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黑暗的怪物，我為你悲哀了，我因為你而恨我自己了。

聽吧！聽吧！它如何地喃喃著不快的回憶啊！也許是不幸的預告吧？

唉，查拉斯圖拉，你這好心腸的瘋人，盲目的信任者啊！

但是你一向如是：你親昵地接近一切可怕之物。

「一切睡著，」他說；「便是海也睡著了。它的眼睛奇特地惺忪地望著我。

你要撫愛一切怪物。一點溫熱的呼吸，一點柔軟的腳毛：——而立刻你就準備愛它引誘它。

「最高的山從何處來的呢？我從前曾發問過。以後我知道它們來自海里。

是呀，下視著你自己甚於下視著你的星辰！只那我稱為我的絕巔，為我保留著的最後的絕巔。

你走上達到你的最偉大的路。這裏不會有一個人悄悄ｒeａｄ.99cｓw.cｏｍ地追隨你！你自己的腳，抹去你後面路上銘記著的「不可能」。

查拉斯圖拉在那寒冷的山巔上如是說；當他走近了海而終於獨自在岩石之間的時候，他感到長途旅行的疲倦。而熱望更充滿著他。

查拉斯圖拉一面登山，一面心裏這麼說，以苦心的箴言慰藉著心靈。因為他心中的劇痛為從來所沒有。當他登到了山頂，看哪，一片遠海展開在他的面前了；他靜靜地站著沉默了很久。高峰上，寒夜冷森，天宇澄明，星光爛然。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又第二次地笑了：但是那時候，他想到被棄的朋友們；——他好象在他的想念里對他們犯了罪一樣，便對自己的想念生氣。可是他正笑時，忽然立刻九*九*藏*書又哭泣起來：——查拉斯圖拉因憤怒與熱望而哀哭著。

我明白了我的命運了，最後他悲切地說。好罷！我已預備停留！現在我最後的孤寂開始。

我的『我』——它只是迴向我來，它和它的四處飄泊的散在萬物與機緣里的各部分，終於到家了。」

對自己太姑息的人，最後從姑息得病。讚美使人堅強的一切罷！我不讚美涌流著奶油和蜜的國土！

「我是一個旅行者與登山者，」他向他的心說，「我不愛平原，我似乎不能作長時間的靜坐。

我面對著我的最高邁的高山，面對著我和最遙遠的途程，因此比之於以前的下降，我更要下降到更深的苦痛里，甚至於到苦痛最幽深的深淵！我的命運如是意欲。好罷！我預備停九九藏書留了。

查拉斯圖拉一面說，一面又憂鬱地刻毒地笑自己。「怎樣！查拉斯圖拉，」他說。「你竟想向海唱安慰之曲嗎？

哦，查拉斯圖拉喲，你當熱望探察一切事物的前後背景：所以你必須升登在你自己之上——向上，向上，直到你看見了你的星辰在你之下！

但是我感覺到它的呼吸是溫熱的。同時我覺得它正幻夢著。夢中，它在硬枕上翻騰著。

無論我將遭遇什麼命運與經驗，——旅行與登山總會是不可少的成分：因為到頭來，一個人所經驗的只是自己。

那求知者和瞪視著眼睛的人，除了表皮的理由，能看見什麼呢！

遠觀而遐視，才能周知一切的事物。這是每個登山者必不可缺的倔強。

愛，只要是愛生物，是最孤獨者的https://read.99csw.com危險！我愛里的瘋狂和謙卑真是可笑！」——

這個證明被寫在它們的岩石和峰頂上。最高者之達到它的高度，從最低處開始。」——

唷，這在我下面的陰沉而悲愁的大海！唷，這陰沉的夢囈的絕望！唷，命運，唷，大海喲！現在我必須向著你們下降！

午夜，查拉斯圖拉取道島之中脊出發，以便第二天清晨到達那邊海岸：因為他想在那裡乘船。那裡有一個很好的海灣，外來船舶常在那裡下碇；它們把那些想由幸福之島渡海去的人們帶走。查拉斯圖拉在登山的途中，回憶著他自青春時候到現在的許多孤獨的旅行與許多爬登過的山脊和峰頂。

你走上達到你的偉大的路，現在臨于絕地便是你的最高的勇敢！

在你的頭和你的心上學習升登！現ｒeａｄ.９９cｓｗ•ｃom在你心中的最溫柔必須成為最堅強。

唉，為什麼我的手這樣無力呢！真的，我怎樣地願意把你從惡夢裡救出啊！」——

你走上達到你的偉大的路！自來你的最危險的，現在成為你的最後的庇護所。

但是凡我的同類都不規避這樣的時刻。這時刻對他說：現在你別無選擇地走上了達到你的偉大的路！絕巔和巨壑現在交混在一起了。

我隸屬於機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什麼事情能發生在我的命運里，而不曾屬於我過呢！

假使一切的梯子使你失敗，你必須在你的頭上學習升登，否則你怎能向上呢？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更多的一些事。我現在面對著我最後的絕巔，面對著最後為我保留著的。唉，我必須登上我的最艱險的山道！唉，我已經開始了我的最孤獨的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