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是沒法向原先那樣靈活，不過能製作物品倒是挺讓人開心的。對了，這東西也是我自己做的。」幸正說著把手杖遞給湯川。

「我當然沒問題。」

「你無非是覺得還是單身更輕鬆吧？」幸正微笑著喝了一口乾邑白蘭地后又恢復了一臉嚴肅的表情，「不過話說回來，慎重對待婚姻倒也決非是件壞事。我也時常會想，要是那時候能稍微再慎重些就好了，可我當時卻滿腦子都是研究工作，對婚姻和家庭之類的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當初就因為是一位有恩於我的人介紹才去相親，而最後決定結婚，也不過是因為想不到一個拒絕的理由罷了。然而人生大事卻是不能如此輕易便下判斷決定的。雖然妻子抱著孩子離家之時，我也曾經恨過她，但現在回過頭來想想，其實自己也具有不對的地方。本該好好和他談談，但我卻死要面子不肯低頭。就在這時，美國麻省那邊找上了我，讓我參加為期兩年的共同研究，我也沒和妻子說一聲便遠渡重洋去了美國。原本兩年的計劃延長到了三年，在這期間，我連一次都沒和妻子聯繫過，也難怪她耿耿於懷。」

「這是我用壞掉的摺疊傘的傘柄做的。」幸正說道，「是支懶人杖。每次我想把距離稍遠的東西拖過來的時候，就會用這支手杖。要是不夠，就這樣把它給拉長。」

奈|美惠打開起居室的壁櫥，拿出一瓶干邑白蘭地說道：「真的只能喝一點點哦。」

奈|美惠在兩人面前放上酒杯，倒入干邑白蘭地，空氣中立時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酒香。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奈|美惠也就不便再強加阻攔了。無奈之下，她只得拿起酒瓶給幸正的酒杯里倒了些酒。

「說實在話，我也一樣，也覺得不大可能。」

「原來如此。」湯川學把手杖塞回了原位，就在這時，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咦？這個開關是.九*九*藏*書.....」

「當然是拿來做光筆用了。比方說這樣子，」幸正接過手杖按下開關，箭頭便出現在起居室壁櫥上的一隻箱子上。「然後就叫，湯川君，麻煩你去幫我拿一下那隻箱子行嗎？腿腳不方便的話，就得用這種偷懶工具了嘛。」

「......那我就先失陪一下了。湯川先生，麻煩您看著我爸爸一點，別讓他再加酒了。」

「看這樣子，老師他還能長命百歲呢。」

「我沒事。主屋這邊沒有被殃及，我爸也還好。」

「讓您陪我們到這麼晚，實在是抱歉。」奈|美惠向湯川點頭致歉道。

奈|美惠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如此語重心長了。他看起來應該還沒醉意，或許是邦宏的死令他神經亢奮吧。

「抱歉，我剛剛才到家。聽老媽說，你那邊出大事？」

「你轉一轉把手部分試試。」

「您裝這東西做什麼啊？」湯川問道。

奈|美惠稍稍考慮了一下，回答道：「是認真吧？」

「就只今晚，下不為例。」

「我都不知道您兒子已經回來了呢。」湯川說道。

「你從來就不喜歡別人這麼說你。奈|美惠，你認為成為一名優秀的研究人員所必需的資質是什麼？」

「那你的情況如何？沒受傷吧？」紺野終於開口問。

「再來一點吧。」

「這個嗎？」湯川把手杖拿在手裡仔細地端詳著。

「是啊，頭都大了。」

「是我自己想喝，你不過是被我拿來當借口罷了。你別嫌棄，多少陪我喝點吧。反正照這種情形，今晚也是睡不著的。」

道過晚安之後，奈|美惠也掛斷了電話。

「不，這個嘛.......」

「那就好。是一起縱火案吧？你們就這樣留在那邊不會有事吧？兇手很可能還在附近呢。」

「那個，聽說燒毀的是別屋，住在裏面的那人也死了，是吧......」紺野的口齒變得含混不清起來，彷ｒeａd•９9ｃsw•ｃｏm彿正強忍著不讓感情爆發。

聽到幸正的話，奈|美惠不禁吃驚地眨了眨。她一直以為湯川早就有家室了。

「爸爸。」

「是這樣嗎？」湯川扭了一下把手。他感覺到裏面好像有什麼，握住把手往回一拉，只見把手就像氣筒一樣伸長了大約三十厘米。

「我們會的。讓您替我們操這麼多心，實在是過意不去。」奈|美惠再次點頭致意。

「的確。」奈|美惠也沖他點了點頭。

回到起居室，只見湯川正在觀賞那些瓶中船。

紺野說了句「是嗎」之後就不吭聲了，奈|美惠也說不出話來。儘管兩人的想法顯然相同，卻誰都沒說出口。

「這一點不比擔心，今晚警方的人會在外邊實施警戒，而且家裡還有位我爸爸以前的學生在。」

「他說他也準備回旅館去了。計程車十分鐘后就到。」幸正說道。

她總覺得現在在電話絮絮叨叨地講訴事件的來龍去脈有欠妥當。

「我現在也不太清楚，明天給你發簡訊。」

幸正一口喝乾了杯中酒，把空酒杯放在桌子上，又把手伸向了酒瓶。

「我可沒有他會來的感覺，想來那小子自己也沒有吧。我們完全就像是陌生人一樣。就算血脈相連，可心要是不連在一起的話，也算不上是一家人了，你不覺得嗎？」

「老師，對我您就不要客氣了。」坐在他對面的湯川輕輕地擺了擺手。

「知道了。那我掛了，晚安。」

「不過，我也度過了一段寶貴的時間。想來從明天起會有許多事要忙，還請兩位多多保重身體。」

湯川點點頭，衝著奈|美惠笑了笑。

「快別這麼說。」

「看來也不能為你我二人的重逢而乾杯了啊。」幸正微笑著舔了舔干邑白蘭地，「感覺舌頭都快麻了，果然美味啊。」

聽到湯川回應了句「好的」之後，奈|美惠才走進了廚房。接起啦一聽，果然是紺野宗介打來的。httｐs://rｅａd.99ｃｓw•ｃoｍ

「據說沒有這麼簡單。詳情，就等下次見了面再慢慢談吧。」

「謝謝！」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了解.......」

「嗯，那人死了。」奈|美惠也極力維持平靜的語氣。

「您還是別再喝了吧。」湯川也勸他道。

「您說的是那事啊。」湯川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杯里的干邑白蘭地。

「我不行的。研究了多年，也沒留下什麼有益的成果，馬齒徒增罷了。」

「是嗎？難道不光是碰巧在別屋放火嗎？」

「為什麼？」

不一會兒，計程車到了，湯川坐上車回去了。在奈|美惠的眼中，幸正目送車子開遠的背影是那樣的寂寞與凄涼。

奈|美惠也在椅子上坐下來，往杯子里倒了些茶壺裡泡好的紅茶。

「而這位湯川君，無論是之前付出過多少辛勞，構築起來的東西只要心中稍有疑惑，就能立刻推倒重來。我可是還記得你那次對單磁極的探索喲。」

他打開開關，只見旁邊的牆上出現一個小小紅色箭頭。原來是一支鐳射光筆。

「嗯，我知道。」幸正點點頭，「也就今晚喝點。湯川君難得來一趟，怎麼能連杯酒都沒有呢？」

「不可能沒想過的。畢竟當時美國企業的諮詢可是蜂擁而至啊。」幸正扭頭望著奈|美惠，睜大了眼睛。

「但那些教授卻沒有一個人為我會成功的。他們人為，區區一個研究生，又怎麼可能完成得了全世界的學者都無法完成的課題。」

「快去接吧，是他吧。」幸正說道。

「真是太可惜了，但這對日本的物理學界而言卻是一件好事。因為你當時如果發了筆大財，因而不再從事研究的話，日本可就失掉一名寶貴人才了。」

「是啊，不過不需要為這事擔心。」

「正是這種爽快令我感到欽佩不已。換作一般人，是不會甘願承認自己的錯誤，並最終走進死胡同。我也認識不少因此而白白耗費了巨九九藏書大的時間精力的研究人員。但你不同，你爽快地拋卻了探索單磁極的夢想，轉而考慮把之前獲得的經驗運用到完全不同的領域中去。你後來選擇的是對磁體高密度化的新考察方法。當時我可真是大吃了一驚，一個搞量子力學的人，竟會突然向磁性記錄技術發起挑戰。」

「不行，就這麼多了。」她說著把瓶蓋蓋上酒瓶。

就在這時，她之前放在廚房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這種深夜時分打電話來的人，說來也就只有一個了。

「可最後卻沒能和任何一家公司簽約，因為對方都明白那其實是一種在非常苛刻的條件下才能實現的技術。」

「而老師們的預想果然成真。」湯川望著奈|美惠露出苦笑，「當時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構築起來的理論，卻在根基上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於是那篇論文最終頁就成了一堆廢紙。」

「命名也極為獨特，叫做『磁界齒輪』。你就老實告訴我吧，取得專利的時候，你心裏一定指望過靠它一夜暴富吧？」

「這一點可能也是必需的，但光有認真的勁頭是不夠的。有時一時的糊塗也會導致最終的巨大發現。研究人員所必不可少的資質，就是純粹。不為任何事物所影響、不被任何色彩所染的純白之心，才是研究人員所必須具備的。這一點看似簡單，真正做起來卻非常困難。其原因就在於，研究這種工作其實就像是一點一點堆積石塊。努力的研究人員會希望堆得比目標更高。他們心中自然對自己一路堆積上來的東西有著自信，堅信可能根本並有錯。然而，有時這也是致命的。最初放上的石塊位置是否果真恰當，不，他放的可能根本就不是石塊——要在產生了這樣的懷疑的時候，把自己之前壘起來的東西全部推翻，很難做到，因為一般人都會被之前的功績所束縛。有一顆純粹的心是很幸運的。」幸正邊輕輕地晃動握緊的左手，一邊說。九*九*藏*書

「因為兇手據說是衝著那人來的。」

「也是，今晚還是早點休息的好。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呢？」

「今晚過來的那兩個姓草薙和內海的刑警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如果遇到什麼麻煩，可以找他們幫忙。如果跟他們不好聯繫，就請找我。」

「那不過是歪打正著罷了。老實說，當時我也確實有些自暴自棄了。」

「那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不過話說回來，到底為什麼會出這種事情？幸好燒毀的是別屋，一想到兇手當時要是衝著主屋來，就讓人不寒而慄啊。」

「你可還沒到望洋興嘆的年紀啊。說起來，你還是單身吧，就沒考慮過結婚嗎？」

「你這人從來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啊。」幸正輕輕地晃了晃肩膀，轉頭看著奈|美惠說，「雖然安田君和井村君成績也都聽不錯的，但他們倆卻都比不上這位湯川君。他以前可是人稱天才的哦，不對，現在應該也是這麼叫的吧。」

湯川把瓶中船放回了原來的位置，說道：「話說回來，這幾件作品可真是精美啊。看來您的手指頭已經和原來一樣靈活了啊。」

「凡事都得講究個緣分，我的緣分似乎從上游就給堵住了。」

紺野家業住在同一片街區，他們兩人的小學和初中都是念同一所學校，不過因為年齡不同，所以兩人並非同時上的一所學校。

奈|美惠「哎」了一聲，驚異地望著湯川。

「磁鐵不是有S極和N極嗎？」幸正望著奈|美惠的臉，開始說道，「S極和N極互成一對，無論把磁鐵做成多小，都不可能只有S極或者只有N極。但這事從基本粒子層面上來看，又是否可能呢——雖然有些假想，卻尚未發現，人們給這種物質所取的名字叫做單磁極。湯川在念碩士的時候，就曾經對這種單磁極表現出極為濃厚的興趣，為了設法證明它的存在，他不斷反覆試驗。他的實驗方法極富獨創性，引起了教授們的極大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