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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人只有死去后才善良

第十一章 人只有死去后才善良

「茉莉,看我的眼睛。你敢不敢發誓那人沒摸你的鼻子?」
茉莉真的不見了。一時大家感到非常驚慌,害怕人們把她傷害了,或者甚至把她搶走了。但是最後茉莉還是被找到了,原來她正藏在馬廄里,頭埋在馬槽的乾草中。剛才槍聲一響,她就立刻逃離戰場。當這些動物尋找茉莉回來以後,他們發現那個馬童已經蘇醒,走掉了;原來剛才他只是昏厥過去。
一月份天氣非常惡劣。土地凍得硬邦邦的,地里什麼活兒都沒法幹了。大穀倉里連著開了幾天會,豬正忙著制定下個季度的工作計劃。這時動物都已接受這一事實:由於豬比誰都聰明,農場的種種措施都由他們決定,但他們制定的方案必須得到動物多數票的批准。這種安排本來是可以順順利利地進行的,如果不是雪球和拿破崙總是爭吵不休的話。任何問題只要可能出現第二種意見,他們倆必定各持一種意見。如果他們中的一個提議更多播種大麥,另外一個肯定要求擴大燕麥播種面積。如果一個認為某一塊地適宜種洋白read.99csw.com菜,另外一個就堅持說這一塊地除了根菜植物種什麼都不成。他們倆都各有自己的支持者,於是雙方開始激烈地爭論。雪球的口才好,會演說,在大會上常常能夠贏得多數支持者,而拿破崙則善於在會外遊說,取得動物們的同情。特別是綿羊,差不多都被他拉攏過去了。最近一段時期,綿羊不分時間、場合,動不動就唱「四條腿好,兩條腿壞」,大會常常為她們的咩咩聲打斷。大伙兒還發現,正當雪球的發言講到最關鍵的時刻,綿羊就高喊起「四條腿好,兩條腿壞」的口號。雪球從農場的住宅里找到幾本過期的《農場主與畜牧業》雜誌,仔細閱讀後,腦子裡充滿了改革與改進農場計劃。他頭頭是道地談論農田排水、青貯飼料和鹼性沉渣等問題,又定製出了一個複雜的方案,叫動物們每天在不同的地方把糞便直接排泄到耕地里,節省運送的勞動量。拿破崙自己從不制定計劃,但卻冷言冷語地說,雪球的計劃都是空想,絕不會九*九*藏*書成功。他好像在等待一個什麼時機。這兩口豬矛盾重重,爭吵不休,但最厲害的一次莫過於關於建立風車的爭執了。
除了一個人以外,這一伙人都走了。拳擊手轉回院子,用蹄子扒拉了一下臉朝下躺在地上的馬童。這個小傢伙一動也不動。
關於這場戰鬥應該叫什麼名字,動物們討論了很久。最後決定叫「牛棚戰役」,因為向敵人奇襲的伏兵就埋伏在牛棚里。瓊斯先生的獵槍被發現拋在泥土裡;動物們還發現他原來的住房裡存著不少子彈。他們決定把這枝槍架在旗杆底下當作禮炮,一年鳴放兩次,一次在十月十二日牛棚戰役周年紀念日,一次在施洗約翰節——動物造反紀念日。第五章
第五章三天以後茉莉失蹤了。接連幾個星期誰也不知道她到什麼地方去了。後來還是鴿子帶回了消息。鴿子說他們在威靈頓市鎮的另一邊看見她了。茉莉駕著一輛漆成紅黑兩色的輕便馬車,馬車正停在一家酒吧前邊。一個穿格子馬褲、系著綁腿套的紅臉漢子——這人的樣子像是酒館老闆read.99csw.com——正一邊摸她鼻子一邊喂她糖塊吃。茉莉的鬃毛重新修剪過,額頭上系著一條鮮紅的飄帶,看來非常得意,鴿子說。從此以後,動物們就都閉口不提茉莉的事了。
「他沒摸我!我沒叫他摸!你說的不是真的!」茉莉一邊喊一邊跳著腳用蹄子刨地。
「他死了,」拳擊手難過地說,「我不是有意做的。我忘了我釘著鐵掌了。誰能相信我殺人是無意的呢?」
「你說的不是真的!」茉莉重複說,卻不敢看苜蓿的眼睛。話一說完,她馬上飛快地逃到田野里去了。
動物們歡欣鼓舞地重新聚集在一起,每個動物都在用最大的嗓門述說自己在剛才一場戰爭中的戰績。一場祝捷大會臨時組織起來。旗子升起來,動物們接連唱了幾遍《英格蘭牲畜之歌》,接著為死去的綿羊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在她的墳墓上栽種了幾棵山楂樹。雪球在墓前作了簡短的演說,強調全體動物在必要的時候都應該有為動物農場犧牲的決心。
在離農場建築物不遠的一塊狹長的牧場上有一個小土山,這是農九-九-藏-書場里最高的地方。在觀測了周圍的地勢以後,雪球宣稱這裏正好可以豎起一颱風車,可以用來發電,供給整個農場電力。有了電力,牛棚、馬廄不僅能有燈光,而且在冬天可以供暖。另外,他們還可以開動一台圓鋸、一台鍘草機、一台甜菜切片機和一台電動擠奶器。動物們從來沒聽說過這些東西(農場原本是極老式的,使用的都是些最原始的機械)。雪球向他們描繪了一幅幅奇妙的圖景:機器如何替代他們幹活兒,動物們可以安閑地在地里吃草,通過閱讀書籍和交談提高自己的智力。雪球的這一番描述叫動物們聽得目瞪口呆。
「我不想傷害性命,即使人我也不想殺害。」拳擊手反覆說,眼中噙著淚水。
「茉莉到哪兒去了?」有誰驚叫起來。
動物們一致決定設立一種軍功勳章。「一級動物英雄」勳章當場頒發給雪球和拳擊手。這塊銅牌(實際上這是他們在挽具室找到的馬具上的幾塊銅飾品)要在星期日和節假日佩戴。另外還有「二級動物英雄」勳章,追贈給犧牲了的綿羊。
「不要傷感九-九-藏-書了,同志!」雪球說,他的傷口還在流血,「戰爭就是戰爭。人只有死去之後才是善良的。」
苜蓿靈機一動,想了個辦法。她對誰都沒說就獨自走進茉莉的馬廄,用蹄子在稻草中翻尋。藏在草下面的是一塊方糖和幾束各種顏色的飾帶。
冬天快要到了,茉莉也變得越來越難以管教了。每天早上幹活兒她總是遲到,她為自己開脫說睡覺睡過了頭。她還總是抱怨身體這裏、那裡說不出緣由地疼痛,雖然她的胃口好得驚人。她尋找各式各樣的借口逃避勞動,總是跑到水塘邊上,獃獃地凝視自己在水中的影像。另外,還有一些謠言性質更嚴重。有一天茉莉口裡嚼著乾草輕鬆愉快地走回院子,賣弄地甩著尾巴,這時苜蓿把她叫到一邊。
「茉莉,」苜蓿說,「我要同你談一件正經事。今天早上我看見你站在咱們農場同狸林農場交界的籬笆旁邊往那邊看。站在籬笆另一邊的是皮爾京頓的一個工人。我雖然站得很遠,可是我覺得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個人正同你說話,而且你還讓他摸你的鼻子。這是怎麼回事,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