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吧。」

「你和他聊什麼了？」湯川問。

「這是鈕磁石。」他把它靠近肥皂泡。

「說到靈魂出殼了，說送到搜查本部的信里寫著，一個孩子的靈魂出殼了，你就說到了這裏。」

「空氣？」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這是在假設上村和他兒子沒有說謊的情況下做的推測，也就是說，依然不能否定他們有撒謊的可能。我想在勘察現場的時候順便見見上村父子，可你……」草薙站起身，把手放到湯川的肩膀上，「你覺得我這個理科白痴能識破他們是不是在撒謊嗎？」

「是的，就是長冢多惠子在杉並被殺的當日。那時候上村當然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不可能預測到那張畫會有多重要的意義。」

上村在信里反覆強調，自己和這件事完全沒有關係。在此基礎上，他又說，自己的兒子很可能是重要的證人。還說，好像和這幾天刑警一直在調查的紅色汽車有關。

「怎麼樣？」草薙說，「這些是有力的證據吧！」

寄信人的名字是上村宏。

然而湯川並沒有作答，只是用了很長時間去喝那已經不再好喝的咖啡。他的目光也一直望著窗外。

「要說第一種可能性，夢的內存和嫌疑犯的供詞竟然那麼吻合，這也太巧了吧？連車頂的白色、發動機罩子上有道白線什麼的，都完全一致。即使是在相同款的Rover Mini車當中，也只有Mini Cooper才有這個特徵啊。」

聽草薙這麼一說，物理學副教授滿意地點了點頭。

草薙髮現朋友那黑框眼鏡後面的眼睛終於閃出一線光芒，讓老朋友對本案產生興趣的預期目標終於實現了。

「可惜他就是有些死腦筋。那另一種可能性是什麼呢？」

「連你也會這麼說？」草薙皺了九*九*藏*書皺眉頭，「我沒和你開玩笑，現在這樣根本沒法寫報告啊。」

「我並不是相信他，只是向你介紹了一下上村的情況而已。」

「是啊，」湯川仰臉看了看草薙，「那麼難道沒有什麼更有說服力的證據了嗎？」

「第二種可能性，如果少年真的見過這輛車，那就和我們的搜查有直接關係了。」

「這個嘛……就在那孩子靈魂出殼的當天，上村把那張畫給他認識的一個編輯看了。他想和編輯商量是不是把這件事登在雜誌上。對了，我忘了說了，上村的職業是自由撰稿人。」

是他們的頭兒間宮說的，去找那個伽利略老師商量一下吧。草薙有一個好朋友是物理系副教授，到目前為止，只要遇到了什麼棘手的案件，從這位了不起的人物那裡，就能獲得寶貴的建議。這在草薙的隊伍里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啊，這才是人生啊，也不錯！」湯川好像很陶醉地喝了口速溶咖啡，「你接著說！」

「孩子靈魂出殼的那天是7月22日嗎？」

湯川又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一個金屬制的東西，看起來像是把多個硬幣疊起來形成的。

「你就是覺得事不關己啊。」草薙撓著頭說。

上村是一名自由撰稿人，這一點，也讓警察們頭疼，因為搜查當局想儘可能不讓媒體知道這件事。

聽了湯川的話，草薙搖了搖頭。

信的開場白是：關於在杉併發生的那起殺人案件，我知道點線索，不得不告訴你們，所以我才動筆寫了這封信。雖然他用了「動筆」這個詞，但信實際上是用電腦打出來的。

「是嗎？」

「喂！」草薙忍不住出聲了，「這是怎麼回事啊？它又不是金屬，怎麼會被磁石吸引呢？」

「人類的慣性思維有時候是很糟糕的。ｈtｔｐｓ://ｒead•99ｃsｗ.ｃｏｍ雖然人們知道肥皂泡裏面有空氣。但因為眼睛看不到，就常常忘記了它的存在，這樣一來，我們生命中的很多東西就被忽略了。」湯川把電水壺裡的熱水倒入杯中，輕輕攪拌了幾下，遞給草薙.「你其實是想說，我的人生里到處都是被忽略掉的東西吧！」

「嗯，你要加油啦！有什麼新進展最好通知我一下。」

「那少年也有可能是個汽車迷啊。」

「那你說的什麼『禮貌啊』，『懇切』啊，這些話對介紹情況來講毫無意義。」湯川拿著杯子坐在椅子上，「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證據，問題是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那個少年真的靈魂出殼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懇切』能夠決定所有事情的話，那你們的工作豈不是變得很輕鬆嗎？」湯川立刻帶著諷刺的意味反問起來，嘴角上還浮起了意味深長的笑。

信的後面補充道：我兒子並不是通過一般的方法看到汽車的，他是在發高燒卧床的時候，在靈魂出殼后，在離他家不遠的地方看到的——當念信的刑警念到這裏的時候，所有人都好像被狐狸迷住了似的一臉茫然，緊接著是驚呼聲，還有人失聲大笑。到雖后，大家都變得很憤怒。他們那麼認真地聽，沒想到原來是個惡作劇。

「那你一定是摻了別的東西。是不是有可以吸引磁石的化學物品？」

肥皂泡開始在托盤上滑動，向磁石靠近。湯川移動著磁石，肥皂泡在後面也緊跟不放。

「要是混了金屬粉末，」湯川說，「它就沒法形成肥皂泡了。」

「少年的真實記憶。」湯川說，「實際上，那孩子的確親眼看到了Mini Cooper.當然是在他醒來的時候。但是他並沒有留下什麼特別深刻的印象，甚至htｔｐs://rｅａd.９９ｃsw.cｏm忘記了自己見到過這輛車。很可能是因為發燒的緣故，他才把真實的經歷當成了靈魂出竅。」

這令草薙很惱火。

「我之前就說過了嘛，你們科長還是很有邏輯性的。」

「被磁石吸引的，」湯川往杯子里倒入咖啡粉末，回頭看了看草薙，「並不是洗滌劑，而是裏面的空氣。」

實際上，在搜查本部里，大家都困惑于如何處理這封信。本來這個情報是非常重要的，但是獲取該情報的方法卻存在問題。警察根本不能把它作為正式的搜查資料來處理。那麼把它忽略不計就可以了嗎？目前還沒有人敢下這樣的結論。

「首先我確認了一下寫信的事，就是說我們想確認一下他寫這封信是不是認真的。上村很肯定地說，他發誓，他寫的是事實。他讓我們相信他這話的時候，特別懇切。」

湯川低聲笑了起來。

「好了，你別生氣啊！我之所以引用那本書里的話，還告訴你的確有人提出過這麼不可思議的課題，就是想說這種事並不罕見。你不要總被一些特殊性弄得暈頭轉向的，只有把注意力放在客觀事實上，才有可能發現別的答案哦！」

「在信上還留了電話號碼，我試著打了那個電話。」草薙對湯川說，「開始我想，他可能是個頭腦不正常的男人。但是從電話里聽上村這個男人在說話時還是有根有據的。他一開始就說，他滿懷誠意地給我們寫了信，又擔心我們誤解他是在搞惡作劇。他接到我的電話特別高興。他的措詞很禮貌，我對他的印象也不壞。」

「你覺得是怎麼回事呢？」湯川又把磁石放會口袋裡，問草薙.物理學家戲弄這個理科白痴的好朋友。似乎已經成為習慣了。

「我什麼也沒有摻，它就是普通的洗滌劑。」

「我們科長也九*九*藏*書是這麼說的。」

到此為止，信里的信息都頗有價值。刑警們以為下面會說些具體的內容，但下文卻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麼簡單。

「不是有書描述過嗎，」湯川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十個或者二十個人當中就有一個人靈魂出殼過。確切地說，書上寫的是體外脫離，作者好像還親身體驗過。據說那時候他感覺身體像是漂浮起來了，不但能聽到人的說話聲，還能看到完全陌生的遙遠地方的景象。事後調查發現，她看到的那些情景和現實在細節上都完全一致。這樣的例子有很多，聽說這就叫做遠距離透視。在英國有兩位學者曾經做過遠距離透視試驗，得出的結論是意識真的可以以某種形式脫離肉體，到別的地方獲取信息。」

「科學家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會對任何現象不屑一顧。如果有證據，你一定要提供給我哦。我可事先聲明，那張畫本身是無法成為證據的，他們也有可能是從誰的嘴裏聽說你們在展開調查，然後面了這幅畫。難道不是嗎？」

但是信里也有一些不能完全忽略的內容，那就是那個靈魂出殼少年所畫的畫——一輛紅色的Mini Cooper車躍然紙上。寄信人用相機把畫拍了下來，和信一起寄了過來。

「準確地說，是氧。氧具有比較強的順磁性。所謂的順磁性，就是能夠被磁石所吸引的性質。」

「從理論上來講，這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的狀況不一樣了。」湯川邊說邊走近洗碗池，從上面的廚櫃里拿出兩個杯子。草薙鬱悶地想，又是速溶咖啡。

「什麼？難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按你的說法，那種事情一定是不可能的吧？」

「聽了你的描述，我首先想到兩種可能性。假設那個叫上村的什麼人和他兒子都沒有說謊的話，」湯川豎起九九藏書兩根手指，「第一種可能，那孩子靈魂出竅的夢境很偶然地與事實一致，他醒來后畫的汽車很偶然地與犯罪嫌疑人的口供相吻合。」

「據上村所言，那孩子對汽車知之甚少。」

湯川正在向一個好像是從學生食堂偷出來的塑料托盤裡倒洗滌液，然後他把吸管的一端插|進去，輕輕一吹，生成一堆半圓形的肥皂泡。

「你要是想調查這個，也沒多難啊，」湯川說，「把那孩子的畫和實際地形比較一下。就不準推測出他是在什麼地方看到那輛車的。如果能夠弄清他是在什麼時候看到的，就更好了。」

「原來如此。」草薙認同地點點頭。

聽了草薙的這一段說辭，湯川顯得一臉厭惡。

「有什麼不行的，就這麼原封不動地寫，我想那一定會成為一份特別新穎的報告。」

「我做夢也沒想到能被你這麼吹捧啊！」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就我今天說的這點事，你一個人去就足夠了。」湯川揚了揚眉毛說。

「啊，對！」草薙也喝了口咖啡。

「我說到哪裡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你就別在這兒裝模作樣了，告訴我吧。」

「普通的洗滌劑能被磁石吸引嗎？」

「啊？」草薙盯著托盤上還沒有破滅的肥皂泡看個不停。

說到這裏，湯川笑著看了看草薙說：「那個少年可能就是這種情況吧。要是選樣的話，無論是體外脫離還是遠距離透視，都會對你們的搜查工作有幫助。」

簡明扼要地說，他的兒子，一個叫忠廣的少年在7月22日白天看到—輛紐色Mini Cooper車停在河邊。信上還詳細地記載了目擊時間：下午2點左右。

「可能是你在洗滌劑里做手腳了吧，比如在裏面混點金屬粉末什麼的。」

草薙鼻子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