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張不忍的回答是：「查了一處，佃戶倒老實，可是那鄉長刁得很，從中搗鬼。」

「少爺，您看來今年會不會開仗？」

有時卻搖著頭說：「白跑一趟。今天那一處，連四至都弄不明白。」

張不忍只是苦笑。他何嘗是為了查墳地來的？並且他根本不知道這裏還有祖遺的墳地。都是胡三先生的指撥，他反正沒事，到鄉下去看看也好。況且，多少也像有點正經事把他留ｈｔｔps://ｒｅaｄ•９9ｃｓｗ•ｃｏm住。

「八少爺，那條汽車路，說是要趕築了，您看見在那裡動工么？」

程子卿等候了一會兒，見沒有話，就摸著下巴，悄悄地又問道：

程子卿對於潘雲仙女士的手，並不感興趣，從沒細看過一下。好事之徒或少爺班借買東西的機會，也曾問他道：「喂，老程，你說罷，你是她的房東呀！」程子卿總是用搖頭來回答。九*九*藏*書

程子卿常常關心的，倒是張不忍的腳。每逢回家看見張不忍的皮鞋沾滿了泥土，他便要問道：

「慢慢地來罷。」程子卿安慰一句，於是遲疑了一會兒，便又問道：「看見汽車路動工么？」

「難說。」張不忍隨口回答，憫然望著天空，他的思想飛得老遠，——程子卿萬萬意想不到的遠地方。程子卿的心卻也離開了這間房，在未來的汽車路上徘徊。他有一塊地九九藏書，假定的路線就在他這地上劃過，只留給他一邊一隻小角；他曾經請陸紫翁託人關說，不求全免，但求路線略斜些兒，讓那分開在兩邊的兩隻小角並成一大角，人家也已經答應了他；然而這條路一日不開工，他就一日放心不下。

「呀！可是，胡三先生一番好意，不能辜負他。況且，您來一趟不容易，總得清出個眉目。」

「既然路是要築的，就趕快築罷！」程子卿嘆一口氣說，九九藏書望著張不忍，寂寞地笑了笑。

其實x縣裡除了整天盤據在茶館里的好事之徒以及頂著「高貴的職業頭銜」所謂「守產」的少爺班，誰也不曾把「八少奶奶」的手當作一樁事來偵察研究。滿縣滿街都為了壯丁訓練的抽籤而嚷嚷，哪有閑心情管人家的手呵！

「就是聽說要趕築。等築好了路，就要派一師兵來縣裡駐防。」

「哦，不明白。」張不忍像被這一問提起精神來了。「不，還沒看見動九*九*藏*書工。說是軍用。呃，程先生，您聽到什麼特別的消息么？」

一天，程子卿又很關心地問起查得怎樣時，張不忍憤然叫道：「算了罷！麻煩得很，真想丟開手了。」

張不忍搖搖頭，程子卿也就沒有話了。

「八少爺，又下鄉了么？墳田查得差不多了罷？」

「哦，哦！」

張不忍夫婦住在縣裡「最高學府」中心小學的附近。房東就是周老九的洋貨店裡的管賬先生程子卿。善堂董事胡三先生介紹兼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