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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第二章.1

普遍的人們,無論男人抑或女人,年輕的抑或年老的.就潛意識而言,無不有一種渴望生活戲劇化的心理傾向。因為生活不是戲劇,人類才創造了戲劇以彌補生活持久情況之下的平常。許多人的許多行為,可歸結到企圖擺脫平常這一心理命題。大抵,越戲劇化越引人入勝……
愛是一種病。每一種病都有它的領域:瘋狂發生於腦;腰痛來自椎骨;愛的痛苦則源於自由神經系統,由結膜纖維構成的神經網。情慾的根本奧秘,就隱藏在那看不見的網狀組織里。這個神經系統發生故障或有缺陷就必然導致愛的痛苦,呈現的全是化學物質的衝擊和波浪式的衝動。那裡織著渴望和熱情,自尊和嫉恨。直覺在那裡主宰一切,完全信賴於肉體。因為它將人的生命的原始本能老老實實地表達出來。理性在那裡不過是闖人的「第三者」……
男人是女人的鏡子。通過她所愛的男人,可以判斷她大抵屬於哪一類女人。
男人寧願一面擁著女人的嬌體,吻著她的香唇,同時聽著她娓娓動聽的關於愛的謊言,而不願女人莊重地聲明她內心裡的真話——「我根本不愛你」——故我們簡直設法說男人在這種時候究竟是幻想主義者還是現實主義者。由此可見,幻想主義和現實主義,在特殊情況之下是可以統一的。擁吻著現實而做超現實的幻想,睜大眼睛看看,我們差不多都在這麼活著……
人除了自己的軀殼需要一個家而外,心靈也需要一個「家」的,至於那究竟是一處怎樣的所在,卻因人而異了……
到處都有花兒開放。從石縫般的生存環境中,如果竟有花兒長出來了,開放了,我覺得,這一過程,孕含著人對「命運」二宇的不平凡的註釋啊!人類精神之高貴和可歌可泣,由此亦可見一斑矣!
我以為,情感是每一個人的「不動產」。它應該隨著社會的文明而「升值」。它是精神的「琉璃」。說到底,人類精神自我完善的終極目的,乃是為了使我們每一個人的情感更豐富,更細膩,更符合人性的自然。貨幣升值情感貶值的時代,無論工業怎樣的發達,商業怎樣的繁榮,其實都是令人悲哀而沮喪的。這不但會使我們每個人都成了百萬富翁之後依然覺得無奈的貧窮,而且會使我們每個人都陷入空前的孤獨。
懷疑是一種心理噴嚏,一旦開始便難以中止。其過程對人具有某種快|感。尤其當事關重大,當懷疑和責任感什麼的混雜在一起,它往往極迅速地擅變為遠離客觀的結論,一切推理都會朝一個主觀的方向滑行……
人在地上更覺得作為一個人的重要。一旦升入萬米以上的高空,升人云層,當地上的一切在你眼前不復存在了,你不禁會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渺小得如同一粒宇宙的塵埃。於是。倘若你曾以為自己是一個掌握權勢者,一個具有某方面才華者、一個奠定了某種社會地位者而亦驕亦種過的話,那麼你就不但會感到自己的渺小,甚至會感到自己的卑俗。
我只有重新成長一次。
追悼更是活人對死的一種現實的體驗,它使生和死似乎不再是兩件根本不同的事,而不過是同一件事的兩種說法了,它使虜誠的人倍加心懷虜誠,使並不怎麼虜誠的人暗暗感到罪過。這種庭誠乃是人類最為奇特的虜誠,肯定高於人對人產生崇拜時那種虐誠。相比之下,前者即便超乎尋常也被視為正常,而後者即便尋常也會顯得做作……
好女人使人向上。事情往往是這樣:男人很疲憊,男人很迷恫,男人很痛苦,男人很狂躁;而好女人溫和,好女人冷靜,好女人有耐心,好女人最肯犧牲。好女人暖化了男人,同時彌補了男人的不完整和幼稚……
現代人受到困擾的方面是越來越多了,現代人需要散心的時候也越來越多了。所以旅游業得以發展。旅游業證明著人類對自身的體恤。
希望是某種要付出很高代價的東西。希望本身無疑是精神的享受,也許還是世界上最主要的精神的享受。但是,像其它所有不適當地享受著的快樂一樣,希望過分奢求,定會受到絕望之痛苦的懲罰。某種危險的希望,是非理性的,所期待產生的乃是不合乎規律的事件,乃是希望者的過分要求罷了。危險的希望改變了正常的過程,從根本上說,是只能破壞實現什麼的普遍規則的……
懷念是一種相會的形式。我們人人的情感都曾一度依賴於它的……
裝出悠閑的樣子專去往人最多的地方湊熱鬧也挺無聊的啊……
大人們,不是常常讓嬰兒那麼被他們的雙手托著的嗎?……
心上的悔如牛痘結了瘋,其下生長出了一層新嫩的思想——人對人的愛心應是高於一切的,是社會起碼的也是必要的原則。當這一原則遭到歪曲時,人不應馴服為時代的奴隸。獲得這一種很平凡的思想,我們當年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啊!……
對於三十多歲的女人,生日是沮喪的加法。
女人無論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女人,都有希望被某個男人充分理解的渴望——女人對女人的理解無論多麼全面而且深刻,都是不能使她們獲得慰藉的。這好比守在泉眼邊而渴望一缽水。她們要的不僅是水,還有那個盛水的缽子……它是一顆男人打算信賴她托負給她的心。倘不明白這個道理的女人,不是一個成熟的女人。有些女人,在她們剛剛踏人生活不久,便明白了這個道理,她們是幸運的;有些女人,在她們向這個世界告別的時候,也許還——直役弄明白這個道理。她們真是不幸得很……
人貴有自知之明。
但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某些名人及所謂名人,其實是很缺乏自知之明的。有時簡直到了太缺乏自知之明的地步。
我必須大換血嗎?
這個時代「生產」出了太多太多除了文憑和學歷其他一切方面太差太差的男人。科舉時代早已過去,時代需要的是不但有文憑有學歷而且有實際能力的男人。女人們也是。總有一天時代將宣布,它不需要太多太多的「書生」,他們過剩了。而女人們也將宣布,她們看重的不只是男人的文憑和學歷。
當護士在你的臀部打針的時候,你若聯想到你敬畏而又輕蔑的某些大人物的屁股上,也必留下過針眼兒,你定會暗自一笑,心裏乎和許多……
人;和別人一樣的一切!
四十歲以後的女人最易對悄然逝去、悄然來臨的歲月產生恐懼、對生命之彷彿修然枯萎的現象產生驚悸。她們的老就像一棟老榴樹,在她們內心裡盤根錯節,遮成不透風不透雨不透陽光暗幽幽悶鬱郁陰凄凄的一個獨立王國。她們的情感只能在它的縫隙中如同一隻只螢火蟲似的鑽飛。那種奇妙的昆蟲尾部發出的磷光在她們內心聚不到一起,形成不了哪怕是一小片明媚的照耀,只不過細細碎碎閃閃爍爍地存在而已。幸運的是,當她們過了五十歲以後,反而對皺紋和白髮泰然處之了。如此看來,「老」是人尤其是女人很快便會習慣的某一過程……
三十三歲的女人,即或漂亮,也是談不上「水靈」的。她們是熟透了的果子。生活是果庫,家庭是塑料袋兒,年齡是儲存期。她們的一切美點,在二十三歲這一儲存期達到了完善——如果確有美點的話,熟透了的果子是最不易儲存的果子。需要儲存的東西是難以保鮮的東西。三十三歲是女人生命鏈環中的—段牛皮筋,家庭生活既能神長它老化它又能保佐它的彈性。這就是某些女人為什麼三十四歲了、三十五歲了、三十六歲了依然覺得自己逗留在三十二歲上,依然使別人覺得她們仍像二十三歲的緣故。也是某些女人為什麼一過三十三歲就像秋末的園林沒了色彩、沒了生機一片蕭瑟的緣故……
一切生活都是生活,無論主觀選擇的還是客觀安排的,只要不是窮困的、悲慘的、不幸接踵不幸的,只要是正常的生活,便都是值得好好生活的。須知任何一種生活都是有正面和負面的。帝王的權威不是農夫所能企盼得到的,但農夫卻不必擔心被殺身篡位。一切名流的生活之負面的付出,都是和他們所獲得的正面成比例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改變自己的命運的想法永遠是天經地義無可指責的,但首先應是從最實際處開始改變。
空曠的心靈極易被幽暗籠罩。人類情感的詩意和崇高的衝動會在這樣的心靈中消退,低下的慾念和潛意識層的邪惡會在這樣的心靈萌生。像野草茂長在亂石之間。
成人有時read•99csw.com想象死亡,正如兒童之有時想象長大……
好女人是一所學校。
駱駝有時會氣沖中斗,突然發狂。阿拉伯牧人看情形不對,就把上衣扔給駱駝,讓它踐踏,讓它噬咬得粉碎,等它把氣出完,它便跪主人和好如初,又溫溫順順的了……
某些時候,眾人被一種互相影響的心態所驅使而做的事,大抵很難停止在最初的願望。好比許多廚子合做一道菜,結果做出來的肯定和他們原先商議想要做成的不是一回事。在此種情況下,理性往往受到嘲笑和輕蔑。而激|情和衝動,甚至盲動,往往成為最具凝聚力和感召力的精神號角。人人似乎都有機會可能像三軍統帥一樣一呼百應千應萬應一一那正是人人平時企盼過的。因而這樣的時候對於年輕的心是近乎神聖的。那種衝動和激|情沖盪起的漩渦,彷彿是異常輝煌的,魅力無窮的,港被吸住了就會沉人蠻頑之底……
即使神話或童話以一種心潮澎湃的激越之情和——種高亢昂奮的自己首先堅信不移的腔調講述。也會使人覺得像一位多血質的國家元首的就職演說。故而,多血質的人可以做將軍,但不適於出任國家元首。因為他們往往會把現實中的百姓帶往神話或童話涅磐……
我必須換一個胃嗎?
遺憾的是,幾乎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家,而我們疲憊的心靈卻似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寧靜的正確含義是這樣的——它時時提醒我們這世界是不寧靜的……
荀子說過一句話——「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字面看來有點兒聽天由命的樣子,其實強調的是一種樂觀的生活態度。沒有樂觀的生活態度,哪還談得上什麼積極進取呢?機遇可能隨時會向你招手,只要你是有所準備的。
對於某一個人而言,有些時候,僅僅有錢就夠了。
西方的人際準則因為是禮貌的,所以並不導致,人人都失去了朋友。因為是有距離的,所以「反友為敵」的現象不多。
男人需要某一個女人的時候,那個女人大抵總是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為了連男人自己也根本不相信的贊語,女人便常將自己作為回報……
因為在生活中沒有所謂「乎等」可言乃是大的前提,所以人在遊戲的時候力求定下諸多「平等」的原則……
親情加上友情,據我想來,便該是所謂家鄉觀念或曰家鄉情結的最主要的內涵了吧?
寬忍而無原則,其實是另一種怯儒……
在今天這麼一個物慾橫流,對物質的佔有願望極端膨脹,到處可見貪婪和經商野心囂噪不安的年月,我是很重視對於我的兒子的情感教育的。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我將不能留給他什麼所謂的遺產。我對他的情感教育,乃是我對他的為父者的責任之一啊!
人的心靈之靡看來在相對敞開的同時也應該是相對關閉的。大多數人努力而嚴肅地維護著自己心靈的獨立性。人人如此,形成社會公德,形成交友準則,不但維護了自己心靈的獨立性,同時也維護了他人心靈的獨立性。人人的心靈深處都有隱私或隱情。人人的心靈深處都必然需要珍藏某種隱私或隱情。珍藏而不示人,表明著一種自重。以誠相待而不長驅直人,亦表明著一種修養。
人生有三種關係是值得特別珍惜的——初戀之情,患難之交,中學同學之間的友誼。中學同學是有別於大學同學的。大學同學,因為「大」了,則普遍是理性所圍的關係,難免摻雜世故的成分。但在中學同學之間,則可能保持一種少男少女純正的真誠。在中學同學之間,即使後來學得很世故的人,往往也會羞於施展、就算當上了總統的人,見了中學時代的好朋友,也願暫時忘記自己是總統的。而見了大學同學,卻會不由自主地時常提醒自己,別忘了我已經是總統……
「能人」的意思,在北方,意味著社會關係多,別人辦不成的事,「能人」出馬,馬到成功,一辦就成。比「能人」低一個檔次的人,北方稱之為「社會哥兒」,大概相當南方的什麼什麼「仔兒」。「社會哥兒」是能人的外圍社會關係,他們與「能人」相互依存。「能人」辦事有時是要靠調動起他們的積極性,才能把別人辦不成的事辦成。他們很樂於幫「能人」忙活,鞍前馬後,在所不辭。為的是自己通過為「能人」幫忙的機會,顯示社會存在價值,編織更廣泛的社會關係網,進而躍上一個社會檔次,由「社會哥兒」而「能人」,比「能人」高一個檔次的人,北方稱之為「能爺」。一位「能爺」,往往統領著許多「能人」。
在任何時候,在任何情況之下,倘對出於高尚衝動而死的人,哪怕他們死得並不其所一—一表現出即使一點點兒輕挑,也是有諱人心的。是的,你可以為之遺憾和嘆息,但請別趁機譏嘲……
女人是永遠的絕對值。
是的,任何人的心靈都是需要休想的——所以心靈有時候不得不從人的家裡出走,找尋自己的「家」……
我常和人們爭論——我以為做人之基中原則是,你根本不必學怎樣做人。所謂做人的人.和一個本色的人,完全兩碼事。再會做人的人.歸根到底,也不過就是「會作人」而已。一個「會」字,恰說明他或她是在「作」而不是「做」。
放眼隔洋望去,物質發達國家的許多人們,包括他們的許多富人,並非都滿面樣和與安泰,並不都像吃飽了飲足了睡夠了無憂無慮了的猩猩。「世紀末心態」這個詞是他們概括出來的,便是一個明證。相對於我們,他們是地球上先富起來了的一部分人類。這一部分人類似乎仍被什麼所困擾著。似乎仍陷於某種憂鬱之中。似乎心存著種種的惶惑……
謊言是有慣性的。當它剎住,甩出的是真實……
他們非是由於「一不小心」成了名人,而是很合乎必然邏輯地成了名人。所以他們的知名度不會被公眾輕易從頭腦中抹去。
事實上,一個男人永遠也無法了解一個女人。他無論怎樣努力,都是深入不到女人的心靈內部去的。女人的心靈是一個宇宙,男人的心靈不過是一個星球而已。站在任何一個星球上觀察宇宙,即使藉助望遠鏡,你又能知道多少、了解多少呢?……
男人尋找不到自我的時候,便像兒童一樣投入女人的懷抱……
我們縱觀禪的歷史,看到了樸素的唯物論和透徹的辯證法與意在嘩眾取寵的玄學,像兩根藤一樣扭纏在一起。
婚前與婚後,是男人和女人的愛之兩個境界。無論他們為了做夫妻,曾怎樣花前月下,曾怎樣山盟海誓、如膠似漆、形影不離、耳鬢廝磨、卿卿我我,曾怎樣同各自的命運掙扎拚鬥、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不成功便成仁,一旦他們真正實現了終於睡在經法律批准的同一張床上的風願,不久便會覺得他們那張床不過就是水庫中的一張木筏而已。愛之狂風暴雨,閃電雷鳴過後,水庫的平靜既是宜人的也是庸常的……
我們曾經從自詡自恃的「無產階級」的立場所嗷嗷指斥的「小資產階級」的情調,我認為實實在在的是人類非常普遍的富有詩意的情調。我們的生活中如果斷然沒有了這一種情調,那真不知少男少女們會變成什麼樣子?戀愛中的年輕人怎麼彼此相愛?而我們的生活又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的大多數同代人是這樣的一些人——如同大潮退後被遺留在沙灘上的魚群,在生活中啪啪嗒嗒地蹦跳著,大張著他們乾渴的嘴巴,大裂著他們鮮紅的腮,掙扎而落下一片片鱗,遍體傷痕卻呈現出令人觸目驚心的活下去的生命力。正是那樣一種久經磨顧的生命力,彷彿向世人宣言,只要再一次大潮將他們送回水中,他們雖然遍體傷痕但都不會死去。他們都不是嬌貴的魚。他們將在水中沖洗掉磨進了他們軀體的尖銳的沙粒……
對於人,懷疑乃是接近天性的。人有時用一輩子想去相信什麼,但往往在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內就形成了某種懷疑,並且像推倒多米諾骨脾一樣影響他人……
只有那些明知自己做不到的人,才往往喋喋不休地證明自己……
而人類的希望也許正體現在這一點上。
狡猾往往是弱類被生存環境逼迫出來的心計。而人卻不同。人將狡猾的能力用以對付自己的同類,顯然是在人比一切動物都強大了之後。當一切動物都不再可以嚴重地威脅人類生存的時候,一部分人類便直接構成了另一部分人類的敵人。
一位作家培養另一read.99csw.com個人成為作家這種事,古今中外實在不多。一個人能不能成為作家,關鍵恐怕不在培養,而在自身潛質。
人作為人,雖在一切物質之中,卻應同時在一切物質之上。歸根結底,清貧者和大富豪的生活都同樣是有缺陷的。後者的缺陷里填的是金錢。
儘管現實之人際正變得虛偽險詐、但並非已到了「他人皆地獄」的程度。只要我們稍微留意,便不難觀察到,常言「他人皆地獄」者,其實大抵活得相當快意,—點兒也不像在地獄之中受煎熬——人們,千萬要和他們保持距離啊!
人道乃是人類尊重生命的道德;人性乃是人類尊重人的悟性。而愛證明,人不但和動物一樣有心臟,還有動物沒有的心靈……
陳水貴沒有什麼政治野心。不是他選擇了政治,而是政治選擇了他。當年的悲劇還在於,政治一旦選擇了誰,誰的命運都難逃擺布。好比棉鈴蟲在哪一棉棟上產卵,哪一棉株就必遭殃。
男人是各式各樣的。時代的文明使男人的行業多起來。若取一種籠統的劃分法,無非也就這麼幾類:只能當官的,也能當官的,不能當官的,不願當官的。都是女人的鏡子。
一個男人的—百個男朋友,也沒有一個好女人好;一個男人的一百個男朋友,也不能替代一個好女人。好女人是一種教育。好女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清麗的春風化雨般的妙不可言的氣息,她是好男人尋找自己,走向自己,然後又豪邁地走向人生的百折不饒的力量……
一個苦於尋找不到自我才投入女人懷抱的男人,終將會使她意識到,他根本不是她要尋找的男人,而不過是延長斷奶期的孩子。對於負數式的男人,女人這個小數點沒有積極意義……
一個人過於狡猾,就怎麼樣也不能成其為一個可愛可敬之人了。對於處在同一人文環境中的人,將註定了是危險的。對於有他或她存在的那一人文環境,將註定了是有害的。因為狡猾是一種無形的武器。因其無形,擁有這一武器的人,總是會為了達到這樣或那樣的目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之,直到為自己的狡猾付出慘重的代價。但那時,他人,周邊的人文環境,已被傷害得很嚴重了。
人也是絕不能第二次重度自己的某一個季節的。故古人詩曰一一「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人啊,鍾愛自己的每一個人生季節吧!也許這世界上只有錢這種東西才是越貶值越重要的東西。生活的的確確是張著大口要每一個人不停地用錢喂它。而每一個人又都不得不如此。隨處可見那樣一些人,他們用錢飼餵生活,如同小孩兒用糖果飼餵雜技團鐵籠子里的熊一般慷慨大方。而不把生活當成那頭熊的人,則經常最感缺少的竟是錢……
愛情方面的幸福,不過是人心的一種純粹自我的感覺。心靈是複雜而微妙的東西。幸福並不靠別人的判斷才得出結論。一個人倘真的認為自己是幸福的,那麼他或她便無疑是幸福的……
愛情的真諦可以理解為如下的過程——第一,是愛上一個人;第二,是被一個人所愛;第三,至關重要的是,祈求上帝賜助兩者同時發生……
那寶貴的東西便是人類對自己同類的愛心,便是人們對自己同胞的愛心。愛心混滅的人類、只能是這地球上一切動物中最為兇惡可怕的動物。
一切名人都如同三維繪畫,甚至五維繪畫。你表面看到的也許根本不是那繪畫的真本。真本隱藏在表面的色彩、線條和圖案的後面。那真本需要首先將目光散視開來再凝視起來,需要將繪畫貼近了移遠了再貼近了才能看到。表面的賞心悅目的風景的後面,興許豁然凸現的是別的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
一個人的名氣,和一個人究竟可敬不可敬,有很多時候恰恰是成反比的。你往最普通最平凡的人里去想想,他們的名字不大容易見報,他們幾乎一輩子根本沒可能在電視里露面,他們的好品格才最是本質的,才最是無雜念的,才最是值得我們由衷去尊敬的!
所以,為了暴利,商標大戰的硝煙烽火,遠甚於質量優劣的激烈競爭。所謂「名牌」過剩之日,便是「名牌」柬之高閣,成了商店裡的擺設和倉庫里的積貨之時了。待「名牌」不得不急待處理,「名牌」也就掉價得很了。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幾個年齡界線,使人對生命產生一種緊迫感,一種惶惑。二十五歲、三十歲、三十五歲……二十五歲之前我們總以為我們的生活還沒開始,而青春正從我們身旁一天天悄然逝去。當我們不經意地就跨過了這人生的第一個界線后,我們才往往大吃一驚,但那被詩人們讚美為「黃金歲月」的年華卻已永不屬於我們。我們不免對前頭兩個界線望而卻步,幻想著能逗留在二十五歲和三十歲之間。這之間的年華,如同陽光映在壁上的亮影,你看不出它的移動。你一旦發現它確是移動了,白天已然接近黃昏,它暗了,馬上就要消失。於是你懵懵懂懂地跨過了人生的第二個界線,彷彿被誰從后猛推一掌,跌入一個本不想進入的門坎……
我們因他人悲傷落淚,更多的時候,更經常的情況之下,只為著對我們的情感具有影響的人們的不幸和死亡,並不與他們自身的偉大與平凡相關。
對於一個男人,任何一個有魅力的女人,要取代一個死去了的女人在他心靈中的位置的話,絕不比用石塊砸開一個核桃難。不管她生前他曾多麼愛她。而反過來則不一樣……
以一個凡夫俗子的人生觀來看,世界本不是「空」的。人心也很難達到真正意義上的「空」。如果真能達到那一種「空」,連撣都是應從內心裡空掉的。
有一個法國家庭,為父母者都是有身份的人,惟一的兒子卻成了「朋客」。父母苦口婆心,想盡…切方式,無法教育過來。最後父母有一天對兒子說:「既然你認為是『朋窖』那麼好,爸爸媽媽也陪你當『朋客』!」於是雙雙辭退了工作,也改裝成兒子那種衣不遮體的樣子,也剃了奇形怪狀的髮式。跟隨兒子到處流浪、乞討。久而久之,兒子終於忍受不了,哀求父母:「爸爸媽媽你們別這樣了嘛!」父母問:「做『朋客』不是很好嗎?我們已習慣了這樣生活,要和你共同這樣生活下去!」兒子說:「你們這樣失去了一個人應有的自尊,太令我傷心難過了!」父母說:「我們就你一個孩子,你怎麼沒想到我們是多麼替你感到傷心難過啊?與榮懼榮,與損俱損。你要是繼續做『朋客』,我們一家三口永遠都做『朋客』好啦!」
在一部分人對付另一部分人,成千上萬的人對付成千上萬的人的情況下,人類的狡猾就更狡猾了。於是心計變成了詭計。
我們了解一位著名的普通人或普通的名人的可靠方式,大抵還是讀一讀他們記載自己成長經歷和對世事人生髮表自己感想、感受以及種種感慨的書。大抵在這一點上,「文如其人」這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有一定根據的。在這一點上,文人可以借其小說粉飾自己包裝包藏自己。但是散文、隨筆、雜感這些文章,卻堪稱文人們自己的心靈的鏡子。好比給你一把斧子一把鋸,你拿了可以擺出某種惟妙惟肖的架式冒充木匠,但是你一旦拿起刨子,拿起鑿子,被人以研究的目光注視著刨一個平面鑿幾個孔時,你究竟是不是木匠,是幾級木匠,則就原形畢露了。
對馬,「伯樂」是「伯樂」;對人,「伯樂」今天包含有「靠山」和「保護人」的意思……
有人將自己的心靈當成「公共場所」,也希望他人將自己的心靈當成「公共場所」。這之間就派生出第三種心態的人——一方面將自己的心靈嚴密封閉起來,另一方面像賊似的時時企圖溜人別人的心靈,要發現點什麼。中國有句話——「以心換心」,體現在一般人際交往之中,則被曲解為以自己的隱私換他人的隱私,以自己的隱情換他人的隱情。而中國又有句話——「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不好了的時候,換了出去換了進來的,便成了肆意作踐或者肆意踐踏的雙方的「抵押品」。有幾多中國人臨死的時候,心靈中仍為自己保存著一點什麼並且不曾被踐踏過?
男人是永遠的相對值。
一方面,禪學的列祖列宗認為,禪宗是不可能靠語言和文字去發揚光大的。另一方面,他們十分清楚,離開了語言和文字,尤其若連語言都擯棄了,禪學的命脈也就會斷了。
九_九_藏_書生活里的邪獰多了,人也不由變得有戒心了。坦誠已是這樣子日漸變成虛偽,良善已是這樣子日漸變成懷疑,進而覺得日漸變成了生活里的一種負擔。一個正日漸地變得虛偽起來的人,大抵是奉獻不出多少真情撫慰別人的心靈的。連自己都對自己看透了,都對自己很不屑的人,還是以不走近他為好。
一個人過於狡猾,無論他或她多麼有學識,受過多麼高的教育,身上總難免留有土著人的痕迹。也就是我們的祖先們未開化時的那些行為痕迹。現代人類即使對付動物們,也大抵不採取我們祖先們那種種又狡猾又冒險的古老方式方法。狡猾實在是人類種的性格的退化。使人類降低到僅僅比動物的智商高級一點點的階段。比如吉爾伯特島人用啃咬的方式獵殺章魚,誰能說不狡猾得帶有了動物性呢?
那仍困擾著他們使他們憂鬱使他們惶惑的是什麼呢?為什麼我們正羡慕著他們的這一個時代,他們卻訪佛覺得是處在「世紀末」?
在一個充滿貪慾的時代,騙人有時是極其簡單的,不受誘惑不被騙不上當,反而需要更高的理性了……
行動總是比無動於衷更具影響力。任何一種行動本身便是一種影響。任何一種行動本身都能起到一種帶動性。不過有時這種帶動性是心理的、精神的、情緒的、潛意識的、內在的、不易被判斷的,而另一些時候則是趨之若鷙的從眾現象……
大多數人在學會了與生活「和平共處」的時候,往往最能原諒自己變成了滑頭,但卻並不允許自己變成惡棍。我們可以做到職聽滑頭哲學保持沉默,但畢竟很難修行到容忍惡棍理論冒充新道德經的地步……
我絕不與「會作人」的人深交。這樣的人使我不信任。因為他或她在接受我的信任或希望獲得我的信任時,我怎知他或她那不是夜「作」?想想吧,一個人,尤其一個男人,「會作人」地活著而不是作為…個人地活著,不使人反感嗎?倘我是一個女人,無論那樣的男人多麼風流碉攪,多麼英俊瀟洒,我也是愛不起來的。除非我和他一樣,都是「作」人的行家。我簡直無法想象一個女人和一個善於「作」人的男人睡覺的那一種古怪感覺,那,斯其時做|愛便是「作」愛……
沒有一個女人,任何一個家庭,都不是完整的家庭。人類首先創造了「女人」二字,其後才創造了「家庭」一詞。女人,對於男人們來說,意昧著溫暖、柔情、撫慰、歡樂和幸福。有男人的剛強,有男人的堅忍,有男人的自信,有男人的勇敢,甚至也有男人的愛好和興趣……但是男人們沒有過屬於他們自己的幸福。是的,從來沒有過。而只有女人們帶給男人們,併為他們不斷設計,不斷完善,不斷增加,不斷美化的幸福。「幸福」是一個女性化的詞。
對於某一個民族而言,許多時候,僅僅有錢是不夠的。
時代:那是什麼?
今天,在城市,貧窮已不足以引起普遍的同情和憐憫。而富有,哪怕僅僅是富有,則足以使許多人刮目相看了。一個以富為榮的時代正咄咄地逼近著人們。它是一個龐然大物,它是巨鱷,它是復甦的遠古恐龍。人們聞到了它的潮腥氣味兒。人們都感到了它強而猛健的呼吸。它可以任富人騎到它的背上,甚至願意為他們表演節目,絕不過問他們是怎樣富的。在它爬行過的路上,它會將貧窮的人踐踏在腳爪之下,他們將在它巨大的身軀下變為泥土。於是連不富的人們,也惶惶地裝出富者的樣子,以迎合它嫌貧愛富的習性,並幻想著也能夠爬到它的背上去。它笨拙地然而一往無前地爬將過來,用它那巨大的爪子撥拉著人。當它爬過之後,將他們分為窮的、較窮的、富的、較富的和極富的。它用它的爪子對人世重新進行排列組合。它將冷摸地吞吃一切阻礙它爬行的事物,包括人。它惟獨不吞吃貧窮。它將貧窮留待人自己去對付……
女性被認為是一個女人之後,即或仍保留著某些孩子的天性,其靈魂卻永不再是孩子。所以她們總是希望被當作純潔爛漫的兒童。男性被認為是一個男人之後,即或刮鱗一樣將孩子的某些天性從身上颳得一乾二淨,其靈魂仍趨向于孩子。所以他們總愛裝「男子漢」。事實上哪一個男人都僅能尋找到自己的一部分,甚至很小的一部分。正如哪一個女人都不能尋找到一個不使自己失望的「男子漢」一樣……女人是男人的小數點,她標在他一生的哪一階段,往往決定一個男人成為什麼樣的男人。
單有文化的歷史,而沒有經濟發展的騰飛伴舞,無論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乃至一座城市而言,其實是可悲的。單有經濟發展的騰飛,而沒有文化的陪襯,無論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乃至一座城市而畜,也同樣是可悲的。「大款」們的錢不能自行地變成文化,這是他們自身的悲哀。
智慧,乃是人類克服狡猾劣習的良方。智慧是一種力求避免冒險的思想方法。
中國許多方面的問題,或曰許多方面的毛病,不在於做著的人們,而在於不做或什麼也做不了或根本就什麼也不想做甚至連看著別人做都來氣的人。做著的人,即使也有怨氣怒氣,大抵是一時的。他們規定給自己的使命不是宣洩,而是做。不做或什麼也做不了或根本就什麼也不想做甚至連看著別人做都氣不打一處來的人,才有太多的功夫宣洩。因為他們氣不打一處來,所以他們總處在生氣的狀態。所以他們總需要宣洩。宣洩一次后.很快就又憋足了另一股氣。這股氣那股氣無盡的怨氣怒氣邪氣,沆瀣一氣,氤氳一體,抑而久之,泄而浩之,便成|人|文方面的災難……
言論自由的妙處在於——當你想說什麼就可以說什麼的時候,我們大多數人似乎便無話可說了……
當然,若能做一個智慧之人,常以智慧之人的眼光看待生活,看待他人,看待名利紛爭,看待人際磨擦,則就更值得學習了……
我們看到高大強壯偉岸挺拔的男人挽著嬌小柔弱的女人信心中足地走著,萬勿以為他必是她的「護花神」,她離了他難以生活;其實她對於他可能更重要,誰保護著誰很不一定……愛神、美神、命運之神、死神、戰神、和平之神、勝利之神乃至藝術之神都被想象為女人塑造為女人,不是沒有原因的。我們勘查人類的心理歷程,在最成熟的某一階段,也不難發現兒童天性的某些特點,實乃因為人類永遠有一半男人。一個民族如果沒有出息,不是因為女人在數量上太多,而是因為男人在質量上太劣……
一個人過於狡猾,在人際關係中,同樣是一種冒險。其代價是,倘被公認為一個狡猾的人了,那麼也就等於被公認為是一個卑劣的人一樣了。誰要是被公認為是一個卑劣的人了,幾乎一輩子都難以扭轉人們對他或她的普遍看法。而且,只怕是沒誰再願與之交往了。這對一個人來說,可是多麼大的一種冒險,多麼大的一種代價啊!
打麻將一打半宿就不無聊了嗎?
所謂「正統」的思想之對於我的某些同代人們,誠如舊童裝之對於長大了的少女,她們有時容忍不了別人將它們貶為「過時貨」,乃是因為她們穿著它們確曾可愛過。時代之所以是延續的,正由於只能在一代人的內心裡結束。而歷史告訴我們,這個過程比葡萄晒成乾兒的時間要長得多……
當代人日漸地區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滿世界尋找美麗,一種滿世界建築繁華。
喜歡照鏡子的男人絕不少於喜歡照鏡子的女人。女人常一邊照鏡子一邊化妝和修飾自己。男人常對著鏡子久久地凝視自己,如同凝視一個陌生者,如同在研究他們為什麼是那個樣子。女人既易接受自己,習慣自己,鍾愛自己,也總想要改變自己。男人既苦於排斥自己,懷疑自己,否定自己,也總想要認清自己……
當代人變得過分複雜的一個佐記,便是通俗歌曲的歌詞越來越簡單明了……友情與所謂「哥兒們義氣」是有本質區別的。「哥兒們義氣」連流氓身上也具有,是維繫流氓無產者之間普遍利害關係的鏈條;而友情是從人心通向人心的虹橋……
我時常覺得,一根聯繫自己和某種舊東西的韌性很強的臍帶斷了。我原是很習慣於從那舊東西吸收什麼的,儘管它使我貧皿,使我營養不良。而它如今什麼也不能再輸導給我了。它本身稀釋了,談化了,像冰溶為一汪水一樣。臍帶一斷,嬰兒落在接生婆血read•99csw•com淋游的雙手中。我卻感到,自己那根臍帶不是被剪斷的,它分明是被極扯斷的,是被拽斷的,是打了個死結被磨斷的。我感到自己彷彿是由萬米高空墜下,沒有地面,甚至也沒有水面,只有一雙血淋淋的接生婆的手……
而我已不是一個嬰兒,是一個男人,一個長成了男人的當代物種,一個自由落體……
我們通常所說作為「靈魂」的東西,恐怕原本未必是那麼不喜歡孤獨的東西,恐怕原本未必是那麼耐不住寂寞的。也許恰恰相反,不喜歡孤獨的是人自身,耐不住寂寞的也是人自身。而「靈魂」,其實是個時時刻刻伺機尋求獨立時時刻刻企圖背叛人卻又無法徹底實現獨立的東西……
心靈的「家」,乃是心靈得以休憩的地方,休想的代詞當然是「請勿打擾」。
我雖已長成一個男人,可還不善於吸收和消化生活提供給我的新「食物」。我的牙齒習慣於咬碎一切堅硬的帶殼的東西,而生活提供給我的新「食物」,既不堅硬也不帶殼。它是軟的、黏的,還粘牙,容易消化卻難以吸收……
人類的普遍心理恰恰是在滿足了對繁華的嚮往之後才開始尋求和建設美麗的。
但當年那份深切的理解和了解,似乎競能延伸至今。依舊成為我們內心裡的一份情懷。
大多數女人迷憫地尋找著屬於自己的那一個男人。大多數男人迷憫地尋找著自我。
一不留神,你生活的周圍,就會有一兩個你熟悉的人說變就變成深圳人了。
這是一個矛盾。
我們不可能指望中國暴發了的那些個所謂富豪去愛我們窮困的同胞們。這種指望是迂腐的。暴富者無愛心。這幾乎是一條規律。他們作出的樣子,那也必定攙雜了太多的其他目的。他們首先要保留住的,是他們的金錢和財富。他們要在愛和善方面進化,並從這兩方面對待我們的普遍之同胞,將註定了要比我們期待的時間長久得多。甚至只能指望他們的下一代。上一輩為富不仁,下一代或下下一代,才進化為有良知的富人,這也幾乎是一條規律。
有兩種人對孤獨最缺少耐受力。一種是內心極其空曠的人,一種是內心極其豐富的人。空曠,便渴望從外界獲得充實。豐富,則希圖向外界施加影響。而渴望從外界獲得充實的孤獨比希圖向外界施加影響的孤獨可怕得多,它不是使人的心靈變得麻木,而是使人的心靈變得狂躁。
懷念,這是人作為人的最本質的、最單純的、最自己的、最頑固的權利,它為人心所擁有。當人心連這種任什麼人的什麼威懾也無法剝奪的權利都主動放棄了,人心就不過是血的泵罷了……
那便是對我們人類自身的惶惑。我們人類的心靈之中某種寶貴東西的沙化現象混滅現象正固擾著我們。
人啊,為了我們自己不承擔狡猾的後果不為過分的狡猾付出代價,還是不要冒狡猾這一種險吧。試著做一個不那麼狡猾的人,也許會感到活的並不差勁兒。
九十年代的姑娘有九十年代的她們的特點。或者毫無思想。毫無思想而又「徹底解放」,也便談不上有多少實在的感情。或者彷彿是女哲人,自以為是女哲人。年紀輕輕的便很「哲」起來,似乎至少已經活了一百多歲,已經將人間世界看得畢透一般。男人便覺得那不是姑娘,而是尤|物。即令美得如花似玉,也不過就是如花似玉的尤|物。這兩類,都叫我替她們的青春惋惜。又有九十年代的心理艾滋病傳染著她們——玩世不恭。真正的玩世不恭,也算是一種玩到家了的境界。裝摸作樣的玩世不恭,那是病態。九十年代的姑娘裝摸作樣的玩世不恭,和封建社會思春不禁的公主小姐們裝模作樣的假正經是一碼事。
其實有些距離,是終生不能跨過的。
女人需要自己的家乃是女人的第二本能。在這一點上,她們像海狸。普通的女人尤其需要自己的家,哪怕像個小窩一樣的家。嘲笑她們這一點的男人,自以為是在嘲笑平庸。他們那種「超凡脫俗」的心態不但虛偽而且膚淺。他們忘了他們成為男人之前無一不是在女人們構造的「窩」里長大的。不過人類築窩營巢的技巧和本領比動物或蟲鳥高明罷了……
對於某一國家而言,一切時候,錢都不過是這樣一種東西——你可以說它很主要,你可以說它太主要,你可以說它非常非常重要,但你永遠都不能說,永遠都不能真的認為,它是惟一重要的東西。
一種歷史造成一種文化。一種文化造成一種文明。一種文明造成一種民族。一種民族造成一部分人類。一部分人類總要尋找到更能表現他們自己安慰他們自己的藝術,包括文學。
能夠給心靈以安寧的愛情,無論于男人亦或女人,都不啻是一件幸事。安寧之中的親呢才適合氤氳出溫馨。而溫馨將會長久地營養愛情。
人類社會的文明不在於使男人和女人或者反過來使女人和男人都變得差不了多少。恰恰相反,它將越來越關心男人和女人的一切方面的差別,越來越重視這一差別。在社會分工方面,越來越細緻地考慮到這一種差別。它的至高使命,是客觀地、科學地重新研究和分析,不同的男人和不同的女人都更適合做什麼。
現代的動物學家們經過分析得出結論——動物們不但有習性,而且有種類性格。野牛是種類性格非常高傲的動物,用形容人的詞比喻它們可以說是「剛恆自用」。進攻死了的東西,是違反它的種類性格的。人常常可以做違反自己性格的事,而動物卻不能。動物的種類性格,決定了它們的行為模式,或曰「行為原則」也未嘗不可。改變之,起碼需要百代以上的過程。在它們的種類性格尚未改變前,它們是死也不會違反「行為原則」的。而人正是狡猾地利用了它們呆板的種類性格。現代的動物學家們認為,野中之所以絕不踐踏或抵觸死屍,還因為它們的「心理衛生」習慣。它們極其厭惡死了的東西。視死了的東西為骯髒透頂的東西。惟恐那骯髒沾污了它們的蹄和角。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發揮武器的威力——發|情期與同類爭奪配偶的時候,和與獅子遭遇的時候。它的「回馬槍」也可算作一種狡猾的。但它再狡猾,也料想不到,狡猾的人為了謀殺它,寧肯佯裝成它視為骯髒透頂的「死屍」……
于中國而言,所謂「名牌」正在多起來。一旦「名牌」了,便價格飛揚。另一種「名牌」卻越來越少了——在同等質量的前提之下,價廉物美的名牌。
一個好男人通過一個好女人走向良好的人生……
朋友,你一定也留意過秋天的落葉吧?一些半黃半綠的葉子,浮在平靜的水面上,向我們預示著秋天的最初的跡象。秋天的樹葉是比夏天的樹葉更美麗的。陽光和秋風給它們塗上了金黃色的邊兒。金黃色的邊兒略略向內卷著,彷彿是被巧手細緻地做成那樣的,彷彿是要將中間的綠包裹起來似的。那綠,也與夏天的綠不同了。少了些翠嫩,多了些釉青。葉子的經絡,也顯得格外的分明了,像血管,看去仍有生命力在呼吸……它們的時柄居然都高翹著,一致地朝向前方,像一艘艘古阿拉伯的海船……樹是一種生命,葉亦是一種生命。當明年樹上長出新葉時,眼前這些落葉早已腐爛了。它們一旦從樹上落下,除了拾標本的女孩兒,誰還關注它們呢?而這恰恰是它們兩種色彩集於一身,變得最美麗的時候。而使它們變得美麗的,竟是死亡的色彩……
看電影是娛樂,辦喪事也容易導向娛樂。而且是可以身心投入的娛樂。是可以充當主角、配角、有名次的群眾演員和一般性無名次的群眾演員的娛樂。大辦便意味著有大場面,有大情節,有大高潮……
富有者的空虛與貧窮者的空虛是同樣深刻的,前者有時甚至比後者更咄咄逼人。抵禦後者不過靠本能,而抵禦前者卻靠窖智的自覺。對貧窮的人來說,富人的空虛是「矯情」;對富人來說,窮人的空虛是「破罐子破摔」一一兩種人都無法深人對方的心靈里去體驗。這種互相無法體驗的心理狀態只能產生一種情緒,那就是彼此的敵意……
虐誠於今天的年輕人,並非——種值得保持的可貴的東西。不錯,即使他們之中說得上虜誠的男孩兒和女孩兒,那虐誠亦如同蝴蝶對花的虜誠。而蝴蝶的虜誠是從不屬於某一朵花的。他們的虐誠——如果確有的話,是既廣泛又蕪雜的。並且,一般不能用年來計算其持久性.而只能用月、日甚九九藏書至時……
一種活法,只要是最適合自己的,便是最好的,最美的。當然,這活法,首先該是正常的正派的活法。
我更常常覺得我並沒有被一雙手真正托住。或者更準確地說,我並沒有踏在地上,而不過是站在一雙手上……
時代:你和哪些別人一樣?
任何人也休想抓住一個屬於自己的完整的人生句號。我們只能抓毀它。抓到手一段大弧或小弧而已。那是句號的殘骸。無論怎樣認真書寫,那仍像一個或大或小的逗號。越描越像逗號。人的生命在胚胎時期便酷似一個逗號,所以生命的形式便是一個逗號死亡本身才是個句號。
在我們的生活中,自私自利和個性獨立,像劣酒和酒精一樣常被混為一談,這真可恥。
所以我認為,有理想是一種正確的生活態度,放棄理想也是一種正確的生活態度。有時,后一種態度,作為一種活著的藝術,乃是更明智的。有理想有追求是一種積極主動的活法,不被某一不切實際的理想或追求所折磨,調整選擇的方位,更是積極主動的活法。
生活有時就像一個巨大的震蕩器。它白天發動,夜晚停止。人像沙礫,在它開始震蕩的時候,隨之跳躍,互相磨擦。在互相磨擦中遍體鱗傷,在它停止之時隨之停止。只有停止下來才真正感到疲憊,感到暈眩,感到迷惑,感到頹喪。產生懷疑,產生不滿,產生憂怨,產生悲觀。而當它又震蕩起來的時候,又隨之跳躍和摩擦。在跳躍和摩擦著的時候,認為生活本來就該是這樣的,盲目地興奮著和幸福著。白天——夜晚,失望——希望,自憐——自信,自抑——自揚,這乃是人的本質。日日夜夜,循環不已,這乃是生活的慣力滿足是幸福的一種形式;比較是痛苦的一種形式;忘卻是自由的一種形式……
中國人尊崇「伯樂」,西方人相信自己。
三十歲至四十歲得到的,絕不會是你最後得到的。同樣三十歲至四十歲未得到的,並不意昧著你一生不能實現。你的一生也許將幾次經歷得到、失去,再得到、再失去,有時你的人生軌跡竟被完全徹底地改變,迫使你一切從頭開始。誰準備的方面多,誰應變的能力強,誰就越能把握住一份兒屬於自己的生活。當代社會越向前發展,則越將任何一種事業與人的關係,變成為不離不即,離離即即,偶爾合一,偶爾互棄的關係。
每一種個人情感之所以能在我們心靈中被悟到價值,蓋因它有其不可取代性。我哭懷皚老師,亦是在哭自己的一份情感損失,還是在哭情感在生活中大面積流失的現象。這一現象早已使我變成了一個以憂鬱的日光看生活看現實的中年人了。當生活當現實從我自己身邊又奪走了我很看重的東西的時候,我的眼淚便會像—個孩子似的抑制不住了。
中國的貧窮家庭的主婦們,對生活的承受力和忍耐力是極可敬的,她們憑一種本能對未來充滿撞撮,雖然這憧憬是朦朧的,盲目的,帶有虛構的主觀色彩的。她們的孩子,是她們這種憧憬中的「佛光」……
遊覽故宮,更使人感到的是王權的威儀。參觀巴黎的皇家宮闈,給人留下難忘印象的,卻是藝術的光輝。中國的歷史,是王權的歷史。法蘭西的歷史上,記載過極輝煌的舉鼎藝術的世紀。
智慧不是知識。智慧根本不可能像知識一樣互相傳授。但智慧是可以互相啟迪的。而一切過分熔耀出來的智慧,都是在不同程度上貶值了的智慧。焙耀一旦是目的,智慧也就在閃光的同時死滅了……
人和植物、動物的區別,重要的一點恰恰在於人會設計自己的願望,有實現這一願望的衝動。理想使人高出宇宙萬物,理想使人具有百折不撓的精神力量。因而當人實現這一願望的衝動受挫,理想便使人痛苦。
是的,男人和女人構成人類的兩大營壘。但他們和她們永遠也不會衝突為兩大敵對的營壘。女人做女人更適合做的。男人做男人更適合做的。
「老」是丑的最高明的化妝師。因而人們僅以美和丑對男人和女人的外表進行評論,從不對老人們進行同樣的評論。老人是人類的同一化的復歸。普遍的男人們和女人們對普遍的老人們的尊敬,乃是人類對自身的同一化的普遍認可。
在昆蟲方面,毛毛蟲變成美麗的蝴蝶。而在人,為什麼常常反過來?為什麼我們會這麼長久,這麼長久地容忍這…種醜惡的嬗變?我們每個人都根本無法預測,將會有怎樣的悲劇突然降臨在我們頭上。等你從某種禍事或不幸中驚醒,你或許已經失去了原先的生活,以及一切維繫那種生活的條件。你面臨著另…種從前絕不曾想到過的嚴峻生活,整個世界彷彿在你面前傾斜了。在這種情況下——人能忍受自己,便能忍受一切。
如果已沒人和你玩平等的遊戲,那麼你何不培養起自己和自己玩的習慣?——獨自沉思便是絕對可以一個人「玩」的遊戲。哪怕所思無聊,也不必嘲笑自己。
久而久之,兒子終於回心轉意。
名人尤其貴有自知之明。
在人慾橫流的社會,善良和性行為同樣都應有所節制。無節制的前者導致愚蠢,無節制的後者——我們都已知道,導致艾滋病……
作家的創作激|情,有時是要靠文學的氛圍去激勵和鞭策的……
真與偽,有時簡直就像一對一摸一樣的孿生姐妹。你愛的是姐姐,很可能娶的是妹妹……
人:給我公平!
人們寧肯徹底遺忘掉自己的天性,而不肯稍忘自己在別人的田裡是怎樣的人或應該是一個怎樣的人。人們習慣了貼近別人看待我們的一成不變的眼光,惟恐自己一旦天性復歸,破壞了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和人忘乎所以玩一小時,勝過和人交往一年對人的認識……
真堪稱西方為父母者之「黑色幽默」一例也!
然而時代作用於他們的悲劇性在於——屬於他們的大潮已過……
理想,說到底,無非是對某一種活法的主觀的選擇。客觀的限制通常是強大幹主觀的努力的。只有極少數人的主觀努力,最終突破了客觀的限制,達到了理想的實現,這便使人對「主觀努力」往往崇拜起來,以為只要進行了百折不撓的努力,客觀的限制總有一天將被「突破」。其實不然。
聰明的獨裁者們也懂得這一招。
為愛情而死,也許是高雅的錯誤。
大多數女人天生比男人的心靈更忠於情愛……
彼此產生了愛情的年輕人們,是無法掩飾他們默默相看時那種含情脈脈的目光的。受到表揚有時對一個人不是好事。
幾乎每一個人都極言自己的活法並不輕鬆,可是幾乎每一個人都不肯輕意改變自己的活法,足見每一個人都具有彷彿本能的明智——告訴他或她,屬於他或她的活法,也許最是目前的話法……
一種權威,如果充分證明了那的確是—種權威的話,如果首先依恃它的人一點兒不懷疑它的存在的話,那麼看來,無論在何時何地,它就不但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是可以駕馭任何人任何一種局面的。在似乎最無權威可言的時候和情況下,普通的人,其本質上,都在盼望著有人重新管理他們的理性,並限制他們的衝動。人,原來天生是對絕對的自由忍耐不了多久的。我們恐懼自己行為的任性和放縱,與我們有時逆反和逃避權威的心理是一樣的。我們逃避權威永遠是一時的,如同幼兒園的兒童逃避阿姨是一時的。我們本質上離不開一切權威,這幾乎是我們一切人的終生的習慣。無論我們自己願意或不願意承認,事實如此……
「伯樂」是一種文化和民族心理方面的國粹。故中國人總在那兒祈禱被別人發現的幸運。而西方人更靠自己發現自己。十位「伯樂」的價值永遠也不如一匹真正的千里馬。如果「伯樂」只會相馬,馬種的進化便會導致「伯樂」們的失業。
狡猾是一種冒險。
男人是女人的鏡子,女人是男人的學校。反過來不成立。女人並非男人的鏡子。男人選擇女人的內容要較女人選擇男人的內容膚淺得多,不易全面映照出他的生活觀念。男人也並非女人的學校。男人可以捨得花錢「包裝」他所愛的女人,可以用他自己的生活觀念改變女人的生活觀念,可以用他的思想方法影響女人的思想方法。但他無法教導女人如何更女性化。因而男人對女人從本質上說沒有塑造力。當代女人選擇男人的困難比任何時代都大得多了。這個時代註定了是女性的大苦悶時代。
沒有一種人生不是殘缺不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