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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靈與肉 7

第四部 靈與肉

7

她了解到,在入侵最初的幾個日子里,這人的兒子和他的幾個朋友一直監視一幢大樓的入口,這幢樓是一個俄軍特別機構的所在地。從那裡出來的捷克人,在他看來,肯定都是為俄國人效力的告密者。他和同伴跟蹤他們,記下他們的車牌號碼,告訴一家捷克地下電台的新聞記者,由電台提醒公眾注意。他甚至在朋友們的協助下,把其中的一個傢伙狠狠地揍了一頓。
她重又擔心起自己的腿來。以前,她在外省當女招待時read.99csw.com,發現她的同行腿肚子上儘是曲張的靜脈,她很害怕。這是女招待的職業病,因為她們手上總是端著沉沉的東西,不是走,就是跑,要麼就是站著。現在的工作倒沒以前在外省時那麼累人。在開門為客人服務之前,她要搬運一箱箱沉重的啤酒和礦泉水,之後她只要站在櫃檯後面,給客人倒倒酒,有空的時候,在吧台末端的小洗碗槽里涮涮杯子。在她工作時,卡列寧一直耐心地躺在她腳旁。read.99csw.com
她和卡列寧一起穿過布拉格黑漆漆的街道向家走去。她想起她拍攝坦克的那些日子。他們是多麼天真啊,所有人都是!他們以為是在為祖國不惜冒生命危險,可其實不然,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卻為俄國警察效了力。
他說著從胸袋裡拿出一份剪報:「這是從一九六八年秋天的《泰晤士報》上剪下來的。」
這個六十來歲的男人說:「這張照片是惟一的物證。他什麼都不承認,直到他們向他出示了這個九九藏書。」
她凌晨一點半回到家。托馬斯已經睡了。他頭髮里有股女人的氣味,下體的氣味。
她回到家,在廚房裡站著草草吃了午飯,一點胃口也沒有。下午三點半,她給卡列寧繫上皮帶,帶它一起(總是步行)去城郊她工作的飯店。她被雜誌社辭退了,找了一份女招待的差使。這是在她從蘇黎世回來幾個月後發生的事;說到底,就是因為她拍了七天俄國坦克,所以怎麼也不肯原諒她。她是靠朋友才得到這份招待工作的:幾個和她九*九*藏*書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失去工作的人,也在這裏找到了庇護所。在飯店會計室,有位以前教神學的教授,服務台處,有位前大使。
照片上有一個年輕人正在掐一個傢伙的脖子。有人在圍觀。照片下方寫著:懲罰姦細。
這天晚上,他不是在與美國總統交談,而是與一個六十來歲的陌生男人,這人一看到特蕾莎,馬上就閉上了嘴巴。
「這是個朋友,」大使說,「你儘管放心地講。」接著,他轉向特蕾莎,說:「他兒子被判了五年,恐怕就在今read•99csw.com天判的。」
特蕾莎鬆了口氣。不,這張照片不是她拍的。
等她算完賬,把錢交給飯店經理,午夜已過。她先過去對值夜班的大使道聲晚安。在服務台的長櫃檯后,有扇門,門后是個凹室,正好擺得下一張窄床睡覺。凹室的牆上,掛著幾張鑲邊框的照片:照片上,可以看到他和許多人在一起,他們在衝著鏡頭微笑或者在和他握手,或者坐在他身邊簽什麼東西。在一張掛在醒目位置的照片上,可以辨認出緊挨著他的,是約翰·弗·肯尼迪那張微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