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龍無言以答。

杜盛元蒼啞的聲音再度響起：「……我曾經，有一個女兒，她是耀傑的妹妹……」

潘玉龍只好拘謹地拿起了刀叉，剛剛叉了一小塊土豆放到嘴裏，別彆扭扭地嚼了兩口，就聽到金志愛把刀叉放到盤子上的聲音。

金志愛也用手沾著茶水，在桌上歪歪扭扭寫了「雪玉」兩個字。

潘玉龍說：「玉。」他用手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玉」字，然後再次咬字清晰地說了一遍，「這叫玉。」

「好吃。」緊接著卻又說：「天天吃酒店的菜，味道都吃壞了！」

潘玉龍回答：「謝謝金小姐。我坐下來服務不太方便。」

金志愛說：「請進！」

潘玉龍說：「我不能帶您去！按照我們萬乘大酒店的規定，貼身管家不能隨便帶客人到不可靠的地方去，您是我們的客人，我們必須對您負責。」

眾人紛紛重新走進病房。

杜耀傑愣了一下，看了看梁律師，臉上有些訕訕的，也只得退出了病房。

潘玉龍糾正道：「是吃膩了！」

敲門聲之後，便是潘玉龍的叫聲：「貼身管家！」

金志愛問：「就這些？沒有了嗎？」

潘玉龍打開房門，走進客廳，用英文問道：「打攪了金小姐，可以為您收拾房read.99csw.com間嗎？」

金志愛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那我們去！」

金志愛告訴潘玉龍：「我出生的那一天，天上下了大雪，我父親說我是從雪裡出來的，以後還要回到雪裡去。」

潘玉龍不予妥協的態度再次勾起金志愛的氣惱，她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語氣強硬地叫道：「我要吃土菜，我要到外面去吃鄉下的土菜！」她說完望著沒有任何表示的潘玉龍，用威脅的口氣再問：「你帶不帶我去？」

「雪並不真實，一化，就沒了。」

此時的病房裡，杜盛元躺在床上，梁律師拿著一份遺囑文本，墊在一個文件夾上遞到他的面前，杜盛元顫抖的手幾乎握不住鋼筆，他在遺囑末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金志愛跟著學：「吃膩了。」

金志愛非常驚訝：「好幾百公里？」

「所以你掛了這塊雪玉。」

金志愛用中文開口，答非所問道：「我們現在就出去！我還沒吃早飯呢！我餓了。我沒吃早飯你知道嗎！」

金志愛馬上興奮起來：「好啊！那我們去吃！」

杜盛元的頭部微微抬了一下，似乎要從床上坐起，杜耀傑的妻子連忙上去攙扶，杜盛元卻用艱難的聲音說道：「你們都出去。」

九_九_藏_書潘玉龍從茶杯上抬起眼睛，視線無意地觸到了金志愛掛在胸前的白玉，金志愛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居然出乎意料地把脖子上的那塊白玉取了下來，遞到潘玉龍面前，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了句：「雪。」

半山腰的茶館內，金志愛和潘玉龍的面前各擺了一杯西湖龍井，茶香撲鼻，茶色純粹。

潘玉龍恍然：「雪玉？」

杜盛元的病床邊幾乎圍滿了親人和親信。黃萬鈞目光焦灼地看著杜盛元病重失神的面容。

「對，吃膩了。酒店的菜吃多了，就不好吃了吧。其實，我們這兒街上和鄉下都有很多很好吃的小吃，有好多土菜，都非常好吃。」

潘玉龍笑笑，糾正說：「這叫玉。」

潘玉龍還是堅持著原有的態度，公事公辦地說道：「對不起金小姐，為了您的安全和健康，我不能帶您出去。您想吃什麼都可以，要不我們到其他的星級飯店裡去吃，您願意嗎？」

「雪是最乾淨的，最真實的！」

屋裡的親屬和部屬紛紛走出病房，唯獨杜耀傑留下沒走。杜盛元看了看梁律師和那兩個陌生人，又看了看杜耀傑，用微弱的聲音說了句：「你也出去」。

有人從門外進來，在杜耀傑的耳邊說了句：「梁律師hｔｔpｓ://reaｄ.99ｃsｗ•ｃｏｍ來了。」

1948房門外，傳來潘玉龍的敲門聲。

金志愛坐在餐桌前，用中文說道：「我點了兩個人的，你坐下來，我們一起吃。」

金志愛又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雪。」

潘玉龍回答：「服務宗旨？噢，客人是我們的上帝，客人永遠是對的，我們要讓客人完全滿意！」

潘玉龍一邊放好酒壺一邊說：「好啊。」

金志愛喝了一口加飯酒，點頭，仍用中文說道：「潘，從現在開始，我們都說中文好不好？我想向你學習中文。」

金志愛用略帶命令的口吻說道：「坐下！」

黃萬鈞和秘書被人接出渝城機場，兩人乘坐的轎車在渝城醫院門口停下，黃萬鈞等人下了車，匆匆走進醫院。

駐店經理講道：「不行，絕對不能帶客人出去吃飯！到那些小餐館里去吃飯，萬一食物中毒，萬一發生治安糾紛，萬一出了什麼事故，只要客人是被我們酒店的工作人員帶出去的，酒店肯定就要承擔責任。我們負不了這個責任！所以你跟潘玉龍講，這件事一定要說服客人，不能出去吃飯！如果客人自己出去，那是客人自己的權利，我們管不了，我們也不承擔責任！」

金志愛的臉稍稍紅了：「哦，紅燒……葡萄reａｄ.９9csw•cｏm。」

簽完之後，律師把遺囑拿給那兩位一男一女陌生人過目。

潘玉龍拿起那塊雪白的玉石，放在指間撫摸審視：「噢，它像雪一樣白。」

早上剛剛上班，客務總監就趕到駐店經理的辦公室里，彙報了1948房客人的要求。同在屋內的還有公關部的楊悅，她帶來一些文件交給駐店經理簽批。駐店經理一邊批閱著楊悅遞來的那些文件，一邊對客務總監發布指令。

潘玉龍坐下來，坐在金志愛對面。兩人都動了筷子，半天，誰也沒有說話，屋裡忽然靜得有點奇怪。

「我去過很多很多雪山。我父親說雪是最吉祥的，雪山可以保佑我。」

潘玉龍打破沉默，問：「你不是想說中文嗎，怎麼不說啦。」

潘玉龍答：「這裏沒有。但是從這兒往北有一座山，就是一座雪山！」

「雪化了就變成水，水也是最純潔的。」

金志愛問：「服務？請問，你們酒店的服務宗旨是什麼？」

金志愛也竭力想把漢語的字眼咬清楚：「雪玉！雪，是這種玉的名字。」

「回到雪裡去？」

潘玉龍馬上搖頭：「不行。太遠了，離這兒好幾百公里呢！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陪你去那邊旅遊。」

「哦，好吃嗎？」又一字一句地重複問道：「好九*九*藏*書，吃，嗎？」

房間里靜得聽得見掉針，靜得讓人心神不寧。

天黑下來了，金志愛和潘玉龍搭計程車下山。兩人並排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繼續討論著關於雪的話題。金志愛的中文水平雖然差強人意，但大致意思不難聽清。

金志愛說：「這也是全世界所有酒店的服務宗旨，可惜你違反了這個宗旨。客人的要求就是命令！」

金志愛不等潘玉龍說完，劈手拿起了身旁的電話，撥了管家部的號碼。她對著電話怒氣沖沖地用英語吼道：「我投訴我的貼身管家，他不履行貼身管家的職責，他不按客人的要求辦事，他不讓客人滿意。他不讓我滿意！」

晚上，潘玉龍在客房餐廳的餐桌上鋪好了檯布、擺好了飾品和餐具，他從桌旁的餐車上取出精美豐盛的晚餐，一一擺上餐桌。

潘玉龍想了想，補充道：「永遠不對客人說『不』。」

杜盛元艱難地繼續說道：「……我現在要把我的這個秘密告訴你們，我要告訴你們……我不僅僅有耀傑一個孩子……」

潘玉龍只好在餐桌旁坐下。他看著金志愛已經開始低頭吃飯，自己干坐著不知如何是好。金志愛抬頭看他一眼，再次命令：「吃飯！」

金志愛點了點頭，用勉強的中文問道：「這裡有……雪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