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節(3)

第一節(3)

事情說得這麼直率,阿班旦杜夫人一聽也就明白了,又開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過去看看我那可憐的丈夫吧,」她說,「他總是想見見你。他真可憐,提出要去參加婚禮,表示一下敬意,只是醫生不允許。然後他又說,在這個大喜日子,你是會來看看他的。但我當時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啊呀,男子漢比我們這些娘兒們更懂得友誼。進去吧,他見了你會高興起來的。」
肯尼迪大夫聳聳肩。要把問題向這些鄉巴佬解釋清楚,是根本不可能的。同時他也承認,在這個男子的話裏面,也還有著某種原始的正義性。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但仍然保持著非常禮貌的表情,說:
但老頭子並沒有說什麼話,使他在這方面感到鼓舞。他問道:
老頭子斬釘截鐵的回答使他大為吃驚。
愷·亞當姆斯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教父啊,教父,」他看不見人,只是亂喊,「救救我,免我一死,我求你。我渾身的肉都燒光了,還感到毛蟲在吃我的腦漿。教父啊,給我治治病吧,你有這種權力,別讓我那可憐的妻子老是流淚了。當年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在考利昂村總是一塊兒玩耍,而現在你忍心讓我因為有罪,在害怕下地獄的時刻死去嗎?」
考利昂老頭子轉過頭來。「你幹嗎懷疑起我的能力來?」他問約翰呢·方檀。「你教父難道不是向來都完成了他說過他要完成的任何事情嗎?有哪一次我被人騙過,沒把事情辦成?」
「我女兒什麼時候同她新郎離開這兒?」
他給她講了,語氣平淡無奇,態度上也沒有顯出自豪的樣子。他就事論事,沒有額外增加任何解釋。他說在八年前他父親比現在急躁得多,還說因為事情牽涉到他的教子,老頭子就認為牽涉到他個人榮譽。
「約翰昵認為這樁事你拿不下來,所以我覺得你可能要我到那兒去一趟。」
「你那個女朋友獨自回去,一路安全嗎?」
「要家中的至親才行,」他用他那特別有禮貌的語氣說。
當他們向醫院門口走去的時候,考利昂老頭子一把抓住邁克爾的胳膊,好讓別人衝到前面去。「等你念完大學以後,就來找我談談,」老頭子說。「我給你作了些安排,你會喜歡的。」
「約翰昵說你打算給他了結好萊塢的事情。要不要我也去走一趟,搭個幫手?」
邁克爾對他父親的能力,從來連一分鐘都沒有懷疑過。他搖搖頭,表示不會讓約翰昵失望。
在黑根的臉上現出了一種贊同的神情,這種義大利式的神情在他那日耳曼——愛爾蘭型的面容上,顯得格外奇特。
自從癌症把勁科·阿班旦杜禁錮在醫院病床上以來,黑根在過去一年中一直代理著顧問職務。現在他等待著考利昂老頭子說一句「這個職位永遠是你的了」。但情況是不利的。從傳統上來說,這樣高的職位向來只給父母都是義大利人的男子漢。圍繞著他臨時代理執行任務,已經引起了一些麻煩。再說,他也只有三十五歲,據認為年齡還不夠,還沒有作為稱職的顧問所必不可少的經驗和手腕。
約翰昵神經緊張地表示抱歉:
「你要去見見他嗎?」邁克爾問道。
老頭子笑了。
「要不要給你的新女婿一個什麼重要職務,在家庭事務方面?」
「他由於疼痛和高燒而神志昏迷,盡量不要驚動他。除了他的妻子,別人在這兒只能待幾分鐘。」
「我想,在你給他答覆之前,我們大家來一道討論討論——全家都來。」
黑根看了一下自九九藏書己的手錶:「再過幾分鐘就要切結婚蛋糕了,再過半小時吧。」這使他想到了別的事情:
聽到這種巧妙的譏諷,黑根和約翰昵都笑了。現在該輪到約翰呢來表示善於委屈自己而抬高別人的涵養了:
「您從來沒有給我講過你家裡認識約翰昵·方檀,」她說,「現在我肯定要同您結婚了。」
「來不及了,」約翰昵說,「所有的合同都簽訂好了,一周后就要開拍,要改變是絕對不可能的。」
「老夥伴,」他說,「這種權力我沒有。要是我有,我一定比上帝仁慈一點,相信我的話吧。但是,我不怕死,也不怕下地獄。我要為你的靈魂在每天早晚各做一次彌撒。你的老伴和你的孩子也都會為你祈禱。有這麼多人為你求情,上帝怎能忍心懲罰你呢?」
「湯姆今天晚上就去,用不著人幫忙,事情很簡單。」
當約翰昵·方檀出現在花園的時候,愷·亞當姆斯馬上認出了他。她實實在在地感到驚奇。
老頭子用手掌在辦公桌上「啪」地一拍。
桑兒·考利昂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嗓子很脆弱,唱一兩支歌之後,就一連幾小時或幾天唱不成了。就連綵排或重攝,我都不能夠從頭到尾堅持。我的嗓子不行了,像是有什麼病。」
黑根謹慎地說:「要不要我轉告克萊門扎,讓他把他手下的人找來住在這棟房子里?」
「他比你所說的大亨還要大,」約翰昵說,「他是製片廠的主人。在推進戰爭的電影宣傳方面,他給總統當顧問。就在一個月之前,他買到了今年最佳小說的製片權。那是一本暢銷書,裏面的主角剛好是一個像我這樣的人。我甚至用不著做戲,拿出我平時的作風就行了,我甚至用不著特別下功夫唱,就可以獲得「學會獎」。大家都知道,那對我來說是很理想的,我也會作為演員又一次紅起來。但是那個狗雜種傑克·烏爾茨正打算把我踢開。他硬是不把主角分配給我。我主動提出願意白乾,或多少給一點也行,而他還是不肯答應。他放出話,說什麼我如果到電影製片廠的午餐食堂吻吻他的屁股,那他才有可能考慮這個問題。」
考利昂老頭子親自出馬,進行談判,為了使約翰昵從那張合同中解脫出來,他主動提出給萊斯·霍勒送兩萬美元。霍勒主動提出他只能拿約翰昵賺來錢的百分之五十。考利昂老頭子感到這個提法很有意思,就把自己提出的給價從兩萬美元降低到一萬美元。那位歌舞團領班,顯然是個除表演藝術外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的傢伙,壓根不懂這種降低給價的真實含義,他斷然拒絕了。
未了,停車道上只剩下一輛汽車,那就是長長的黑色「卡迪拉克」牌轎車,弗烈杜坐在駕駛室。老頭子上了車,坐在前面的座位上。就他的年紀和體態來說,他的動作靈敏而協調。桑兒、邁克爾和約翰昵·方檀坐在後面的座位上。考利昂老頭子問邁克爾:
「敢情像約翰昵·方檀這樣大名鼎鼎的電影明星也有求於你爸爸。」
考利昂老頭子把手一揮,不讓再說個人感情方面的廢話。在懂道理的人之間,事務上的問題可以解決的。他拍拍教子的肩膀:「你泄氣啦!你認為,沒有人關心你?你瘦多了,酒喝得多了,嗯?你睡不著,常吃安眠藥?」他一面說,一面搖搖頭,表示不贊成。
邁克爾點點頭:「湯姆說他會負責的。」
勁科·阿班旦杜同死亡進行了長期鬥爭,現在他被征服了。他躺在一頭稍稍升高了的病床read.99csw.com上,精疲力竭。他已經枯竭得比一具骷髏強不了多少。當年生機盎然的一頭黑髮,現在已經變成一撮一撮像線一樣的污穢東西。考利昂老頭子快快活活地說:
黑根問道:「那麼你打算拒絕嘍?」
「索洛佐要找你,現在不能再推託了。本周內你得見見他。」
老頭子停了一會兒。
「相信我嗎?我不會給別人亂講的,」她說。
「快,趕快好,咱們一道旅行到義大利,到咱們原來的村子去,就像咱們的父輩一樣,在酒店門前玩木球。」
「當然羅,他的方式方法在細節上並不那麼正規。」
快要死的病人搖搖頭,示意年輕人和他家裡人都離開他的床邊;他用另一隻瘦骨嶙峋的手緊緊地抓住老頭子,拚命想說什麼。老頭子把頭俯下,爾後就索性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勁科·阿班旦杜在講著他們當孩子的時候的事情。他的眼睛有點兒鬼鬼祟祟,在悄悄地說著什麼。老頭子彎著身子,挨得更近了。病房裡其餘的人,看到考利昂老頭子老淚縱橫,還在直搖頭,一個個都大吃一驚。顫抖的聲音越來越高,誰都可以聽到.阿班旦杜在痛苦中使出非凡的努力,勉強掙扎著抬起頭,眼睛發愣,伸出食指指著老頭子。
當約翰昵·方檀從她身旁走過去的時候,她認出了他,她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他對她勉強微笑了一下,她又以歡迎的態度盯著他。他把她當作一分材料一樣,暫歸檔,留作以後參考,轉臉就跟著別人進病房去了。
「我知道你是怎麼個人。我不會硬要你去做你不贊成的任何事情。你總算也長大成人了,就自謀生路吧。但是,請你在完成學業之後,就作為兒子到我跟前來一下吧!」
黑根一面說,一面拿筆指著日曆。
「真的,」肯尼迪大夫說。
老頭子在回答他的時候,語氣是冷冰冰的,一點也沒有安慰的柔情。
「他送來的禮物很不錯嗎?」
「你有女人引起的糾紛,有嗓子的毛病。現在告訴我,你同那位好萊塢大亨正鬧什麼糾紛,他竟不讓你工作。」老頭子現在要接觸正題了。
考利昂老頭子把手一擺,像是要把這些感激的言辭甩開似的。
「絕對不給,只能給他個什麼工作,讓他維持生活,富裕的生活。但是,絕對不可讓他了解家庭事務的內幕。給別人都說說,給桑兒、弗烈杜、克萊門扎。」
「他是我爸爸的教子,」邁克爾說,「要不是我爸爸,他今天也成不了大名鼎鼎的電影明星。」
使他感到驚奇的是:病人的妻子女兒一個個都把臉轉向那位又矮又胖的男子,像是要聽他的決定似的。這位男子穿著不合身的晚禮服,顯得別彆扭扭的。那位胖男子開口了。他的聲音里有一點極為微弱的義大利腔調。
一個護士和一個醫生從勁科·阿班旦杜的單人病房出來了。醫生是個年輕人,臉上很嚴肅,帶著一種好像他生下來就是要命令別人似的神情,也就是說,帶著一種好像一生都非常富有的那號人的神情。有一個女兒羞怯地問道:「肯尼迪大夫,我們這會兒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黑根一本正經地說:「醫院里來過電話了,說阿班旦杜顧問快斷氣了,不出今天晚上。已經通知他家裡的人去守臨終了。」
「絕對不給。」
考利昂老頭子點點頭,對湯姆·黑根的工作效率表示滿意。
邁克爾搖搖頭。
「告訴我的兒子,他們三個一起,準備陪我到醫院去看望可憐的勁科。我要他們向他致以最後的敬意read.99csw.com。告訴弗烈特把大車開上,問問約翰昵願不願意看在我的分上,也同我們一塊兒去。」
她笑了,面部肌肉在扭動。
「如今,我要你服從我的命令,」老頭子說,「我要你在我家裡待一個月,要吃得好,能休息,能睡,我要你陪著我。我喜歡同你在一起,也許你可以從你教父這裏學一點處世為人的道理,對你在偌大的好萊塢也是會有幫助的。但是,不要唱歌,不要喝酒,不要玩女人。到月底,你就回好萊塢去,那個大亨,那個九十公分粗的大炮彈,就會把你想要的任務交給你。一言為定,怎麼樣?」
「我要你今天晚上就到加利福尼亞去。你沒有功夫去看望勁科了。但你要等我從醫院回來再動身。我要同你談談,明白了嗎?」
其餘部分都屬於正史。約翰昵·方檀繼續上升為轟動全國的最傑出的歌唱家。他參加拍攝的好萊塢音樂喜劇片,使他的製片廠發了大財,他灌制的音樂唱片賺來的錢,要以百萬美元計算。這樣一來,他就拋棄了他那個從兒童時代起就在一塊兒相親相愛的妻子,拋棄了他的兩個孩子,去同電影里常看到的那個最妖嬈的明星結婚了。事後不久,他就發覺她是個「妓|女」。這樣一來,酒他是喝上癮了,賭他也來,別的女人他也亂追。他天生的歌喉出了毛病。他的唱片也推銷不出去了。他同製片廠簽訂的合同期一滿,製片廠就不再同他簽訂新的合同。於是,他就來央求他的教父。
「現在不,」愷說,她嘆了一口氣。「我愛他愛了三年。每逢他在紐約大都會劇院演唱,我都要專程南下來到這裏欣賞一番,還要發了瘋似的尖聲怪叫地喝彩。他唱得真棒。」「咱倆等一會兒去見見他,」邁克爾說。
考利昂老頭子說:「去,回去參加宴會,你的朋友都正在等著你。一切包在我身上。」說罷,他把約翰昵·方檀從屋子裡推了出去。
「那,就再沒有你乾的事了,」考利昂老頭子說。「我們承擔一切責任。我們安慰他,給他合上眼睛。我們負責安埋他,在出殯的時候,我們哭,事後我們還要照看他的妻子和女兒。」
老頭子又開口了,語氣沉靜而莊重,為的是讓言詞能夠刺進他那褻瀆神明的昏迷狀態。
「親愛的大夫,」考利昂老頭子說,「他真的就要死了嗎?」
邁克爾嘆了一口氣。
因為汽油的定量供應還沒有取消,所以從環城大道直到曼哈頓區一路車子很少。不到一小時,「卡迪拉克」牌轎車已經開進了法國醫院大街。在車上,考利昂老頭子問他那個最小的兒子,在學校里是否成績優良。邁克爾點頭說「是」。在後座坐著的桑兒問他父親:
「你褻瀆神明。你還是聽天由命吧!」
「咱們是不會讓我的教子失望的,嗯,邁克爾?,
約翰昵·方檀不能完全相信老頭子會有這樣大的權力。但是他的教父從來也沒有說過到頭來辦不到的事。「這個傢伙同約·埃德加·胡佛私人之間很有交情,」約翰昵說,「你對他說話甚至都不能高聲大氣。」
他發現黑根在看他,像要問什麼的樣子。
「這故事,我不能講,」他說。
「古銀器,非常寶貴,要賣的話,至少可以賣一千美元。參議員花了好多時間才搞到了這件合心的東西。對那種人來說,更為重要的不在於東西值多少錢,而在於東西所表示的情分。」
第二天,考利昂老頭子又親自去見那位歌舞團的領班。他帶著自己最親密的兩個助手,一個是他的九*九*藏*書顧問勁科·阿班旦杜,另一個就是路加·布拉西,沒有別的任何證人在場。考利昂老頭子說服萊斯·霍勒在一個文件上簽字,同意接受一張有銀行保證的一萬美元的支票,放棄要求約翰昵·方檀個人服務的一切權利。考利昂老頭子一面勸說,一面把手槍對著歌舞團領班的前額,用極其嚴肅的態度使他確信:要麼簽字,要麼他的腦漿在一分鐘內灑滿那份文件。萊斯·霍勒簽了字,考利昂老頭子把手槍插|進口袋,並把那張有銀行保證的支票遞了過去。
「哦,你真是個大聖人,竟在你女兒結婚的大喜日子特意趕到這兒來。」
邁克爾一語不發。考利昂老頭子冒火了,哼了幾聲:
這個回答向黑根說明了兩件事,首要的一點,對維吉爾·索洛佐的回答將是一個「不」字;第二點,考利昂老頭子之所以不願意在他女兒婚禮之前作出任何答覆,是因為他預料到他自己的「不」字會引起麻煩。
差不多快到黃昏時分,結婚蛋糕才端出來,大伙兒一面說,一面讚不絕口。尤其是納佐林親手烘出來的那一塊,上面巧奪天工地點綴著用奶油做的一個個貝殼,吃起來香得要命,使人感到飄飄然。新娘貪饞地攫了幾片蛋糕,就飛也似地同她那個新郎去度蜜月了。考利昂老頭子注意到那輛聯邦調查局的黑色轎車已經不見了,便很禮貌地催促他的客人趁機離開。
護士回到了病房,他們在等待著。她終於又出來了,拉開門讓他們進去。她低聲說:
考利昂老頭子沒有掩飾自己喜悅的感情:像參議員這樣的大人物,也向他表示了如此非凡的敬意。這位堂堂正正的參議員,像殺人不眨眼的路加·布拉西一樣,也是老頭子權力結構中的巨大柱石之一;他也用這個禮物重申了自己的赤膽忠心。
故事很快就講完了。八年前,約翰昵·方檀在一個群眾性的歌舞團唱得特別成功,他成了無線電廣播里最吸引人的歌手了。不幸得很,那個歌舞團的領班,一個名叫萊斯·霍勒的,是個在表演藝術界很有點名氣的人物。他同約翰昵簽了一個為期五年的服務合同。這是個普通的商業性的表演玩藝。萊斯·霍勒憑一紙合同就可以把約翰昵轉借出去,而把得到的大部分錢裝進他個人的腰包。
阿班旦杜把頭落下來,放在枕頭上。他的眼睛失去了狂妄的希望之光。護士又回到病房來了,以非常嚴肅的公事公辦的態度,像吆喝鳥兒一樣吆喝他們出去。老頭子站了起來,但阿班旦杜又伸出了自己的手。
當約翰昵唱完了,井同考利昂老頭兒走進了屋子之後,愷對邁克爾調皮地說:
「對這樣一個朋友,一個二十年來一直像是我的右手的朋友,難道我不該表示敬意?」
老頭子點點頭。黑根又說:
考利昂老頭子的回答很簡單。
肯尼迪大夫惱怒地把這一大群人掃視了一番。難道這些人不明白裏面的病人正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地死去?如果大家能讓他安靜地死去,那才更好。
「他是個很講究實際的人,」老頭子溫和地說,「我要向他提出一項交易,他是不會謝絕的。」
「參議員打來了電話,」黑根說,「說他沒有親自來,感到很抱歉,原因你是明白的。他可能指的是記錄牌照號碼的那兩個聯邦調查局人員。但是他通過特殊通訊員把禮物送來了。」
老頭子點了點頭。他覺得沒有必要指明,說是他本人事前警告過參議員,讓他別來。
「明白了,」黑根說,「要弗烈杜什麼時候把車子準備好?」
九*九*藏*書這又是一個奇妙的故事。」
現在,老頭子緊緊地握著他老朋友的手以安慰的語氣說:
「我覺得,聽上去是這樣的,但是我要提醒你想一想這樣一個問題,你知道北極探險家在去北極的路上,沿途總要把食物在地窖里埋起來嗎?就是為了預防有一天走到那兒可能需要食物,是不是?這就是我爸爸為別人做好事的道理。他有一天也可能有事,要登門拜訪這些人中的某一個人。他們若先過來一下,那就更好一些」
「你是這樣想的嗎?好,我們就討論討論吧。等你從加利福尼亞完成一項任務回來之後再說。我要你明天坐飛機到那兒去,給約翰呢辦一件事,去看看那個電影界的大亨。告訴索洛佐,等你從加利福尼亞回來之後,我就見他。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請等一下,由護士通知你們進去,有些很必要的事情她還要給病人先處理一下。」他離開他們,向走廊那邊走過去了。他的白褂子在嘩啦嘩啦地擺動著。
快要死的病人睜開他那由於高燒而發紅的眼睛,感激地望著老頭子。他讓年輕人把他那皮包骨頭的瘦手握在他們有力的手裡。病人的妻子、女兒順床並排站著,吻他的臉,還輪流著握他另一隻手。
他馬上明白了:這位即將成為寡婦的女人,還不理解她丈夫今天晚上就要死掉了。勁科·阿班旦杜害癌症,在這所醫院住了差不多快一年了,一直處在死亡的邊緣。當妻子的還以為他這種致命的絕症也是生活中普普通通的現象,今天晚上只不過又是一次危險罷了。她嘰嘰咕咕地講個不停。
「還有別的事嗎?」
「那,早都安排好了?」
老頭子默默不語。阿班旦杜又說:
「教父啊,這次遇到的,是個真正九十公分粗的大炮彈。你推不動他,甚至用錢也不行。他神通廣大,到處是後門。他恨我。我真不知道你有什麼辦法能使他回心轉意。」
老頭子不耐煩地說:「為什麼?我之所以在婚禮之前不願意答覆,就是因為我不容許在這樣重要的日子出現陰雲,哪怕是遠方的陰雲。另一方面,我想知道他想講些什麼。如今你明白了吧,他打算提出一樁見不得人的勾當。」
「等客人都離開了之後,」考利昂老頭子說,「勁科會等著讓我見他最後一面的。」
愷沉思地說:「你真的覺得你有這樣的爸爸是值得羡慕的嗎?你給我講的關於他的每一件事都表明,他經常在為別人做好事。他心地一定很好。」
勁科·阿班旦杜全家,他老婆和三個女兒都穿著喪服,像一群烏鴉擁擠在醫院走廊白瓷磚鑲成的地板上。當她們看到考利昂老頭子從電梯里走出來的時候,她們像是受了本能的衝動,展翅飛離了白色地板,向他撲去要求保護。當媽媽的,穿著黑色喪服,顯得莊嚴而鎮定,女兒們,顯得肥胖而樸素。阿班旦杜夫人像啄木鳥一樣在考利昂老頭子的臉上吻了又吻,時而抽抽噎噎,時而嚎啕大哭。
「勁科,親愛的朋友,我把我的兒子都帶來了,特向你表示敬意。再瞧,還有約翰昵,也從好萊塢趕來了。」
老頭子以充滿深情和逗趣的語氣說:「我對你說,我保險你如願以償。」
老頭子聳聳肩:「婚禮已經結束了,你隨便安排什麼時間吧。」
黑根坐在辦公桌那邊寫紀要。老頭子長嘆了一口氣,問道:
「今天是你女兒結婚的日子,你可不能拒絕我啊!」
他用胳膊肘子輕輕地推了一下邁克爾。
在瘦骨嶙峋的臉上泛起了一脈令人厭惡的狡詐的表情。阿班旦杜神秘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