多說。
下一個!袁朗吼道:對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來說,單兵輕武器對抗一輛坦克不是什麼問題,二戰和中東戰爭的後期就出現了很多老手,一次戰役單兵摧毀數輛坦克。關鍵是隱蔽,找死角,任何東西都有其軟肋,冷靜的找出這塊軟肋,最關鍵是怎麼做到冷靜。
許三多和成才一躍而起,那兩人仍在沉沉地睡著。
報告!
齊桓攔住了一個正扣著扣子想衝進隊列的學員。
齊桓一邊看著那些遲到的後來者,一邊毫不留情地在記分冊上不停地扣下他們的分數。
好,我決定上報通過了。
拓永剛轉眼就打起了鼾來。
也就是說,從現在起,剩下的人已經不再是符號,而又成了人了!
我們盼今天的休息已經盼了六天了!
他對著那些救護員罵道。
成才也一樣地上去了,雖然有點難。
拓永剛感覺到了吳哲的心思,他說我一說話你就來嗆,你幹嘛跟我過不去呀?吳哲說萬歲軍怎麼啦?我就恨不得我現在有一百歲的年紀,二十歲的身體!一百年的閱歷加上一個從二十歲開始的人生,這就叫萬歲軍了!吳哲的話語永遠半真半假,拓永剛也沒太當真,他說沒天理了,以前都說秀才怕遇上兵,現在當兵的就怕遇上秀才!
那些人攙著扶著,目光都已經沒有了焦點,那是怎麼得來的兩分。
靶紙過來了。
操場上,已經站了四五個學員。
許三多一邊穿衣服一邊對他們著急地喊道:
拓永剛說:不是今天休息嗎?
夜裡,一回到宿舍,拓永剛被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床上。吳哲也是。
袁朗說突然想起來的。
齊桓手上的秒錶已經到了最後的十個數了:現在進入倒計時!他說: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射擊!
隊首跑得如狼似虎的袁朗突然回過頭來。
突然,遠處一聲槍響,隨後是點射和連發,槍聲連成了一片,緊密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暴風一般,中間間雜幾聲悶雷般的震爆。
袁朗不認識許三多似的,目光從許三多臉上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