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7.17劫獄案"上升為"新世紀一號大案"，副總警監白景玉親自前往聽取彙報。

金炳山，外號山牙，男，55歲，身高1米70，范縣金台村人，因販毒被判刑，現在逃……

"那是廁所？"

山牙等人被關押在西郊監獄。警方很快查明了他的身份，另外三名是吸毒者，從方便麵里找到了幾包海洛因，看上去像是調料。

所有的犯人抓著鐵柵欄唱了一支歌。這歌是為釋放的犯人送行的。

2000年7月13日晚，湶城歷夏區小井衚衕。一隻蟋蟀叫了幾聲，小賣部的燈光滅了，有四個人在衚衕口的一棵槐樹下鬼鬼祟祟嘀咕著什麼。

小猴嚇得吱吱叫著轉圈亂跑。耍猴的說："吁，剎住！"接著發出一串命令。小猴就在這命令之下表演了齊步走、卧倒、匍匐前進、中彈裝死等一系列軍事動作，觀眾被逗得哈哈大笑。最後耍猴的扔給小猴一頂破帽子，小猴便舉著向圍觀的人要錢，誰給的錢多，小猴便跪下磕一個頭。

"周興興，畫龍，寒冰遇。"

"哦，這三位是？"

白景玉要求，立即從全國範圍內的公安系統里找幾名最優秀的警察成立卧底小組，天亮之前用直升機把他們帶來。

老街泥濘不堪，電線杆下的殘雪顯得牙磣，樹枝上的雪好像能吃。北風呼嘯，滴水成冰。一個穿破毛衣的男人在派出所門前徘徊了一會兒，走了。後來從屋裡出來個民警，看看天，看看地。地上有件黑棉襖read.99csw.com，棉襖包裹著一個嬰兒。

收稅的走後，一條狗擠進來，它瞪著猴子，發出嗚嗚的威脅聲。猴子也不示弱，齜牙咧嘴，並做了一個下流的手勢。

山牙陰沉著臉。

就在耍猴的擠出人群的時候，高飛將手偷偷伸進了他的褡包。

耍猴的說："是我。"

高飛走向了一條荒無人跡的小路。他一無所有，連腳下踩著的一小塊硬邦邦的土地也不屬於他。身無分文，卻很富有。他腦子裡有一千隻蝙蝠在飛，一千個邪念難道不是財富？可以買到捷徑，買到黑色的火焰，這火焰在夜裡是看不見的。

"李平，看看。"

小煙包看見假肢，眼睛一亮，打了幾個哈欠，眼淚和鼻涕立刻流下來。

出生在監獄里的孩子，犯人給他起名叫高飛。

周興興，畫龍，寒冰遇，160萬警察中挑選出來的佼佼者，警界中的三位精英，現在他們要走進一個洞穴，打起火把，照亮那黑暗角落。我們將在下面看到很多難以想象的事情，很多稀奇古怪的人。

高飛說："我，我不識字。"說完他站了起來。

"讓他們進來。"

她懷孕了。

"我們都是建築工，那邊那個工地上的。"

高飛的手一哆嗦："山牙!"

"卸沙子的。"

山牙拒不交代販毒事實。他向預審員要了支煙，用灼|熱的煙頭燙瞎了自己的左眼。

山牙嘆了口氣，從假肢里捏出一小包白粉，倒在掌心。小煙包伸出舌頭舔著山九_九_藏_書牙的手，興奮得尾巴都翹起來了。山牙摸摸小煙包的頭，對高飛說："你是跟我走，還是留在這裏？"

四個人跑啊跑，卻跑進了死胡同。周有順掏出槍，李平掏出電警棍，兩個人叫罵著立刻追過來，他們的傷口流出鮮血。

"誰帶那玩意啊！"

周有順說："都銬上，把那小猴也銬上！操，抓死我了。"

高飛說："我跟你走。"

幾個月以後，孩子出生了。她得了產褥熱，臨死前掙扎著對一個女警說："我要知道這孩子的爹是誰，我絕饒不了他，非宰了他。"

加祥縣城有條老街，老街早已不在。當時靠近糧局的拐角處有兩間破敗的房子，房子沒有門，屋頂搖曳著狗尾巴草，向北的窗戶被磚封死了。

忽然，三聲鞭響，一個耍猴的用磚碴在空地上畫了個圈，然後拉著長秧喊道："媽X……站好！"一隻小猴規規矩矩地立正，敬了個禮。上前圍觀的人鼓掌鬨笑起來。小猴站了一會兒，累了，便坐在地上。耍猴的人怒目而視，摸起鞭子，又罵了句關於猴子祖宗的髒話。

兩名喝醉了酒的巡警，突發奇想，要去查查他們的身份證，因為當時發生了一件並不嚴重的流竄盜竊案。讓我們記住巡警的名字：李平，周有順。

1978年12月23日，下雪了。

"誰？"

一生天，二生地，三生萬物。

得到的回答出人意料：

"跑！"山牙吼一聲。

高飛說，"不是這小猴，你也找不著我，追九-九-藏-書不上我。"

另外一個孩子，出生在監獄里。

"包里是啥？"

"送動物園了！"

叫聲嫂子，淚如雨下。

兩個人和一隻小猴轉過街角，消失了。誰能想到，幾年以後出現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特大犯罪集團。

看人打架是一種樂趣。

"收稅的來啦！"一個大蓋帽讓耍猴的交了十塊錢。開收據時，耍猴的說："別開了，俺不要單子。"收稅的說："喲，會辦事啊，那收你五塊吧。"

周嫂站在路邊餵奶，站在天地間餵奶。

有個外地人曾經指著房子問：

湶城警方立即召開緊急會議，一致認為，東郊爆炸案意在聲東擊西，和劫獄案件是一伙人所為。他們的目的是救出山牙，顯然他們並不知道山牙自殘墮樓的事。

預審員後來對他的一個朋友說，"沒見過這樣的。當時他要煙，我給他點上，一轉身，聽到慘叫，他倒地上了。趕緊送醫院吧，結果他趁我們不注意，從醫院窗戶里跳了下去。那是五樓啊，樓下還停著一排自行車，稀里嘩啦，摔得那個慘喲，倒是沒死，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不行，把這四個人都帶回去，帶所里去。"

"在上面！"

"我們是五個人。"

十六歲那年，高飛對監獄長說："我想出去逛逛。"

"周興興是刑警，畫龍是武警，寒冰遇是特警。"

高飛從賣早飯的那裡買了一碗魚湯，這魚湯的最大特點就是沒有魚。喝完以後，集市上熱鬧起來。賣雞的，賣肉的，賣青https://read.99csw.com菜的吆喝起來，也有不吆喝的。

"有人打架"的另一個意思是"我得看看"。看動物打架也是一種樂趣。

有時打架不需要原因，彼此覺得對方不順眼就夠了。

民警嘆了口氣，解開懷，掏出乳|房喂孩子。民警是個女的，老街的居民都認識她，都喊她周嫂。

"下手挺快，是個苗子。要不是小煙包看見，真讓你跑了。"山牙說。那隻叫小煙包的猴子沖高飛做鬼臉，並且拿小石頭砸他。

"你們幾個，幹什麼的？" 周有順問。

"方便麵！"

"我有身份證。"

高飛跑到集市上。集市上還很冷清，東邊有一排賣魚的水泥檯子，西邊有一排賣肉的木案子，中間是一排雜物，依次是：一條舊麻袋，一塊石頭，一個破碗，一截樹枝，一段繩頭……這些東西都代表著人，代表著小販佔下的攤位。

2000年7月17日，湶城東郊發生爆炸案，市區的邢警、消防警迅速趕到。十五分鐘后，西郊監獄發生了聳人聽聞的"劫獄"大案。看守民警與二十多名武裝犯罪分子槍戰半小時。由於部隊駐軍的火速支援，劫獄者未能得逞，趁著夜色分散而逃。

那些人本來在洞穴里，現在要將他們置身於陽光之下了。

猴子贏了，它抓瞎了狗眼，人群為之歡呼。耍猴的人打聲唿哨，猴子躥上了他的肩。

"有一副撲克、半包煙、方便麵……喲，還有把刀子。"

"另一個呢？"

"拿過來！"耍猴的突然站在高飛面前。

"不是廁所ｒeaｄ.９9ｃsｗ•cｏｍ，那是派出所。"

電棍滋滋啦啦地響，四個人很快"哎喲"著倒下了。

李平說，"小猴銬不上。"

"身份證，拿出來。"

兩個巡警抬頭看，一隻小猴蹲在樹枝上。猴子跳下來，雙爪順勢抓向周有順的臉，同時，山牙奪過刀子向李平刺了一刀。

清晨六點鐘，李常水向白景玉報告："人找到了。"

周有順說，"那就解開鞋帶，綁上。"

它慢慢爬到山牙身邊，吱吱叫著哀求著什麼。

"是啊，"山牙一屁股坐在石頭上，"我的腿不行。"他捲起褲腳，卸下一截假肢，揉著膝關節說，"我是個瘸子。"

當晚白景玉親自挂帥成立了一號大案指揮部，由最高部門親自督辦，各地公安部門無條件予以配合。指揮部制定了"欲擒則放，一網打盡"的卧底作戰方案。關於如何潛入這個犯罪集團，大案指揮部連續召開幾次會議，反覆研究，制定了總的工作原則和具體的作戰方針。

周嫂給這個孩子起名叫周興興，從此，這個孩子便在派出所里長大，後來他成為了一名優秀的警察。

十字路口像十字架。

高飛坐在一堵土牆下氣喘吁吁。他從集市上一口氣跑到這裏，偷到的不是錢，而是一張剛剛從某個電線杆子上揭下來的通緝令：

他娘是個婊子，按照文革時期的說法，叫做破鞋。破鞋殺了人，召開宣判大會時，她高昂著頭站在台上，當聽到死刑，聽到槍斃，她向台下圍觀的群眾惡狠狠地吐了口酸水。這口酸水救了她的命。

"那猴子呢？"