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茶室里，我總覺得充滿一股發霉的臭味，如果舉辦一次茶會，全部使用贗品，也許能拂去這股霉氣。我把它當作為已故父親祈冥福，從此便與茶道斷絕關係。其實我早就與茶道絕緣了……」

「是兩點十分嗎？兩根針聚在一起，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是。」

文子垂下了眼帘。

然而，文子則心不在焉地坐著。

可是，文子卻若無其事地說：「家母也曾把這隻水罐用來插花。再說，我已不再學茶道了。」

天氣酷熱，菊治把茶室的拉門打開了。

「那就謝了。」

文子搖搖頭，說：「我害怕。」

傳來了放水聲。

菊治在電話里對文子說過，一看到這件志野陶，就想見她，但她母親的白皙肌膚里也深深地蘊涵著女人的這種剛勁嗎？

近子從腰帶間取出手錶，看了看說：「這手錶太小，老花眼看起來太費勁了………把令尊的懷錶送給我吧。」

近子迅速地用圓筒竹刷攪和抹茶。

菊治差點從下面伸出手去htｔｐs://ｒeaｄ.９9ｃｓｗ•ｃｏm。

「我真害怕。」

「你母親遺下的這隻水罐，到這兒來了，真像做夢似的。

「不許你這麼說！但是，如果你結上新緣，那麼斷掉舊緣也未嘗不可。」

文子那修長脖頸以上的部分，映照在窗外投進的亮光中。

因為他以為文子踉蹌要倒的緣故，文子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潮。

文子抱著志野水罐向水房走去。

「打點得與水罐子相配嗎？」

「稻村家的小姐給我招徠一些人，今天下午三點開始學習茶道。我在去稻村家之前，到這裏來了一趟，想聽聽菊治少爺的迴音，以便心中有數。」

「什麼話，令尊的茶具沒有一件是贗品。」

剛才近子提到懷錶的事，她難過得眼圈微紅，現在則羞得滿臉通紅，宛如猝然綻開的紅花。

「文子小姐，我們一起走到那兒吧？」

「有。他經常用吶。他去文子小姐家的時候，也總是帶在身上的嘛。」

「不要這樣說嘛。」ｈtｔpｓ://ｒeaｄ.９9csｗ•cｏｍ

「是嗎？但是，全部贗品的茶會可能很有意思吧。」菊治對文子說。

文子坐著的身後的窗外，楓葉翠綠。茂密層疊的楓葉的投影，落在文子的頭髮上。

菊治沒有回答，文子也不言語。菊治和文子都望著志野水罐。

文子也沒有露出不愉快的神色，與近子進茶室坐在一起，這也是件奇妙的事。

也許近子是想挖苦一下。

「家母也用它插過花呢。」文子說。

菊治喝完茶，將茶碗放下，馬上望著水罐。

「志野水罐放在茶爐和燒茶水用的鐵鍋旁，更顯得像個美人了。」菊治對文子說。

早先是太田夫人手裡的東西，現在卻聽任栗本近子使用。

菊治弄不清文子是不想抵抗近子呢，還是無視近子。

不過，你母親也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太田夫人辭世后，傳給了女兒文子，再由文子送到菊治手裡。

菊治看著近子最後自點自飲茶的模樣，也覺得十分奇怪。

「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個老婆九_九_藏_書子真討厭，總要到這茶室里來歇息是嗎？」

一向憎恨文子母女的近子，每句話都有意羞辱文子，可是文子也沒有表示反感。

「那我就趕緊把這裏收拾乾淨。」

「那就清稻村家把這幢房子買下來好了。反正我最近就要把它賣掉。」

裏面傳來了近子嘶啞的聲音。

志野陶的白釉面，潤澤光亮，彷彿是從深層透射出來的。

「文子小姐，聽了菊治少爺的這番玩笑話，會不會覺得你母親的這件遺物的去處找錯了地方呢？我一看見這件志野陶，就覺得你母親的面影彷彿映在那上面。」

近子干起茶道得心應手，很快就把茶室準備好了。

也許是近子的姿影映在那黑漆的蓋子上吧。

儘管菊治這麼說，但近子還是笑著打馬虎眼，說：「好，好，明確地……」接著又說：「真希望能早一天讓那些人在這間茶室里學習茶道啊！」

近子又現出她那副能幹的樣子。

也許是她繼承了她母親的性格，不為難自己，也不得罪他人，是個不可思九九藏書議的、類似擺脫一切煩惱的純潔姑娘？

這就是這隻水罐的奇妙的命運。不過，也許就是茶道器具的通常遭遇吧。

「如果水罐不用在茶道上，就顯不出它的靈性來。只隨便地插上幾枝洋花，太委屈它了。」

露在像是初次穿上的短袖衣服外的胳膊，顯得白皙中略帶青色。她並不太胖，但肩膀圓勻，胳膊也是圓乎乎的。

「喲，還是把你母親的東西拿來了？」

難道是母親去世的打擊，使她完全超越了這一切嗎？

文子又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來，把夏服膝彎後面的皺摺撫平。

「文子小姐，我看算了，不要跟她一起走。」菊治小聲說。

當菊治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才奇怪呢。

「可以這麼說吧。」

原本是用來插花供奉在太田夫人靈前的，今天派上它本來的用場，當水罐用了。

近子望了望菊治，說：「明年是令尊逝世五周年，忌辰那天舉行一次茶會吧。」

「是啊，把所有贗品茶具統統擺出來，再把客人請來，也許這是件愉快read.99csw.com的事。」

「他可沒有懷錶。」菊治頂了回去。

但是，菊治好象在努力不使人看出他要保護文子，使她不受近子的憎惡和侮辱。

「我來幫您忙吧。」

「清你明確地回絕稻村家吧。」

近子故意裝出一副呆然若失的神色。

近子環顧了一下茶室，說：「我覺得能在這兒坐坐，心裏還是很踏實的。四處都能看到。」

這隻水罐在太田夫人擁有之前，製成之後，歷經了三四百年，這期間，不知更迭過多少命運各異的物主而傳承至今啊！

近子問菊治，可是他不懂。

近子也望著水罐。

難道文子沉溺在深深的悲傷中，以致對這一切都視為過往煙雲嗎？

「那麼，你就跟她走到那邊，然後擺脫她。」

對於近子提及菊治的親事一事，文子也沒有露出拘謹的神色。

近子說聲請吧，便將茶送到菊治面前。

近子不理會菊治，轉過身來對文子說。

「但是，它那剛勁的姿態，決不亞於鐵器啊。」

「有什麼可怕的。」

可是，近子不等文子，迅速地到水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