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頭腦很清醒。」他有點哽咽，探過臉來，金瓶看到他一臉鬍子渣，腫眼泡。

「我立刻叫人替你把畫送去。」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她看到一隻紅氣球，球上寫著「愛你愛在心坎里」，像是某個情人節的剩餘物資。

金瓶內心澄明，可是腳步踉蹌。

可是，像一隻貓，她寒毛忽然豎起。

原來一直守候在旁。

金瓶輕輕把大衛之星的事告訴他。

「請把畫送到大衛之星去。」

未婚夫？他以那樣的身分自居？

「多謝你救我一命。」

金瓶低聲問：「我在什麼地方？」

他們開著玄關小小一盞燈照明。

金瓶輕輕說：「我想我是。我可否照鏡子？」

「怎麼了？」

「我扶你起來。」

他一見她轉身就開槍，要置她于死地，為的是一幅畫？不像，做他們這一行，純靠取巧，很少看到槍，少少財物，犯不著傷人。

這時，其中一輛車裡有人伸手出來，把她拖進車廂，忽然九*九*藏*書加速，一陣煙似離去。

沈鏡華重重嘆口氣：「那麼，你精靈的觸覺可能告訴我，是誰削去你半邊腦袋？」

看護的腳步聲傳進來。

那人像是料不到她還有掙扎餘地，急追出來。

「在我處。」

「我有第六感。」

他輕輕說：「你左邊頭骨被子彈連耳殼削去，現在頭上填補著一塊鈦金屬。」

過很久，她問：「你怎麼會突然出現？」

八時整，海費茲開來一輛小貨車。

沈鏡華說：「這種時候，我不與你爭。」

沈鏡華頓足：「真笨，一張畫或一千張畫，失去拉倒，一個人一個民族，只要爭氣做得更好，忘記過去，努力將來，哪怕給人看不起。」

「有人向我彙報，有一名槍手，應邀到一間平房去，事先匿藏在書房內，待一個竊賊出現。在他得手之後，才向他腦部開一槍。」

但是腦海深底，她仍有些微知覺，剛才一幕，不住緩緩重複放映，怎九_九_藏_書麼會有一個人坐在黑暗中，他專門等她來，那是一個陷阱，主人早已收到風。

金瓶不出聲。

「那張畫呢？」

「不，不是他。」金瓶沒有懷疑。

他出去了，開門之際，金瓶聽到走廊里有人說英語。

金瓶只覺左邊面孔像被蜜蜂螯了一下。

「你的未婚夫對你真好，」看護聲音怪艷羡，「衣不解帶那般服侍你。」

金瓶打扮成摩洛哥婦女那樣，穿長袍，蒙臉。

金瓶說：「沒有過去，哪有將來。」

「他懵然不覺，只知道一張畫不翼而飛。」

待她出去了，金瓶才說：「我從大門進去。」

太陽落山，她吃過簡單的晚餐，看當地的報紙做消遣。

「我們竟沒看守大門！怎會想到你不用後門。」

「你是一位幸運的女人。」

「也不是他背後的人？」

有人握住她的手：「在這裏。」

「你肯定不是猶太人設計害你？」

她同自己說：二十五秒。

她張開嘴：「九九藏書鏡華」，聲音嘶啞。

「呵，可是已經昏迷了二十年？」

「子彈射中哪裡？」

玉露沒有同行。

接著，她取出剪刀，一下剪斷電話及警鐘線，推門進屋。

她想轉頭，可是轉不動。

她閉上雙目喘氣，黑衣全濕，一身血腥氣。

今夜也一樣。

「乘私人救傷飛機趕到。」

「金瓶，我輾轉知道他們要應付的人是你們三人其中之一，我數次與你聯絡，可惜不得要領，於是親自趕到這裏來，我在平房守候了三天，你倆都是高手，我竟完全不發覺你們進屋。」

「小姐，你在倫敦聖保祿醫院。」

金瓶完全不知道自己會否醒來。

她張開嘴，想說出沈鏡華三個字，可是眼前漸漸模糊。

金瓶只覺得頭像有鐵桶罩住一般重，她看到鏡子里，滿頭裹著紗布，左臉頰猙獰地歪到一邊，她看上去像個怪人。

終於，她的大腦完全靜止，轉往無我境界。

她知道這已是逃命的時候，不顧一切，撞https://read.99csw.com開書房長窗，連奔帶滾逃出去。

沈鏡華接住她。

金瓶沒有尖叫痛哭，她輕輕走回床邊，有點不知所措，終於默默坐在安樂椅上。

「你靜待康復，一個人的相貌其實不重要。不過，如果真的令你不安，我們有極高明的矯型醫生。」

金瓶問：「開槍的不是屋主？」

十秒，她同自己說。

金瓶閉上眼睛不出聲，一次失手，就遭人恥笑。

三十五秒內可以離開現場。

她轉過身子，想從原路出去，電光火石間，黑暗中她看到書桌后坐著一個人，那人沒有在她背後開槍，像是想顧存一點道義，待她轉身，他舉起手槍，噗一聲，開了一槍。

原來沈鏡華真的是她救命恩人。

金瓶輕輕說：「兇手不在乎那張畫。」

門口剛有兩部開篷跑車經過，收音機開得震天響，車上少男少女喧嘩。

她脫去寬袍，露出緊身黑衣，仍然戴著頭罩，走到屋前，德國人已經出去了。

小時候，金瓶在夜總會門read.99csw.com外賣花，有空時時抬頭看這一彎月亮，一時圓一時缺，非常寂寥。

這時，看護進來，看見他倆喁喁細語，笑著勸：「別太勞累，康復后再山盟海誓未遲。」

沈鏡華的聲音很溫柔：「不，沒有那麼久，才七十多小時而已。」

「拉下面罩才知道是你，我一直以為會是玉露。」

金瓶獃獃看著他。

金瓶大為訝異：「我如何來到這裏？」

「只差一兩個毫米，醫生說，便會傷及腦部組織。」

金瓶取出鑿子，輕輕一撬，已經開了門鎖。

金瓶仰起臉，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金瓶欠一欠身。

那人看著她把畫割下收好，為何那樣大方？

金瓶睜開雙眼。

啊。

為什麼會有一把槍在等著她？

天已黑透，半山可以看到一彎新月。

迅速找到那張畫，開啟小電筒，驗過畫是真跡，她取出鑽石削刀，一手按住畫框，像溜冰似削出畫布，捲起，放進長膠筒，背在背上。

「誰派你去取畫？那張畫市價只值十多萬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