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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在褪色的層層黑綢中間是幾樣尖利的東西,像是外科手術的工具,還有一把小銀槍和一把銀刀。
他們隆重地把我們送出門外。
他還沒去拉帘子,我就已經有些害怕起來了。他的手一拉,帘子分開了,我的心幾乎翻了個個兒。絨布後面是一幅全身油畫,栩栩如生地描繪了一個脖子粗短、精力充沛的年輕男人的頭和肩。我轉過頭,喘一口氣。海倫站在我身邊,朝我的肩膀微微靠過來,似乎不是為了尋找安慰,而是給我以力量。
海倫比博拉夫人高出一大截,她朝兩人微笑著。這兩口子的確很可愛。
「來吧,美國佬,」她說,「我們還有新的活要干呢。」
圖爾古特呷著咖啡,一臉愉快的樣子,「我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親愛的,」——轉向他的妻子——『我們在尋找一位失蹤的教授,我要忙上幾天了。」
要在以往,我會對她給我起諢名報以微笑,不過,這一次我卻打了個寒顫,轉過頭去看她。在今天下九*九*藏*書午這次奇異的拜訪結束后,我有了另一種想法,我一直壓抑著沒說出來。
「也許您想得太多了,」圖爾古特彷彿捕捉到了我臉上的表情,微帶歉意地說,一邊仍指著蒜頭,「其實我就是想,坐在這裏思考這些邪惡的過去,我可不願沒有任何保護。現在,讓我給你們看看我帶你們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圖爾古特拿出一本小書,封面是古代的皮革,我拚命控制自己才沒伸出手去拿它。
他點點頭。這時,掛著兩串怪異的蒜頭的門猛地打開,我們全都跳起來。
他把我們領進窗邊的一個壁間,裏面掛了張黑絨短窗帘,蓋著什麼東西。
圖爾古特看著我,「啊,您知道這是誰,」他陰鬱地說,「您看得出來,我把他的各種模樣都收集了。」
我看著海倫,她轉過來平視著我,她那堅強而美麗的面容和圖爾古特家帘子後面的那張臉有某種相似之處,我心裏一震。
圖爾古特輕輕打開書,首九*九*藏*書先給我們看前頁和後面的空白,然後是中央的木刻——那個已經非常熟悉的造型:戴王冠的惡龍張開邪惡的翅膀,爪子里抓著的那面旗寫著那個嚇人的名字。
「從我能弄到的任何地方,」圖爾古特指了指桌上的對開本,「有時我從古書上描摹下來,有時我到古籍店裡或拍賣會上淘。在我們這個城市裡,他的這麼多不同的肖像仍隨處可見,我覺得真是不可思議。我感到,如果我能把他所有的肖像都收齊了,也許我就能在他的眼睛里讀出我那本無字奇書的秘密。」他嘆了口氣,「不過這些木刻畫太粗糙,只有黑白的。我覺得不滿意,就讓我的一位藝術家朋友把所有的肖像綜合成一幅。」
一進到圖爾古特的書房,我立即感到一種更為陰暗的存在,這種揮之不去的感覺逐漸壓過了他所研究的英文作品對我產生的些微影響。這個存在變成一張臉,忽然從桌上蹦到我眼前。這張臉無處不在,從桌子後面的一https://read.99csw.com幅畫中,從桌上的一個相框中,從牆上一張古怪的繡花圖中,從一部作品集的封面上,從窗子附近的一張速寫中,這張臉帶著傲慢的神情迎上我的目光。在每一處,那張臉都是一樣的,同樣瘦削的顴骨,滿臉鬍鬚,中世紀的面容,只是姿勢不同,來源不同。
「我的朋友是個很不錯的藝術家,」圖爾古特輕聲說道,「你們看出來我為什麼要用帘子蓋住它。我工作時,不喜歡看到它。」
「這是我們想象的弗拉德·德拉庫拉在一四五六年的樣子。」圖爾古特拉上帘子,我很高興那雙可怕的眼睛消失了,「我還有別的奇物讓你們看,」他說,從桌旁拿起一個漂亮的嵌花木盒,拉開扣環。
「我想,這是一樁幸福的婚姻,」我對海倫評論道,不過馬上後悔了,因為她報之以慣有的一哼。
「還聽說了第三本,」我提醒他,「別忘了,這是我自己親眼看到的第三本。羅西的那本也是一樣的木刻畫。」
我不https://read.99csw.com敢想我們還要吃東西,我小心地不去看海倫。
不過,海倫似乎覺得這一切都很平常,「謝謝您,博拉夫人。您真好,不過我們得回旅館去了,我們五點有個約會。」
「您是從哪裡弄到所有這些不同的肖像的?」我問道。
不過,進來的不是可怕的幽靈,而是一位小個子女士,她穿著綠衣,站在門口,滿面笑容。這是圖爾古特的妻子,我們都站起來迎接她。
海倫默默地俯下身去看。
「那是什麼?」海倫遲疑地朝盒子伸出手,又縮了回來。
「下午好,親愛的,」圖爾古特迅速把她拉進來,「這是我的朋友,我告訴過你的,從美國來的教授。」他殷勤地作了介紹,「我最怕老婆了,」他沾沾自喜地告訴我們,「她可是只母老虎。」
我打開隨身帶著的公文包,拿出自己的那本。圖爾古特把兩本書並列擺在桌上,我們兩人比較各自收到的邪惡之禮。我們發現,兩條龍一模一樣,他的那一條鋪滿整頁紙,形象也更為陰read.99csw.com暗;我的色彩暗淡一些,但都一樣,一模一樣,連尾尖的那塊斑點都一樣,似乎那裡的木刻在每次印刷時都沾了一點墨水。
「不可思議,」圖爾古特終於喘著氣說,「我絕沒想到我還會看見第二本這樣的書。」
「一位失蹤的教授?」她面帶微笑,平靜地看著他,「好吧,不過我們得先吃飯。我希望你們在這裏吃飯。」她轉向海倫。
我們並肩站在那裡,看著桌子後面牆上的鑲框印刷畫。這是一幅木刻的複製品,和我在國內看到的相仿,不過這張臉完全是正面的,那雙墨黑的眼睛似乎看透了我們。
「這是地道的獵殺吸血鬼的工具,有一百年了,」圖爾古特自豪地說,「這個地方原來是放蒜頭的,不過我把我的蒜頭掛起來了。」他指過去,我看到正對書桌的門兩旁都掛著長串的干蒜頭,不禁又打了個寒顫。我有個念頭,博拉教授不僅謹慎,而且瘋了。一個星期前我和羅西在一起時,也有這種想法。
我想,他也可以說不喜歡那幅畫像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