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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寫作和吟味

3.寫作和吟味

這是一位已故老友歌頌勞動鍛煉的詩,見於刻寫本。人各有見,他是當作詩寫的,我很慚愧,雖然也到幹校勞動鍛煉過,卻怎麼也體會不出詩意來。
一種是以常事寓悟解的詩。這有點像謎語,詩句是謎面,謎底是有關人生某方面的理。如:
以上雜七雜八舉了一些,意思很簡單,不過是,詩詞之作,有其名者未必有其實,我們講,讀,不當抓住個禿子就算作和尚。
先談寫。
求甚解,問題不少。其小者,草不會長在亭上,想來是在亭內看見的;如果杏花真是杏花(非杏樹),與晚春自然合不來。還有大者,「誰」是男還是女?十二欄在亭內還是在所思的遠方?都難於知道。但意境是明朗的,思情愈熾烈愈感到凄涼是也,如果某男士或某女士有同病,讀了,心裏也戚戚然,不就夠了嗎?求甚解,即使有所得,還能增加什麼呢?同理,像「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由字面不能確定,那人是男還是女,這樣費力尋,關係是情人還是賭友,回首所見,究竟是真人還是幻影,以及主旨是寫戀情還是寫熱鬧;而不求甚解,所得也許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一類,不是也很好嗎?寫到此,忽然想到一首公認為最難解的詩,李商隱《錦瑟》。古今解此詩者總不少於幾十家吧,其結果自然就成為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我有時想,與其膠柱鼓此錦瑟,不如重點取意境而不求甚解。我曾用這種辦法試解:「錦瑟無端五十(讀仄聲)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一晃年已半百,回首當年,一言難盡。「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讀仄聲)杜鵑」,曾經有夢想,曾經害相思。
有關詩詞的寫和讀,我認為不合適的,本想點到為止,話卻說了不少。現在總括一下:詩詞,以「情」為骨髓,所以寫要發乎情,讀要止乎情;離開情,到其他場所遊走,至少為了節約,最好還是不寫,不讀。
一種是歌詠道或理的詩。道或理有多種,如道家是無,佛家是空,儒家是綱常。受綱常倫理的拘束,婦女比男子更厲害,所以閨秀詩作中常有歌詠這方面的內容的。如:
一種是讀詩詞之作,也時時不忘道學,即總喜歡從平平仄仄平中挖出某種至理來。于烙餅上看到太極,是宋朝理學家的慣習;來源卻是千百年來久矣夫已非一日。《詩經》第一篇求「窈窕淑女」,因不得而「輾轉反側」,分明是歌詠飲食男女的男女,可是漢人毛公卻從其中看到倫理,那是「後婦之德也」。這是牽強附會。不幸這方面也是後來居上,有些人乾脆就先理而後筆紙。如王荊公就喜歡這一套,寫詩,如上面提及的《登飛來峰》是這樣,文也不例外,如一直穩坐于中學語文課本的《游褒禪山記》也是這樣。推想作者是以為只有這樣「深入」才有意思,這是他的自由,我們可以不管,也不當管。與我們關係密切因而不能不管的是讀,如果開卷吟哦,心目中總是理,或說總是推寓理的為上品,那詩情詩境就必致被忽略至少是read•99csw•com退居下位了。這不是危言聳聽,有事實為證。以選蘇詩為例,《題西林壁》(「不識(讀仄聲)廬山真面目」那一首)寓理,理來於禪和理學,禪宗和尚和理學家大概會相視而笑吧?至於我們常人,如果不是想找座右銘的材料,就詩論詩,應該說這並非蘇詩上品,可是幾乎所有選本都選了。還有更值得深思的,某選本竟選了《琴詩》(詩句為「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于君指上聽?」)。蘇東坡好開玩笑,這是又在開玩笑,而且故意用打油體;可是某選本竟奉為至寶,可見在不少人的心目中,理的地位是遠遠在詩的意境之上的。
一種最常見,推想也是數量最大的,是只在字面(包括聲音)上滑,而沒有喚起詩情,走入詩境。這來由,一方面,也許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受先天的性格和後天的身分的限制。讀「門外草萋萋,送君聞馬嘶」,有些庭院深深的佳人流淚了,關西大漢卻未必然,這不同來於性格的差別。讀「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無數顛沛流離的小民會感慨系之,住在華清宮享樂的李三郎和玉環女士卻未必然,這不同來於身分的差別。還有另一方面,是受理解能力的限制。最明顯的例是教兒童讀詩,比如杜甫《秋興八首》也能背誦,就能夠體會「聞道長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勝(讀平聲)悲」的意境嗎?我看是難於做到。同理,有不少人文的資本不多,讀詩詞,了解還有困難,透過語句、意義而深入意境就更難了。
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讀仄聲)雞鳴見日升。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王安石《登飛來峰》)浮雲,身在最高層,顯然都另有所指。指向某種理,離詩情就遠了。宋人受時代風氣的影響,道學氣重,因而作詩也喜歡玄想天理人慾,如大家熟知的,蘇軾「不識(讀仄聲)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朱熹「問渠那得(讀仄聲)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都屬於此類。
如:
最後舉一種現代流行的,可名為時風詩。如:
此外還有一種可能,是寫演戲式的詩。這是詩文讀多了,有學,雖然沒有詩情而有扮演之才,一時高興,或隨時應景,提筆一揮,也就成為很像樣的平平仄仄平。歷史上有不少人,本性冷而不厚,對人對事機警而不痴情,也傳下或多或少值得看看的作品,推想都是由這條路來的。實事求是,集句詩也應該歸入這一類。對於這樣的作品,我們要怎樣看待?不好辦。因為讀作品之前,不能先查檔案(即使有案可查);而且,如果過於大胆懷疑,也會有冤枉人的危險。不得已,只好用上市買西瓜的辦法,只要個兒大瓤甜就要,至於何人何地所種,就只好不問了。
最後說一種也不少見的,是理解時膠柱鼓瑟。由原則方面說,詩詞也是語言,眼看,耳聽,當然最好是能得確解、深解。但詩詞的語言有自己的特性,容許,或常常,以點代面,以少代多,以模稜代確切,九九藏書甚至以雞代狗。這樣做,至少由源頭方面看,恐怕不是想故弄玄虛,而是出於不得已。有的情事可以直說,易於明說,如「低頭思故鄉」,「賈生才調更無倫」;有的不然,如「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讀平聲)」。不直說明說的,難解的程度還有大小之別;大的,甚至較大的,常常會引來不同的理解。人各有見,上而民主的態度是各是其所是。有時還有大難,是不容易得確解,也就難於走到是其所是。怎麼辦?有不少人用鍥而不捨法,寧可穿鑿附會也必求得一解。我不同意這樣做。理由之消極者是,一動不如一靜,可避免浪費精力。還有積極的,讀詩詞,最高的要求是境的化,對有些難解的,用陶淵明的不求甚解法,同樣可以取得境的化。(迷離恍惚反而可以多容納聯想,甚至遐想,後面還會談到。)而求甚解就未必然,到少是未必有助於境的化。舉戴叔倫的一首《蘇溪亭》為例:
乍見泥金喜復驚,祖宗慈蔭汝身榮。功名雖並春風發(讀仄聲),心性須如秋水平。處世勿忘(讀平聲)修德(讀仄聲)業,立身慎莫墜家聲。言中告戒休輕忽,持此他年事聖明。(惲珠《喜大兒麟慶連捷南宮詩以勖之》)喜復驚是情,但所喜所驚是飛黃騰達,光宗耀祖。這裏主腦是利,與詩情是有質的差別的。
兩首都用藏頭格。前一首律詩取意明顯,首字合為八音的「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后一首詞合為「鄭容落籍,高瑩從良」,藏有故事,據宋人筆記,是蘇東坡自杭州赴汴京,路過京口,潤州州官招待他,酒宴間官妓鄭容投牒請求落籍,高瑩投牒請求從良,州官請蘇批示,蘇寫了這首詞,明著贈州官,暗著為官妓二人說了好話。以上詩詞二首,由技巧方面說確是大有可觀,可是如果吟哦時心中想的都是技巧,甚至老尺加一成為讚歎,那就真是變欣賞詩詞為欣賞雜技了。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可是夢想和思情都破滅,所得只是眼淚和迷惘。「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現在回想,舊情難忘,只是一切都如隔世了。這樣解,雖然近於六經皆我註腳,總比大力考縈而把意境弄得支離破碎好一些吧?
再說讀。
一種是炫才學顯技巧的詩。詩有句數、字數、押韻、調平仄等種種限制,在多種限制中求流利自然,不容易,所以不能不求助於技巧。但這要適可而止,或者說,要以詩意為主,技巧為輔,不可喧賓奪主。有的詩作不然,而是過了頭。
這是沈德潛《唐詩別裁集》五言長律部分選的,評語是「刻畫無痕」。痕有沒有且不管,表現最明顯的是刻畫,刻畫題目的「白雲向空盡」。晚期還要加上用韻的限制,如這一首題下要加上「得空字」,那就限定用一東韻,還要用上題內的「空」字。在多種限制中刻畫,還要悅「人」耳目,自然就難得插入自己的情,無情,名為詩就不成其為詩了。
這可以舉一種公認為最下的read.99csw.com,是打油詩。這種詩性質特別,是借用詩的形式,連作者自己也承認不配稱為詩。打油詩還有始作俑者,傳說唐朝張打油(當是以榨油為業者)能詩,曾作雪詩:
進饌客爭起,小兒那可涯。莫欺東方星,三五自橫斜。名駒已汗血,老蚌空泥沙。但使伯仁長,還興絡秀家。(蘇軾《次韻黃魯直嘲小德》)
冊命出(讀仄聲)宸衷,官儀自古崇。特膺平土拜,光贊格(讀仄聲)天功。再佩扶陽印,常乘鮑氏驄。七賢遺老在,猶得(讀仄聲)詠清風。(劉禹錫《門下相公榮加冊命天下同歡忝沐眷私輒敢申賀》)
題目的「忝沐眷私」大概是真的,但這一點真喚不起詩情,又依世間慣例要賀,於是就不能不在誇官方面大作文章,而高官,是經常與詩境不能協調的。
下面說說這樣的一些情況。
飯顆(讀仄聲)山頭逢杜甫,頭戴笠子日卓午。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
一種是應制詩。這是奉皇帝之命作的,當然要歌頌。辦法是儘力描繪誇張,以顯示吉祥富貴。如:
詩要出於多情,玩笑近於薄情,詩意就很少了。
服從需要聽(讀仄聲)安排,勞動農村逐(讀仄聲)隊來。願把身心獻工作,相期換骨脫(讀仄聲)凡胎。
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籠。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一種是捨本逐末,開卷吟哦,欣賞的首先是技巧。上面說過,詩詞限制多,成篇,不能不藉助于技巧。但技巧是手段,目的在表現詩的意境。目的至上,不能打折扣;手段非至上,可以大幅度地通融。例如《古詩十九首》,沒有後來格律詩那樣的技巧,可是放在秤上衡量,分量更重。當然,我們也要承認,寫格律詩,技巧常常出了大力,因而茶餘酒後,談談對偶、用典等的靈巧自然,也未可厚非。但總不當喧賓奪主,以致讀詩詞如看雜技,專心欣賞高難,竟把詩情詩境扔在腦後。記得詩話詞話有時也有這樣的偏向,如推舉下面這樣的詩詞就是:
一種是試帖詩。這是科舉時代考場上要作的,性質近於應制,只是不那麼直接,因為中間還夾著考官。試帖詩是整齊有韻的八股,也要起於破題,終於頌聖,五言六韻或五言八韻。如:
這首詩是奉武則天之命寫的,主旨要討武氏高興,自己的詩情自然放不進去,推想也不會有。沒有詩情就不能不沒話想話,於是而仙境、仙人等都拉來,這是虛,是假,再加上尾聯的跪拜,今天看來就近於肉麻了。
離宮秘苑勝瀛洲,別有仙人洞壑幽。岩邊樹色含風冷(失粘,初唐不少見),石上泉聲帶雨秋。鳥向歌筵來度曲,雲依帳殿結(讀仄聲)為樓。微臣昔忝方明御,今日還陪入駿游。(宋之問《嵩山石淙侍宴應制》)
一種是玩笑詩。如《本事詩·高逸》所傳李白贈杜甫的詩:
前面談到詩情和詩境,也是語焉不詳,後面適當的地方還要進一步解析。這裏姑且安於囫圇吞棗,說有些詩作具有平平仄仄平的外殼,殼之內卻沒有或沒有足夠的詩情和詩境。
前面兩題談詩詞,是籠read.99csw.com而統之說的,或者說,是就理論上應該如何如何之作說的。所以說價值,是享之千金,說出身,是來頭大,而如果真能享之,它就可以使痴男怨女,一段時間內,化枯燥冷酷的實境為若無,化溫馨適意的意境為若有。這美妙的想法顯然有漏洞,因為那是理想的,正如一切理想的事物一樣,與實際不能不有或大或小的距離。而著眼于實際,就會發現:由寫方面看,有不少詩詞之作,有形而無神,估價,並不值千金,甚至不值一金;由讀方面看,有些人有時,眼觀口念而「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自然也就談不到境的化。為了一,明眼的讀者不至瞥見漏洞而暗笑或冷嘲;二,下文的立論有個安穩的立足之地,這裏必須先交代一下,詩詞,寫或讀,都有層次之別,本書行文,凡是泛說,都指高層次的,或說貨真價實的。推想有些讀者會願意聽聽層次的情況,這裏先談談層次。
白雲生遠岫,搖曳入晴空。乘化隨舒捲,無心任始終。欲銷仍帶日,將斷不因風。勢薄(讀仄聲)飛難見,天高色易窮。影妝元氣表,光滅太虛中。倘若乘龍去,還施潤物功。(焦郁《賦得白雲向空盡》)
詩的特點是俚俗,或說既無詩意又不雅。但歪打正著,這種詩體卻出了名,有不少人偏偏願意效顰。模仿有正有變。正是照樣俚俗,以求作者和讀者都能破顏一笑。變有兩種:一種小變,是語句雜俳諧,意思(至少是一部分)還是嚴正的;一種大變,是語句和意思都嚴正,只是為了表示謙遜,也就自稱為打油了。因為有這不同的變,所以這裏要說明一下,本文所謂打油詩,是指真正老牌號的,冒牌的要看看貨色另說。
一種近年來不少見,是政治第一也覆蓋到詩詞的領域。等第是評價的露骨表示,評價成為指針,讀就不能不順著這個指針走。我近年來看了一些詩詞選本,也看了些所謂解析,印象是,作品之所以成為上好的,就因為它表現了階級壓迫,或反抗階級壓迫。本此原則,選杜是「三吏」、「三別」,選白是《秦中吟》加新樂府;最突出的是黃巢,傳世詩作只兩首,幾乎凡是選本都選入,因為,據說,像「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這樣的「詩句」,充滿造反精神,是上好的,最值得深入吟味。在詩詞領域,吾從眾,也贊成百花齊放,當然就不會反對有些人偏偏喜歡讀《賣炭翁》和「我花開后百花殺」。我不同意的只是口說百花齊放而實際願意一花獨放,因為這就會,其淺者是另外99花事實上必致貶值,其深者是吟哦時慣於打鬥爭算盤,詩的意境恐怕就所余無幾了。
蘇溪亭上草漫漫(讀平聲),誰倚東風十二欄?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
小德是黃庭堅的兒子,非正妻所生,東坡作詩,五律(有變通處)四聯都用小老婆典故,還要次韻,從技巧方面看確是了不得。只是我們讀了,除驚嘆技巧之外還能得到什麼呢?這就真不得不買櫝還珠了。
一種是作品的評價,隨九-九-藏-書作者地位的高低而移動,即位越高的越好。這也是古已有之,例如歷代編選多人作品為一集,開卷第一回總是皇帝的。編選之外也是這樣,比如乾隆年間,你問誰的詩最好,答語必是異口同聲,乾隆皇帝的。自然,這答語有的不是出自本心,但眾口鑠金,有不少認牌號而不識貨的,也就隨大流跟著吆喝了。這表現在讀的方面,是有些人專找這樣的作品讀,並確信天下之美盡在於是。自然,從理論方面考慮,出自高位之手的未必就不好;問題來自事實方面,因為這樣的結果必是,一,魚目難免混珠;二,真珠被打入冷宮,即使想見也難於見到了。這裏牽涉到怎樣看待勢利眼的問題。我的想法是,勢力眼有兩種:一種是歷史的,比如尊李白為詩仙,杜甫為詩聖,其可靠性應該說是多半,甚至超過十分之九;一種是現時的,比如乾隆年間說乾隆皇帝的詩最好,其可靠性應該說是少半,甚至不及十分之一。讀詩詞之作,我們應該記住這個歷史教訓,以免,比喻說,買了假藥,花了錢,費了事,卻不能治病。
寫,語句定形於紙面,成為某種格式的平平仄仄平,看起來相當簡單;究其工藝過程卻不是這樣。先要由執筆的人起,性格、經歷、學力、一時的心情,當然都有關係;然後是拿起筆,動機、功力、癖好、一時的興會,也都有關係;於是表現為成品,就必致千差萬別。差別大,其上者就可能成為李杜,下者就可能成為張打油。上,下,以及之間,由個體方面看,說不盡;由歸類方面看,因為花樣多,也難於說盡。所幸本篇的重點是說明有些篇什並不貨真價實,上的當然可以不談;就是上以下的,也無妨避難就易,既不列舉又不類舉,而用窺一斑以知全豹法,即就一時想到的隨便舉些例。詩與詞比,詩門第高,路子廣,容易不守本分,或說受利用,所以例都是從詩的一堆里找來的。
金紫何曾一(讀仄聲)掛懷,石田茅屋(讀仄聲)自天開。絲竿釣月江頭住,竹杖挑雲嶺上來。匏實(讀仄聲)既修裁葯圃,土花春長讀(讀仄聲)書台。革除一點浮雲慮,木筆題詩酒數杯。(周亮工《閩小記》記林清八音詩,用《叢書集成》本)
一種是一般的以頌揚為內容的應酬詩,受頌揚的大多是地位高於自己的。如:
鄭庄好客,容我尊前時墮幘(讀仄聲)。落筆生風,籍甚聲名獨(讀仄聲)我公。高山白早,瑩雪肌膚那解老。從此南徐,良夜清風月滿湖。(蘇軾《減字木蘭花》,有異文,從《捫虱新話》)
寫,因人而異;讀更是因人而異,因為名色更雜,除了能寫的以外,還有大量喜讀而不能寫的。寫對讀會有影響:能寫的讀,單說讀別人的,也可以能近取譬,成為輕車熟路,即容易入,而且入得深;不能寫的讀,因為情況千差萬別,總會有些人,由於不熟悉,就會望文生義,隔靴搔癢。這樣說,與寫相比,讀就更容易在高層次以下,也就是搖頭晃腦吟哦而不能取得境的化。這方面的情況更是舉不勝舉,只好星星點點,說說一時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