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也霎時心頭一驚。但是在此同時，他感覺到佐山在觀察自己的反應。佐山在某種機緣巧合下察覺到數名共犯的可能性，但因為毫無根據，所以在試探自己。

拓也記得那起意外之後，自己的部門被要求製作相當多種資料。課長拿著那些數據出席對策會議也記憶猶新。他以不安的心情觀察局勢如何演變，但是事情沒有延燒到開發二課，事件就解決了。

「當然保管著，因為是規定。」檢查完拓也的打扮之後，馬場完全不正眼看他地答道。

「嗯，是的。」佐山說：「你別告訴別人，她學生時代墮過兩次胎。我也見了當時替她墮胎的醫生。醫生甚至威脅她，如果你這次再墮胎，就沒辦法再懷孕了。唉，所以我現在在想，她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這次沒有意思墮胎。」

「同情？」

「這樣啊，」佐山稍微想了一下，然後說：「那就奉陪一下。」

「是啊，反正今天也沒什麼大事。」

「事到如今，你問這個做什麼呢？」馬場坐在辦公桌前，像在檢查似的從頭到腳打量拓也。

報告上寫的調查期間大約兩星期，若考慮到這是一起死亡意外，應該會花上一個月左右。

「我知道了，謝謝你。」

「嗯，我會儘力。」說完，佐山站起身來，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望向拓也的方向，「對了，前一陣子失禮了。死纏爛打地向你確認不在場證明，弄得你心裏不舒服了吧？」

「上頭總是命令我們儘早解決，所以如果工作拖太久也就罷了，早早解決還要被人抱怨，我可受不了。」

「調查方面，請你加油。」

這名個性冷靜的刑警，不可能爽快地接受康子是自殺。

佐山連忙否認地揮手。「雨宮小姐的read.99csw.com高中同學在東京，我是聽她說的。雨宮小姐好像也沒有告訴其他人這件事。」

拓也道謝後接過文件夾，然後馬上打開。不久，他感到失望。其中的內容和直樹的文件夾相差無幾。

「我有點事情想調查一下，當時的數據或數據還留著嗎？」

「原來如此。然後呢？」拓也和他並排坐在長椅上。

但是刑警難為情地拍了拍後頸。「這件事還不清楚，這種問題很難查。」

拓也必須設法找出D這名神秘人物，因為這個人身上有擬定謀殺康子計劃時的聯署書。

「你有什麼意見嗎？」一直盯著拓也一舉一動的馬場問他。

佐山一臉傷腦筋的表情偏著頭，津津有味地喝著不怎麼好喝的咖啡。「那名女性友人說，康子的樣子不像會自殺。說她表現得非常愉快。但是，人自殺之前往往會這樣。」

「我有個小問題。」他將文件夾轉向馬場說：「我覺得調查期間很短，有沒有這回事呢？」

拓也帶領刑警前往位於離大門有點距離的公司內部公交車候車處，一間兩坪多的小房間。這裏的話，除了公交車發車時間之外不會有人來。

「你要回去了嗎？」拓也問道。

「不，我這並不是在抱怨。」

「唉，不只是她，」佐山說：「時下的年輕女孩子性關係很亂。我完全跟不上時代，男人根本招架不住。」

拓也低頭看依然不願和他對上視線的馬場，他一臉不耐煩地轉向一旁。

當他依序瀏覽從意外發生到解決問題的流程時，不禁出聲說道。各個階段進行必要的調查，報告書也很制式，但是破綻百出。

那麼，D究竟是何方神聖呢？為什麼直樹必須隱瞞他的存在呢？

拓也小rｅａｄ.９９ｃsｗ•ｃｏｍ跑步靠近，出聲喚他。佐山也馬上發現他，恭敬地低頭行禮。

「對了，孩子的事怎麼樣了呢？查出孩子的父親是誰了嗎？」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在試探警方的動作，倒不如說是問出自己心裏在意的事。

直樹為什麼在搜集這種東西呢？真是想不透。

可是，佐山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關於最先發生的仁科直樹命案，我懷疑那起命案有共犯。」

隔天早上，拓也為了見負責調查意外事故的人，立刻到安全課跑了一趟，但是長相寒酸、名叫馬場的負責人對於拓也的詢問，露骨地露出狐疑的表情。

「能不能給我看呢？」

「不好意思——哎呀，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聽說去世的雨宮康子生前最後曾和一名女性友人一起去看音樂劇，我今天是來見她，詢問當時的情況的。」

答案是否躲在這裏頭呢——

拓也認為，這有可能。那麼，D殺害直樹的理由是什麼呢？

「有沒有特別急著結案呢？」

「唉，的確令人心裏不怎麼舒服，」拓也應道，「那件事有什麼進展了嗎？」

開發二課不承認自己有疏失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一旦發生意外事故，便見獵心喜的安全課，追究的方式未免稍嫌放水。客觀來看，感覺安全課打從一開始就認定是作業者的操作疏失。安全課針對作業程序書的記載項目，以相當強硬的語氣指控作業員的疏失，但對於機器人的性能及規格則顯得語氣柔軟。

拓也如此心想，再度將目光移迴文件夾。「真想知道答案。」

整理一連串的命案之後弄清的是，直樹有什麼事情瞞著拓也他們。他從一開始計劃謀殺康子時，就有屬於他自己的秘密。九九藏書亦即除了拓也他們之外，還有協助者D。

「喔？」拓也佩服道，「也就是說，犯人有兩個人嗎？」

「哎呀，問題就出在這了。」佐山注視著拓也的臉，「犯人不是一個或兩個。新的主張是或許有三個人。怎麼樣，很有趣吧？」

拓也將文件夾還給馬場后，走出安全課的辦公室，.然後關上門的同時，心想：假如我和星子結婚手握實權，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馬場外放到地方的閑差。人若腦袋不靈光，又不懂得如何說話，難保哪天不會踢到鐵板。

拓也心想，我實在想不透。這是他看著白天從中森弓繪手中搶過來的文件夾的感想。他鑽進被窩，在檯燈下盯著文件夾。資料內容是去年發生的機器人意外事故相關的安全課調查結果、報紙報導、警方的見解、研究開發二一課的報告書等。其中也包括了引發意外事故的機器人直美的規格書，以及當時直美組裝的製品相關的數據。

「我想也是。」拓也說：「或許她玩過不少男人。」

或者——也可以如此思考，神秘人物D會不會認為橋本和拓也知道他的身份，而想連他們一併除之而後快？但是判斷拓也好像不知道，所以改變想法，認為沒有必要殺他——

拓也心想：他用的不是有什麼「問題」，而是有什麼「意見」，著實有趣。

「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呢？」拓也到擺在門口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杯咖啡，遞一杯給佐山問道。

這麼一來，必須避免太過顯眼的舉動。當拓也離開安全課所在的建築物，朝本館走去時，看見一名男子從正面大廳走出來。這一陣子經常遇見他。他是來找過拓也好幾次的佐山刑警。他似乎又是來打聽什麼，或許毫無斬獲，垮著一張臉。

九_九_藏_書「那麼……」佐山捏扁喝光的紙杯，丟進一旁的垃圾桶。「我差不多該走了。謝謝你的招待。」

「一問三不知。」

即使有人在調查那起意外事故，若不是直樹，拓也倒也不會特別在意。他早就想開了，總會有這種人。而且雖說是開發二課負責的，拓也卻不太接觸直美的開發。這是因為直美並非特別要求突出性能的機器人，只是代替無能的人類做人類也能做到的作業而已。他認為，開發這種程度的機器人，不需要自己特地出馬。即使如此，拓也之所以耿耿於懷，是因為聽見直樹在調查。

「這真是有趣，改天請務必說給我聽。」拓也佯裝平靜，心想，我怎麼可能會上這種當？！面不改色對他而言，並非難事。

「沒有，這件事也是一籌莫展。」

撇開這件事不談，根本無從調查起——從馬場的態度來看，或許是上級針對那起意外事故對他下了封口令。

「是啊，像是雨宮康子小姐的情形，聽說她擔任高中老師的父親的外遇對象是一名畢業生，而且女方還有了身孕，擅自把孩子生了下來。那種事情如果傳開來，她父親的面子會掛不住，更重要的是，被迫離職是可以預期的。她父親不得已只好認養孩子，支付贍養費。但這不是一筆小數字。女方威脅她父親要昭告天下，她父親只好額外多付一些錢。結果導致家庭鬧得烏煙瘴氣，他太太離家出走。雨宮小姐八成也受夠了那種家庭吧。她來東京之後一次也沒回家。」刑警說完后，拓也一時想不出該發表的意見。因為他完全無法想象康子有這樣的過去。「她父親親口告訴你這件事的嗎？」拓也問。

不過話說回來，有一件事拓也稍微無法理解，就是自從那起鋼筆命案九*九*藏*書之後，沒有人鎖定自己作為下手目標。

當然拓也本身也全神戒備，而且犯人也不能貿然出手。然而想到直樹死後，犯人馬上就寄來喂毒的鋼筆，應該恨不得儘早殺了自己。

刑警又喝了一口咖啡。拓也看著他的側臉，試圖看穿他的內心想法。

「沒那回事。」馬場說：「因為只要查明原因和問題點就行了，工作當然是儘早解決得好。」

「是喔……」拓也心想，這事倒新鮮。

拓也確信，這是因為仁科敏樹的權勢，肯定是他在事情變得複雜之前，動用各種關係將事情壓了下來。所以仁科直樹之所以調查這件事，是對父親懷恨在心，要向他反抗嗎——

「請看。」馬場說道。

拓也心想，無論如何都稍微調查看看吧。接著，他面露苦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接手調查這件事。他闔上文件夾，關掉檯燈開關。黑暗中，冷不防地浮現中森弓繪哭泣的臉。

「真的是，」佐山點點頭，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但是啊，有不少情況是值得同情的。」

拓也不悅地想，她以父親為恥啊，父母的家醜總會對孩子造成影響。

「你是開發機器人的人吧？」馬場看著拓也別在胸前的徽章說，上頭寫著部門和名字。「既然這樣，你最好別對這個問題唧唧咕咕的吧，畢竟這件事都已經以作業者的疏失塵埃落定了。」

「好，改天一定說給你聽。」刑警的表情和先前完全一樣，從拓也面前離去。

「要不要喝點飲料呢？不過，是自動販賣機不太好喝的速溶咖啡就是了。」

「父母難為啊。」

於是馬場一臉不悅地從椅子上起身，然後從牆邊的角櫃拿出一本厚文件夾，像是故意惹人生氣地在拓也面前「呼」地吹氣。塵埃飛揚，稍微蒙上了拓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