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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輕與重 13

第一部 輕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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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俄國人,我才發了財!」她在電話裡邊說邊笑起來。她請託馬斯去她的新畫室看看,並向他保證,新畫室與他在布拉格熟悉的那一間沒有多少差別。
他們來到蘇黎世六七個月後的一天晚上,他回家晚了,到家后發現桌子上有一封信。她告訴他,她已回布拉格去。她之所以走,因為她實在沒有力量在國外生活下去。她心裏清楚,她在這裏對托馬斯來說本應是一種支持,https://read.99csw.com但她知道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當初她太幼稚了,原以為國外的生活會改變她。她以為,經歷了在佔領的日子里她所經歷的一切之後,自己已經不再平庸,已經長大、懂事、變得勇敢,但她過高估計了自己。她成為了托馬斯的負擔,而這又正是她不願意的事情。她想在不可救藥之前承擔後果。還請他原諒將卡列寧也帶走了。
read•99csw.com吃了藥效很強的安眠藥,可是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睡著。慶幸的是,那是個星期六,他可以呆在家裡。他反反覆復,對形勢作了估量:波希米亞與世界其他地方的邊境已經封閉,與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電報也好,電話也罷,都無法將特蕾莎喚回來。官方怎麼也不會再讓她離境的。對眼下的這一切,他怎麼也難以相信,可是特蕾莎的出走已是無法挽回的事實read.99csw.com
他買了一張床,安置在一間空空的居所里(他們還沒有錢添置其他傢具),隨後便以一個年過四十、開始新生活的男人所有的一切熱情,狂熱地投入了工作。
他給在日內瓦的薩比娜打了多次電話。在俄國人入侵一個星期前,薩比娜碰巧到日內瓦辦畫展,瑞士那些愛畫的人出於對她弱小祖國的同情,買了她展出的全部畫作。
從飯店回蘇黎世那個家(早些天添置了一張九*九*藏*書桌子、幾把硬椅、幾張扶手椅和一塊地毯)的路上,他自言自語,帶著一種幸福感,說他這種生活方式是走到哪兒帶到哪兒,就像蝸牛馱著整個家。特蕾莎和薩比娜代表著他生活的兩極,相隔遙遠,不可調和,但兩極同樣美妙。
他巴不得去看看她,但找不到向特蕾莎解釋出門的理由。於是薩比娜來到了蘇黎世。她住進一家飯店。托馬斯下班後去看她,他在大堂通過電話通知薩比娜,然後上樓到她的房九_九_藏_書間。她打開門,站在他的面前,修長的漂亮大腿,裸|露著,除了短褲和胸罩,頭上戴著一頂圓禮帽。她久久地凝望著托馬斯,一動不動,一句話也沒有。托馬斯也呆在那裡,一動不動,沒有言語。隨後,他發現自己是太激動了。他伸手摘下她頭上的圓禮帽,放在床頭柜上。兩人開始做|愛,還是沒說一句話。
然而,由於他總是帶著自己的這種生活方式,如同割捨不了身上的闌尾,特蕾莎也就永遠得做那些不變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