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騙人。」
「那麼說……噢……狗來當相聲演員也未嘗不可！」
「她回來替我再去。」
……畜生……
「我也是。」
「不過，我還真看了不少書哩，自從上次跟你聊過以後。你可知道《較之貧瘠的真實我更愛華麗的虛偽》？」
「26。」
我走進爵士酒吧時，鼠正臂肘支在桌面，苦著臉看亨利。
「對，廣播。就是文明孕育的……唔……最好的器械。比電動吸塵器精密得多，比電冰箱玲瓏得多，比電視機便宜得多。
「……唔……」
OK，閑活少敘，快放唱片好了。克里迪斯．克里維特．里本巴爾：《雷雨初歇》。來吧！
「倒不至於不快。像是單身？還是已有丈夫？」
「偶然，我是來買唱片的。」
令人渾身流暖意。
「這個可以吧？」
她將一枚放在櫃檯，另一枚送回。
「經常一個人值班？」
「嘿，動物不笑？」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做工的？」她無奈似他說道。
鼠把唱片拿在手上，沉思起來。
「半夜3點跑來，肚子里飢腸轆轆。打開電冰箱卻什麼也沒有。你說如何是好？」
「加利福尼亞少女……比齊．鮑易茲……怎麼，想起來了？」
我點頭，把衣袋裡的零幣搜羅出來，排在桌面上：10元的共13枚。
「下個月呀！」
……謝謝，由美子，這下可好了……嗬，涼得很……
鼠略一沉吟，繼而放聲大笑。我喊來傑，要了啤酒和炸馬鈴薯片，然後取出唱片遞給鼠。
「嗯。」
酒吧主人傑走到我面前，神色不悅地說：不把屁股磨掉才怪！他雖說是中國人，日語卻說得比我俏皮得多。
女子笑了。
「沒有。」
我突然感到多年來未曾有過的氣忿。
「嗬嗬，什麼時候笑？」
「好像。」
OFF
「沒有，弄丟了。」
走路、說話是組裝式。
「那是比利時人。」
假如出色的少女全都是
ON
「那就好。」
「比齊．鮑易茲的《加利福尼亞少女》。」
「已婚。」
「……是它不笑吧。」
「猜中有獎不成？」
「有趣？」
「說謊。」
「是的。」
「可以了，謝謝。」
「無所謂，身上負擔倒因此減輕了嘛！」
我點下頭，手依然插在衣袋沒動，環視店內道：
翌日早，我穿上那件稜角分明的嶄新的T恤，在港口一帶隨便轉了一圈，然九九藏書後推開眼前一家唱片店的門。店內沒有顧客，只見一個女孩坐在櫃檯里，以倦慵的神情一邊清點單據一邊喝可口可樂。我打量了一番唱片架，驀地發現女孩有點面熟：原來是一星期前躺在衛生間那個沒有小指的女孩。我「噢」了一聲，對方不無驚愕地看著我的臉，又看看我的T恤，隨後把剩的可樂喝乾。
「羅傑．貝迪姆，法國的電影導演：還有這樣一句話：『我可以同時擁有與聰明才智相對立的兩個概念並充分發揮其作用。』」「誰說的，這是？」
「狗屎！
「那麼，今天算首次，聽廣播的諸位怕也是頭一遭。話說回來，你曉得為什麼我在播音當中打電話給你？」
「嗯，對不起，能借一點零幣？」
「書那玩藝兒是煮細麵條時用來打發時間才看的，明白？」
「米歇爾．波爾奈列夫。」
「我喜歡一個人吃飯。」
「忘了。你以為這真能做到？」
「喔……對一半。上月離的婚。這以前跟離婚女子交談過？」
……唔，好喝……
7點15分，電話鈴響了。
三個身穿罕見制服的法國水兵、及其兩個女伴、一對20歲光景的戀人，如此而已。沒有鼠的身影。
「噢。」
「謝謝，這下好了。再在店裡兌換的話，人家要不高興的。」
「棒球。」我用英語回答。
「什麼地方不錯？」
我照例揀櫃檯盡處頭的座位坐下，背靠牆壁，四下打量：
說不定真的算是不錯的時代。
妙極了，這才叫音樂。布魯克．韋頓，《雨中喬治亞》，涼快點了吧？對了，你猜今天最高氣溫是多少？37度，37度！就算夏天也熱過頭了，簡直是火爐！37度這個溫度嘛，說起來與其一個人老實獃著，還不如同女孩抱在一起涼快些。不相信？
「對方是女孩？」
「這，全你聽？」
「修學旅行時我替她找到隱形眼鏡，作為回報，她借給了我一張唱片。」
一見心臟就跳得急。
……對對，是那樣的……
喂，諸位今晚都好？我可是高興得不得了神氣得不得了，恨不能分給諸位一半共享。NEB廣播電台，現在是大家熟悉的「通俗歌曲電話點播節目」時間。從現在開始到九點，周六夜晚愉快的兩小時中，將不停地播放諸位中意的熱門歌曲。
「是的。」
「過去我也是學生來著，六十read.99csw.com年代，滿不錯的時代。」
我像往常那樣用脊背頂開爵士酒吧沉重的門扇，深深吸了一口空調機涼颼颼的氣流。酒吧裡邊，香煙味兒、威士忌味兒、炸馬鈴薯味兒．以及腋窩味兒下水道味兒．如同年輪狀西餐點心那樣重重疊疊地沉澱在一起。
「與年齡無關。總之鼠來時代我問好。」
「風華正茂。學生？」
南方少女多矜持，
「你呢？」
「廣播？」
「喂，晚上好。我是NEB廣播電台的通俗歌曲電話點播節目。聽聽廣播可好？」
唔……
「那好！5年前修學旅行中失落隱形眼鏡的她，當然正在聽廣播，對吧？噢——，她的名字？」
「還得打電話。」說著，她提起手袋站起。
「在哪裡？」
「未嘗不可。」
「生日禮物。」
「你想必勝任。」
第三天下午，T恤便寄來了。
……喂，沒有開瓶器呀……
加利福尼亞州的……
「總之謝謝了。說白啦，十分高興。」
棒球打到前5回時，那女子總算轉回。
我本想微笑，但未能如願，只好默默點頭。女子用手指叫來傑，吩咐為我來啤酒，給她拿吉姆萊特。傑準確地點了三下頭，消失在櫃檯里。
她走掉之後，我的提問因沒得到回答，仍在空中徘徊了一會兒。
「不曉得。」
「如此說來，大約5年前好像一個女孩兒借給我一張同樣的唱片。」
「亞當莫。」
那女子第三次從廁所返回后，掃一眼四周，滑到我身旁低聲道：
她微笑點頭，麻利地收起硬幣，往電話機那邊消失了。
「啊，聽說他準備買唱片送還，這很好。……你的年齡？」
「開心時。」
此時我正歪在客廳的藤椅上，一邊一口接一口喝罐裝啤酒，一邊抓乳酪餅乾來吃。
……喂，不得了，要打嗝………
鼠從書上抬起臉，搖了搖頭。
「我們大家喜歡的口令，MICKEYMOUSE。」
女子笑得似很快意。
出店門時，那女子已打完電話，正往廁所里鑽第四次。
我趕緊把嘴裏剩的乳酪餅乾就著啤酒衝進胃袋。
《加利福尼亞少女》：
我簡單向他解釋了棒球規則：那個男的投球，這個傢伙用棒子猛打，跑一圈得一分。水兵盯盯看了5分鐘。廣告開始時，問我為什麼沒有修克．波科斯和喬尼．阿里迪的磁帶。
「點播的歌曲九-九-藏-書是比齊．鮑易茲的《加利福尼亞少女》，好個叫人懷念的曲子，怎麼樣，這回該想起來了吧？」
「棒球？」
「不管怎麼說，上午算托你的福賣掉了三張。」
「學什麼專業？」
「明白。」
「偶爾也想改變一下習慣。」
「實話跟你說，有個……呃……，有個女孩要送給你一支點播歌曲。可知道她是誰？」
我索性放下書本，請求把手提式電視機擺在櫃檯上面，邊喝啤酒邊看棒球轉播。比賽好生了得：光是前四回便有兩名投手包括兩個本打壘被打中6球。一個外場手急得引起貧血症，暈倒在地。換投手的時間里，加進六個廣告：啤酒、人生保險、維生素劑、民航公司、炸馬鈴薯片和月經帶。
說罷，水兵返回自己的桌子。
撩人情懷之曲、懷念往昔之曲、舒心快意之曲、直欲起舞之曲、心煩意亂之曲、令人作嘔之曲，一律歡迎，只管打電話點來。電話號碼大家知道吧？好么，注意不要撥錯。打的人晦氣、接的人煩惱——錯誤電話千萬別打。好了，6點開始受理，受理一個小時，台里的10部電話一陣緊似一陣響個不停。對了，不聽聽電話鈴聲？……怎麼樣，夠厲害吧？好——咧，就這聲勢。儘管打電話，打到手指斷掉為止。上星期打來的電話實在太多，多得保險絲都飛了，給諸位添了麻煩。不過這回不要緊，昨天換上了特製電纜，有大象腿那般粗。不，比大象腿、麒麟腿還要粗得多，儘管打來就是，放心大胆地打，歇斯底里地打。即使電台里的人全都歇斯底里，保險絲也絕對不會跳開。好么？好——咧，今天實在熱得叫人心煩，讓我們聽一支大眾音樂沖淡一下，好嗎？音樂的妙處就在這裏，同可愛的女孩一樣。OK，第一支曲！安安靜靜地聽著，實在妙不可言，熱浪一掃而光！布魯克．韋頓：《喬治亞州的雨夜》。
我點下頭。
東海岸少女多魅力，
「格倫．古爾德。」
「好——咧，……唔……看來我們可以交談了。我說，你可同不斷打嗝的播音員交談過？」
「生物。」
「不知道。」
「下月我已不在了。」
……喂，空調不能再放大點？……這裏快成地獄了……
「看書來著。」
「男的。」
我沉吟片刻，說根本摸不著頭腦。
「倒滿大方。」
「28。」九九藏書
她什麼也沒說，嗤嗤一笑，喝了口吉姆萊特。繼而突然想起似地覷了眼表。
「和我一樣。看來話能投機。」
「沒有。」
我再次轉動腦筋。覺得記憶的角落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時隱時現——儘管極為縹緲。
「我想上次我說過：你分文不值！」言畢，她撅起嘴唇，用4支手指啪啦啪啦翻動單據。
「哦？」
喂喂，算了算了，我都給汗浸透了……
OFF
中西部少大多溫柔，
我無奈地點頭。
……喂，喉嚨渴冒煙了，有誰給我拿瓶透心涼的可樂來？……沒關係，一泡小便就出去了。我這膀胱特彆強韌……對，無論如何……
我要了啤酒和咸牛肉三明治，掏出書，慢慢地等鼠。
「那不大好。即使買新的也要還回才是。在女孩子身上借而不還……呃……就是說有借無還，意思明白？」
「此外？」
「嗯。」
「狗和馬倒是多少笑點兒的。」
「收有《加爾在卡爾克》的戴維斯．邁爾斯。」
「久等人不至，對吧，您？」
「那為什麼邀我？」
「有借必還嘛，我就這個性格，好也罷不好也罷。」
「是嗎？」她不耐煩地將單據挾在腋下，把哈伯斯．彼扎爾的新唱片放在唱機上，落下唱針。
「為什麼？」
「嗬……喜歡動物？」
一個像是遭到女伴搶白了的法國水兵，手拿啤酒杯來到我身後，用法語問我看什麼。
「沒人喜歡。」我說。
「隱形眼鏡？……那唱片你可還了？」
「喂，看我像是多少歲？」
她不大相信地點頭站起，幾大步走到唱片架以前，像訓練有樣地狗一樣抱著唱片折回。
……啊……簡直熱死了……
「不，送禮。」
詹姆斯那本如電話簿一般厚的長篇小說。
「咦呀呀，不行啊，那。一定要聽廣播才行！看書只能落得孤獨，對吧？」
哈哈哈哈哈哈。
時裝都會笑眯眯。
「學生？」
「什麼唱片？」
北方少女多可愛，
「沒有。不過碰到過患神經痛的牛。」
她把三張唱片攤開在櫃檯上。
夜裡異常熱，簡直可以把雞蛋蒸個半熟。
……胡說，怎麼好用牙齒來開？……喂喂，唱片快放完了，沒時間了，別開玩笑……聽著，開瓶器！
你現在做什麼呢？」
「21。」
「另外要貝多芬鋼琴協奏曲第3號。」
「你是要逃？」
「謝謝。讓我招待點什麼？」
「read.99csw.com什麼喲，這是？」
……不要緊，不至於打嗝的，你也真是好擔心……
我說出好歹想起的名字。
她吁了口氣，坐在櫃檯里的椅子上，開始重新清點那扎單據。
ON
……喂喂，可以了，我已經用麥克風底座打開瓶蓋了……
回家路上，我一直吹著口哨。這是一支不知在哪裡聽過的曲子，但名字卻總也記不起來。是很早以前的老歌了。我把車停在海濱公路上，一面望著黑夜中的大海，一面竭力想那歌名。
「那麼，法國歌手裡哪個受人喜歡？」
「格倫．古爾德演奏和巴克豪斯演奏的，哪個好？」
「不必介意。」
啤酒喝至一半，我叫來傑付帳。
我從衣袋裡掏香煙點燃，望了一會她操作的光景，「喏，可以的話，一起吃飯好么？」
……喂，等一下，為什麼廣播電台沒有收音機？這是犯罪。……
她沒有做聲，這回拿兩枚轉來。
……我說，棒球怎麼樣了？……其它台正在轉播吧？……
「喜歡動物什麼地方？」
「討厭大齡女人？」
她眼皮沒抬地搖頭道：
「不知道。」
大約過了10分鐘，叩著一對葡萄柚般的乳|房、身穿漂亮連衣裙的30歲模樣的女子進來，在同我隔一個座位的地方坐下，也像我一樣環視一圈之後，要了吉姆萊特雞尾酒。但只喝了一口便欠身離座，打了個長得煩人的電話。打罷電話，又挾起手袋鑽進廁所。歸終，40分鐘時間里她如此折騰了三遭：喝一口吉姆萊特，打一個長時電話，挾一次手袋，鑽一次廁所。
「要改一個人改去。」她把單據換在手上，繼續操作。「別管我。」
「像是。』她有點尷尬似地聳聳肩，說「五千五百五十元」。我付了錢、接過包好的唱片。
這回她多花了一些時間，但還是抱著唱片回來了。
「是嗎！寂寞啊，你不在的話，」說著，鼠打開包裝，取出唱片，注視良久。「貝多芬，鋼琴協奏曲，格倫．古爾德，波斯頓。哦……都沒聽過。你呢？」
是《米老鼠俱樂部之歌》。歌詞我想是這樣的：
「哦……這不好辦。要是猜對的活，可以送你一件特製T恤。好好想想嘛！」
「大學實驗室。5個人把它推進教室的。」
「什麼樣的女孩？」
……明白了，好了好了，這回想喝啤酒了吧，冰涼冰涼的……
「還有一個，出去吃飯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