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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春來秋去忙如許,未到晨鐘夢已闌 第15節

第五章 春來秋去忙如許,未到晨鐘夢已闌

第15節

她薄怒微嗔,不接茶。長生機敏地改了口,Lisa。
她神情很篤定,目光柔和,像是能望到人的心底去。
眼前這男子,小她甚多,但神氣凝重,黑沉沉的一雙眼眸,看不出任何端倪,兩兩相對,他淵停岳峙的氣勢,令她不能小覷。
范麗傑一笑,所以我說不錯啊!這款茶叫什麼名字?
長生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范麗傑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不說話了?
他這樣一說,范麗傑不由莞爾。她不久之前買下一幅趙孟
長生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從從容容說,我不懂這行水深水淺。
難怪他和謝江南不同。她後來便借故更多地讓長生陪了。
長生低低地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之前范麗傑來過一次來就很是喜歡,回香港之前又要求長生獨自陪她來。長生之前已推過范麗傑多次。近期剛好與她有不大不小的一筆合作,無論如何不好再推。
她回想起剛才長生問她,側著頭,眼睛里有一點純真的狡黠,他說,你是否覺得我太閑?
的畫,價格不菲,長生這樣說,暗是贊她品味好。何況那幅畫,也是長生幫忙才順利拿下的。先前她留意的是別的物件,后經長生提醒轉投這幅畫。稍一琢磨,便覺得這東西更妙,買了回去,那一位果然甚https://read.99csw.com是喜歡,對她褒獎了一番。
長生說,上次請你喝的那款是前年的,取名叫「空谷幽蘭」,今年的這款我還在想名字。你有什麼好靈感?給點建議。
他像她新到手的一件古玩,難辨真偽,來歷,難以估算其準確價值,卻已足夠讓她上心,留意。
長生遞過來一杯茶說,范小姐回來得正是時候,這一泡正出味。來,試一下。
院中的燈映得他一身暖意。范麗傑站在院門口,突然想到剛才看到的「動靜等觀」四個字--定定看了他一會兒,舉步走上台階,收傘坐在他身邊。
她笑著舉杯與他遙遙示意,我懂。
見他如此直率,范麗傑笑道,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談了。房地產,你有沒有興趣?
他笑咳了一聲,你這樣自貶,叫我說什麼好?我只是好奇春拍上的錢都是怎麼花出去的?
在范麗傑的念想中,在大覺寺住上數晚,擇素凈的地方,不要豪華的房間。早起行走在古靜的寺院,窸窣的風聲,空氣溫潤沁涼,踏上那些斑駁的台階,日影淡淡,廓而忘憂。落盡梨花春又了,滿地殘陽,翠色和煙老。
她回顏一笑,別怪我堅持,你一叫我范小姐,我頓時覺得我在公司辦公。
范麗傑雖是這樣說,腦子卻是轉得極快,看著院中九_九_藏_書碧色翻湧,雨意空,回味著茶味,靈機一觸說,叫它「青青子衿」如何?
在大覺寺住的晚上。雨過之後,清月皎潔。腳燈映在濕路上如古劍的銹色。會有風,不甘寂寞地翻枝覆葉,庭草如碧波蕩漾。喝一泡茶,然後回房看書。每次住在藏式的屋子裡,看著那熟悉的鮮艷色調都和陳設,都有回鄉的感覺。也因此,總有恍惚,覺得此時此刻,人已不在北京。
長生先為她斟了茶,隨後舉杯淺啜了一口,抬眼,神色坦然地說,目前是不好不壞。往下可就是不好了。兩者皆是如此。
長生失笑,點頭道,也是。
他對著眼前這女人不欲說假話,一則她足夠聰明,二則她足夠幹練。只怕承天的事,她從各種渠道了解的信息不比自己少。
范麗傑看著他,不緊不慢地說,一、你和謝江南關係如何?二、你對承天將來的發展有什麼想法?
她初時不過是因Sam的原因對長生稍加留意,漸次,是對他真正起了興趣。長生不太類同她素日接觸應酬的那些老老少少們,他家世顯赫,卻不是紈絝;他自然是年輕的,卻又老成持重得恰如其分;他明明是有野心的,卻又顯得古淡脫俗。真是意趣十足。
長生這般驚喜神色令她很是受用。心中悠然一動。離長生這樣近,他read.99csw.com眉目清晰生動,對上他熠熠逼人的眼,閱人無數的她竟暗自有些許失神。畢竟是過了動輒心花怒放的年紀,一念之間,她就將心思按下不提。
他去過范麗傑的公司,見識過她工作的樣子,確實是忙得不可開交。幾個秘書輪流進來彙報,三言兩語指示明確,效率之高令人嘆服。再想想去國企談合作時,從辦事員到大小領導,態度之優柔,決斷之磨蹭令人髮指,長此以往,是人整個都銹住了。也難怪趙星野忍不了那尸位素餐的風氣,辭了職出來。
穿越城市中心繁華,抵達城市邊緣。經過破敗臟蕪的城鄉結合部,環境雜亂,如同落後地方的小鎮鄉村。感覺是全然陌生地方,不一樣的生存處境。似掩藏、附著在華麗都市巨大身軀上微小傷口,真實存在,卻被刻意忽略。
不小覷輕慢任何對手,是長生從商之後學會的第一條法則,第二條法則是,謹言慎行,但盡量說真話。
長生笑了一聲,也不辯駁,只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長生早知范麗傑約他來此,絕非參禪,吃茶,談風月這麼簡單,閑話已畢,自當切入正題,一笑道,Lisa,你問吧。
范麗傑和長生各住一間房,門對門。隔著窗可以看見長生坐在那裡,久久不動,如老僧入定。隔得這麼遠,她依然能感受到他心事沉九-九-藏-書沉。
范麗傑橫了他一眼,半笑不笑道,怎麼?我們這樣鑽營,錢堆里打滾的人,連讀讀宋詞,附庸風雅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范麗傑讓長生帶她去大覺寺短住。在京郊的諸多寺院中,長生最中意這座本名為「清水院」的大覺寺。古寺,靈泉,名花,各有值得品評稱道之處。不同的季節來,會有不同的風光。春之玉蘭,夏之素荷,秋之銀杏,冬之翠柏。平素獨自前來,在寺中住上幾晚。曬著太陽,讀書喝茶,想著什麼,或什麼也不想,日影如清水漫漫,一天很快過去。
范麗傑自知提出的誘惑不小,考驗自然也不小。那答覆,自然也不急於一時。長生雖然待人接物謙謙有禮,但剔透如她,閱人無數,如何會覺察不到那溫潤如玉的外表下深藏不露的倨傲?
夏季多雨,千年古剎在雨中凈塵。風搖葉動,淅瀝雨聲聽來別有韻致。飯後人跡漸稀,范麗傑撐了傘去散步,回來時見長生在檐下泡茶,聽雨,自得其樂。
長生改口之後,兩人之間氣氛鬆快許多。范麗傑脫了鞋,圍著披肩蜷在椅子上,意態放鬆。她接過茶細細品了,是滋味正好的岩茶。頂級武夷肉桂所制,炭火細焙,湯色溫潤。品之如行於叢林,曲徑悠深,隱約花香甜蜜,回味甘辛醇厚。
她又忍不住笑,英俊的男人偶爾流露出的稚氣總https://read•99csw•com是動人的。何況他不是真的幼稚。
長生與她是難得交心的,之前見過,亦不過是你一言我一語地敷衍過去,此時見她這樣說,長生倒很是驚詫,面上不由露出來。
像是大海漲潮或退潮前的靜謐,范麗傑看著長生泡茶,注水出茶,一氣呵成。
長生,她悠悠地開口,雖說是不提公事,但我還是有些話要問你。兩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如果你願意回答,我希望聽到的是真話。
她是由此更注意到長生,世家的修養比起那些紈絝子弟的吃穿浮華,總是不同的。她漸漸才聽人說起尹長生是尹守國親自調|教帶大的,不由得一笑,道一聲,難怪。
不知為何,范麗傑覺得那語調聽來有幾分繾綣几絲蒼涼,十分動人心懷。來不及細想,只見那雙烏沉的眼睛霍然一亮,如夜色中星光閃動。
她淡淡贊道,以新茶的資質來說,很可以了。
簾外雨潺潺,她有耐心等他慢慢靠攏過來。
范麗傑盯著他看,輕笑出聲,你這個人吧,確實有趣,別人請我,總是挖空心思,三請四邀,倒是你,十次約你九次忙,等你閑了,也不管我忙不忙,揣一泡茶就敢來找我,叫我賠上些好水。現在不過喝了你一杯茶,又想起叫我起名字了,真是一點虧也不吃。
長生道,這是去年我自己去武夷山收制的茶。做這款茶的人是吳覺農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