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看這家餐館，這不僅是我第一次看見荃的地方，

"知道還抽！"

"喔。打破就算了，沒關係的。"

"過兒，對不起。我的學生很頑皮。"學生走後，明菁笑著道歉。

"唉呀，帶著就是了。"

"抽煙，很不好呢。"

"我只是忘了帶傘，不是故意的。"

我只知道，當右肩因為明菁而疼痛時，我會抽煙。

"沒關係。高中生本來就應該活潑。"我也笑了笑。

"我對命理學還算有點研究，"子堯兄看看我：

"我怕你沒了湯匙，喝咖啡會不習慣。"

"那是什麼？"

但我心裏知道，那些都是借口。

而揚起的一端，卻刺痛我右邊的肩膀。

"嗯。"

"子堯兄……我可以問你嗎？"

"擔心我什麼？"

在她回高雄前，我們相約吃晚飯，在第一次看見荃的餐館。

"出事？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1999年初，我和柏森要到香港出差五天，考察香港捷運的排水系統。

"我們今天不是來討論神鵰俠侶的。"

"過陣子，會戒的。"

"可是這不是我買的。"

當心跳因為荃而加速時，我也會抽煙。

明菁開始訴說我跟她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事。

"應該沒有吧。不過我用來喝咖啡的湯匙，剛剛掉進排水管了。"

從香港回來后，接到荃的電話。

"好。"

明菁看看我，紅了臉，然後低下頭。

也是我和明菁在一天之中，連續來兩次的地方。

"天上地下，人間海底，生死在一起。"

我心中的天平，雖然早已失去平衡，但仍舊存在著。

我在家趕個案子，好不容易弄得差不多，伸個懶腰，準備煮杯咖啡。

"你全身都濕了。為什麼不帶傘呢？我會擔心你的。"

沒多久，明菁結束實習老師生涯，

"睡覺要蓋棉被，洗澡要脫衣服，知道嗎？"

日子久了，柏森和子堯兄好像知道，有個女孩偶爾會打電話給我。

九九藏書並通過了台南市一所女子高中的教師任用資格，當上正式老師。

荃說完一連串的話后，笑了笑，掏出手帕，擦擦額頭的雨水。

"天上要學鳥比翼，地下願做枝連理，禍福兩相依。"

她們臨走前，還對我撂下這些狠話。

"怎麼了？你好像沒什麼精神。"

荃，台灣不會變輕的。因為我的心，一直都在。

"留在台南陪你，不好嗎？"明菁笑了起來。

"別學陳世美哦。""要好好對老師哦。""不可以花心哦。"

折騰了一下午，七個女生終於要走了。

"很貴重嗎？"

她說得很詳盡，有些細節甚至我已經忘記了。

"筷子是為了吃飯而存在，但雨傘卻不是為了見你一面而存在。"

在流理台洗杯子時，電話響起，一陣慌張，湯匙掉入排水管。

"是呀。您的五官中，也只有耳朵最好看。"

"我怕這朵紅玫瑰凋謝。只好用我的眼淚，來涵養它。"

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抽煙，我和很多抽煙的人一樣，可以給你很多理由。

荃從手提袋裡拿出一根湯匙，跟我弄丟的那根，一模一樣。

"香港有個地方叫"荃灣"喔，跟你沒關係吧？"

"當然可以。不過如果是感情的事，就不用問我了。"

"可是……"我本想再繼續說，可是我看到了明菁的眼神。

過了幾天，荃又到台南找她的採訪夥伴。

"我沒事，別擔心。"

"這跟你用數學模式描述物理現象，沒什麼太大差別。"

"嗯。"

隔天，天空下著大雨，荃突然來台南，在一家咖啡器材店門口等我。

"它僅是提供參考而已，不必太在意。有時意志力尚遠勝於它。"

因為我想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種猶豫不決的個性？

"出門帶一點葯，比較好。"

"好。"

荃接過花，怔怔地看了幾秒，然後流下淚來。

"老師心疼了唷。""真是鶼鰈情深呀。"https://read.99csw.com"還有夫唱婦隨哦。"

"沒。"

"後來，我還用畫的呢。"

"傷心嗎？"

"她們是學校的校刊社成員，我帶她們來這裏討論事情，不介意吧？"

子堯兄說得沒錯，我應該下決心。

"姑姑，我知道。"

也許是內心的掙扎與矛盾，得不到排遣，我開始到子堯兄的房間看書。

荃笑了起來，"只有臉上的笑容，是真實的呢。"

"你終於回來了。"

荃吃飯時，常常看著餐桌上花瓶中的花，那是一朵紅玫瑰。

"那怎麼辦？"

"老師當小龍女是綽綽有餘，可是這個楊過嘛，算是差強人意。"

"你走後，我覺得台灣這座島好像變輕了。我怕台灣會在海上漂呀漂的，你就回不來了。"

"別擔心，沒事的。"

"過兒！"

"濃濃情誼恰似牛郎織女長相憶。"

"我跟他呀，是聯誼的時候認識的。那時我們要上車前，要抽……"

荃第一次看到我抽煙時，除了驚訝，還有慌張。

喝咖啡時，柏森似乎總想跟我說些什麼，但最後會以嘆口氣收場。

"我不怎麼心疼的，只是擔心你。"

"姑姑……過兒……"有一位綁馬尾的女孩子高喊，"楊過與小龍女！"

我想，我最需要的葯，是右肩的止痛藥。

"你……"我望著從荃濕透的頭髮滲出而在臉頰上滑行的水珠，說不出話。

"下雨時，不要只注意我臉上的水滴，要看到我不變的笑容。"

子堯兄闔上他正閱讀的書本，放在桌上，走近我：

"那不一樣的。"荃將濕透的頭髮順到耳後：

柏森也辭掉高雄的工作，和我進同一家公司。

"深深愛意有如明皇貴妃不忍去。"

我和柏森幾乎每天都會喝咖啡，子堯兄偶爾也會要一杯，秀枝學姐則不喝。

人們總說紅玫瑰代表愛情，可是如果紅玫瑰真能代表愛情，那用來涵養這朵紅玫瑰的，除了荃的淚水，恐九-九-藏-書怕還得加上我的。

"不要抽，好嗎？"

落下的一端，直接壓向我左邊的心臟。

但我始終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抽第一根煙。

"說嘛說嘛。"其他女生也附和著。

但我卻始終不忍心。

"姑姑，這是……"我看到客廳內還坐著七個高中女生，有點驚訝。

我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說吧，碰到什麼問題呢？感情嗎？"

"真的沒有？"荃似乎很不放心。

原來我雖然可以下定決心。

"怎麼了？"

"你愛不愛她，這要問你；她愛不愛你，這要問她。你們到底相不相愛，這要問你們，怎麼會問我這種江湖術士呢？如果你命中注定林明菁適合你，可是你愛的卻是別人，你該如何？只能自己下決心而已。"

煮咖啡的地點，又從助理室移回家裡。

"對我而言，認識你之前，前面就是方向，我只要向前走就行。"

"我以為……以為這是個不好的預兆，所以才問你有沒有出事。"

"不可以沒禮貌。"明菁笑說，"這位蔡大哥，人很好的。"

兩個月後，經由老師的介紹，我進入了台南一家工程顧問公司上班。

我通常會看八字或紫微斗數之類的命理學書籍。

明菁看看我，然後笑著說：

因為我喜歡明菁留在台南，卻又害怕明菁留在台南。

臨行前，明菁在我行李箱內塞進一堆藥品。

"吃飯要拿筷子，喝湯要用湯匙，知道嗎？"

天平既已失去平衡，是將它拿掉的時候了。

"咳咳……"我輕咳了兩聲?quot;我耳朵很好喔。"

"認識我之後呢？"

過日子的方式，沒什麼大改變。惟一改變的是，我開始抽煙。

"那為什麼哭呢？"

明菁搬離宿舍，住在離我們兩條街的小套房。

"擔心什麼？"

在一個星期六中午，我下班回家，打開客廳的落地窗。

"好。"荃笑了。

"若油調蜜，如膠似漆，永遠不分離。"

"這已經不是"一點"，而是"很多&https://read.99csw.comquot;了。"

"暫時用別的東西取代啊，反正只是小東西而已。"

"我每到一家店，就請他們把所有的湯匙拿出來，然後一根一根找。"

離開餐館時，我跟服務生要了那朵紅玫瑰，送給荃。

荃雖然淺淺地笑著，但我讀得出她笑容下的堅毅。

"沒差別的。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很高興了。"

"你第一次送我花呢。"

"不是貴不貴的問題，而是我戴著它好幾年了。"

"你抽煙時的背影，看起來，很寂寞呢。"

"願效仲卿蘭芝東南飛，堅貞永不移！"

"否認什麼？"

"戒煙是沒有緩衝期的。"明菁蹙起眉頭，嘆口氣：

"痴兒啊痴兒。"子堯兄拍拍我的頭。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還有她手指不斷輕輕劃過的，糾緊的眉。

"為什麼不回基隆任教？"

荃，你在身旁，我不寂寞的，我只是自責。

"子堯兄，謝謝你。"原來他是在點化我。

明菁邊說邊笑，她那種快樂的神情與閃亮的眼神，我永遠忘不掉。

"嗯。"

"嗯。"

"你吃飯時會忘了拿筷子嗎？"

我記得明菁第一次看到我抽煙時，驚訝的眼神。

七個女孩，一人說一句。

有一個坐在明菁旁，頭髮剪得很短的女孩子，低聲向身旁的女孩說。

秋天到了，南台灣並沒有秋天一定得落葉的道理，只是天氣不再燠熱。

"是不是在煩惱些什麼呢？"明菁走近我，輕聲問。

"我剛剛，打破了玉鐲子。"

"因為我……我一直很擔心。"

"好美哦。""真浪漫。""感人呀。""太酷了。""纏綿唷。"

他們也知道，那不是明菁。

新的工作我很快便適應，雖然忙了點，但還算輕鬆。

"我知道。"

"你的湯匙是不是長這樣？我只看過一次，不太確定的九*九*藏*書。"

甚至還有明菁的。

"你有沒有出事？"

子堯兄以不變應萬變，而秀枝學姐也已在台南縣一所中學教課。

"過兒，你回來了。"

"我找了十幾家店，好不容易找到呢。"

日子煩悶啦，加班時大家都抽啦，在工地很少不抽的啦，等等。

"你怎麼突然跑來台南呢？"

"老師，你跟耳朵很好的蔡大哥是怎麼認識的？"綁馬尾的女孩說。

"不。我很高興。"荃抬起頭，擦擦眼淚，破涕為笑：

"可不可以，別抽煙呢？"

"嗯。"

我好像知道，我沒有否認的，是什麼東西了。

"可是你也不必急著在下雨天買啊。"

"過兒，謝謝你。你並沒有否認。"明菁低聲說。

如果我說"喜歡"，我覺得對不起荃。

"嗯。"

"只是想看而已。"

"為什麼？"

"可是……"

"好。"我勉強擠出微笑。

七個女孩子又開始起鬨。

我新裝了一支電話，在我房內，方便讓荃打電話來。

明菁雖然笑得很開心，但還是保持著老師應有的風範。

"白頭誓言需牢記。"

短髮女孩站起身說："我們每人給老師和蔡大哥祝福吧。我先說……"

"沒。"

"你怎麼老看這類書呢？"子堯兄指著我手中一本關於命理學的書。

短髮女孩說完后，七個女孩子笑成一團。

明菁，我可以告訴你，我不忍心看到你的眼神嗎？

"你在的地方，就是方向。"

其餘六個女孩子開始讚歎著。

"命理學算是古人寫的一種模式，用來描述生命的過程和軌跡。"

回房間接電話，是荃打來的。

"沒錯。"

如果我竟然"害怕"，又對不起明菁。

"當然不介意。"我笑了笑。

"你又用"終於"了喔。我才出去五天而已。"

和秀枝學姐一樣，她也是先當實習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