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話歹話說盡，父女倆僵持不下。在長生的印象中，尹蓮性格溫和柔順，對父親敬畏有加。長生從未見尹蓮如此劍拔弩張，態度尖銳。他聽到尹蓮表明態度，爸爸！你可以不讓我嫁謝江南，我也可以一輩子不嫁！

不過是寥寥數月。波拉臉上皺紋又深了許多，鬢間添了許多白髮。長生不由自愧，如此明顯的變化，他竟到現在才發現。這段時間，他只顧沉浸在自己的難過之中，卻從來沒有意識到，害怕失去尹蓮的，不止他一個。

這句話說出來，撕裂般心痛。

尹蓮婚期選在秋天，這城市最豐|滿的https://read.99csw.com季節。北方的秋天這樣純粹。滿城飄金，越發顯得世景蓬勃，情意豐足，掩住了不為人知的心意蕭索。

他不希望尹蓮嫁人，更加不希望她嫁給謝江南。但直覺告訴他，這事無可改變。

尹蓮對長生說起，尹守國和容青雲當年是怎樣逃脫家庭的掌控在一起。當年兩人戀愛關係曝光，容青雲被關在家中，半夜撕開被單打成繩索翻窗逃出來，跟尹守國會合，先乘船去重慶，又跟著學校去昆明。戰火之中，幾度離散，最後在延安結婚。

長生想哭，卻流https://read.99csw.com不出一滴眼淚。

想了很久，他對尹守國說，波拉，我覺得，姑姑開心最重要。

長生點頭，默默無語。

感情的對峙，最後取勝是意志堅決者。尹守國管得住千軍萬馬，管不住女兒一意孤行。

夕陽光影漫入書房，映在臉上。退去了素日的威嚴，尹守國亦不過是個失意的老人。

尹守國亦對長生推心置腹。他說，波拉是過來人，看得出謝江南這個人急功近利，說得難聽點是心術不正。波拉是怕你姑姑日後吃虧，無處訴苦。波拉年紀大了，還能護她幾年？

父母一生的經歷，rｅad•９9csｗ•ｃom相濡以沫的感情，對尹蓮有正面積極的影響。她相信愛，相信忠誠。她對長生說，爸爸說我反叛。他當年和媽媽不是更反叛！他自己堅持了，不讓我堅持，有什麼道理？他都沒後悔，憑什麼斷定我日後會後悔？我不知道以後怎樣，我只知道，如果放棄這段感情，放棄他，不用等到以後，我現在就會後悔。長生，你明白嗎？

尹守國的不滿可想而知。他對謝江南的抵觸有多種原因。最重要一點，是他認定謝江南心機深重，待尹蓮不是真心。然而，無論尹守國怎樣施加壓力。在這件事上，尹蓮鐵了心，寸read.99csw.com步不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任尹蓮行事如何隱秘，耳聰目明如尹守國仍然知道了她與謝江南暗中交往的事。

尹守國伸出手來，撫著長生的頭。一老一少相對無語。半晌，尹守國像泄了勁似的說，她嫁了也好。她嫁人，了我一樁心事，往後，我勻出心力來專心栽培你。

聽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論斷，長生心中非常矛盾。他覺得兩人的堅持都有道理。

讓尹蓮足以欣慰的是，後來的後來，即使他們之間不可避免有了距離，她與長生之間的信任，從未改變。如同遙望雪山之巔，雖然有些距離終生不能抵達，那個人一直在https://read.99csw.com心裏。從未遠離。

良久，尹守國說，長生，你說得對，她開心就好！我不能代替她去生活。一切的得失，都需要自己去經歷。

彼時硝煙瀰漫的家中，長生成為尹蓮和尹守國爭相傾訴的對象。

早上，長生跟隨婚禮的車隊出去，前往郊外的莊園。是私密的婚禮，隆重精緻，不欲伸張。

長生，很奇怪，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不把你當成小孩子，覺得很多事你都懂，有些話脫口而出。這些話通常是不能跟別人說的，你明白嗎？

落花流水，天上人間。一樣風景，兩樣心情。

尹蓮從不把長生當做不懂事的小孩看待。她對他，始終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