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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第三節

「市場上有哇,要多少你儘管去買好啦,打我幹嗎?」
「那就沒有什麼。」李白玲鬆了口氣,「我給你們換了個住處,溜了完了。」
「好好我不說了。」她笑笑摟緊我,間在和角,「你不是凡人B」
「誰捅的漏子?你們辦事怎麼這麼不牢靠。」
「都會說,都說自己不是壞人。」
「你知道屁。」
「我就是通過他認識的李白玲——剛幾天,三天不到。」
「警察叫開門,我們敢不開嗎?」服務員笑說。
「你別了,你能不能幫我搞輛小汽車?」
「你沒告訴過我。」燕生懷疑地看我。
「是啊。」我立刻裝出了副清白無辜受了冤枉了的樣兒,「我正好端端地象個乖孩子一樣睡著覺,人就突然闖進來,搜身又訊問。是你們給開的門吧?」
老傢伙說了個數,我一聽說不行。
「要不是你,警察也找不上我。」
我轉臉看李白玲,她愣愣地看著我。
「是呀,」老傢伙憤憤不平地說起來,「內地的警察太不講道理了。楊小姐在我這裏坐了一坐。就在罰我的錢,坐一坐也要罰錢,真是聞所未聞。怎麼,也要罰你嗎?這可沒有我的關係。」
我們出了麵食店,仍沒怎麼說話。李白玲叫住一輛雨中駛來的空計程車,叫司機開到她的小屋坐落的那條街。
我問她能不能給我買兩張明天去那個沿海城市的飛機票。「
「恐怕來不及。」我說,「前天不是我們一起打的電報?他現在已經在路上了。要我說其實沒什麼,燕生另找個地方住去。我還回去等,沒事。十處是不是治安處?」我問李白玲。
「不行!」李白玲一口回絕。
「那好,」我不再恫嚇老頭,接著他最後那句話說,「咱們再互相讓點步,你尺寸上可以小一點,我價錢上給你湊個整。」
「是不是老蔣報的官還沒定呢。」燕生說。
「你瞧我長得象壞人嗎?多麼忠厚善良的臉,對誰都是那麼誠懇、謙遜。」
「還要不要我幫忙了?」
「……他也是來買車的。」
「你李白玲還能沒辦法。」我問一直坐在一旁聆聽的女軍醫,「你叫什麼名字?」
我也笑笑,裝作很陶醉,心卻象扔在馬路中間的罐頭盒,被馳的汽車正確性一下壓扁了。
「你是不是還在為今天上午的事發愁?」
「那麼,」老傢伙開了口,「你想要多少台?」
一個姑娘好心忠告我:「你不是壞人,可你要小心壞人。
「什麼時候有的?」燕生驚訝地問。
我們三個來到陵園門口的公用電話處,李白玲給她的警察朋友打電話,打完電話她臉色大變。
「上面有誰的電話?」
「不過現在去那邊的飛機票很難買。」
好哭了,哭得象個純潔的少女。我毫無憐憫。
我聽到總機女兵在振鈴,片刻,那邊出現一個男人含混的聲音。這個總機女兵立刻提高嗓門複述了一遍我要的號碼,電話通,我又等了一會兒,那邊傳來徐光濤的聲音。「
「說實話?」
「咪味,你回不回來吃飯?」老太太揚聲問女兒。
我和燕生正在酒店房間里收拾東西,門上傳來猛烈的叩敲聲。燕生迅速鑽進衛生間,我把皮包塞進床下。坐到沙發上喊:「進來。」
我吃飯不喜歡別人盯著,就象旁邊坐著個要飯的。「
「你現在能立刻著找著嗎?」
「千萬別割,這樣挺好。我見過許多原來挺好看的女孩兒,上了江湖醫生的當,割了雙眼皮,弄的人不人,鬼不鬼。」
「就濕著吧,我怎麼能穿你的女式衣服。」
我意緒迷茫,腔體空曠,幾乎沒聽見她的絮絮低語。
「沒有。」徐光濤一提這事似乎挺有氣,「老蔣這東西跟我起膩,死活不讓我動他的錢,你們跟他說什麼了?」
「警句?」
我自個兒以房間里從了會兒,最後檢查了遍房間,看沒丟下什麼東西。就帶上門出來。
「這玩藝,」我比劃了個彩電電視機的形狀,「有了。」
我和老傢伙又詩價還價一番,最後達成妥協。由於每台價格比我原來設想的最低價格還要低一些,老傢伙提出交貨只能在那地更靠南的沿海城市,我也一口答應了。我們約定了具體的交貨地眯,時間定為後天起的連續三天內。
「彩電呀,還要不要我幫你買了?」
一個矮個子,中等程度肥胖的老年軍人拎著公文包走進客廳,看了我一眼,放下公文包同張璐計話:「咪|咪,這麼早https://read•99csw.com就回來了。」
「不談了!」老傢伙斬打截鐵,「你找別人買去吧。」
老傢伙又端起茶杯吸吸溜喝茶。喝了一陣,放下茶杯,打煙。我敬了他一支,給他點上火。
「你肯幫忙那太好了。」「你是給老邱買?」
「咱們別來這套行不行?都是明白人,大家痛快點。你價格合適,我多要你一些。」
「嘿,老東西。」我站起來,「不談了?我讓你進得來出不去你信不信?」
「我們到那邊亭里避一避。我也沒帶傘,這雨下得突然。」
「其實用不著這樣,我現在的確沒興趣,付交感神經低迷,改日吧。」
「怎麼回事?」老邱立刻急了,「那你他媽的給我拍什麼電報?」
「不許說我姐姐好朋友的壞話。」
李白玲望著我,我獰笑看望著別處。
「不熟。」女孩嬌笑著,「那人挺逗的,拉著我和我聊了半天。」
「這我可不能負責。你是要叫我替你付罰金嗎?不行。」老傢伙急了,用廣東話連嚷帶叫,「沒有這個道理。」
「還可以呀我看,再大就該招灰了。」
「嗯。」張璐嗯了一聲,指指我,「我的一個同學。」
「你不要唬人,我是不吃唬的。我對國內的情形有一些了解,我相信你不是普通人,但要搞我,也沒那麼容易,我也是認識一些人的。再說,做買賣也沒有強買強賣的。」
「您要的是地方號碼,需要那邊邊防團的總機撥。我再給您要一遍。」
誰要見過熊貓發怒,那就是她當時的那副表情:「你用不著侮辱我,拿我發泄。算我傻、賤,以為誰都需要我。」淚水湧出了她的眼睛,她一甩頭,擦得一乾乾凈。「走吧,去找你的哥兒們。」
老傢伙又報了價,降了一些,我仍覺得高。
這時我已鎮定下來,冷汗開始浸出。我們沿著是階緩步下行。雨下得密了衣衫濕透了,貼在身上,可我仍不想走快。
「喜歡你的憂鬱,說不上來的那股勁兒。」
「好吧。」我對都邱說,「你先跟燕生走,待會兒咱們再商量。
我拔腳出了酒店,叫過來一輛計程車,讓司機開到陵園。中處,我坐在疾駛的轎車後座想,我這是玩玄呢。警察兄弟不是吃乾飯的,他們象禿鷲一樣敏感,哪兒死屍腐肉,隔著十萬八千里也會憑直覺撲下來。
寬大的台階層層疊疊,象個巨大的搓板,兩旁友偉磅溥的雪松簇擁著這能貫全山的台階,使這台階象是帝王宮殿莊嚴的御道,我這個濕透了的癟三和旁邊同樣濕透了的身份暖昧的女人走在上面真是不倫不類。長達百年此伏彼起的革命戰爭給我們國家到處留下了這樣葬著成千上萬英靈的陵園,時至今日,只有孩子才來在清明來獻花圈。
我欠起屁股,老年人忙擺手:「坐坐,你們聊你們聊。」返身坐到另一張沙發上,舒適地喘息著,又回頭問張璐,「下午所里沒事呀?」
「那算了,不用你找了,我已經了,後天就可以提貨,價錢也公道。
我說了個數,老傢伙一聽直擺手,「不談了,我們不要談了。哪有這個價,有這個價我買你的。」
「凶,凶得跟郎平似的。」我扣好皮包,走過去老邱說:
「怎麼著?」
「反正,你看著辦吧。」老邱把煙頭嗖地扔到地毯上,凶臉地看了我一眼。
「警察剛來抄過,而且隨時還會再來。」
「這兒還會碟子。」我把炒粉盒下面蓋著的燒鵝碟抽出來示意服務員。
「張璐,咱們這兒兩個姓張的了,你帶我去打電話吧。」
「去你媽的嗎!」
「我記得你昨天可沒說喜歡我,你說的是『閹了我』。喜歡我什麼?
「我還不知道誰涮了。」「你們別在這兒吵。」燕生拎著收拾好的皮包過來說,「先撤,有什麼話回頭說,別讓警察一塊捂了。帶著錢嗎?帶著錢什麼話都好說。」
「你轉過去。」
她真正眉開眼笑了:「燕生是在你之間和我好的。他提出要求,我無法拒絕,但我並不喜歡他,他腳有臭。」
「先問一下,你是什麼價?」
「你找誰?」
「我希望我在別人眼裡是個快快活活、沒心沒肺的人。」
「你白來了,那事吹了,徐光濤的車沒了。」
家裡有個公務員,一個燒飯的阿姨。她媽媽也在家。正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閑得無聊,看到女兒領著個男進來立刻用審視好奇的九-九-藏-書目光打量我。張璐跟她媽媽說話很簡慢,只是說一個朋友來用一下電話。她媽媽倒很熱情,忙說,「用吧用吧。」
我們出了陵園大門,在街對面一間麵食店吃了雲吞面和炒粉。李白玲特地為我要了碟燒鵝,我不客氣地一掃而光。她沒怎麼吃,只是抽著煙隔桌凝視我。我想裝作視若無睹,終於按捺不住,生氣地對她說:「你老看著我幹嗎,真他媽討厭!
「女人對男人是否可靠,有一種直覺。這是每個我這中年齡的女人都具備的本領,與你說的老練不是一回事。」李白玲迅速轉移話題,「你本買多少彩電?」
「我身上有錢,要是買著了就先給你墊上。」李白玲說。
回到招待所,房間里沒人,桌上燕生給我留了個條,說他們去一家著名的北方風味酒樓,讓我去那兒找他們。我叫張璐跟我一起去,她開始不願意,說從來不在外面飯館吃飯,嫌不幹凈。我說沒那事,我長年在飯館吃飯也漢染上什麼病。
「對,就是他。嗒,搞得挺熟,名字都知道了。」
「就是那個壞老頭。那麼老了,還騙人家女孩子,真不要臉。民警說,要重重罰他,把他的護照都扣了。」
「沒什麼,」她迅即恢復了安詳,速度之快猶如摘下一個面具又戴上另一個面具。「你已經有了太好了——哪晨搞的?」
「馬上打長途通知他來得及嗎?」李白玲說,「告訴他換地方。」
「你怎麼啦?」
「怎麼說呢,跟我不太一樣,挺正統的。」張璐說。剛才我問她在那個沿海城市有沒有熟人,她挺痛快地把她姐姐地址告訴我。
她轉過身。可我剛把濕衣服脫下來,她又轉過來,上來一把抱住我。我感到她屏住呼吸,象一人沒有生命的人。
張璐嘻嘻笑:「你怎麼認識的她?」
「你怎麼啦?」
我和燕生乘的計程車駛出車流,靠邊停在一個規模宏偉的紅色陵園門,馬路對面就是李白玲上班那幢鋼筋水泥和玻璃組成的盒式大廈。我進陵園找了張長椅坐下,燕生去給李白玲打電話。一會兒工夫,李白玲匆匆而來。我把昨晚的事對李白玲講了一遍。李白玲聽完哦吟片刻,問我:「他們扣了你的證件,你能溜嗎?」
「他們先走了,留我在這等你。大家看你那麼長時間沒來,都怕你出事。沒出事吧?你怎麼這樣?」
「有我的嗎?」李白玲看燕生。
「你怎麼能知道你在雖人眼裡什麼形象。」
「……」
電話鈴猛地響了,張璐跳起來接電話,聽了一下馬上把話筒雙手遞給我。我接守話筒,聽到軍區總機嬌滴滴地問我,是不是剛才要了邊境的長途,我說是,總機說「來了聽好。」
「好吧。」
「以後常來玩。」兩位老人步調一致地送了我幾步。
「越說自己好的人越不好。」兩個姑娘笑的咯咯的。
「特象貓的名字。」
「我不是那個意思大地我的意思是因為你們的事連累了我,我們也算有了緣份,好不好做點買賣?我聽說你是個很有辦法的人,能搞到價格合理的電視機。」
我站起來沖安詳和藹的老頭子點點頭,跟著張璐上樓。老頭使了使勁也站起來,訕訕地找在廚房看著阿姨炒菜的老伴說話去了。
「不但會吃,還吃得很厲害。」
她轉過身,抬起眼看我,憤怒一下都化成委屈、自憐。
「立刻可不行,我還得去找人問,又不是一台兩台,總要天工夫才行。」
聽筒里有人說話,我忙喂喂,還是那個聲音嬌滴滴的總機:「首長,邊防團來人嗎?」
…十處是經濟保衛處。「
「這兒警察那麼凶?」
「你小心點李白玲,她可凈教人壞。」
「沒有。」
「連這麼個笨蛋你們都瞞哄不住,幹什麼吃的!」
「幹嗎?」老邱問。
「我爸也不讓我割。」
「我他媽沒辦法!」我揮著手說,「警察張著網呢,你讓我乍著毛往裡鑽?」
到了李白玲的小屋。我發現屋裡沒人:「燕生他們呢?」
我穿過酒店大廳時迎面看到姓馬的胖警察和小個子警察從自動門進來,連忙隱在幾個胖胖高大、香氣撲鼻的外國婦女身後,低頭裝作瀏覽櫃檯里的煙酒化妝品。兩個警察行色匆匆沒看到我,從我身後熙攘的人群中穿過,消逝在電梯間。
「那證件是作廢的,要不要都無所謂,我有些擔心的是那個電話號碼本。」這時我驀地想起,昨天我曾把暗記下來的九-九-藏-書李白玲的電話號碼寫在上了面。
「那你是大壞蛋了。」
「也是,這年頭,好人也難免受冤枉。」
「當然說實話。」「不,這還談不上,但我喜歡你。」
「你又說人家壞話了。正統不正統,好朋友也不一定非得思想一致。」
我離開服務台,乘電梯下樓,降下兩層,停了電梯出來,沒安全樓梯又走上去。小心翼翼地避開服務台兩個姑娘的視界,躡手躡腳走到那個老港客的房間,沒敲門就擰把手進去了。老壞蛋正穿了件睡衣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到我進來一愣:
「燕生他們呢?」
「你是不是在為今天上午的事發愁?」
我們坐在一輛計程車裡,駛向李白玲新為我們安排的近郊的一個部隊大院內的招待所。
我跟張璐聊了會兒天,告辭要走。張璐也戴帽子要跟我一起走。對我說:「不愛跟老頭老太太在一起,沒勁。」
「這麼說吧,不鏽鋼挨上我立刻滋滋地銹。」
「可是我什麼也沒想。要說難受,只是被雨澆得難受,想趕快找個地方地點熱乎的吃的喝的或者『喇』你一道。」
你用公家的汽車款倒電視,不正找人家逮嗎?「
「你爸是對的。」
「張璐。」
「沒有。」我也說。
「直的,其實我對你一點惡感都沒有。」
門開了,老邱昂首闊步走進來。
「什麼?」
「我發覺你很會看人。」我從恍惚狀態擺脫出來,注意起李白玲的話,「老蔣是你先看出不對頭的——你很老練。」
我們下樓出了門,正碰上張璐爸爸媽媽在小院里看芭蕉樹結的青果。張璐媽媽見我們出來忙說:「怎麼走啊?留下吃飯吧。」
「我哪知道她是壞女人。從小我就認識她,中學起她就是我們班的團支書,在這兒碰上了,你說能不打個招呼?誰想她變成了壞人。」
「愛我嗎?」我在她耳邊問。
老太太不急不惱,嘴裏寒暄著,順從地離去,張璐給我要電話,並拿出她爸爸的桶裝「中華」煙請我抽,我抽著煙巡視著這間寬敞明亮、鋪著以家地毯、陳設著公家沙發的大客廳。據我所知這個部隊是個軍的單位,很明顯,外地幹部比北京的幹部要奢侈得多,這棟小樓的面積大大超過了總後規定的住房標準。張璐要完電話,放下等總機回叫時同我聊了起來。我得知她比我小好多,屬於家裡嬌生慣養,中學畢業當兵,部隊保送上大學,大學畢業回來入黨提乾的那種沒見過什麼世面挺單純挺爽郎的部隊幹部小孩。我心不在焉地問她怎麼認識的李白玲。她說李白玲和她姐姐是好朋友,原先的一個部隊當兵。
計程車到了陵園附近一個街角,我付了錢下來,步行走進陵園大門。天下起小雨,陵園內的松柏草坪一片濃緣,玉蘭樹在雨中靜靜開放著碩大雪白的花朵,樹蔭下的長椅都打濕了,渺無人跡。我找了一圈,沒發現張燕生們,身上已經潮了,便沿著漫長寬闊的台階走向山坡上的紀念雕像。這裏組用巨大粗糙的花崗是鑿砍的劍拔弩張的人物群像。半個世紀前,這個城市曾發生過一次震驚中外的武裝起義,許多外國革命者的血和中國共產黨員、工農群眾的血流在了一起。中學時,就我從課本中了解了這次著名的起義。即使此時此地,我在為理想獻身的烈士英魂面前不由肅然起敬。望著那些無聲地吶喊著搏戰著的巨人們,我一陣陣發獃,竟忘了來此何干,直到一個人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才猛醒過來。倏轉身,李白玲笑嘻嘻站在我面前。
「嗯,是的,你見到他了?」
李白玲把眼睛移開,默默地把煙掐滅,叫來服務員付帳。
「不,想跟你談點事。昨天,你和楊小姐的事連累了我。」
「她教你什麼壞了?」我笑了,瞅著壞笑著的張璐覺得挺有意思:「我是什麼人,還用別人教我壞?行上的壞人見了我都要叫師傅。
「沒有就好。車的事怎麼樣了?」我問他:「買下來了嗎?」
「比小時候當然大了,不過也不算大,你說我去割個雙眼皮好不好?」
又讓座又要叫公務員匯茶。張璐不耐煩地說媽您不用張羅,我們打電話您回屋歇著吧。
「是,那是,沒關係。」
「你別以為你挺了解我。」我心中升騰起一種被人洞悉內心秘密怒火,「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藝兒,用不著別人告訴我。」
「媽的老流氓!我虛張聲勢?我也不是不九九藏書了解你,不就是六○年餓跑的鄉下佬嗎,番薯屎還沒拉乾淨,裝什麼大哼。我一個電話就能叫公安抓了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香港是幹嗎的,香港警方知道你被抓了,會高興得拍賀電。一句話,你想不想要你的護照了?」
張璐家也在這個院里,用木柵欄圍起來的一座二層小樓。
我餵了兩聲,聽筒里沒聲,就又跟旁邊雙手插兜坐著的張璐閑扯:「李白玲和我一樣,也一王酸一級的。」
張璐察覺到我的不自在,站起來對我說:「走,到我的房間去吧。」
「什麼意思?」老傢伙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你要買電視機?」
「我給你找個小本本抄下吧。」
「出了什麼事?」老邱看我們惶惶的神情,詫異地問。
「你姐姐和李白玲是好朋友。」我說,「李白玲可不能算『正統』,說邪魔還差不多。」
如果說我前面的確是在虛張聲勢,老傢伙聽著毫不為其所動,這最後一句卻擊中了要害。儘管老傢伙仍面無表情,但我肯定,他搞不清我是什麼來頭了,起碼他要猜猜。一般說,上了年紀的人,權衡某件事的利弊時,是會慎重斟酌每種哪怕是很微小的可能,他們沒有精力冒險。果然,老東西雖說嘴沒軟,話里已經透出轉圜的意思。
「聯繫了,可我們已經叫警察注意上了,那事該怎麼辦?
「我沒把你的電話告訴過他。」燕生說。
我鬆了口氣,喊燕生出來,彎腰拖出皮包繼續往裡塞衣服。燕生心有餘悸他走出來,認出老邱,咧嘴一笑:「是你,嚇我一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李白玲平靜地說,「每次我來這兒,和你同樣難受,雖然我也知道這沒意思。」
「放心,老先生,我保證你最遲後天拿到護照。當然,你也不別心疼那幾個罰金,就當為『四化』做貢獻吧。」
剛才在電話里,我把位於那個沿海城市的張璐姐姐的部隊醫院的地址告訴了徐光濤,叫他不管買成買不成車,都給那個地址拍個「買成」的電報。只要他拍了這個電報,就是將來沒戲,我也照給他彩電利潤中的他那份錢。
「我什麼也沒說,不過我想問問你,你到底有沒有車?有人可說你根本沒車。」
老傢伙端起茶杯:「我這已經是最低價了,再落我要蝕本了。你說個價?」
正想不惹人注意地通過服務台忽聽服務員叫我:「喂。」
「幹嗎?」我推她惟不動,「象什麼樣子。」
張燕生正和招待所年輕的女軍醫調笑,老邱坐在一邊抽煙,見我進來就陰沉盯著我。我沒理他,徑自走清秀的女軍醫,問她這兒往邊境要電話好不好要。她說通過軍區總機轉還算快。我問她哪兒有電話,她說我要打的話過會兒她帶我去她家打。李白玲問我還有沒有其它事,她想回公司瞄一眼。
「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回去。」老邱往沙發上一坐,「我不管,你他媽給我想辦法去搞車,搞彩電。」
「咪|咪。」張璐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是我的小名。」
「什麼婦式不女式,你看看那些衣服,男女都能穿。換吧,你不是濕得難受嗎?」
特別在我們這樣的酒店裡,什麼沒有?就拿住在你斜對面房間的那個港客老頭說吧,別瞧他道貌岸然,聽民岸然,聽民警說,他壞透了,專往國走私,在香港也是社會渣滓。「
「不回來。」張璐頭也不回地說。
「有毛主席犧牲的人多嗎?」
進了二樓張璐簡樸的閨方,我開口笑著說:「我真怕你爸爸問起我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姓甚名誰,吃住何處。」
我把價提到一個整數,老傢伙扔是搖手。
「這情況我也是剛知道。」我有氣無力地掏出煙請老邱,老邱抽出一根叼上,我給他點著火。
「你姐姐人怎麼樣?」我問張璐。「
「我不喜歡那個人,一臉蠻相,透著沒文化。」
「彩電呢?」他噴著煙問,「你聯繫沒有?」
「飛機票的事就請你多費心了。」我對李白玲說,「要不要先給你錢?」
「你沒帶警察來吧?」
我停下看她,服務員一臉笑容,旁邊坐著的另一個服務員姑娘也在沖我樂。她們問我:「昨天警察找你啦?」
老傢伙放下茶杯,打量著我:「唔,是你,楊小姐的朋友,又想換港幣嗎?」
「可是,」我想了想,還是得告訴他們,「我給老邱的地址也是這個酒鑽。」
「我是通過跟你同姓的那個……」
「現在告九*九*藏*書你不晚。」
「都是這個價啦。」
她聽了笑了。就同意了。
「我」,徐光濤氣得一下沒說出話,接著連珠炮似地連罵帶說:我他媽當然有,你吉以立馬到我這兒來,我要不讓你見著車我不是人!我知道誰明我玩的貓兒匿下的明,裝的王八蛋,你他媽信這種人信我,真他媽沒意思,咱們多少年了,從小就一塊偷幼兒園的向日葵從樓上往過路的身上吐痰……「
我再跟徐光濤聯繫一下,探探究竟,看老蔣到底是個什麼鳥。只要他沒報官,事情還有緩。「
李白玲沒有回答,只是蹲下拉開立櫃下面的大抽屜,翻出幾件乾淨衣服扔到床上:「把濕衣服換下來,要在該感冒了。」
「你問一下,要是治安處就沒事,不就是風紀上的小事嗎。」
「好好,你們別送了。」我和兩位老人想對酬敬致禮。張璐沒事人似地先走出一段。
「是的,不多,一小批。」
「我聽門外有汽車聲,接著門一響,有男人的蒼老嗓音高聲講話,夾雜著張璐媽媽的說話聲。」
「他是誰?」
「……」
「光罰還不夠,」我沉思地說,「應該拖出去斃了老傢伙。
「張燕生?」
哼。「我看了眼燕生,」這事一時也說不清楚。「
「不知道,不過我可以打電話找個公安局的朋友問一下。」
「我爺爺就是在那次起義中犧牲的,後來我的叔叔伯伯又陸續犧牲幾個。」
「別蹶子呀,跟你說句知心話聽嗎?」
「我爸媽還可以。」張璐說,「不愛多嘴盤問。有的人父母特討厭,偶爾去一趟問個沒完,李白玲她媽就那樣。」
「沒有,我冷,穿太少。」
「嗯。」張璐仍是嗯,眼睛瞧著我,「你說是不是嘛,好朋友思想不一致也沒關係。」
「沒事,你坐著吧。張璐坦然自若地對我說,媽東動也不向門的方向張望。
老傢伙面無懼色,嘿嘿怪笑:「我們這是做買賣嗎?我又是不小孩子,你也不要虛張聲勢。」
「是呵,留下吃飯吧。」張璐爸爸也隨聲附和。
「你沒出事吧?」我說了我是誰后問。「
「你爸爸管你叫什麼?」
「沒關係,走吧。」
「找你。」我往他旁邊的沙發上一坐。
好啦,我下去吃點東西。「
「你做不到,」她大笑,「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人家都這麼說。」張璐笑,「其實是因為我小時候眼睛特別小總是眯眯的。」
我走過去,撫她的肩膀,她啪地打開我的手。
「合著你打著晃涮爺們玩吶!」
「你爸爸回來了?」
我心裏有底,警察只要罰了款,會很快發還護照的。
她抬起濕淋淋的臉,眼裡充滿憎恨,一把推開我,返身找出幾件自己的乾衣服,毫不掩飾地邊換邊惡狠狠地看我。我也把床上的乾衣服一件件穿上,牛仔褲瘦了點,我提拉鏈時要收緊肚子。我把襯衫塞進褲子,對她說:「別怒氣沖沖的,我不是聖人你知道,我是怕交叉感染。」
「你是說老和楊金麗在一起的那個老頭?」
「真的嗎?」她走上臆來擁住我,破涕為笑,「你還會吃醋,這我可沒想到。」
「我憂鬱?」我有點吃驚,「我最恨憂鬱的人。我才不憂鬱,你的趣味就象是女學生。」
「出什麼事?」徐光濤在電話里納悶地說,「我出什麼事?」
「不吃了,我還有點事。」我滿臉堆笑地回答。「
「我猜是老蔣,他發現上當就報了官。」
「你看,老先生。」我慢條斯理地說,「我開始提到楊小姐,意思就是我們之間用不著搞什麼遮遮掩掩的把戲,你的情況楊小姐跟我講了許多,我呢,想你也能意會到。大家開城布公。都是買賣人,誰也不想占誰的便宜,按規矩辦,現錢現貨,大家得利,你說呢?我也不是來敲詐你,也不是給警察當探子給你設圈套,只是正經八百想跟你談樁生意。怎麼樣,談不談呢?」
「我得了吧。」坐著的那個姑娘笑著說,「誰叫你和那個壞女人一塊混的,沾包了吧。」
「聽著,」老傢伙伸了只乾瘦的手指說,「如果我不能及時拿回我的護照,我便不能履約。」
「我只不過有點吃醋。你想你昨天對我那種樣子,簡直是氣我。」
「呃,是的。」我看她一眼,仍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他來幹什麼?」燕生問我,「老邱來幹麼?那個二混子。」
「噢,那都是過去一些熟人的電話。」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李白玲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