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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揚罵道:「你老司真行,把范局送到天堂去了。」
庄揚說:「老司啊,我們共事也有幾年了,你對我也應該有所了解,如果放在幾年前,我可能還會爭取一下,現在,你別在我身上寄託什麼希望了,你難道不知道市人大已經把老莊封殺了嗎?」
庄揚問他:「看來你為了能讓我當局長,準備動用你的戰略儲備了。」
庄揚冷冷地看著司光榮:「努力?你給我說說,怎麼努力?」
庄揚還是有點半信半疑:「你真有那麼大的把握?可別偷雞不成反倒蝕了一把米。」
庄揚又問:「你剛才嘀咕啥呢?什麼簽單權啊,領導的。」
司光榮伸出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八成把握。」
司光榮說:「這怎麼能叫野心呢?毛主席都說,不想當元帥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這叫事業心、上進心。」
庄揚說:「你就說你自己想陞官,別拿我說事兒,你以為我當了局長你就能當副局長嗎?天真。另外我給你糾正一個小錯誤,不想當元帥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是拿破崙說的,不是毛主席說的。這句話純粹是胡說八道,如果哪支軍隊的士兵整天光想著當元帥,這支軍隊肯定屢戰屢敗。你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因為死了就不能當元帥了,士兵要想當元帥首先不能死,你說這樣的士兵到了戰場上還能捨生忘死衝鋒陷陣嗎?這種話純粹是拿破崙那種人說的風涼話,別當真。也許拿破崙根本就沒說過這句話,是別人胡編出來的。」
庄揚來了興緻,起身把司光榮拉到了沙發上,給他沏了杯茶,然後自己也坐到了沙發上說:「好了,我不提那件事了,你真不經逗,范局的死跟你送獵槍根本就沒有關係,你不送獵槍他也有槍,會水的魚浪打死,常走夜路遲早碰鬼,他出事是遲早的。好了,你還是說吧,到底你跟上面是怎麼回事?」
司光榮說:「唯一需要你做的就是跟我到省城跑一趟,認識幾個人。其他的什麼也不用你做。」
庄揚有點不相信:「省人大張主任真的會跟你一起泡小姐?我懷疑。」
司光榮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是那種極端的渴望,表情是那種極端的認真,話語是那種極端的誠懇。庄揚被感動了,更準確地說是被蠱惑了,忍不住躍躍欲試,對司光榮說:「那我們就試試?你說,需要我做什麼?」
庄揚放下手裡的滑鼠,轉過身來問道:「老司,有事啊?別站那兒,像受審似的,坐下說。」
司光榮說:「庄局,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只要你有這個需求,我一定全力以赴,這不是關鍵時候還有什麼是關鍵時候。」
庄揚在公安局幾個局級領導里排位最後,所以說他繼任局長的幾率比起其他排在前面的人差了許多。這跟他到公安局的時間短有關係,他原來是檢察院審判監督處的副處長,法院判決了一個債務糾紛案,終審維持了一審判決,敗訴方不服,告到檢察院審判監督處,庄揚認真研究了案情,認為此案確實判決不公,決定抗訴。當時有人勸他不要管這個案子,他少壯氣盛,堅持抗訴,迫使法院重新審理此案,並且改判。事情沒有到此為止,他還循線查出這個案子背後有徇私枉法行為,移交給了反貪局,這個案子的審判員受到了黨紀政紀處分,被從法院清理出去。後來才知道這個案子的審判員是市人大主任曾聰明的小舅子,如果他事先知道這個審判員是市人大主任的小舅子,他也許不會堅持抗訴。然而,人家卻認為他不可能不知道對方是市人大主任的小舅子,這就是明知故犯,明明知道人家是領導的親屬,還故意冒犯,這是一種不可原諒的過失。
司光榮說:「庄局你說這話可就太見外了,這不是幫你九九藏書辦事,是幫我自己辦事,你只要跟著我去一趟省城就行,別的事情你一概別管。」
他說話的口氣和神態讓庄揚暗暗吃驚,想起了那句老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說不準這傢伙還真有什麼能拿得住曾聰明的絕活兒,不起眼的私處突然鑽出來一棵能夠結果的大樹呢。其實,這種活教材就在身邊擺著,銀州市翟副市長的司機,看上去毫不起眼,按點上班給領導開車,按點下班回家,夏天別的司機在領導下班前早早就把車發動著打開空調生怕領導出汗,他卻從來都是等領導上車以後才發動車開空調,就這一點沒做到位就讓翟副市長夏天多出不少汗。翟副市長嫌他死板,不會來事兒,向辦公室提出要換一個司機,辦公室還沒找到合適的替換人選,翟副市長就讓人家給抽調到西北山區扶貧去了。後來才知道,這個司機的叔父竟然是省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這個司機過去是給省委主管人事幹部的副書記開車的,從省城調到他們市開車,就是為了就近照顧副部長的老母親,他的老奶奶。翟副市長後悔莫及,專門跑去找這位司機溝通交流活思想,人家只說了一句話:我老老實實做人你都不容,我還給你留了一條繼續做官的路,比你寬容多了。這個帶有一點傳奇色彩的故事在銀州的官場上傳誦一時,嚇得那些領導紛紛開始調查自己司機的來路和社會背景,很長一段時間領導們對司機都格外客氣,誰也不敢隨隨便便對司機頤指氣使。
司光榮拿了幾份接待單子,又從接待煙里拿了兩條中華來找司光榮簽字,司光榮正趴在電腦桌前面上網,司光榮喊了一聲報告,把庄揚嚇了一跳,連忙關掉了正在瀏覽的窗口,在窗口關閉之前,司光榮偷覷到屏幕上有一些光屁股女人,心裏暗笑的同時,又有些微微發冷,庄揚在上班的時候偷偷瀏覽這種網站,說明他已經非常頹廢,一個積極向上,把事業放在第一位的人是不會浪費可貴的工作時間看這種黃色網站的。他頓時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他要像牧師挽救一個墮落的靈魂那樣,激發莊揚的昂揚鬥志,把心思轉到正事上去。
司光榮說:「東西是需要準備,你不用管,我準備,你準備了也對不上口味,人家也不敢收。我知道他們好什麼,我給他們送他們也敢收。」
司光榮坐到了庄揚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說:「這是上個禮拜省廳來人吃飯的發票,你簽一下,我好去報銷。」
庄揚大驚:「你跟他們有關係?」
司光榮受到鼓勵,話說得更順暢了:「我跟省委組織部劉副部長還有省人大張主任沒有任何天生的親戚關係,關係都是逐步建立起來的。他們那些大領導沒有生活在真空里,上下左右有親朋好友,也都有每個人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慾,只要想接近他們,跟他們交朋友,稍微用點心思也沒什麼困難。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就說說我跟省人大張主任的交情,你說像我這樣一個基層小警察能跟人家沾什麼邊?其實我也沒想跟他有什麼交情,可是緣分到了想躲都躲不掉。張主任有一個從小在一起長大的鄰居,把他叫張哥,跟他關係挺好,這個鄰居跟我老婆又是同學,我跟我老婆的這個同學又挺好,有一次我們一起到省城玩,晚上唱歌,他那天也是玩得高興了,跟我吹牛,說是他能一個電話把省人大張主任請出來唱歌。我根本不相信,他就跟我打賭,誰輸了誰買單。結果人家一個電話過去,張主任還真的來了。我一看心想這可是了不得的關係,扔下挨宰的擔心,敞開了花銷,上了外國酒,叫了小姐陪唱,那天九-九-藏-書晚上大家玩得高興,這不就認識了嗎?」
庄揚問他:「你看我像當局長的樣兒嗎?我可沒那份野心。」
庄揚接過單子,看也不看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司光榮把煙放到庄揚的桌上,看著簽過名的單子自言自語:「還是要當領導啊,什麼叫領導?你簽了單子能報銷,我簽了單子不能報銷,這就是領導。」
庄揚嘿嘿一笑說:「是啊,這方面你是比我老到,那你就準備吧,需要花錢可別悶著,儘管說話。多了沒有,十萬八萬沒問題。」
司光榮湊近庄揚神秘兮兮地說:「找人啊,你沒聽現在人家都說,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動,不跑不送,留你沒用。」
司光榮說:「毛主席語錄上沒有,可能在毛選四卷上,等有時間我去給你找找,不管這句話在哪裡,都是說一個人要有進取心,不能以己昏昏使人昭昭。」
司光榮做無辜狀,捶胸頓足地說:「我的老天爺啊,庄局你可不敢這麼說,你這麼說我怎麼擔當得起啊?讓別人知道了,非說是我害死了范局不成。讓我說啊,啥都是命,這就叫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啊。」
司光榮說:「開玩笑呢吧?你不當局長我哪能當什麼副局長。」說完了這話偷偷觀察庄揚的神態表情,見庄揚沒有什麼負面反應,這才又往深里說了一句:「庄局啊,別人都在上天入地、爭分奪秒地活動,爭取當局長的機會,您老人家怎麼還能坐得住?」
司光榮說:「對你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副局長而已,對我來說可是一條通天大路啊。庄局,你想想,如果我在公安局能當上副局長,那可就是正縣團級,調到別的局,或者乾脆下到哪個區縣,那就是百分之百的一把手啊。」
庄揚又問:「你剛才說又跑又送才能提拔重用,認識人是不是得準備點東西?」
庄揚說:「你還別那麼說,我就沒有路子,別說幾條路子,一條路子都走不通。」
庄揚吃驚地問:「憑什麼?」
想到這件事情,庄揚不能不對眼前這位給前任局長送過昂貴的克虜伯雙筒獵槍號稱私處的司光榮另眼相看了。他試探著問:「看樣子你老司還挺有門道啊。」
庄揚若有所思,深深點頭:「這話說得很有哲理,過去沒看出來,老司還是很有思想的啊。」
庄揚故意問他:「拼?我跟誰拼?跟市人大拼?我能拼得過嗎?你這是看我死得還不徹底,讓我再重新死一回啊。」
庄揚在沙發上怔怔地坐著,覺得大腦熱烘烘地活像剛剛從蒸鍋里撈出來,他實在沒有想到,不起眼的司光榮居然會有那麼足的上進心,那麼沖的關係戶,如此充足的活動能力,如此精明的經營頭腦。他苦笑一聲,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唉,真是時勢造英雄,關係出幹部啊。」
庄揚問他:「你說了半天說得也挺熱鬧,我看不出我即便想當局長又有多大的可能性。」
司光榮說:「不就是庭長沒當成嗎?全市人民都知道。那算什麼,你現在不照樣是正處級副局長嗎?怎麼了?人大那幫人有什麼辦法?再說了,你往深里想想,如果你自己就是人大主任,或者你根本就管著人大主任,還用得著受這個窩囊氣嗎?還是你的官小分量輕,人家才敢那麼涮你。再說了,如果你當上了局長,不就等於扇了人大的曾聰明一個大嘴巴子,他乾乾挨了還沒法還手,這才叫高明。」
庄揚說:「既然你說都是命,那我就認命了,何必勞心費神地爭什麼局長呢?」
庄揚看看桌上的中華煙問道:「又來賄賂我了,想幹嗎?直說。」
司光榮有些著急了:「千萬別輕易認命啊,有一首歌你會唱的,我記得上一次陪省廳的劉處長到歌廳你唱過,https://read.99csw.com其中有一句最適用你了:三分命註定,七分靠打拚,這是什麼歌來著,對了,愛拼才能贏,現在就是你拼的時候了。」
庄揚呵呵冷笑,問他:「你跑過送過?」
司光榮誇張地搖頭擺手拒絕:「可別,名不正言不順,有了那份權力更難受。」
庄揚終於認可了他的道理:「你說這叫什麼話?怎麼可能?我上去了你跟著上這是順理成章的事,也用不著我花多大力氣,我推薦,你自己又有關係撐著,把握比我更大。」
司光榮涎皮涎臉地說:「當著庄局這樣的真人我不敢說假話,范局那把克虜伯獵槍就是我送的。」
司光榮就又把自己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庄揚說:「你想要這個簽單權我給你不就完了?下次局務會上我就提出來。」
司光榮說:「這種事情誰也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是誰也不能不去做,該蝕的米就得蝕,還有一句話你怎麼忘了?捨不得孩子套不來狼。就算是最後沒弄成,我們的人情不是還在那裡放著嗎?這一回不成,下一回就有基礎了。只要你上去了別把我扔下就行。」
司光榮說:「現在誰心裏沒有想法?我就不相信庄局您心裏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
庄揚說:「你是市委書記還是市長?就算你是市委書記或者市長,人大也能把你的人選卡住。還是那句話,人大曾主任絕對不會讓我過關的。」
庄揚拆開他送來的中華煙抽出一支扔給他說:「沒看出來,你老司還是個富有想象力的人啊,人大不同意,你說我這個局長怎麼才能當上?」
庄揚笑問:「這句話毛主席語錄上有嗎?我怎麼沒看到過。」
庄揚沉思了片刻,問他:「你這麼費心賣力,就是為了當副局長?」
司光榮看到庄揚已經蠢蠢欲動,便索性給他送上了一顆定心丸:「那不一定,我給您老人家透個底吧,你說省人大主任能不能管得住市人大主任?曾聰明敢不敢不聽省委組織部長的話?」
司光榮開始亢奮,好像已經當上了正縣級副局長,拍了庄揚大腿一把說:「好,就這樣說定了,明後天庄局跟我跑一趟省城,我也不再耽誤你的時間了,我現在就去做些準備工作。」說著起身告辭。
司光榮說:「事在人為啊,起碼你要努力,不努力沒人把餡餅往你嘴邊送。」
司光榮神秘地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嘛,保密。」說完興沖沖地跑了,出了門想起來庄揚還給他提成了一條中華煙,又跑回來拿走了。
司光榮故作謙虛:「關係倒是有,不過也就是能說上話的關係而已,真正能有多大作用我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司光榮正色否認:「不是,那絕對不是,這種小事情用不著他出面,別的人出面打個招呼,我再給范局送一把獵槍就搞定了。」
司光榮的外號很不雅:私處。外號的原委跟范局成為飯局相似:現在的人太懶,懶得多說一個字,某處長就簡稱為某處,司處長的簡稱就是司處,聽著就是私處。公安局的工作人員打字大都用簡拼輸入法,打到「司處」的時候,首先出現的都是「私處」而不是「司處」。私處是陰|部的書面語,於是公安局裡例如刑警隊老牛之類的人物就開始琢磨他,每次叫他「私處」之後都要嘿嘿嬉笑兩聲,笑得他汗毛直豎,追問人家笑什麼,老牛說:「笑你怎麼露出來了。」把他叫「私處」還有另一層意思,說這個人的性子比較陰,話雖不多,只要一說出來都是有目的的。心裏比誰都有數,別人的底細他摸得清清楚楚,他自己的底細誰也摸不透徹。看到別人都在心急火燎地搶局長,庄揚這位頂頭上司卻穩坐釣魚台,司光榮心內大急,庄揚放棄了read.99csw•com這次機會,就等於剝奪了他的機會。皇帝不急太監急,可是太監終究做不了皇帝的主,司光榮只有說動庄揚積極投入到這場激烈的競爭中去,他自己也才有希望。
庄揚在官場上經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挫折,在檢察院、法院、公安局這些司法機關單位轉了一圈之後,好容易在公安局找了個安身之處,對公安工作又不熟悉,只能分管後勤、培訓這些二線工作,所以就處處保持低調,堅持多種花少栽刺,由過去意氣風發、作風硬朗的少壯派變得謹言慎行,有意無意地磨練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很多人都說庄揚到了公安局以後成熟了很多。
司光榮看看庄揚的臉,庄揚現在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已經練到了七成火候,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緒,司光榮便壯了膽說:「真的,我認為您最有當局長的資格,您雖然到公安局的時間短一些,可是一直在司法戰線從事領導工作,學的又是法律專業,年輕有為,如果您當了局長,」說到這兒,嘿嘿一笑半真半假地說:「您當了局長,我不就也有機會了嘛。」
司光榮:「憑我啊。」
庄揚難得地露了一個笑模樣:「你倒還真有點想法啊。」
司光榮不好意思地笑笑,順竿往上爬:「要不您怎麼能當局長我只能當處長呢?就是因為您比我的水平高嘛。不過我覺得不管這句話是誰說的,還是有道理的。關鍵看怎麼理解,如果理解成一個人應該有遠大的志向,有強烈的進取心,那還是有正面意義的。」
庄揚說:「看樣子我就是以己昏昏使你昭昭了。」
司光榮故作謙虛,實則不無幾分炫耀地說:「我有什麼門道啊?不過,如今在官場上混,走仕途的人,有幾個沒有幾條路子?」
司光榮說:「那是您庄局不在這方面動心思,您跟我不同,您是正牌大學生,靠的是真本事,用的是真功夫,走的是正路子,像我這種人,要本事沒什麼本事,用幹部考核的幾項標準一卡,啥也不是,只好光腳過河,能的水就得啊。實話實說,庄局,如果這一次你真的不努力一下,不但我要替你惋惜,我敢肯定的是,將來你要後悔後半輩子。」
司光榮說:「這可不是賄賂啊,這是這個月的接待煙,范局的那一份沒人領了,多出來一份,我就給你拿來了,你應酬多。」
司光榮說:「人跟人除了血緣關係是天生的,別的關係全靠自己去建立,現在的時髦話叫經營。其實,人這一輩子就是經營兩個字,經營好了,就像做生意賺大錢,不會經營,就只能受窮受苦。老天爺造了蜘蛛,可是網卻得蜘蛛自己去織,如果哪個蜘蛛覺得自己既然是蜘蛛,天生就會擁有那麼一張網,它就大錯特錯,剩下的路只有一條:死。庄局你說對不對?」
庄揚隨手拿起一條扔給司光榮:「見一面分一半。」
庄揚問:「你提拔處長難道是張主任幫了忙?」
司光榮胸有成竹地說:「這話你庄局還真就說錯了,我可不會給你送獵槍,你也不好那個道道,我送你一張競爭局長的入場券。你聽我的,市人大的曾聰明還就聰明不起來。」
過了不久,市法院主動提出要調庄揚到法院當民事二庭的庭長,當庭長比在檢察院當副處長提了半級,在這半級的誘惑下,他忽略了可能存在的政治風險,匆匆忙忙辦了調轉手續。結果,人大把他擔任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二庭庭長的提案一巴掌拍死了。他的人事關係已經到了法院,再回檢察院也沒他的位置了,原來的副處長職務已經被人佔領。這時候他才明白,自己鑽了圈套,鬧了個雞飛蛋打,兩頭沒著落。這一招很毒辣,搞得他非常狼狽,把他晾在那裡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凄惶了多半年九九藏書,四處申訴了多半年,司法系統根本沒人搭理他。他沒辦法跑到組織部要工作,向組織部原原本本陳述了自己被人家耍弄的經過。組織部門煮了個夾生飯也挺惱火,聽了他的陳述才明白堂堂組織部也讓人家耍了,自然更加惱火,部長關原在組織部內部會議上說出了:「不蒸包子蒸口氣」的重話,取得了市委書記吳修治和市長夏伯虎的支持,硬性安排他到市公安局當了副局長。
庄揚好奇地問:「你要準備什麼?」
庄揚半信半疑地打趣:「吹牛吧?如果你真的有那麼野的路子,還用得著給范局送獵槍?反倒是范局應該給你送獵槍差不多。」
庄揚取笑他:「你的意思說非得正式當了副局長才名正言順地用這份簽單權?」
司光榮不好意思了:「庄局,求求你別再提送獵槍的事好不?這件事情過去只有我和范局兩個人知道,范局死了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也怪我見了你就覺得親,啥話都留不住,告訴你了你就別再拿這件事情泡我了,傳出去人家要是說就是因為我送了獵槍才把范局害死了,雖然不能把我怎麼樣,可是豬尿泡打人傷不著臭味難當啊。」
局長死後,當局長的接班人也曾經是庄揚心萌起的小小渴望,可是,庄揚是一個理智的人,冷靜分析,自己連當個法庭庭長都讓人大否了,如果再提任局長,人大更不可能通過,即便挖空心思通過活動得到市長的提名,到人大還得給封殺,再次受辱,所以也就沒有痴心妄想去當局長。然而,樹欲靜風不止,去不去努力當局長已經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問題,因為他手下分管的那一攤還有很多人等著他騰位置呢。其中最為積極、動作頻頻的就是後勤處的處長司光榮。公安局局長一般都兼任市政法委的副書記,屬於副地級,所以公安局比起其他局稍為高出了半截兒,相應地就有了處的設置,其實處長就是副處級,副處長其實就是正科級而已。司光榮想當副局長,當然,不光司光榮有這個想法,哪個處長不想當副局長甚至局長呢?可是要實現這個理想,必須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必須有空位才行。這就像打高爾夫,有洞才能進球,沒洞球藝再高也沒用。司光榮目前的野心就是想當副局長,實現這個小小野心的現實障礙就是庄揚必須走,騰出現在的位置才能使司光榮當副局長的美夢有成真的可能。如果庄揚能繼任局長,司光榮作為庄揚的手下也就成了最可能繼任副局長的人選。誰都知道這個道理,升上去的官員總喜歡從自己的老部下里提拔幾個體己人兒。庄揚當了局長,很難想象他從別的部門提拔一個人來充填自己空出來的位置。
司光榮嘻嘻一笑:「謝謝庄局,那我就不客氣了。」
司光榮說:「當然人家不會幹那種事情,也不能叫泡小姐,不過有了小姐陪著唱歌跳舞,沒有什麼官場上的應酬味道,完全是朋友之間的私人聚會,放得開,身心鬆弛,即便摟摟抱抱有點小越軌也都是逢場作戲而已,誰也不會笑話誰。那一次我買單,連給小姐的小費,一晚上花了五千多。就是這五千多讓我跟張主任算是認識了,認識了,就不能放鬆,要臉皮厚點,經常走動,禮尚往來,感情不斷加深才行,其中的具體情節我就不多說了。說來也好笑,現在我跟張主任的關係反而比他跟那個老鄰居的關係近了。建立這些關係也不一定就是要求人家辦什麼事,心裏就把他當成單純的朋友,千萬別老想著今天讓人家幫忙辦這個事,明天讓人家幫忙辦那個事,太急著利用人家就只能煮出夾生飯來,這就像燉肉熬老湯,燉得越久味道越濃,關係到了那一步,萬一有什麼事兒,求人家辦,人家才會儘力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